如果这是一个梦怎么办？
他害怕，自己的拥抱会穿过玛莎的身体。
玛莎困惑地望着他。
“你穿的是什么呀？还有你的头发……天呐，克拉克，你怎么长大这么多？”
卡尔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长大，我吗？”
他快速分析着眼前的景象。
玛莎变年轻了很多，太阳和星星的位置能够计算出此时的时间，他如果穿越了时空，那这段时间，应该是他在外游历的日子。
屋内出现第二个人的声音，艾彼的脚步声走向玛莎，和她一起站在廊下。
艾彼看起来完全没变！
卡尔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下飞到两人面前。
玛莎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这孩子！”
但她没有责骂超人，而是高兴地走进屋内，招呼道：“快进来准备吃饭，你可真是挑了个好时间！”
厨房里的锅炉都热着，烤箱里甚至还烤着派，看起来玛莎正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哪怕她并不知道临时会有客人登门。
卡尔的心怦怦跳着，视线追随着玛莎，手掌却不由自主地握向艾彼。
他太需要一个人帮他确认，他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艾彼微笑着冲卡尔点点头：“我刚提到我是你的朋友。”
两人相携走进屋内，卡尔带着艾彼熟门熟路地走到餐桌边，拉开自己座位旁边的座椅让艾彼坐下。
一声浅笑从厨房传来。
玛莎边擦着盘子边偷偷看他们，察觉自己被发现后，直接忍不住笑地对超人说：“看来这一趟出去，还学了点绅士风度。”
卡尔的脸微微红了。
年轻的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哪怕饱读诗书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微妙地相处，高中同学各个情窦初开时，克拉克·肯特正为自己的身世烦心。
高中毕业后，卡尔就踏上了寻找来源的旅途，一切与外星人有关的东西，都是他找到身世的希望。
那个被从外星飞船中抱出来的婴儿，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男孩，只不过，不是玛莎眼前这一个。
卡尔从来没有进行过时空穿越，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会扰乱时空，他有些拘谨地坐在餐桌旁，小声与艾彼交换情报。
他们都是在那具诡异雕像的旁边突然穿越的，卡尔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肩头的点触。他当时心神不定，没能当场抓住手指，但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即便抓住了他也会突然穿越。
那很可能是宇宙间的一种神秘生物，哭泣天使。
艾彼点头默默同意。
她也从系统那得到了同样的信息。
哭泣天使十分少见，是一种在宇宙间流浪的种族。它们以生物身上的“时间能量”为食，通过身体接触，将生物送到过去，
时间能量会随着时间差大量产生，那只天使送走了艾彼和卡尔，现在一定满腹饱足。
最简单的阻止天使行动的方法，就是用肉眼一直盯着它，这种种族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进入无法被伤害的量子锁定状态。所以它们在人的视线中就是石头，哪怕超人也找不出破绽。
卡尔把自己“此时”正在远游的信息也透露给了艾彼，并告诉她，“自己”现在的超能力还不能掌控得很好。
他们有机会一整天都瞒过玛莎。
卡尔现在还不知道穿越时空意味着什么，像每一个穿越者一样，他优先试图让事件保持原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他可以让玛莎不被小丑杀死。
在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卡尔就进入了恍惚的状态，玛莎在餐桌上询问他为什么穿着奇怪的制服，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
“克拉克，你已经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了吗？”
“你找到你在找的东西了吗？”玛莎重复了一遍，眼神划过艾彼。
她并不知道艾彼是什么程度的“朋友”，虽然答案看起来很明显, 但万一错误的透露导致他们两个分手, 玛莎可不觉得自己的心脏承担得起。
她明智地使用了小心的措辞，和蔼的眼神看了看超人与以往大为不同的形象。
他真的是……长大了很多, 玛莎感叹道。
飞逝的青春期和漫长的旅行很可能会大幅度地改变一个人，虽然玛莎内心还是有些疑问。
“我……”卡尔复杂地欲言又止，“我之后会详细和你解释的……”
“他”之后的确会。
克拉克·肯特还没有掌握飞行的能力，他不可能从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突然出现在斯摩维尔。
卡尔感觉他至少能在家里住上好几天。
但是，问题不是这个, 问题并不在眼前。
卡尔突然站起身, 碰了碰艾彼：“抱歉，妈，我需要和艾彼聊一下。”
他们来到克拉克的房间。
这当然也是面前的这位超人的房间，但卡尔完全没有心情介绍自己珍藏的球队海报, 或者那些早已被遗忘的习惯, 他焦虑地在房间内踱步，甚至没考虑到地板会传出声音。
玛莎看了看二楼。
卡尔停下来, 像是下定了决心：“艾彼，我需要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支持我改变过去？”
他的双眼已经有了答案, 但他不能不顾艾彼的意愿, 他们是一起的，不论未来还是过去。
艾彼无法很快回答他。
如果是她自己, 她当然会这么做。当初没能救下玛莎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玛莎经历了什么, 如果一切再次重来, 虽然她并不能确定结局如何，但和卡尔在一起，她愿意再次尝试。
但是，“你想怎么做？”艾彼问他。
“我可以现在就杀掉……”
卡尔脱口而出，随后突然停了话音。
他可以杀了这个时间的小丑，当然。但在这之后，他就会变成玛莎眼中的杀人凶手。
绝对不行。
巨大的动摇感冲击着卡尔。
他绝对不能让玛莎失望……哪怕她根本不会知道。
卡尔颓然地坐到了床上。
这就是他曾经做过的事，他终于明白了。
这是他在玛莎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去做的事，但是当玛莎遇害，他完全忘记了一切。
那个超人，已经不再是能让玛莎在孤单的家里也微笑骄傲的超人了。
卡尔的眼睛微微发热，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热视线，而是因为滚烫的泪水。
“这不是一个平行世界，而是我的过去……”冷静下来后，卡尔低低地说。
“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而我，没有收到过警告。”
他的大脑归纳着逻辑。
祖父悖论，一切发生过的事都已经发生了，一切没发生的事都不会发生，否则会产生难以解释的悖论。
他十分确信，只要给自己一定时间，他就能研发出时间机器，带他们回到正确的时间点。
这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卡尔几乎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艾彼却上前握住他的肩。
“但是时间线是可以改变的。”她很坚定地告诉他。
一种模糊的既视感划过卡尔的脑海。
“我们是不是……进行过类似的谈话？”卡尔莫名地问。
他闭上眼睛，想要抓取到相似的回忆。
艾彼惊讶地看着他。
她比卡尔更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是不是……想起了我重置时间线的事？】艾彼向系统确认。
【我、】系统不太自信地回复道，【我当时回档很仓促，有部分原时间线没有覆盖掉……】
比如二战的那一部分。
【可能时间回溯的惯性还在影响他们，】系统紧张地对当时的记录进行着检测，【但是应该不会、不太可能……】
它已经慌乱到使用极不准确的说法了。
谁也不知道时间线重叠会发生什么事。
一个人对同一段时间保有多重记忆，他的大脑还能好吗？
但幸好，卡尔很快在她们面前摇摇头。
他自我否定道：“不，应该没有。”
他的超级大脑比一般人要精确得多，如果他真的想不起来具体的场景，那应该就是错觉。
“如果无视掉时间悖论，我们就得冒着未来被抹除的风险。”卡尔缓缓说。
“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消失，艾彼。”卡尔皱着眉说，“你对时间是怎么理解的？”
“我们已经跳出原有的时间了。”艾彼直接说，“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的时间线，因为只有这个对你来说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有这么多超能力者，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能够逆转时间的人，变种人、闪电侠、还有从未暴露过自己的存在的穿越者……哪一天她的时间线被别人改变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有系统，能够察觉到时间波动，但真正能做的事唯有专注眼前。
卡尔接受了她的说法，低头思考了一会。
“但我也不可能把玛莎带走，除非现在的我永远籍籍无名，”他最终无奈地说，“而且玛莎也不会放弃农场的。”
这是她和爸的农场。
农场每年的收益都只能勉强维持生活，但玛莎从没想过卖掉它。
卡尔又在床上出神了几分钟。
他捏了捏自己的床单，随后试探性地说道：“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蓝眼睛期期地看向艾彼。
卡尔是希望他们放弃回到未来……艾彼立刻理解了。
这倒也是一条路径，如果这个世界能有两个超人的话，再加上卡尔对玛莎形影不离，艾彼想不到比这更安全的方法。
但是，突然间，一阵奇怪的引擎摩擦声凭空出现在房间。
卡尔立刻站了起来，挡在艾彼和声音之间。
“出什么事了？克拉克？”嘈杂的引擎声大到玛莎不能忽视的地步，她在餐厅里向二楼喊。
“没事，妈！”卡尔立刻回答道。
他并不是在单纯的敷衍玛莎，而是因为随着声音出现的东西……似乎是个警亭。
几乎把“我是好人”写在了门板上。
蓝色的，早就被时代淘汰了的英国警亭，停在克拉克的房间里，把他窗前唯一一块空地占得满满的。
警亭的木门从里侧被打开了，一个英国男人露出脑袋，不敢置信地说：“你们两个在这个时间点干什么呢！”
语气听起来像完全认识他们似的。
警亭的双开门缝隙之间，似乎能看到很大的空间，艾彼不由自主地确认了一下，卡尔家里的墙壁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你是谁？”卡尔防备地说，“时间警察吗？”
他们要因为扰乱时间被抓走了？
但要说起来，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卡尔开始认真考虑当一个法外狂徒的可能性。
“我是博士。”英国男人从警亭里走出来，说着仿佛这就解释了一切的回答。
“什么博士？”卡尔不解地问。
“The Doctor。”博士强调道。
这个冠词在语义上有唯一性。
显然他们……还不够博学，不知道这仿佛全宇宙间仅此唯一的意指到底代表什么。
“我不是个时间警察，”幸好，博士接下来解释道，“我到这儿是来帮助你们的……”
他两个食指对着卡尔和艾彼，随后挺了挺胸膛：“同时也是请求你们的帮助！”
他看起来有点小骄傲，似乎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绝妙计划。
“我们不需要帮助……”卡尔缓缓地说。
“不，你们需要！”博士斩钉截铁，“不是现在，但是未来！”
说完后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艾彼：“顺便你俩是怎么跑到这个时间点的……害我好找。”
“是哭泣天使。”卡尔解释道，不太希望这个陌生人误会艾彼。
这位“博士”果然非常见多识广，他一听到哭泣天使的名字，就明白了一切：“啊！”
“幸好！我有一台时间机器！”他大方地示意两人看向自己背后。
蓝色警亭……是一台时间机器？
卡尔没想过，答案如此朴实无华。
“你和OA星有没有什么关系？”他尝试着问，“比如说绿灯军团。”
“哦不，”博士痛苦地拒绝道，“我最讨厌军队了。”
看起来连提都不想提。
那就说明他不是圣洁的□□军团了。这位年轻的博士看起来性格跳脱，说话带着浓浓的英国口音，两条眉毛不太显眼，但眼神清澈、热情而情绪饱满，卡尔天然地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内心相信他不是坏人。
谁知博士接下来突然话头一转，用一种极为紧迫的表情看着他们：“你们必须尽快回到未来，地球要被毁灭了！”
“被谁？”卡尔立刻追问道。
谁能在正义联盟的守护中毁灭地球？
卡尔并不十分相信，但博士说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名字。
“时间领主！”
他们曾打败过全盛时期的氪星。
那时的氪星, 完全是宇宙的霸主，殖民的星球不计其数。发展到顶端的生物科技，让每一个氪星人都有强大的体格和极致的能力。
然而, 就在氪星人所向披靡的时候, 另一个种族陡然崛起。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氪星人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被化解, 每一次防御都会被攻破。
短短百年间，一颗无名的星球成为宇宙间最闪亮的新星，科技、军队、甚至是寿命，所有氪星拥有的优势都被完全超越，新的宇宙霸主诞生, 氪星无力维护自己的外星领土, 黯然退出历史舞台。
随后，在很多场宇宙战争后，人们才知道了那个种族的名字——时间领主。
时间的主人。
氪星也是在自我毁灭的前一刻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战争终结得那么平静。
因为时间领主早就知道, 氪星迟早会在红太阳的光辉中, 迈向死亡。
这段久远的历史之后，才是氪星最后一个自然生育的孩子——卡尔·艾尔, 被送到地球的故事。
“他们在瞄准地球，为什么？！”卡尔震惊地问。
博士很严肃地低着头，语气哀伤：“因为有一天, 地球将变得非常强大。”
他遗憾地说：“时间领主把你们视为未来的眼中钉。”
“我不明白……”卡尔问道, “你是说，仅仅因为‘地球会变得强大’, 他们就要毁灭地球？”
博士难以启齿地点了点头。
他强调道：“而且是在地球崛起之前。”
卡尔感到万分的荒谬。
他正要做同样的事, 正要把危险扼杀于摇篮之内……结果现在, 一个宇宙霸主不由分说就要除掉地球？
他当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们现在在哪里？”卡尔坚决地问。
“就在十年后，也就是……”博士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个金属棒扫描两人。
他看了看上面没人看得懂的数据：“你们被天使碰到之前的三个月后。”
“为什么他们不来现在呢？”艾彼好奇地问，或者为什么不在正义联盟还未成形时消灭地球？
“时间穿梭需要消耗能量，”博士很快回答，“离得越远消耗越大，那个时间已经是非常保险的时间点了，地球崛起是在这之后几百年呢！”
他听起来对这套流程非常了解，艾彼不再多问，对博士点了点头。
博士拉住两个人的手臂：“所以，快点！和我回去拯救世界！”
他一边说，一边就把两人往警亭拉，但卡尔犹豫地按住了他。
“等等……玛莎。”卡尔求助地看向艾彼
博士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不知怎么，他似乎也知道玛莎的事。
“我很抱歉……”博士低声说，“但是，按照既定的历史，正是因为玛莎的死，你才统一了地球。”
他像讲述历史一样讲述未来。
“因为你统一了地球，地球才能在之后的星际战争中取得先机。如果你改变历史，克拉克·肯特就不会成为最高领袖……”
“你是说玛莎就一定要死吗！”卡尔不可接受地大喊。
木制的房屋几乎因为这声质问发了发颤，艾彼看看脚下，不知道玛莎听没听清。
“我、唉……”博士欲言又止，“改变是会有代价的。”
他们相对无言。
“如果我们把玛莎带到未来，再告诉克拉克真相，让他到时间务必想办法统一地球，这样两全其美呢？”艾彼出主意道。
博士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道：“那这个超人就会被更新掉。”
而艾彼将会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对于卡尔来说，这同样意味着他们不会相遇，他们是因为核爆相识的，哪怕再次相遇了，也是截然不同的境况。
他开始感到拼图正在散落。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没有人能想出更好的主意。
“卡尔不应该在救母亲还是救世界之间进行选择，”艾彼开口说道，就像她知道这是多么沉重的包袱，“让玛莎本人决定吧，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