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说完，风和日丽。
艾彼靠在床头，看着清风吹起窗边的纱幔。
她的肚子微微发出鸣叫声。
这是回到卡尔家的前一天的再前一天，她记得这天自己什么都没有吃。
以至于现在需要力气，却没有力气。
卡尔走进来，坐到她床边。
“怎么了？”他轻声说。
艾彼直接拉过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已消耗100点使用「一个人的不死之身」。】
“带我去瞭望塔。”艾彼在超人惊讶的目光中说。
她不打算解释什么。
但她要尝试一下，如果她开启绝对防御，时间射线同时穿过她和地球——
她能不能用自己的死亡获取更多机会！
她这样说。
她身后的护盾已经开启，只要她不死，护盾就不会消失, 而时间领主的攻击是同时“发生”的, 那么她能否用自己的命，换一次地球的存续？
她手里还有100点可用于复活的点数, 如果能行，她就直接读档，拿回抽取的点数。
卡尔犹豫了一下，重新站回艾彼身后。
但并非所有英雄都能保持冷静，因为那战舰显然正在蓄力。
巨大的光线从船头射出, 笼罩了一切。
艾彼回到意识空间。
她的存在被抹消了, 这毋庸置疑，但其他人呢？
艾彼使用点数复活。
真空中，她骤然无法呼吸！
瞭望塔不在了……
艾彼努力向身后看去，地球……地球也并不存在……
一个人影飞快地向她靠近。
她撞入温暖的怀抱, 如溺水之人浮上水面一般猛地吸了一口气。
“卡尔！”
超人像流星一样拖着残影, 回到艾彼身边。
“艾彼！”他紧紧抱着艾彼，“发生了什么！地球, 地球完全不见了！我一眨眼就……”
“对不起，对不起，”艾彼颤抖地说道, 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还是卡尔在发颤, “我必须长话短说……”
她把时间领主的事告诉卡尔。
他们降落在向着宇宙慢慢飘远的月球上。
“你是说，地球是被时间领主抹消了。”
卡尔皱着眉, 他苏醒之际, 战舰已经不见, 地球的位置也是一大片空白，整个太空中就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四处飞翔寻找。
艾彼差一点就冻死在真空之中了，他看着她发紫的血管。
“我们与时间领主的实力太不对等了，”艾彼在卡尔怀中说，“他们使用着高阶武器，而地球还没来得及发育。”
“但是，别担心，我还能找回地球。”
她双唇发着颤说。
“所以，你又要回到过去了。”卡尔陈述着他领悟到的事。
能够和时间对抗的，唯有时间。
灰色的月壤上，阳光看起来一点都不温暖。
卡尔心疼地抚过艾彼的眉眼。
“我会拯救世界的。”艾彼说。
像是一个承诺。
卡尔拉着她的手：“也不要忘记……拯救自己。”
艾彼一怔。
卡尔知道自己说中了。
“我能够存活是因为你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
“——如果你有余力，你应该保护好自己！”
卡尔认真地对她说。
艾彼看着他因为没有天空而变成灰蓝色的眼睛，张口欲言。
她如果只顾自己，那就真的是沧海桑田，除自己以外的一切都会变化得……
艾彼突然想到。
她现在可以使用【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睡到时间领主覆灭之时，然后就能知道，博士不记得的，时间领主灭亡的弱点！
“卡尔……”艾彼望着深空，出神地呼唤道。
卡尔自然是很快回应了她：“艾彼？”
艾彼回过头来，眼中满是他的影子，但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郑重、这么彷徨的样子……
“有一个任务……我想交给你。”艾彼最终说道。
卡尔点点头：“什么任务？”
“我可以……毫发无伤地度过无限的时间，但在这期间没有知觉。”艾彼缓缓地说，“我需要你……在这期间等待时间领主的陨落，找到他们的弱点，然后回来，告诉我。”
她的心要被抽干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这个计划的，这太不择手段……
让卡尔一个人承受失去地球的孤独，只为传递一个情报。
卡尔也愣住了，意识到自己需要做什么。
“你确定你可以毫发无伤吗？”他确认道。
并没有反对这么可怕的计划。
艾彼点点头：“我会睡过去，在沉睡期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干扰我。”
“就像是一座……雕塑？”
艾彼摇摇头：“比那要有生气。”
她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掌。
“你会知道，我还活着，而且会在约定的时间醒来。”
时间领主的陨落，也许需要数百年、也许需要数千年。
艾彼必须保证自己存活到那一刻，否则她无需使用沉睡技能。
重要的不是向时间领主报仇，而是拯救地球。
千言万语，她不知如何说给他听。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
【为什么不放弃地球……】连系统都说。
她甚至想过放弃主线任务。
却也从未想过放弃地球。
那是一颗巨大又弱小的星球，上面有着伟大而渺小的人们。
如果没有地球，他们就再也没有家了。
“我知道了。”仅仅片刻，卡尔就答应道。
“地球不存在了，他们不会再次攻击这里，”他冷静地说，“我会抹去氪星人的痕迹，尽量低调地活着。”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他温柔地问。
艾彼咬着嘴唇。
“一百年。”她最终说，“每一百年我们见面一次。”
“好，那就一百年。”他伸手抚摸她飘出泪滴的眼角。
“如果你醒来之后没有看见我，”卡尔嘱咐道，“不要害怕，可能是事情太重要，再等我一百年。”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双唇落于耳侧。
“我一定会回来，一定。”
艾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卡尔就坐在她的身边。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
但她躺在陨石坑的底部，静止的月亮四周有环绕的卫星，帮助月球阻挡陨石。阳光照射在环形山上，就像起起伏伏的天际线。
“我四处寻找时间领主的踪迹，但没有任何痕迹。”卡尔对她说道。
“灯团的幸存者加入了我，我们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他低声对艾彼承诺，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睡吧。”
艾彼再次陷入沉睡。
第二次苏醒。
卡尔显得仓促了一些。
“艾彼，我们找到时间领主现在的主战场了。”
他风尘仆仆蹲到她身边。
挡着下巴的披风和陈旧的制服没有任何标志，就像一名宇宙间的无名流浪者。
“但是那个战场离这儿有点远，你多睡两百年吧，”卡尔认真地说，“我怕我来不及赶回来。”
他们只相聚了一刻，卡尔再次奔赴战场。
如果这是时间领主的陨落，那他绝不能错过。
否则他们的等待功亏一篑。
三百年后。
艾彼眼前出现一艘飞船。
卡尔并没有介绍自己的交通工具。
“有一个和平的星球很好，我本来想把你带到那里。”他拿出一种从未见过的食物，“不过后来那颗星球也被卷入了战争。”
他看着艾彼一口一口吃饭的样子，拨开她嘴边的头发。
“你还是在这里最为安全。”
又是三百年。
艾彼这次睁开眼，立刻察觉自己没在生物立场的范围内。
她无法呼吸，极速地感到寒冷。
艾彼只能立刻重新进入沉睡。
这一次她把时间设置为一百年。
第二次苏醒。
第三次苏醒。
第四次。
艾彼在卡尔的怀中醒来。
他抱着她，不让她动。
这样艾彼就看不到他布满伤痕的脸了。
“我还是犯傻了，以为我们能阻止时间领主。”他的嗓音粗糙了许多。
“对不起，我不会再冒险了。”
他像是来重新对她许诺。
艾彼在卡尔的要求下闭上眼睛。
一百年后。
她睁开眼睛，在真空里短暂地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
月球的温度因为长时间的太阳辐射高了许多，但依然没有大气。
艾彼在窒息之前进入睡眠。
又一百年。
卡尔出现在她眼前。
她枕在卡尔的双腿上，看他吹着指间的一个陌生乐器。
真空中没有声波，艾彼却仿佛能听见悠扬的音乐。
卡尔发现她提前醒了。
他微笑着，将手掌放到艾彼的额头上。
“伽里弗雷覆灭了，时间领主随着他们的母星消失了。”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彷徨。
“但是我没有找到他们的弱点，艾彼，我在那里，但是……”
艾彼的手指捂住了他的嘴巴。
短促但雪白的胡须扎在她的手指上。
艾彼坐起身，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他已经两鬓斑白了。
一向光洁的额头上，有了淡淡的皱纹，蓝如浅海的瞳孔中，满是沧桑的沉淀。
艾彼看着转瞬之间就老去的爱人。
噙着眼泪吻住了他。
那双干燥的嘴唇，反应了许久，才微微张开与她缠绵。
但他的手臂抱得很紧，手掌甚至抓住艾彼的衣服，就像抓住一只终于收拢的羽翼。
月球静静悬在太阳的光海之中。
一段时间以后。
艾彼喘息着问身边的卡尔：“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卡尔愈加沉稳了，让艾彼不得不想象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看着头顶仍然属于青年期的太阳，低低地说：“那场战争像是一个神话。”
他亲手放置的卫星缓缓环绕着他们。
“哪怕我已经弄懂了时间机器，我也不知道战争是怎么结束的。”
“你弄懂了时间机器？”艾彼惊讶地问，“那你回到过去了吗？”
“没有。”卡尔看着她，将她阳光下的身影深深印在脑海里。“弄懂时间机器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我回到过去，势必会影响你的时间线。”
他看着艾彼的发丝，看着它们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凌乱。
他们正在与时间本身作对，回到过去的人越多，时间线就越危险。
他一直在做的，是阻止其他人扰乱时间，把机会留给艾彼。
但是……
“我很抱歉，”他坐起身，声音低哑地说，“加里弗雷在达雷克的围剿中覆灭了，但它消失得很奇特，达雷克消失得也很奇特。”
“我就在战场，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同归于尽的。但大家都说他们势均力敌、两厢抵消了。”
“达雷克是什么？”艾彼问。
卡尔说得像这是一种宇宙间的常识一样，她觉得自己需要补课。
“一个全民好战的种族。”卡尔简洁地说，“不可能向它们求助来对抗时间领主。”
他的表情很平静，但艾彼陷入了深深的失望。
也就是说，他们的付出没有得到更好的答案。
卡尔跨过上千年的孤独，结果却只是这样。
艾彼难以接受。
“别生气……”卡尔轻轻摸她的鼻子。
”我没有……！“艾彼欲言又止。
她就是在生气，气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气这个提出了计划的自己。
卡尔亲吻她的鼻梁，亲吻她的脸颊，最终含住她的双唇。
两道短纹深深镌刻在他的眉心。
“我在这一千年多年拯救了无数种族，团结了数不清的文明……但在时间之力的面前，这些团结转瞬即逝、眨眼之间便会终结。”
“因为对你的承诺，我才能保持自我，艾彼。”卡尔呼唤道。
“回去吧，回到曾经的我身边，”他低低的声音像一架沉稳的大提琴，“让我忘记这一切，好吗？”
当他看着艾彼的睡颜，他无数次地渴望艾彼能和自己一起走下去。
但当艾彼看着他默默哭泣，他突然明白，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她错过了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带着愧疚活下去。
去拯救世界吧。
亲爱的艾彼。
艾彼拉住他的手指, 浅蓝色的眼睛望上来，毫无阴霾。
“吃点东西吧……”他一边亲吻她一边说。
艾彼心中的那股怒气依然没有消散，她没有珍惜这一天, 没有珍惜卡尔。
她想燃烧自己, 想像超人一样冲向来袭的战舰。
但她只能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艾彼骤然回到意识空间。
【他们又删掉了一个存档……】系统紧张地说。
只有在这个时候，它才庆幸艾彼喜欢频繁存档。
但如果任由时间领主这样消除下去, 到了最初那个存档，系统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因为在那之前的“艾彼”是不存在的。
【艾彼，使用母盒将人们传送到平行世界怎么样？】系统问道，【虽然来不及将所有人传送走，但几千人也是人……】
它默默地计算着, 不知为何, 竟觉得几千人的性命也很重要了。
虽然那只是桑海一粟。
但艾彼显然有着其他的感觉。
她愤怒，压抑，又感到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眩晕感。
意识空间没有任何事物存在，她觉得自己是上下颠倒的。
【读档。】
下一秒, 她出现在正义联盟的天台上。
这天的存档在夜晚, 星群暗淡，但天空万里无云, 刚刚下过雨。
艾彼的胃抽紧了。
她弯下腰，按住酸痛的腹部，急需什么东西填饱肚子。
一滩水渍倒映着她的san值, 69点。
卡尔很快来到她身边, 她本来在天台就是在等他。
“艾彼，你的胃在疼是吗！”他托住她的手臂, 紧张的脸像是在自责。
“我很饿。”艾彼抓住他, 让他不要慌乱。
卡尔愣了一下, 立刻欣喜地说：“我去拿吃的！很快！在这里等我！”
他嘱咐着很没必要的话，又想留下来照顾艾彼，又不得不飞走了。
意识空间比他来得更快。
艾彼身体上的疼痛消失了。
【他们的消除好像越来越迅速了。】系统提醒艾彼。
艾彼喘息了几下，等待知觉平复。
读档好处在于，她的2000点回来了。
【你觉得他们有没有自己一直在向前穿越的记忆？】艾彼问系统。
系统分析了一会：【很难说，看起来不像有。】
【没错……】艾彼喃喃道，【他们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直在向前……】
【如果我们把他们的记忆消除怎么样？】
艾彼问。
【让他们直接忘掉地球的存在。】
系统立刻理解了她的想法，但它知道这其中有一个破绽。
【我们可以用无接触的技能消除他们的记忆，可是他们只是一个舰队，时间领主的母星加里弗雷上，一定还有其他时间领主。】
【等他们回去后，记忆消失这件事就会暴露的。】系统认真地说。
篡改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抹除了地球也是同样。地球不可能凭空消失，时间领主迟早还是会发现他们。
艾彼咬紧了牙齿，想要逼出更多的想法。
但她感到自己的精神也很虚弱了。
长时间不进食，加上一直回到意识空间……
【先读档。】
她只能再去前一个存档。
艾彼默默计算着，自己有几个平凡的日子可以用来被抹消。
艾彼站在厨房里。
卡尔正在餐台前忙碌，这一天，虽然艾彼并不想吃东西，但光是看着他的背影，都感觉到了幸福。
所以她在此刻存了档。
她有多少个这样平凡的日子，可以被一个个抹去呢？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这些日子才更重要……
比她在完成了大型任务后才进行的存档，都更重要。
超人突然机敏地侧了下头。
“那是什么声音？”
他瞬移到窗台上，看向天空。
黄金的舰船，直直瞄准着地球。
“艾彼，”卡尔披上披风，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如何，“我出去一下。”
街道上传来惊呼的声音，炉灶上的油锅还在微微冒着气泡，炸好的、放了蔬菜碎的土豆饼，静静躺在吸油纸上。
艾彼拿起土豆饼，轻轻咬了下去。
酥脆的面包糠发出碎裂的轻响，微甜糯香的土豆泥像是一口热乎乎的棉花，在口腔里爆开。
不需要怎么咀嚼，本应和肉汁一起下肚的土豆饼带来了一股温暖的力量，迅速充盈艾彼的全身。
她连呼吸都变得更加有力。
【主线任务已完成。】
系统用一种惊讶到来不及反应的声音播报。
【10000点数已发放到商城。】
【所有本世界购买的技能道具将以10:1的比例转换为结算点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