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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拐后,我反拐西域少主回中原(千丝戏)


摩那娄诘背手站在廊间,墨发飞舞,衣袍猎猎,冠冕上的旒珠垂帘被吹起,动荡难安。
他琉璃色的眸中映着滢滢月色,指尖沾着雪沫,想到什么,深邃冷峻的眉眼舒展,弯唇笑了笑。
“她还小,如何孕育新的生命,本君也舍不得,与其将希望放在一个未知的人身上,不如握紧眼前所拥有的希望。”
他回头看向阿坦勒,耳边红穗随风招摇,目光带着上位者的沉肃与威严。
“阿坦勒,将一个孩子培养成一代君王,其中付出的心血与代价,不计其数,况且,本君也等不起,你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将你推到人前,是为了给他们一个预告,让你慢慢树立威信,积累民望,若本君故去,他们也不敢有异议,会直接拥你为王。”
那迦站在廊间,一身紫红袈裟庄严悲悯,听着细细密密的雪子打在檐瓦上。
他抬眸看着面容沉静的人,心里苦笑一声。
他总能将任何事都安排妥当,将大漠的未来都算在心间。
与其说是放手,不如说是往后该怎么走,还得按他的规矩办。
强势又霸道,将任何变数都攥在手里,与天对弈,也要胜天半子。
阿坦勒怔愣了一瞬,想到什么,碧眼猛然看向那道悠然从容的背影,艰难开口。
“是不是……连枝无解?”
不然君主不会这般心急!
廊间风雪肆虐,冷风不管不顾的将三人吹透,寒意像是刀子将他们片片凌迟。
一阵叹息缓缓散在风中,像是古刹的铃铎发出最后一声轻颤。
“摩那娄严,怕是快油尽灯枯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青白的指尖,纤长的羽睫在眼下投出斑驳的阴影。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旒冕下的肌肤极尽惨白,唇上的艳色更像是在白纸上点了一抹朱砂,反而将整个人衬的阴冷瘆人。
他指尖沾着雪沫,未曾融化,怕是他的身体如今与它一般寒凉,冰冷入骨。
连心跳都缓了几拍。
他嘴角慢慢扯出一抹冷笑,配上极尽惨白的面容,诡异万分。
还以为那老东西还能坚持个几载,没想到还是高看他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他措手不及,慌乱过后,不得不开始着手安排身后事宜。
不过,终是不甘心。
若没遇见那小丫头,他这一生便就此作罢,不做挣扎。
可偏偏让他遇见了,让他怎么甘心!
天不遂人愿,那他偏要与天再斗上一斗。
阿坦勒眼睛一下瞪大,瞬间看向站在一旁的那迦,焦急开口。
“国师,你连君主的旧疾都能治好,这连枝你肯定也能解!你快想想办法啊!”
那迦眼中含着无奈,旧疾易解,连枝难除,看着紧紧握着拳头的人,轻叹一声。
“将军勿急,办法是有一个,不过存在风险。”
阿坦勒碧眼一亮,急急开口,“什么办法?”
“小僧翻阅大量残卷,根据拼凑起来的内容发现,‘连枝’实则乃一蛊术,种在人身上的‘生枝’与‘死枝’都是活的,并且单向牵制。
师兄身上的‘死枝’不可动,一旦惊动,立刻死亡,毒素片刻进入心脉,师兄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从‘生枝’下手,‘生枝’不存在毒素,且存在只为牵制‘死枝’,保护宿主,对宿主无丝毫威胁。
我们只要保摩那娄严身上的‘生枝’不死,就算他死了,师兄也能相安无事。”
阿坦勒蹙了蹙眉,大手不停地摩擦着腰间刀柄,音色肃然。
“那东西不是与摩那娄严心脉相连,他一死,他体内的东西自然也活不了。”
那迦眸光波动,拨动着手中念珠,音色和缓。
“‘生枝’无法除去,只能寄生在人的血肉中,所以我们要在摩那娄严活着的时候,转移到另一个宿主身上。”
在知晓师兄身体出现问题后,他日夜不停的钻研,近日才刚掌握转移“生枝”的方法。
此法虽行,但风险极大。
两人得有绝对的信任,否则转移的过程中,新宿主一旦出现退缩,惊动了‘生枝’,很容易导致‘生枝’死去。
阿坦勒看了看自家君主,又看向那迦法师,见两人都平静无比,他心里高高举起的石头顿时放下。
既然他们如此淡定,那便说明此法可行。
不过,“要选谁作为新的宿主?”
选的那个人将会成为钳制君主的新势力,那人必须可控。
那迦抬眸看了一眼抱臂倚在横栏上的人,眸光清浅透彻,无奈道:
“小僧本想将其转移到自己身上,奈何此法要小僧亲自操刀,因此便不能成为新的宿主。”
“我来!”
阿坦勒撸了撸袖子,额前金圆一闪,露出遒劲有力的肌肉。
那迦摇了摇头,看着低头把玩腰间鸾佩的人,轻声开口。
“师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能让他心甘情愿套上枷锁,能让他想同生共死之人,早已明了。
世间人心叵测,绝对的信任少之又少,恰好他二人便拥有。
阿坦勒眉头一挑,知道国师说的是谁,只是,“郡主远在中原,怎么才能让她出现在大漠?”
闻言,摩那娄诘抬眸看他一眼,眸光潋滟,薄唇轻启。
“三日前收到请柬,中原将在六月初举行四海盛宴,本君打算前往赴宴。”
她不来,他便去。
“继续让替身垂帘听政,他们畏惧本君,不敢多看,此前将军便做的极好,一切政事由你全权负责,勿要将本君的行踪泄露。
于耶王虽迂腐,但对本君,对大漠,忠心不二,你遇事不决,可与他商量,一切劳烦将军了。”
阿坦勒立刻垂首,以表忠心,“君主客气,末将愿为君主效劳!”
摩那娄诘眼眸微抬,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安抚。
“‘生枝’转移存在风险,阿坦勒,本君若不幸出了意外,也莫慌,先不要声张,至少半年后再发丧,按本君安排的走,会有人站在你的身边。”
阿坦勒眼眶一热,瞬间跪在地上,耳边的椭圆金饰晃动不已,右手抚肩。
“君主万寿无疆!”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风将眼前旒珠吹起,翩然欲舞,随后转身看着淋漓月色,眼中跳动着兴奋光泽。
他不需要万寿无疆,自此,她便是他的寿数。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千顷夜色晦还明。
盛京长道,一人步伐踉跄的往前跑,身影佝偻,厚重的呼吸荡满整个小巷。
呼,呼,呼……
大滴大滴的汗水砸在地上,心跳撞的人肋骨疼,他喘着粗气,两眼发白,边跑边仓皇的回头。
只见身后夜色幽沉,一眼望不到底,像是一只织着巨网的兽,唯恐他慢一步,便能瞬间将他吞噬。
他刚收回目光,一阵物体被踩的轻响蓦然传来。
有人踏着檐瓦追来。
随即一阵掌风骤然自他身后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
他瞳孔猛然一缩,随即抬手对接,“嘭”的一声,他瞬间被一阵大力掀翻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捂着胸口,惊恐的瞳中缓缓映出一道高挑的黑影,正踏着夜色,不紧不慢的朝他走来,衣袂飘扬,脸上鬼魅面具森然幽怖。
他浑身颤抖不止,不停地往后退,身后的手暗暗聚力,面上强扯出一抹干笑,音色苍老。
“不是,姑奶奶,咱们讲讲道理,你无缘无故地把我追了二里地,到底是什么么仇什么怨啊?”
他是做了一辈子的亡命之徒,手上沾的血不计其数,但他不记得自己惹过这号人。
黑影眼尾一压,眼角泪痣闪烁,清凌凌的目光直直落在地上那道枯瘦佝偻的人身上,不理他的发问,抬脚走近。
倏然,那人一个暴起,手作鹰爪猛然朝她袭来。
她侧身一闪,目光一凛,找死!
随后身影闪电般的冲了出去,瞬间朝着那人逼近,像是蓦然间掀翻了这千顷夜色,两指扣着那人的喉咙猛然一甩。
“砰”,那人霎那间被砸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发出一阵巨响,又落回地上,惊飞了一树碧叶。
她垂眸看着弓着背,哀嚎不止的人,眸光清冷。
鬼魅面具下只露出一双冷厉十足的眼睛,带着久经沙场的杀伐气。
“不是他。”
一道微凉的声音携着夜风缓缓传来,像笼罩着一股晨起时分的雾气,轻盈飘缈。
她抬头朝着某处望去,只见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背手立于檐角。
一身黑色劲装端肃无比,高扬的马尾在风中张扬,上面不知名的配饰和着风与青丝激缠,利落英挺,风姿飒沓。
她就那么静静地嵌在夜色里,不作言语,便有一种处变不惊的淡定从容。
仿佛那纤细的身影是立在杀伐果断的高墙之上,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臣服的念头。
丹娘回过神来,抬手见礼,随后瞥了一眼靠在树下的人,音色低沉。
“此人该如何处置?”
“品性如何?”
“穷凶极恶。”
“杀了。”
“领命。”
话音刚落,一片落叶瞬间被她压于掌下,她目光一凛,抬手猛然向前射去。
碧光一闪,那人“唔”了一声,瞬间倒在地上,涣散的瞳孔中映出檐角那道衣袍猎猎的身影。
“姑娘,这是最后一个与你要找的人相似。”
自从翻过年关,姑娘便马不停蹄地找那黑袍老者,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的怀疑对象,却仍不见那狗贼踪影。
叶昭榆微微掀开一角覆在脸上的罗刹面具,露出半张清冷的脸,垂眸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语调不辨喜怒。
“只要那老贼还在盛京,迟早会落在我们手中。”
有本事,他这辈子都别露面。
随后她看了一眼天色,缓声开口,“今夜就到这,辛苦丹娘,回去休息吧。”
丹娘弯了弯唇,音色和缓,“属下送姑娘回去。”
叶昭榆不做推辞,与她并肩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看着漫漫长夜,神情明灭,杏眼微眨。
“其它各地的人都动了吗?”
丹娘右手放在腰间悬着的刀柄上,衣袍随着她的走动飞扬不已,闻言,弯了弯唇。
“动了,姑娘想何时用,只要一声令下,我等愿为姑娘赴汤蹈火。”
叶昭榆轻笑一声,眼底盛着明明灭灭的光点,那是慢慢滋长起来的坚毅果决。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让他们慢慢往上爬,我要各地的权利中心有他们的影子。”
她可以不往上爬,但她的人必须往上走,幕后黑手不除尽前,她要有未雨绸缪的资本。
不至于风雨再次倾轧之际,继续孤立无援,做困兽之斗。
她抬手掸了一下肩上落叶,眼底泛着冷芒。
此等行径,大逆不道吗?
她刚发出一声疑问,黑暗中仿佛瞬间就给出了回响。
是,为人臣,竟敢妄想掌控全局,简直放肆至极!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抬脚将耳边的审判碾碎,马尾上缠着的狼牙坠子错落有致,在空中荡出一个弧度。
谁让她疯狂逃窜许久不得善了,谁让这世道容不下纯粹坦荡之人,谁让这生存的规则立在权势之上!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她若再软弱逃避下去,那便是助纣为虐,举刀自裁。
既然这个世界毫无道理可言,那就按他的规矩办,用拳头与权势说话。
世人绝非善类,她也不做好人。
她并不觉得大逆不道,规避风险而已,她向来做的极好。
次日中午,天光泛白,微弱的光线照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几人闲坐,赏花喝茶。
“你昨晚去偷鸡摸狗了?”
萧瑶穿着一身明晃晃的宫装,撑着下巴,看着对面一副困的欲仙欲死的人,面露嫌弃。
叶昭榆靠在阿娘怀里,眯着眼睛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含糊道:
“唔,我昨晚去叛逆了。”
萧焕茸嘴角一抽,低声警告,“以后戌时一到你还不入睡,就去祠堂跪好。”
叶昭榆眼皮一跳,毛绒绒的脑袋在阿娘怀里来回拱动,狡辩道:
“早起晚睡,出类拔萃,阿娘别阻挡我进步的步伐。”
皇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闻言,眼眸微弯,揶揄道:
“你再这么熬下去,别说进步,直接就能进土,在同龄人中,确实算是‘出类拔萃’。”
叶昭榆嘴角一抽,顿时将脸埋进阿娘的怀里装死。
萧焕茸抬手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看着皇后,继续刚刚的话题。
“各国使团已从四面八方往中原赶,不出两月便到盛京,太子呢,能赶回来吗?”
皇后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个不省心的死孩子,如今还没见他的音信,不过,
“他知道分寸,应该能赶回来。”
闻言,叶昭榆心里隐隐期待,杏眼转了转,不知西域……会派谁来?
春寒料峭,天高地迥,自苍穹俯瞰而下,只见无数长队正从四面八方向中原聚拢。
邀约一出,四方奔赴,无他,中原,乃四海大器。
夜色幽寂,凄清的月色照满荒山,某处悬崖,一只带血的手陡然伸出,一道人影晃晃悠悠的爬了上来。
随后身形不稳的站在山崖之上,眼眸微寒,俯瞰着远处秉夜前行的长队。

是夜,一道黑影翻过层层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宅院中。
院中一人正席地而坐,手中拿着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黑影浑浊的目光微闪,稳步走上前去,抬手行礼,露在外面的手枯瘦如柴,掌心还带着一道凸起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那人恍若未闻,专注着解着手中残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是发现身边来人。
扔了棋子,抬眸看着黑袍下的脸,浅笑一声,直入主题。
“许久不见,这次,准备怎么玩?”
“请君入瓮。”
“哦?说说看。”
月华影转,渐渐移至中天,院外四更更声敲响,梆子打在木头上,发出一阵轻响。
更夫扶着墙歇了歇脚,不经意间抬头,瞥见檐瓦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一双浑浊的双眼沧桑无比。
就那惊鸿一瞥,他的瞌睡虫瞬间被吓跑,眼睛猛然瞪大。
一百两!
刚要朝着那人大喊,只见那人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他急急掏出怀里的一张皱巴巴的纸,赫然是一张寻人启事,上面描着的眼睛与那人如出一辙。
他面上一喜,拿着梆子步伐匆匆的往前走,亲人啊!
“你真看见我家亲人了?”
茶馆里,叶昭榆戴着幂篱,指尖点着桌面,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今日一早,丹娘匆匆传来消息,说有人拿着寻人启事前来领赏,说昨晚看见了画像上的人。
她草草收拾了一番,便急急赶了过来。
更夫指着画像,胡须乱颤,飞快开口。
“姑娘,老朽真的看见你家亲人了,哎呦,那叫一个飞檐走壁啊,一个没叫住就让人溜了,不过你这启事上不是说,只要提供线索,也,也给银子的吗?”
叶昭榆弯了弯唇,音色和缓,“好说,你将你昨晚看见的仔细说一遍,说完后一百两分文不少。”
更夫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
顿时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城西,就在城西的里仁坊附近,当时正值四更天,老朽打更路过时,就看见你家亲人正飞檐走壁,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了……”
城西,里仁坊附近。
叶昭榆杏眼微眯,心里有了计较,随后付了钱,抬脚往醉仙楼的方向走去。
心里轻哼一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民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醉仙楼的某间厢房,叶昭榆抬手将门推开,看着倚在窗前,手拿团扇,朱袖微扬的女子,狞笑一声。
“将所有人都派去城西蹲守,本郡主要瓮中捉鳖!”
丹娘抬手撩了一下脸侧青丝,唇上涂着红艳艳的口脂,勾了勾唇,风情万种。
“末将,领命。”
一月后,有风惊竹海。
春日的第一场雨紧赶慢赶,还是在一个夜幕低垂的晚上兜头落下,瞬间将整座城池浇透。
一道黑影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雨幕中,几经辗转,在一处漆黑的小巷停下。
他身形一顿,侧头看了一眼身后,浑浊的眼中锋芒毕露,嗓音嘶哑。
“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数道带着面具的黑影拿着长刀,落在周围的檐瓦上,或站或蹲,目光锐利,锋刃寒凉,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四周风声呜咽,黑袍老者幽幽笑了起来,音色像是长甲划过玻璃,令人抓心挠肺。
“郡主,还不出来?”
他不认为在这偌大的盛京城,除了她,还有人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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