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只有一个人座位的雪地车, 觉得挤上三个人已经很困难。他能用森林里随处可见的柴火临时取暖, 只要撑到救援队来就够了。
虽然所谓救援队也极有可能是超人军。
但陌生人看了一下他的皮卡，翻身迈下雪地车, 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个塑料桶，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刚好带了汽油。”
她边说，边就走到皮卡的加油口。
“刚好”吗？男人看了看只比摩托宽一点的雪地车，怎么也想不出来没放任何物资的车体是怎么刚好有一桶皮卡能用的汽油的。
整桶油毫不吝啬地倒进了加油口, 艾彼关上盖子, 示意对方尝试打火。
皮卡顺利启动了，车身再次颤抖起来，暖气也开始在脚底发热，男主人在车门处比了个拇指, 妻子和孩子开心起来。
她们热情拥抱了艾彼, 小男孩一刻不停地说着谢谢。艾彼有些无措地摆了摆手，顺便问了一句：“你们是要去哪？”
“我们正要去……”男人欲言又止, 但随即，他看了看艾彼，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反抗军的吗？”
“什么？”艾彼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你是不是来自反抗军……？”男人尝试着问, “我们正打算投靠反抗军。”
“你们知道反抗军在哪吗？”艾彼不答反问。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们就这么自己找？”她有些意外地问。
“我们把结果交给命运。”男人苦涩地说。
站在艾彼身旁的小男孩解释道：“我们得罪了超人军，如果不找到反抗军的话, 就会被抓走了。爸爸会被带到不知道的地方去……”
艾彼低头看他：“你们做了什么？”
“我当义工的时候, 把泻药放进了超人军的饭里……”男孩小声说。
“泻药是我给的。”他的妈妈维护道。
爸爸从驾驶座上跳下来, 走到她们身边：“而我伪造了出城申请。”
艾彼捋了下事情经过，发现放泻药其实不算什么，反而是出城和出逃让罪名变得严重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艾彼疑惑地问。
可能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支持，男孩抱着自己的妈妈向后藏了藏，才小声回答：“我讨厌他们。”
“我们早就不想在那里生活了。”男人说，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他在学校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历史课本把几次工业革命都删除了，因为那会‘培养孩子们的逆反心理’。”
这件事艾彼倒是没听说过，除了家长和学生，一般没人会关注学校正在教什么。
“是教育局还是市长？”艾彼问。
“都一样的，”男人苦笑，“其他城市也都在效仿了，没有人想要招致那个人的关注……”
他抬头看了看连飞鸟都没有的天空。
“比起知识，人格更为重要，这就是现在学校的想法，也许过不了几年，就没有学校会收‘淘气的孩子’了。”
听完他的话，艾彼沉默了一会，她不知道怎样的未来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未来，但她知道每个人都有选择未来的权利。
“跟着我走吧。”艾彼说。
她绕过他们，跨上雪地车。
一家人愣了一下，男人连忙问：“你要带我们去反抗军基地？”
艾彼没有回答，只是将头转向他们，挡风墨镜下的眼神似乎是询问。
三个人很快爬上皮卡车，艾彼的雪地车启动，在山间灵活地飞驰，皮卡车带着全家人的希望和兴奋，也快速地在雪野中冲撞。
半日后，他们来到一处峡谷间。
艾彼停下了车，俄罗斯三口也走下皮卡，他们紧紧跟在艾彼身后，看着她比照电子地图。
距离精确的坐标位置只有几步，空旷的峡谷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艾彼并没有怀疑坐标的真伪，只是找不到任何与入口相像的地方。
也许这里也只是一个中转站？她需要找到下一条线索？
在已经不能更精确的坐标方格内，艾彼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雪地可能埋藏着东西。
她弯下腰尝试挖掘，另外三个人也立刻上前帮忙。
然而，在他们还没有挖到任何实体的时候，一个不妙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一瞬间，几人脚下莫名踩空，消失在了雪地之间。
他们被关进了一个黑色罐子里。
这是人为的机关，说明他们找对了地方，因此没有人慌张，艾彼觉得这个罐子很像电梯，只不过没有按键。
过了一会，一个电子音响起：「检测到特殊人物，通道即将执行自毁程序，请站稳。」
“谁是特殊人物？”男孩好奇地问，“我们很特殊？”
没有人回答他，男人抱紧了自己的家人，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一种坍塌碎裂的声响从外侧传来，罐子里的四个人都不受影响，只感觉到一股推力传来，他们贴紧了墙壁，随着罐子被迫移动。
在黑暗中一切感官都变得迷惑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移动终于停止，两道机械撞击的声音结束后，铁罐的一个侧面轰然倒塌。
站在开口的俄罗斯父亲立刻转身，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光明，而是一支支黑色的枪口。
十几个穿着各异的人站在他们面前，但手里都抬着对准他们的长枪。
粗大的弹药匣表明着火力的完备，但凡对手有一点异动，都可能会被弹幕打成筛子。
三个俄罗斯人很机敏地举起了双手。
“别开枪！我们是来投奔反抗军的！我有很好的电脑技术，我妻子会做好吃的大列巴……我们不是间谍！请相信我们！”
包围着他们的人群冰冷而无言，几秒后，一个带着面具的超级英雄走到人群前方，对他们开口。
“走到旁边去。”他命令道。
一家人遵循他的指令移动，然而不管他们在哪里，枪口依然全都指着罐子。
指着后面那个人。
他们并不知道她是谁，实际上。
俄罗斯人后知后觉，迷惑地看着恩人。
宽大的帽子被向后放下，防风墨镜顺着额头抬起，一张无人不知的脸出现在反抗军基地，他们最棘手的敌人之一，超人的左膀右臂——艾彼。
俄罗斯人在惊讶中向后倒退。
他们不是探子，但他们的同行者是！
慢慢退到反抗军防线后的俄罗斯人突然陷入惊慌，他们是不是暴露了反抗军的位置？但是、但是不对啊，是她带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的！
艾彼看了看眼前的景象。
很显然她并不受欢迎，打头的超级英雄她也不认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叫自投罗网，但她还不清楚反抗军现在是什么情况，蝙蝠侠是被架空了吗？
“我还以为蝙蝠侠不爱用枪，”她抱臂直白地说道，“怎么反抗军人手一把？”
“这些是□□。”一个声音从防线后方传来。
反抗军领队回头，看到蝙蝠侠踏步前来。
他拿过一把反抗军的武器，将弹匣弹出，向艾彼示意：“电池。”
蝙蝠侠将□□随手还给反抗军，穿过防线，走到她面前。
他的铠甲吸走了通道中本来就很微弱的光，艾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她的记忆模糊了，眼前的蝙蝠侠仿佛有一种磨损般的痕迹，不再那么锋利，也无法给她一种见到救星的感觉。
他看起来……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更疲惫。
“跟我来。”蝙蝠侠说。
他的披风轻轻划过艾彼的脚畔，他没有对反抗军们发出任何命令，但每一个人都自觉让开了道路。
在敌视、审视和蔑视中，艾彼跟随蝙蝠侠走进反抗军大门。
“在自家基地还穿外骨骼？”蝙蝠侠的关节处传来细微的机械声，艾彼很快识别出声音的来源。
蝙蝠侠没有回话，可能以为她是随便说说的。
这让艾彼心中的疑虑更大了。
“你知道我要来是吧？”两人并肩向前走着，反抗军基地单调到没什么好参观的，艾彼目不斜视，尝试向蝙蝠侠搭话。
“知道，”蝙蝠侠惜字如金，“你打了我留下的电话。”
“我差点错过你的提示。”
“那很简单。”蝙蝠侠陈述，像是不相信艾彼没看出来。
“太简单，”艾彼解释，“以至于通常想不到。”
蝙蝠侠斜睨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没话找话。
两人走进正常的电梯中，电梯没有按键，自动开始运行。
“我在听你的声音，”艾彼说，“你的肺还有多少能用？”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信息的交换是极为快速、极为坦诚的，关键的问题只在于对方想不想说。
蝙蝠侠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隐瞒：“三分之一。”
电梯内部沉默了。
三分之一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都很难保持日常行动，更别提对一个战士。
蝙蝠侠正在磨损，这就是人类，他是艾彼知道的最重要的后备手段，但也像任务一样有时限。
电梯门打开了，蝙蝠侠迈步走出去，轿厢很明显地上浮了一点，他的脚步像一根铁桩，扎在特定的轨迹上。
就是在这一瞬，艾彼犹豫了。
蝙蝠侠的疲惫并不是那种由他的内心衍生出的疲惫，而是那种附着于身体，不得不接受的疲惫。
她来到这里，就像要启动一架服役了一生的火箭，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贫穷的、穿着补丁衣服的反抗军，燃烧生命、就连呼吸都困难的蝙蝠侠，她要怎么看着这群人去挑战超人，挑战一个不可能被打败的天神？
她要怎么，心安理得的利用他们？
“过来。”一个声音对她说。
蝙蝠侠侧身看着停在电梯中的艾彼。
“我有一个计划。”蝙蝠侠笃定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们之间仅仅几步远的路途，需要一个人主动迈步才能缩短。
蝙蝠侠行动并不方便，他站在那里，尽量减少身体的活动。
所以，只能是艾彼继续主动。
她需要相信他，相信这么多年之后，他依然是那个目标清晰、坚定不移的蝙蝠侠。
“上一次我们见面，你没有把我一起传送走。上上一次见面，你把咱俩分别传送到不同地方。”艾彼说，“是什么让你在这一次相信我会跟你走？”
“因为你准备好了。”电磁扭转的声音从蝙蝠侠的喉咙里低沉地传出来，“如果你没有，你不会离开他。”
是吗？艾彼沉默了一瞬。她看起来奋不顾身，没有犹豫吗？
她在心底知道自己不是的。
她的踌躇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只是在一片蔚蓝的大海上随波漂浮。
但她不想让蝙蝠侠失望，不想走在反抗军的基地里，还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她必须相信自己，相信蝙蝠侠。
相信超人。
艾彼迈步跨出电梯，再次与反抗军首领并肩。
当超人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 他并没有惊讶。
只是将目光向远方投射过去，寻找已经不存在的身影。
当艾彼辞去超人军的工作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就像普通人吵架后需要分开冷静一样, 他们之间也需要一定的距离, 来控制自己不去伤害对方。
一周前。
艾彼在平板上提交了辞职报告。
康纳看着她收走了公寓内的私人用品，就像一次远行前的打包, 当艾彼站起来时，他不由得问：“你要离开我们了吗？”
“不，”谁知艾彼否定了，“不是这次。”
她平静地说。
她的平静带着一种力量，康纳感到乱窜的信息流平复了, 但他依然感到疑惑：“你要去哪？”
“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艾彼简单地说, 在厨房里招招手，“过来。”
她打开冰箱门，里面充裕的食品已经全部消失，白色储物间里只留下一方格……泥土？
“这个叫极地柳, ”艾彼说明道, “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生长发芽，你能帮我把它转交给超人吗？”
“当然, ”康纳很快应下，“或者你需要我来照顾它的话也可以。”
艾彼笑了笑：“不，康纳……”
她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警帽。
“你现在是一个自由的小精灵了。”
帽子压低了康纳的额发, 他正了正帽子, 轻轻抬眼，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算是抛弃……还是毕业？
他很难从情绪上分辨两者的不同, 但从艾彼的表情上看来, “自由的小精灵”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形容。
“德洛公司最近不是需要人手吗？”艾彼提议道, “他们有些新的仿生人案子自己处理不了……我觉得你也许行。”
“我明白了。”康纳点点头。
艾彼把公寓的钥匙交到他手上：“回来后，我可是要收电费的。”
这就说明康纳并没有变成流浪仿生人，他不禁露出微笑，积极的信息流使眼睛发亮：“我知道了！”
就在那一天，艾彼离开了，毫无动静的极地柳被转交到超人手上，大都会公寓变得异常安静，再也没有不请自来的访客。
那盆极地柳被放在正义大厅、超人的休息室里。
超人可以一夜之间使它生长发育，只要滴下一滴氪星的生长液。然后就能把它放进自己的宇宙植物收藏中，成为地球北极藏品的一部分。
但是他发现，那盆孕育着顽强生命的泥土，已经足以支撑起希望。
当有一日他们互相接受对方的看法的时候，也许这盆极地柳还没吐出自己的新芽。
反抗军基地。
“等一等，你再说一遍。”艾彼难以置信地说。
蝙蝠侠站在她面前，外骨骼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并不意外艾彼当下的反应。
每一个知道计划的人在第一次听说时，都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
“需要我重头说起吗？”蝙蝠侠很少见的、非常有耐心地问。
“不、不需要！”艾彼抬手。
她当然不是没有听清蝙蝠侠在说什么，只是，这完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把超人从另一个次元带过来，让超人本人打败超人！
一开始，艾彼就这表情。
这什么未曾设想的道路？
怎么你们这个世界穿越次元都可以的嘛？
【……】
【我说，统啊，你有没有觉得，在人家这么一个朴实的反抗组织的对比下，系统的点数商城有点太花里胡哨了啊……】
贫穷的、电灯都只能用5瓦的，蝙蝠侠的反抗组织。
竟然可以突破次元。
“好吧，”被蝙蝠侠的“庞大”计划砸晕的艾彼咽了咽口水，“具体要怎么做。”
蝙蝠侠并没有照顾她的情绪，直接开始阐述计划。
“首先，我们已经确认了另一个次元的存在。我本人曾跌入进那里，如果你担心另一个次元的超人会不会和我们的超人一样，我只能说，在我与他接触时他还不是。”
蝙蝠侠解释了计划的来源，但艾彼连忙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段话的信息量未免太大，“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另一次元？该不会是梦境吧？”
“不是。”蝙蝠侠很肯定地回复，而且完全清楚艾彼是在说什么，“如果你说的是梦境领主，没错，他也造访过我的梦境，但我穿越次元是在比那更早以前的事，而且有卢瑟的实验数据佐证。”
“卢瑟的实验数据？”
蝙蝠侠点头：“在几年前，大都会还在时，卢瑟曾在哥谭秘密进行一个外星武器的实验。但是他并不了解那是什么，那其实是一个母盒。”
“母盒拥有开启传送通道的能力，但在卢瑟的误打误撞下，母盒的传送通道链接了我们的平行世界。我在进行调查时不小心陷入了通道，被传送到我所说的那个与我们十分相似的次元，所以我才能确定，我们可以把另一个超人带过来。”
他说完了，等着艾彼评价，当初卢瑟知道他的计划时，对于让这个世界同时存在两个超人可是非常不快，但艾彼……也许能够明白这么做的必要性。
艾彼摸摸下巴：听起来很耳熟。
她好像是有一次在卢瑟的地盘把蝙蝠侠从传送通道拉出来过。
但是这段经历被读档重置了。
也就是说，在她读档以后，没有去哥谭期间，蝙蝠侠依旧掉入了传送通道，而且这一次，在那边停留了一段时间？
如果她没有抹消自己的经历，蝙蝠侠就不会进入平行世界，也就不会想到这个计划？！
如果没有这个计划的话，他会想出什么办法呢？
“要是召唤另一超人的计划失败的话……还能怎么办？”艾彼尝试着问。
蝙蝠侠垂下眼眸，面具下一片阴影：“这个计划最好成功。否则，其他计划，只会是你死我活。”
艾彼在很短的时间内思索了一下，另一个超人过来当然不会杀了自己，但是能很有力地帮助她们压制正联最强战力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