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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夜偏宠(陆今宜)


还有一点全蓁没说。
男人尊严比天大,尤其是早上那位草包二世祖,若真是被压来同她道歉,日后必定要在心里狠狠记她一笔。
她现在借着梁世桢的势,人家不敢拿她怎么样。
可等以后两人关系结束,那就不好说了。
做人点到为止,没必要为自己树太多敌。
这点倒意外挺合梁世桢的意,他看向全蓁的目光一时多了点她未曾察觉的意味。
气氛霎时有些微妙,全蓁不自在侧身,指了指自己房门的方向,询问,“那我先回去?”
谁知预料中的答案并未出现,梁世桢向前走两步,夹烟的那只手将书房门推开,他回身看向她,平声道,“那门我叫人锁了,你今天待这。”
三楼,梁诗潼电影看得心不在焉。
不知道的,还以为屏幕上放映的并非经典喜剧片,而是著名致郁系影片。
郑姨不说话,也不问,只安静陪着她。
倒是梁诗潼憋不住,一手敲了敲椅座,偏头问,“郑姨,你说我哥跟这个嫂子,是真的吗?”
兄妹对于彼此的了解自然超乎常人。
梁诗潼觉得不正常,也只是一种隐隐的直觉。
郑姨笑着说,“诗潼小姐,我老了,没有你这样冰雪聪明,我只知道,世桢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也是,”梁诗潼撇嘴,“我哥做事向来不听人安排,还好他不昏庸,不然这要是在古代,他就是一听不进谏言的暴君。”
亲妹妹吐槽最为一针见血,郑姨被她逗笑,心道,若世桢真的平庸,这位子也不会落到他手上。
梁诗潼仰倒在椅子上,屏幕影片一帧帧而过,不时映着她几分愁苦的面容,她叹息道,“怎么办,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对劲,我怎么觉得这两人还没我跟方邵熟呢?”
郑姨其实也有点这感觉。
尤其是方才,世桢命人将门锁住,这种怪异感尤盛。
但她不可能明说,只状似无意道,“你要真不放心,就在这住几天?”
梁诗潼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与其千想万想,不如实地观察。
免得她担忧,还得生生憋着。
愁死个人。
全蓁本以为梁世桢会去公司,谁知在她进去后,他便自然而然走进来,将门关上了。
他神情太过寻常,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
但全蓁却还是因那股忽然而至的雪松气息而呼吸微滞。
距离再次拉近,又一刹远离。
梁世桢理了理衣袖,经过她身侧,走去面前的胡桃木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看这架势,他今天应该不打算出去。
全蓁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放t松,抬眸打量四周。
这间书房跟梁世桢个人的气质特别搭,暗色做主调,间或搭配几抹没那么跳的象牙白,办公桌背后是一整面存放文件的办公柜以及落地窗,再向里,有一爿简易的休息区,那里靠窗摆放一张沙发。
全蓁意外发现自己存放在楼下办公桌的东西已被人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她看眼梁世桢,见对方已开始全神贯注办公,她便也定了定心神,将自己电脑打开。
但,大概是空间内另有一人的缘故。
全蓁很难集中精神,一篇论文没看完,又切换到专业书,最终她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进去,便索性将一旁自己上次未看完的小说抽了出来。
这本书她之前看过一遍,但时间过去很久,许多情节都已忘记。
上次在地下藏书室看到,全蓁不知怎的,又将其抽了出来。
书中以一段婚外情开场,女主因为母亲灌输的愚昧思想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婚后,她很快便因痛苦而将全副爱意寄托在一位狡猾的有妇之夫身上,但当两人关系被撞破时,她满心以为的局面并未出现。(*)
他的丈夫要带她离开,而她的情夫则选择明哲保身,让她同自己的丈夫离开。
全蓁是昨天刚从开头开始翻的,眼下正看到情夫以巧言令色将自己的算计包裹成甜言蜜语,而女主正在同他激烈对峙。(*)
与这本书最为出名的“二流货色”片段不同,全蓁觉得这里面最有趣的反倒是这位情夫的心理。
他被发现时的慌乱,被发现后的逃避,对峙时的色厉内荏,以及重逢后的若无其事,皆将这一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全蓁看着看着,不禁呵笑出声。
“笑什么?”另一边,梁世桢看她一眼,平声问。
全蓁愣了下,将书合上,“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梁世桢刚处理完郑嘉勖早上送过来的文件,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骨,嗓音略有低哑,“在看什么?”
全蓁闻言,将书封面展示给他看。
Maugham的《Painted Veil》。
这本是收藏级别的原版书,港城推行“三言两语”政策,全蓁英文一直很好,基本能够流畅阅读市面上大部分的书籍。
梁世桢看过一眼,大抵是对内容不感兴趣,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微抬下颌,指了指那紧闭的屋门,“诗潼可能会过来。”
全蓁意识到,他似乎是在解释他为何让她呆在这里。
依梁诗潼的劲头,若是到二楼发现她住在另一个房间,恐怕又得一番折腾,还不如将两人直接锁定在同一空间,从源头阻绝她的怀疑。
话题既已引到这边,全蓁觉得自己再不问,恐怕便再无机会,她将书搁在面前的小桌上,侧身看向梁世桢,“能问个问题吗?”
梁世桢神情了然,“诗潼的?”
全蓁点点头。
“她经历过一场车祸,应激,不能坐车,只有状态好时能乘坐一段时间公共交通。”
全蓁愕然,“……所以这也是你不喜欢开车的原因?”
梁世桢没想到她竟然能注意到,目光定定盯住她几秒,不置可否嗯了声。
“那你……”全蓁欲言又止。
梁世桢知道她想问什么,淡声道,“我没有,我不在车上。”
说完,他捞过桌上打火机,自烟盒中抖出一根烟,幽蓝色火焰燃烧之际,他衔住那支烟,凑拢手掌,低颈点燃。
他那神情一瞬降至冰层,整个人笼罩着一股寂寥之感,好似闷热港城顷刻下过一场微薄的雪。
再多的,他明显不愿多谈。
全蓁也没再问。
电影没看完,梁诗潼听了郑姨的建议,便迫不及待下楼。
梁世桢的书房轻易无人可进,连打扫都只郑姨一人负责。
但梁诗潼游离于规矩之外,偶尔闯一闯,梁世桢并不会说什么。
她风风火火将门推开,视线逡巡一圈,发觉屋里没人。
正欲向里走,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响,全蓁自楼梯另一间门内走了出来。
梁诗潼狐疑道,“嫂子,你在那干嘛?”
全蓁没想到梁诗潼下来时间这么巧,实在想不到借口,怔愣之际,一旁倚在阴影处的梁世桢低低开口,“她衣服湿了。”
梁诗潼衣服很多,房间自带的衣帽间根本放不下。
因而她想当然认为这是全蓁的另一间衣帽间。
不过好好的……衣服怎么会湿?
梁诗潼思索片刻,看向两人的目光顿时暧昧起来。
梁世桢见状蹙眉,“别乱想。”片刻,他补充,“少看你那些小说。”
梁诗潼才不听这些,歪头促狭道,“哥,你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哦。”
其实情况简单到出奇。
完全只是因为放在桌上的那杯水不慎泼掉,而全蓁为了抢救自己的电脑与书籍导致裙摆被淋湿,这才不得已将门打开,进屋换身干净的衣物。
梁世桢懒得解释,任由梁诗潼误会去。
他抬臂看眼时间,问,“你什么时候走?”
梁诗潼听罢难以置信,控诉道,“我才来半天!”
“这还不够?”梁世桢冷冷睨她一眼。
梁诗潼本就没准备走,见状正好找到理由,她鼓了鼓脸颊,好似宣布一项重大决定,“我今天不走!而且接下来几天,我都不会走!”
她这架势一看便是认真的,全蓁有点难以接受,“……真的?”
“真的!”梁诗潼郑重点头。
像是怕梁世桢拒绝,她说完立刻走过去抱住梁世桢的手臂,撒娇道。“哥,你就让我在这玩几天吧,我在家好无聊的。”
梁世桢闻言看眼全蓁,这小动作被梁诗潼捕捉到,她只当他哥是在征求全蓁意见,忙跑过去又对全蓁使用撒娇大法。
全蓁哪抵抗得住这个,几回合下来,她只能勉为其难道,“好、好吧。”
诗潼在这里没有房间,不可能让她住一楼,最终只能将二楼另一间客房收拾出来给她。
但她住二楼,全蓁便更不可能住自己的房间了。
她好后悔,下午坚定一点多好,为什么就抵抗不住女孩子撒娇呢。
因为不能回房间,全蓁吃完晚饭磨磨蹭蹭,特地去地下室看了好长时间的书,本想能不能浑水摸鱼躲过一劫,谁知小姑娘兴致高昂,正拉着佣人在沙发旁陪她下飞行棋。
这种棋太过简单,梁世桢连观战的欲望都没有,直接拿了本书,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
全蓁偷偷瞄了眼,好像不是英文,她甚至连书名都拼不出。
梁诗潼将她一把扯过来,笑着说,“嫂子你别管他,我们下棋!”
全蓁曾觉得自己年轻,经得住折腾,但这晚她才发现,自己在更年轻的梁诗潼面前,简直像个老人家。
没到十一点,她便困得连连打哈欠。
梁世桢见状,自那浅淡的阅读灯下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问,“困?”
全蓁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严格作息的自律派,往常这个点正是她睡觉的时候,但今天,她甚至连澡都没洗,更不知去哪洗。
她看眼兴致勃勃的梁诗潼,朝梁世桢点头,同时心底再一次懊恼自己的心软。
她发誓,如果有下次,她一定要果断拒绝。
梁世桢见状,将那佣人再次喊过来,他将书随手放在一旁,拍拍衣服起身,说,“走,送你上去。”
梁诗潼自棋盘间抬头,揶揄道,“哥,就这几步路,也要送啊?”
梁世桢冷淡瞥她眼,丝毫不客气,“我不介意现在叫人送你回去。”
这个点,她哪里能回家。梁诗潼“寄人篱下”,迅速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全蓁一声不吭,跟在梁世桢身后。
最后一级台阶爬完,她回头看去,正坐下台阶下不远处的梁诗潼一脸灿烂笑意,甚至还扬手朝她道了句晚安。
全蓁一阵头痛,正纠结之际,她手臂被人轻拽一下,梁世桢将她带到自己房间前,压一下门把手,把她推进去。
感应式灯光应声而起,似黑夜中的萤火,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由此,全蓁眼前再次出现她刚进来那天时,这间房的模样。
几乎没怎么变,依旧是毫无情绪的冷淡风。
而梁世桢更为冷淡的嗓音裹挟阵阵薄雪般的气息自身后响起。
他平声道,“你今晚睡这。”
大抵是猜到全蓁还有另一问,他抄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懒懒抬起,指了下里侧的方向,补充道,“我睡沙发。”

话毕,室内灯光倏然熄灭。
窗外投射进来的些许月光顷刻笼罩在梁世桢面上,将他原本便淡漠的神情衬得愈加高t不可攀,好似一尊气质凛然的塑像,正在黑暗中平静同她对视。
全蓁有点紧张,下意识拨动手腕间戴着的银镯。
撞击声清脆而起,下一瞬,沉沉气息亦陡然靠近。
全蓁呼吸屏住,眼见面前一脸淡然的男人忽地俯身,她吓一跳,头往旁边偏去。
然而,梁世桢只是揿开她身后的总控开关。
屋内灯光亮起刹那,他站直身,朝她撇去一眼,平声询问,“你先洗?”
他问这句时,微微靠近了一些。
全蓁不自觉屏了下呼吸,低声,“好、好的。”
这间浴室她上次误入过,现在却因为机缘巧合再度闯入,感受全然不同。
还是同上次一般无二的布局与摆设,灰黑色的主色调。
但正因为调性太过明显,置物台上那套摆放整齐的睡衣才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全蓁微微晃了一下神
那是她最常穿的一套,也不知梁世桢是何时叫人送来的。
底下压着的内衣正好是他上次托郑姨给她的那件。
此刻,那粉色的蕾丝花边稍稍垂落,像夜里逶迤出的一道印记,莹白灯下闪过一丝绚丽的光。
密闭空间,一道门的距离。
她在里,而梁世桢在外,全蓁轻缓呼吸,一点一点将身上那件白色长裙褪下,她赤足推开那扇玻璃门,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这是她最常见在梁世桢身上闻到的气息。
不大浓烈,但存在感极强。
有人说,香气亦可以成为人的某一种标志。
这雪松弥漫时,全蓁顿觉梁世桢好似身处附近。
事实上,也离不了多远。
一门之隔而已。
壁龛上摆放着梁世桢日常所用的沐浴用品,但在他所惯用的瓶子前,是从全蓁房中拿来的,那是她的。
她一边拿起按了下,一边暗叹郑姨做事真的很细致。
全蓁的沐浴露味道不霸道,含一缕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味道无声无息,温柔地将人包裹。
她很喜欢这种不具有侵略感的气息。
洗过头,全蓁裹了条浴巾吹头发,吹风机嗡嗡响起时,门外陡然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这个点,这个房间,还能是谁。
全蓁吓一跳,一手提着浴巾,谨慎开口,“谁啊?”
“嫂子!是我!”梁诗潼雀跃嗓音随后响起。
全蓁犹豫片刻,还是没开门,“怎么了?”
梁诗潼倒没感觉出哪里不对劲,只问,“嫂子,郑姨煮了宵夜,你要不要吃?”
全蓁:“不要了诗潼,你吃吧。”
梁世桢就在离梁诗潼不远的地方,这话说完,全蓁听到他慢条斯理接上一句,“说了她不吃。”
梁诗潼不知凑过去说了句什么,全蓁没听清,只听到什么“体力”,紧接着,空气里一声漫笑,梁世桢淡声威胁,“下次回去我真是要好好检查检查你的课外书。”
因为这插曲,全蓁没敢在浴室里多呆,头发尚未吹干,她便匆匆将浴巾扯下,换上睡衣。
想了想,她又将往常并不会穿的胸衣全副武装套上。
但等真的套上,她对镜看去,又自觉好像有几分明显。
全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算了。
明显好过没有,还是穿着吧。
梁世桢正坐在沙发前办公,听到动静,他下意识自笔记本间抬头看过去。
小姑娘一身浅黄碎花睡衣,短袖短裤款式,门开刹那带出一阵水汽,稍显湿漉的发披散,在衣襟前泅出一圈痕迹,痕迹之下,是她一双又白又直的腿,那腿膝盖上落了几滴水,此刻因局促而并拢着,走动间,那水滴蜿蜒向下,意味莫名。
梁世桢微微滚动两下喉结,端起桌上的水抿了口。
全蓁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头发,佯装淡定坐上床,轻声,“我好了,到你了。”话落,她莫名觉得这话好像有点暧昧,赶紧解释找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洗澡了。”
越描越黑。
越说越觉得别扭。
全蓁苦恼咬下唇,眼睫低垂。
倒是梁世桢没什么所谓,轻笑声,将电脑阖上。
擦肩而过时,梁世桢突然停下脚步。
全蓁一颗心瞬间提至嗓子眼,仰头看过去,“怎么了?”
她可能不知道,她这双眼睛生得有多无辜,尤其从这个角度看去,好似一头受惊的小鹿,眼底雾蒙,但又不是全然无辜,那眼尾是微微上扬的,带点未曾察觉的妩媚。
不动声色处最为勾人。
梁世桢淡然撇开视线,平声道,“床品刚换过。”
全蓁没反应过来,“啊?”
梁世桢却似乎不愿过多解释,抬脚便推开浴室门。
门开启刹那,全蓁骤然领会到。
这意思是,床品换过,都是新的。
所以她不用不自在,也不必在意他睡没睡过。
当住酒店就行。
全蓁抿了抿唇,手下不自觉将身下的被子拉得更高了些。
大抵是错觉,总觉得这被子上还有一股雪松气息。
全蓁将头埋低,正欲捞过手机找沈令伊聊聊天,浴室门忽的开启,梁世桢拿过一旁电话,按了拨出键。
片刻,他几分烦躁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过来打扫。”
全蓁顿觉无措,坐起身,忐忑问,“梁先生,我把哪里弄脏了吗?”
她说着就想下床去看,梁世桢眼疾手快捉住她手臂,按了按眉心,嗓音较方才更为低沉,“跟你没关系。”
可……刚刚就她一人用过。
跟她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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