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宗女(芋孚)

要是别人，第一次的不快后，易槃就没那个耐心继续周旋以后了。
易槃：“说不清。”
雉黎怔了一下，既说不清，雉黎觉得那就是他的感觉或许也不是太深刻。
至少雉黎觉得真陷入某种深刻感情的人，就算说不清，也该是压不住神情里的喜悦的。
而现在她眼前的易槃……只让雉黎觉得他仍是停留在好感只有三分的低点。
这都算什么事？雉黎道：“刚刚那些人里，不是没有比我美的。”
易槃却说：“有吗？”
他觉得都挺歪瓜裂枣的，反正易槃没有注意到。
雉黎愣了一些，便轻声道：“可我觉得有比您更俊的。”
易槃：“……”
换个人他都得说对方找死。
但刚刚那些人易槃其实都看过，心底哪里不知道，这也就是雉黎说着玩的。
所以也只是呵了一下而已，易槃并没有生气什么的。雉黎忽然笑了笑。觉得易槃这样，她倒是也有一分放松了。易槃若是表现的很生气什么的，其实雉黎心里是讨厌的。
雉黎暂时不继续说什么惹得易槃皱眉了。
免得有人遭受无妄之灾。
“我的已经说到这了，您要说的事呢？”
易槃说了把人都叫下去了后，后面其实还说了一句有事要和她说。
只是那一声易槃刻意说得不怎么引雉黎注意。
易槃：“你都说要分道扬镳了，我的没什么好再说。”
雉黎：“……那您不用再说了。”
她也不是非听不可。
易槃还真就不说了，嗯了一声，易槃半天不言语。
可他手上，却又照顾着雉黎，竟做起了曾经况敬做过的事，给雉黎敲了几个坚果。
雉黎说一句不用。
易槃充耳不闻，敲了就给她。雉黎觉得这种场景也挺奇妙的，明明，心底知道易槃应该是被拒了就再不会亲近那人的性子，可易槃现在又……
雉黎拿了两颗坚果仁吃，易槃忽而笑了笑。他其实就喜欢雉黎这种态度，虽说开了，但雉黎不会因此变得什么事都退避三舍。
易槃只喜欢和能让他处得舒服的人待在一起。若雉黎不是这个性子，从那次况敬对她蠢蠢欲动起，易槃其实就已经对雉黎没好感了。
易槃：“过会儿叫卢绩拿一些他这里的坚果带走。”
雉黎看了看他，抿唇。
她吃了两口，他就以为她很喜欢吃？易槃只是猜测罢了，反正要一兜坚果又不费什么事。
易槃忽然想，那塞外七年，是否给了雉黎无法愈合的伤？
又觉得不像，雉黎给他的态度从不消沉。
连私底下也没见雉黎怎么不对劲过。
易槃的喉结动了动，垂下深不见底的眼睛。眯眼，易槃把手上用来敲坚果的东西给雉黎。
雉黎：“……”
易槃：“既不吃，懒得弄了。”

第19章
夜里二更之时，窗外响起明显是雨打窗户的声音。雉黎瞥瞥小肚腩一起一伏的需壬，小家伙睡得是真熟。
也难怪，谁让他白天已经玩得精疲力尽。
翻个身，打了呵欠终于闭眼也要睡了，但却忽觉不对劲，坐了起来。
为了赏景方便，卢绩这座田庄建的离河不远。
现在，听着水声……
雉黎披了件衣裳，推开最左边的窗户。
从这扇窗往外看，直接就能看到不远处的那条河。
夜色深黑，雉黎努力看了看才勉强看到一点。这时头顶的雨有变大的趋势，已经从开了的窗户里打到雉黎的脸上。
皱了皱眉。
依然看不清河面的水位。
但雉黎能听出河流的水声不对劲。
明显有种是在涨水的动静。
而且涨得很急。
想了想扭头，想找找卢家的人提醒一下。今夜得注意河边水位。不想，巧了，刚这么想门就被敲了。
雉黎挑眉，以为是卢家有经验，已经注意到不对，特地派个人来提醒她。
“何人？”雉黎说。
“我。”
却是易槃的声音。
雉黎：“……”
还是去开了门。
一开门，就见易槃看了眼她身上。
然后，易槃这边注意到了她尚未关的那扇窗户，易槃问：“开着窗睡？”
雉黎：“没有。”
“听到雨声，开窗看看雨下得可大。”
易槃要说的也正是这个事，他手下的人才和他说完，易槃就直接过来了，“上游下了大雨，河流涨水速度迅猛，换个地方睡。”
雉黎现在歇息的地方是田庄里风景最好的一处。
但糟糕的是，地势也是很低的一处。
以现在的涨水速度，没准一夜起来，她下床时就要连脚都没地方放了。
就待在床上看鱼在屋里游吧。
雉黎多嘴问一句，“能涨到屋里来？”
易槃：“水位已经要漫过河堤。”
卢家这座田庄建得临水，那自然就有专门注意水位的人。
在这场雨还没下起来前，卢家的下人就发现水面忽然十分混浊，紧接着，水中有大量枯枝冲下，随即就是不断上涨的水位。
从观察到水面上涨，到现在，也就几柱香的时间吧。
就是这短短的时间，水面却已漫过了河堤，上游的雨量不可小觑。
雉黎明白了，迅速转身，“我拿上东西。”
走路时，露出了披风下的脚踝。雉黎的脚踝十分白皙。以及，披风之下还露了一角的里衣。
她现在的装束可谓单薄，易槃正想该不该提醒她换件厚些的……但视线中，见雉黎弯腰刚好要去抱需壬……大步上前，滚一下喉结，“我来。”
雉黎正顿了一下，易槃又说：“你去拿其他东西。”
雉黎想想也是。
便把需壬交给易槃，快步去旁边的柜子里把行李拿上。
一手一个包袱满满当当，肩上还挂了一个，赶紧跟上已经在等她的易槃，“好了。”
易槃忽而分出一只手，拿她肩膀上那个包袱。
肩上一紧，雉黎心说用不着，她怎么可能连几个包袱都拿不了？但见易槃挑挑眉，仍是要帮她拿的意思，而且，他怀里的需壬开始翻了个身，似乎要醒。便也不和易槃就这事拉扯，随他把肩上这个包袱拿了过去。
“换到哪去？”雉黎低声问。
好歹先说个方向。
易槃：“田庄北边，地势最高的那块地方。”
那距离可不短。
卢家这个田庄很大。
“好。”
在庞大的田庄里穿来穿去许久，仍然没到地方。
而且因为是夜里，就算点了灯笼，四周的黑暗也依然有侵蚀的架势，似乎，有种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感觉。
雉黎：“其他人可都已转移？”
易槃怎会知道。
听到消息时，一是让涯韧把手下那些将士集合起来，换个地方落脚。二就是快步来了她这。其他人，该是卢绩这个主人家去安排的。
易槃面上表情冷冷淡淡的。
忽然，他看了眼雉黎身上。
还好，她没打哆嗦。
身上也没淋着。
易槃：“等会儿问问卢绩。”
也是巧，刚说到卢绩就见卢绩出现了。
男人的身影在黑夜中快速穿行，明显冲着易槃和雉黎而来。
卢绩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小厮。
易槃扬了下眉。
现在，他也不是很想他过来。卢绩看不到这点，谁让天太黑呢？脚步还特地加快了，快步来到雉黎和易槃跟前。
雉黎听到他急促的喘气声。
随后，听他道：“卢某实在招待不周。没想到今夜会涨水，害得两位深夜折腾。”
雉黎摇摇头。
卢绩深吸一口气，还是以正事为主，便飞快道：“有条近路，我们从屋子里穿过去能快一些。”
走长廊的话，还要许久。
雉黎看看易槃，易槃没说话，看她的意思。
“好。”雉黎希望快点。
但从屋子里穿行，路程其实也不短。
不过，不用再怕被雨打着。
卢绩边带路边说：“那条河其实已经好几年都不曾涨水，没想到，今夜突然涨过了河堤。”
还是碰到易槃在这落脚的时候……
卢绩越想越觉时运不济，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个田庄，应该换一个的。
为了弥补，安排好了雉黎后，私底下，他特地低声问了易槃一句，他想住哪。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什么原因，易槃一开始没答他。卢绩心里忐忑了下，说：“这边还有一间主屋，今夜您不如在那歇？”
他看得出来，殿下对这个特地去接的女人，很有好感。
其实涨水的第一时间他飞奔去找的就是易槃。他是绝对不敢让这位在他的庄子里出现任何意外的，但他到了那时，易槃已经不在。
他被告知易槃已经去了雉黎那。
卢绩本来扭头便又想追去雉黎那，可涯韧拦了他，让他先顾及田庄里的其他人。
雉黎那边反正易槃在。
卢绩愣了愣，这才直到刚刚才出现。
易槃看了眼他，“还有别的主屋？”
卢绩：“有的，我带您去。”
但易槃神色动了下，最终，却又摆手说算了。
易槃：“这里别再安排男人住过来，我住其他地方。”
卢绩：“……”又不想了？
他以为，连涨水时殿下第一时间想得都是去找雉黎，此时殿下应该是要在这边歇下的。
易槃回头看了眼，下了楼梯离开。
只是今夜不在这歇下而已，今夜根本不会有时间让他休息。等守到天亮看水是否会退，他再过来。

他是一整夜都注意水情去了？
易槃昨夜的确没有歇过。水涨得太快了，就算把人已经转移到高处也不能完全放心。还好，上游的水量终究有限，昨夜后半夜的雨也越下越小，河面的水终究没涨到把南面屋子全淹了的地步。
看一眼雉黎。
她现在的状态，证明她昨夜应该睡得还不错。
那就行，易槃哑声，“早膳已经好了，需壬想必已饿，去用早膳吧。”
来找她就是叫雉黎用早膳的。
雉黎跟着他去用早膳。
用早膳时，抿了抿唇，说：“昨夜一夜未歇？”
看他吃着吃着皱了眉，明显没前几天状态好。易槃看了看她。
没睡的没精神好像削减了些，易槃低声，“嗯。”
“那过会儿用了饭，回去歇一歇。”雉黎边吃，边轻声低语，“雨已经停了，水迟早会退。”
趁这会儿好好养精蓄锐。没准之后他一醒又下雨了，又是长时间合不了眼。
易槃勾勾唇点头。
看了她一眼，忽然说：“南面的屋子基本都进了水，过会儿我和涯韧他们也得在这边歇。”
雉黎没任何意见，本来现在就是哪有的住就住哪。
何况这是卢家的宅子。
点点头。
两人吃完便散了，易槃虽说住下，但却住的是楼下，并未上二楼来。
雉黎再见到他已经是下午。他不知何时醒的，倒是又带着需壬在玩，而且不知道从哪捡了条鱼，扔在桶里让需壬遛。
雉黎所站的地方是易槃看不见的死角，所以，她站定多看了一会儿。易槃对她，好像一点没死心。雉黎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她这种态度，易槃一点不生气吗？
身处易槃这种位置的人，雉黎以为，应该一点拒绝也受不了才是？
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不觉，倒是掐了枝桂花，一朵朵的摘下。同时，听着易槃与需壬说话的动静。
但时不时的，说话声会停。
易槃不是个太多话的人。
不过，待雉黎回过神来手中已是一把干干净净摘利索的桂花时，才发现这回易槃的声音消失的有点久。
雉黎：“……”
下意识探了下眼睛看一看。
立马顿了顿。
原来，易槃发现了她。
正从不知什么时候起，易槃眯眸在注意她所在的位置。
雉黎的目光毫不意外的，和他撞上了。
手里的桂花下意识握了下。
但雉黎没有飞速的移开眼。
也是这时，需壬身边的易槃动了，消失在原地。
雉黎愣了愣。
随即，雉黎听到有人上楼梯来。
易槃上来了。
而楼下，陪着需壬玩的人换成了涯韧。
身后上楼梯的脚步越来越近，最后，靠近雉黎站的这颗桂花树旁。
桂花树不高，栽在一个大小合适的陶盆里。
他一时没有说话。
雉黎不好装聋作哑，回了头。没想到易槃站得挺近，一转头雉黎就差撞到他胳膊上。
雉黎：“……”
易槃倒是挑挑眉，还扶了扶她。雉黎默默把手收回来。
“水可有退一些？”两人之间，倒是雉黎先出了声。
“退了。”易槃颔一下下巴，“在你昨夜住的屋子里还逮到了一条鱼，需壬正在玩。”
哦，原来桶里的鱼是她屋里抓的？
“嗯。”易槃点头。
雉黎笑了笑。
易槃看她乐了，瞄了眼她的掌心。她的手里还包着刚摘的桂花，桂花香若有若无。易槃其实挺不喜欢太浓的桂花味道的，尤其是，当靠近桂花树的时候。那种香味太浓了，会让他皱眉。但此时，易槃竟然觉得这股桂花香味其实刚刚好，也想起了桂花的许多用处。
“要不要去看看？”易槃提及。
指的是看看雉黎昨夜睡过的那间屋子。
雉黎就不去添乱了，现在肯定有人在那清淤清泥，她去捣什么乱呢？而且，她明白这只是易槃想带她走走罢了，所以雉黎拒绝了。
因为，挺不想两人就此继续发展下去的。
易槃笑了一下。
有时候，这种事还真不是雉黎单方面有个态度就行的。易槃或许已经习惯了，所以她说完不去之后，易槃连一点意外都没有。
只是笑了这一下，易槃便不再提这茬。
不过，易槃或许终究还是有些疙瘩的，忽然对雉黎说，她衣裳上爬了个虫子。
雉黎：“……”
看了看，下意识想把虫子抖开，易槃却说：“在你背上。”
雉黎皱眉，往后看了看。忽然，却被易槃一拉，她朝他怀里靠近。雉黎愣了愣。易槃莫不是骗她？只为了这会儿靠近她……
但随后见易槃又退开两步。
易槃的手上倒是真有个从她背上抓到的虫子。
雉黎：“……”。
眼皮莫名跳了两下。
男人掌心里的虫子，分明是雉黎之前在栏杆上看到的蚂蚁。
易槃他……
所以其实她身上还是没有虫子的，易槃只是从栏杆上抓了个虫子。
看了他两眼。
而易槃，迎着雉黎的视线，只看易槃的神态就知，易槃分明也是知道雉黎已经看穿。
雉黎忽然倒是没什么好说了，因为明明她和易槃什么都明白。
避了一下两人对视的眼睛，雉黎转身和易槃错开，“想必你还有事要忙，我先不打扰了。”
往常，用这个方法易槃都不会再留她，可这回雉黎刚走两步，她的衣袖却被扯住。一顿，雉黎垂眸。心里转过许多时，易槃的声音从周围随着他的步子一起靠近，“需壬看到你了，在喊母亲。”
雉黎：“……”
忍不住扯了扯唇。
这就是骗人了。
需壬真喊了的话，又不是聋了，雉黎能听不见？
回眸望着易槃不语。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很轻的需壬跑动的声音。
易槃如了愿，反正雉黎不是用背影对着他就行了。易槃望望需壬，小家伙沉迷桶里的鱼，忙活着在给鱼找吃食。
易槃耸了下肩，“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雉黎：“……”
不必费那个力气去看。
雉黎垂眸看看易槃抓着她的手。
她只需要明白，易槃其实……现在或许想要有些突破。

不过最终并没有什么突破，而且不久，雉黎看到了另一个人对易槃的狂热。
易槃身居重位，长得又仪表堂堂，说没人对易槃动心思，那是假的。
原本在田庄这边只打算待一天，易槃本来根本遇不着这样的事。别人压根没有机会近易槃的身。
但谁让这回正好不赶巧，涨了水，水又退的慢，导致易槃一直滞留在这，暂时走不了。
雉黎滞留的第三天，一早开窗，就见一个眼熟的面孔在和易槃说话。
这位姑娘也是上回来卢绩这边田庄玩的，比她小好几岁，听说正是雉黎当年去和亲的年纪。
挑了眉。
院子里的两人还在说话，小姑娘眼睛弯弯，对着易槃朝气蓬勃，手上拎着装了果子的篮子问易槃吃不吃？易槃扫了一眼，拒绝了。易槃似没什么耐心，没等人家小姑娘说第二句呢，不知对身边的涯韧说了句什么，便见涯韧把人请走了。
小姑娘好不失落。
背对涯韧慢吞吞的离开。
没多久，中午时，雉黎见小姑娘又来了。也得亏雉黎中午胃口不佳，没和易槃在一块用饭。不然雉黎觉得小姑娘见到她，怕是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