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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天气(咬枝绿)


“那你会哪样呢?”
傅润宜一时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
她想说,希望你可以喜欢我一点点,但这种祈求好感的话似乎难以启齿,停了片刻后,她微垂着眼睫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而原惟很干脆地回复:“没有。”
“有时候,我会想表现一些自己并不具备的品质,来博得他人的青睐,但最后往往弄巧成拙。”傅润宜停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很糟糕?”
“没有。”
换旁人这种回答到此为止也够了,原惟本来就没有好为人师的癖好,也不热衷于赞美和开导他人,但面对傅润宜,就像愿意把手借给她的小猫当玩具一样,他也总有一点多余的好心,刚好可以顾及她的情绪。
原惟问:“没有人跟你说过喜欢你吗?”
“有,但那又不是真的。”
原惟说:“怎么不是真的?”
“他们喜欢我,可能是觉得我安静话少,甚至觉得我很保守很传统,但我不是那样的,一旦我做自己,就会立马让人失望。”
性格使然,她懒得去纠正这些落在她身上的刻板标签,也不愿意展示真正的自己和这样的人尝试接触。
久而久之,是个恶循环。
“那现在你坐在我的副驾,是因为你安静话少,还是你保守传统?”
傅润宜怔怔然看着原惟,像绕不过来弯,过了良久,久到好像这个话题应该已经在安静中自动翻篇,但是傅润宜在这安静中忽然出声:“你喜欢哪种?”
原惟像是无奈,似乎跟傅润宜沟通很费力,他伸手在傅润宜脑袋后面揉了一把。
“别说傻话了。”
傅润宜将这句话理解为原惟已经看透她的本质,虽然他们之间这种关系的开端很不好,但是原惟也并没有因此远离她,她想,应该是不讨厌的意思。
周边的街道建筑渐渐熟悉起来,最后车子停在便利店门口。
原惟下去买了一盒计生用品。
傅润宜又展现好记性,记得这包装,脱口而出:“上次还有一个剩的。”
“可能不够。”
傅润宜有些惊讶:“你今天不累吗?”
虽然是教阿同打球,不用全程跟着阿同一起跑,但一天下来运动量也不小。
“好像是有点累。”原惟后知后觉似的,语速也很慢,说完之后,冲傅润宜微勾了勾唇角,“那你待会儿多出点力。”
傅润宜一时呆愣住:“啊?”

第21章 21像魔术
和上次一样,卧室依然只开了一盏昏朦的月亮灯,原惟解下的手表也放在床头同样的位置。
傅润宜半抬起胳膊,脱下的衣服,这次她亲眼看着原惟扔去了什么地方,担心明早醒来自己又找不到。
面对面,傅润宜坐得太实了。
原惟暂作被动方,也没有放任不管,完全置身事外,体贴地把控着,叫傅润宜不至失去平衡。
有时候傅润宜觉得这种抓握是好心的,因不熟练,回不了原位,但有时候又觉得原惟往下按得太狠了。
最后虽然没了力气,但过去失控的记忆如一记浪潮拍进脑海的瞬间,傅润宜还不忘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床。
“别——别弄到床单上。”
原惟答应了。
这回倒没有彻底丟了神智,结束后,傅润宜迷迷瞪瞪,手指还往身下摸索,那里垫着什么。
微湿的布料,柔软异常。
原惟垂着眼,正捋下用过的东西。
原惟用纸巾将东西包裹,塞进原来的小盒子里,傅润宜温馨的小卧室内,没有一处看起来适合放这种成人垃圾。
目力所及,原惟没找到垃圾桶,便将盒子丢在床边的浅粉绒毯上,还顺手将傅润宜白色的蕾丝内裤勾上来。
衣料单薄得不够做块手帕,颤巍巍挂在男人两根手指上,先前洇湿的一小片潮痕还印迹仍存,原惟放到一旁,看着傅润宜慢吞吞摸索着的几根手指头,告诉她:“我的衣服,床单没脏。”
“哦。”傅润宜好像放心了一些。
忽然,原惟俯身过来观察她。
比亲密时还要近的姿势,令傅润宜骤然屏息。
在傅润宜的视角,原惟五官深邃的脸庞微有汗意,脖颈修长,肩膀很宽,肩背的肌理在柔黄的光里显出好看的线条起伏,仿佛有了呼吸的人体雕塑,无论动态或静态似乎都牵动着一些与生俱来的美学比例,以至于一举一动都非常的赏心悦目。
傅润宜看到原惟抬起手,靠近过来,手指的阴影落在她瞳孔里,然后消失,与此同时她眼周的肌肤上有了薄而温热的触感,是原惟的指腹在轻轻摩挲。
“这次没有哭。”
其实,还是有泪意涌出的,只是不似之前那么强烈又不可自控,或许是身体慢慢适应了。
傅润宜告诉原惟,她的适应能力非常好。
以前在崇北,她几乎不能吃辣,碰两口身上就会生疹子,大学来新湾后,一个人生活,饮食慢慢不那么精细,她现在吃一点辣好像也没事了。
就好像,她的人生转变也被自己的身体悄悄感知,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应该再有一些动辄生恙的娇贵毛病。
往后余生,她都不可以再当被床褥下的豌豆硌到整夜难眠的傅千金,她需要粗糙地甚至钝感地摸索一些生存之道,让自己每晚尽量睡得安稳。
于是,温室花朵渐渐也有了野草特质,在失去庇护后,慢慢的,以自己的方式来维持生命迹象。
“有时候,我觉得我还是挺幸运的,刚来这边的时候很害怕,但还是遇见了很好的朋友,还有姨婆和阿同他们。”
傅润宜轻轻握住原惟的手腕,将那句“还有再次遇见你”隐没在喉咙里,这也是她觉得很幸运的事,但她只是冲原惟笑,然后试着在情事之后,不掺攀附欲望地去抱一抱原惟。
原惟用一只手臂回抱住她的腰。
傅润宜觉得有点痒,便扭腰躲让。
原惟轻微嘶声,因她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他手臂肌肉用力地朝内一扣,提醒她:“不要乱动。”
原惟的话音重了一点,却听不出什么很凶的意思,傅润宜没有听话地保持安静,而是重新坐到原惟腿上。
彼此贴到一起。
原惟的温度明显高于她的。
傅润宜的脸离原惟的下巴很近,小声问:“这样可以吗?”
原惟入定一般不应声,停了几秒。
衬得傅润宜像刚化人形的懵懂小妖,会的不多,胆子够大。
下一瞬,傅润宜的视线天旋地转,朝向天花板,被一股强力按进松软床铺。
“你最好把嘴捂紧,待会儿不要让我听到什么‘停一下’。”
傅润宜还是说了,甚至比之前还早一点,倒不是为了自己,傅润宜想起小猫,她也不记得猫粮盆里是否还有剩余,想去查看,于是说了停一下。
原惟不想听,干脆捂住声音来源。
他的手掌很大,骨节清晰立体,筋骨构成的拳峰似一座座小山,扣在傅润宜半张脸上,对比强烈,另一只手嫌傅润宜搭到他肩上的手扰事,也一并握着压进枕头里。
傅润宜不能说,也不能躲。
声音和肢体都不由自己掌控,挣脱不开。
原惟手掌之上,那双雾气蒙蒙的眼,起初不耐受地猛然睁大,眼前仿佛闪过艳丽的光,眸子渐渐失了焦。
结束时,原惟松开手,掌心积了一层呼吸产生的潮湿,他抵在傅润宜肩窝里休息了两分钟。
傅润宜还没缓过来,脸颈通红,唇瓣缺水,像缺水的小鱼那样微张着,同鼻子一起呼吸。
原惟起身拿自己的裤子。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你要走了吗?”
“你要喝水吗?”
两人又同时怔了一下,原惟先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要喝水吗?”
傅润宜裹着被角,有些不自然地点头,“嗯。”
原惟下床穿好裤子,背对着问:“乌龙茶?”
傅润宜又“嗯”了一声。
等原惟回来,傅润宜已经套好一件宽松的吊带睡裙,原惟把拧开的饮料递给她。
那条布料稀少的白色蕾丝依然搭在床边。
原惟觉得有点儿碍眼,拿起来要往豆包沙发上扔,傅润宜叫住他,刚被水分浸过的嗓子,声音还是细细的:“别乱扔,等你走了,我又找半天都找不到。”
或许是出声不够及时,原惟还是扔出去了。
单薄布料,稳稳搭落,只穿着一条灰色运动裤的原惟在与他气质不符的卧室里转过身,望着傅润宜,有点故意,有点恶劣。
“抱歉——
“下次找不到,打电话给我,我来找。”
傅润宜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似静停的黑灰蝴蝶,她皮肤很白,没什么血色,平时显得整个人身上的情绪也很寡淡。
此刻,情事之后的潮红未褪,倒似妙笔,绯色增韵,像着了彩的纸人,灵气呼之欲出,两手捏着瓶子慢慢喝水,眼睫轻颤颤,仿佛挨了欺负也不知道如何反应的小孩子。
“怎么了?”原惟自认没说重话。
饮料喝了半瓶,盖子不在傅润宜手里,她只能坐在床上这么拿着,像是思考纠结了一番,傅润宜对原惟说:“你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就像今天故意‘忘了’收你的衣服,我可能以后真的会找一个特别劣质的借口就……就打电话给你。”
听她如此口吻,原惟当她要做什么很过分的事,结果只是打电话。
原惟意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反应表情,疑惑着轻声说:“你想打就打,不用找什么劣质的借口。”
“真的吗?”傅润宜歪头看着原惟,“我打电话给你,你就会来吗?”
原惟耐心回答:“真的。会的。”
明明听到了想听的话,可傅润宜还是没有立马开心起来,她对“拥有”这个词似乎始终缺乏实感。
原惟用掌心摸她的头发,好像在哄人:“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答应你。”
安静片刻,傅润宜开始思考。
“那我现在就要想一个,你要答应。”
原惟心气微浮,依旧点头,说:“好。”
下一秒,傅润宜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跳频一般,她记起小猫食盆有粮,却想起来新买的小零食一忘再忘,小猫还没尝过,傅润宜催促说:“猫条在客厅的抽屉里,你帮我去拿。”
原惟抬起下颌,刚刚浮上的一口气,以一种不曾预料的方式沉下去,无语到想要发笑。
“傅润宜,你真的——”
然后,原惟真笑了。
傅润宜担心自己的请求看起来像撒娇,手指抓着原惟手臂,只轻轻地晃了一下,使出小猫诱惑:“拿一下吧,它舔猫条真的很可爱的。”
原惟在她脸颊肉上拧了一把,才起身出去了。
猫和猫条一齐带到。
原惟蹲在一旁,看傅润宜趴在床边,她一侧手臂曲起垫着下巴,另一只手里拿着打开的猫条伸到床下喂猫。
她开心了,睡裙下两只小腿都翘起来晃。
光源在床头,散射过来,傅润宜的瞳面十分灿亮,发现小猫追着猫条撒娇求食,她催原惟快看,小猫好可爱。
原惟兴趣缺缺地朝地上瞥了一眼,视线又不动声色地挪回眼前。
那一缕耳边的细软发丝,明明落在傅润宜的侧脸上,却叫看着的人觉得像被发梢挠到一样,有点痒。
温热的指尖先是落在傅润宜的唇边,傅润宜察觉触碰后扭头看过来,原惟手指一划,勾至耳后,将她脸上仅有的一点发丝遮挡除去。
十几岁的傅润宜长什么样子,原惟想不起来了。
依稀记得气质应该和如今差不多。
淡淡的,温温吞吞,有种不希望被别人发现的收敛,像努力平息涟漪的湖面。
但其实这样无波无澜的湖面是好看的,经得起年岁迁更,耐得住四季打量。
原惟用手指托着傅润宜的下巴,傅润宜便一动不动,任由原惟在很近的距离里看着自己,直到她手臂和下巴都有点累,她才鬼迷心窍地慢慢靠近过去。
那么短的距离,居然也会冲淡勇气,最后傅润宜偏了一点头,只亲在原惟唇角。
蜻蜓点水,一碰即止。
但离开时,傅润宜胸腔内的心跳仍然砰砰鼓动,似感应到未知飓风。
“……我,我脖子酸了。”
她用余光观察着。
原惟没有排斥或厌恶的表情,静止了数息,然后眼睫动了一下,问道:“这就是‘劣质的借口’?”
傅润宜变回原来的姿势,只是脸往胳膊里埋得更深,露一双眼睛,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小猫察觉不出人类之间气氛的幽微变化,依旧开心投入地舔猫条。
原惟低下头,从看猫,没几秒视线又移到傅润宜的手上。
傅润宜的手腕很细,腕骨位置有一圈箍红的印子。攥在手心按进枕头里时,原惟在想,怎么会有人连骨头都这么脆弱,他已经克制过力度,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痕迹。
“这猫叫什么?”
傅润宜说:“蓝猫。”
显而易见,看这一身毛色也知道品种是蓝猫,原惟说:“我是问,猫叫什么名字,你起的名字。”
傅润宜摇摇头:“没有名字。”然后声音低了一些,“我没有起名字。”
“为什么没有名字?”
“一开始不知道起什么,后来它总是从阳台跑出去玩,我不确定它需不需要我给它起名字,或许在我捡到它之前,它已经有名字了,人不喜欢自己有两个名字,小猫可能也不喜欢。”
人不喜欢自己有两个名字……
原惟先是想到傅润宜,后又想到傅润宜那个原名寓意不好的姐姐。
原惟不相信曾凯先前说的傅润宜在真千金回来后给故意别人难堪,傅润宜不是那样的人,她能不被别人欺负都是好事,但有些难堪,也不一定需要某一方主动施加,相形见绌,高下立判,也是一种难堪。
傅润宜说:“反正不起名字也可以照顾它,也不一定非要在它身上留下一个属于我的印记。”
原惟没有见过傅润宜这样的人。
看似无精打采地应对生活,实则一直认真在为自身所在的世界建立秩序,绝对的脆弱和极致的稳定并行不悖,像一串bug频出并且不思改进的代码,变量不多,属性明确,即使运行环境配置不当,依赖库缺失或冲突,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踉踉跄跄地运行下去。
他觉得傅润宜像魔术。
而魔术的本质是享受疑惑,被违背常理的部分顺理成章地吸引。
傅润宜想了一会儿,仿佛原惟一问,她原本的逻辑也产生些许动摇,扭过头,发现原惟一直看着她,她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原惟是觉得不给小猫起名字的人很奇怪吗?
“是不是要起名字?”傅润宜看着原惟,苦恼地低语,“我不知道要叫什么,我第一次养小猫,要不……你帮我起?”
原惟对她笑了一下,“没什么要不要的。”
“等你哪天确信这只小猫不会离开你,想给它起名字的时候,我再来帮你起。”
理解着原惟说的话,傅润宜的眼瞳慢慢地亮了一点,试探说:“打电话给你?”
原惟一本正经提议:“写信也行。”
傅润宜受不住调侃,脸皮瞬间发热,脑袋倒在自己胳膊上,嘴角弯弯地抿着。
喂完食物,傅润宜将小猫抱出去。
回来时,原惟在喝她剩下的半瓶乌龙茶,一边喝,一边看傅润宜好像很忙地收拾起屋子。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房间本来就整洁有序,上床又不是拆屋子,能乱到哪里去,捡起两件衣服罢了。
实在忙不下去了,傅润宜才踱步到原惟身边,从床上抓起那件原惟的上衣,低声自语:“这个好像脏了,我拿去洗。”
“那你让我穿什么?”原惟不急不缓地问。
衣服团成一团,抱在胸口,傅润宜已经走到房门前,先是背对着原惟说:“明天早上就干了。”然后扭过头,看着原惟,像和他商量,“明天早上干,行吗?”
“能不能干,要问衣服吧?”
“衣服说,能干……”
原惟笑了笑,颔首随她胡扯,“行,那听衣服的。”
傍晚在餐厅用餐氛围不太好,那顿海鲜没吃多少,回家后体力消耗又很大,这会儿喝了半瓶水,原惟觉出一点饿,问在洗衣机前倒皂液的傅润宜,傅润宜也说饿。
但她不得不给原惟一点预警。
“我家附近的外卖都不是很好吃。”
“那自己做吧,我看看你冰箱里有什么。”
关于原惟会在厨房游刃有余,傅润宜也不那么意外。
以前她去原家上课,听原夫人说起过一些原惟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原惟就读的德颂公学除了有近百年的悠久历史,也以师资强大和军事化管理闻名全球,学校注重培养综合型人才,每个学期都会开展不同的户外活动来锻炼学生统筹协作的能力和对不同环境的适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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