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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宠眷不衰(茸兔)


陶贵人点点头,掩着唇又咳了几声,没搭理姜雪漪看似温柔的提醒实则是嘲笑的话语,和静书一同缓缓离开了。
姜雪漪颇感意外。
从小到大,陶姝薇都是一个高冷傲慢,目中无人的人。她自恃貌美,出身高贵,又有个权势滔天的爹,哪怕是对着同样是贵女的出身的其余人也多半给不了几个好脸,只有别人来讨好她的份。
也是因此,她脾气火爆,几乎是一点就燃,从不让自己吃亏半分。
这种人虽然气人,却最好对付,姜雪漪并不怕她。
可短短两个月过去,她竟然变得如此耐得住了。
再愚蠢和心高气傲的人,在后宫被磋磨冷落一场,也是会有这么深刻的觉悟的。
姜雪漪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刁才人,柔声道:“秋日头还是晒人的,刁才人极有话找我说,我当然欢迎。”
说罢,她雪白皓腕轻折,抬着她的四人步辇重新启程,走上了回宫的道路。
明媚日光下,姜雪漪发髻间的步摇轻轻摇晃,熠熠生辉,她本就生得极美,整个人说不出的舒展娇慵,仪态万方。
跟在她身后的刁才人既欢喜又心酸,看着姜雪漪如今风光坐上步辇的模样,心中更是羡慕。
人前风光的滋味,她也想尝尝。
到了绛雪阁后,刁才人忍不住左右查看,一进拱门就见里头极为雅致的小院,分明里头的东西也和她们没有特别差的差别,可就是让人觉得匠心独运,眼前一亮。
这不是灵犀宫与众不同,是院子主人的眼光独到,才能把屋舍布置的美轮美奂,是审美的差距。
她从前总听陶贵人贬低棠婉仪,说她如何两面三刀,如何心机深重,叫她也以为,棠婉仪博得陛下欢心不过是因为那一张漂亮的脸,口蜜腹剑的哄了陛下去。
可如今一看才知,棠婉仪自有她的内秀在。她能一直得宠定是还有旁的原因,自己若能跟在一边时时学着,那可是大有益处。
见了院子,刁才人更加精神抖擞了,忙跟上姜雪漪的步伐进到了里屋。
姜雪漪率先坐在主位上,抬手示意,面上笑得温柔:“刁才人坐吧,本是该搬到东偏殿接待你的,只是我还没有搬好,只好屈就你在绛雪阁了。”
刁才人忙说着不妨事,从扶霜手里接过来了一杯桂花龙井茶:“从前没机会和您亲近,如今大着胆子来叨扰,您不嫌弃妾身就已经很欢喜了。”
说完,她有些踌躇地说:“在行宫的时候,妾身也是一时紧张,并非有意将您牵扯进去。您不会责怪妾身吧?”
姜雪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温柔依旧:“怎么会,丹妃失子是喻嫔所为,当时在场的人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我又怎么会怪你。”
“您能不计前嫌,妾身心中的大石头也就落下了,”刁才人赔着笑脸,又说,“妾身今日来,是有一件事相求,不知婉仪介不介意。”
姜雪漪点点头:“你但说无妨。”
刁才人松了口气,试探道:“妾身原本住在毓秀宫,宫里只有主位荣修仪,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娘娘。入宫这么久,时常会觉得有些寡静。妾身觉得跟您投缘,便想去求皇后娘娘的恩典,允准妾身也搬到灵犀宫来,若能跟您作伴,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想跟我住一起?”
姜雪漪沉吟片刻,缓缓道:“你若能搬来,我和杨姐姐就更热闹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后宫住所搬迁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的,你问了我不成,还得是皇后娘娘允准才可。”
一听姜雪漪愿意,刁才人立刻喜上眉梢:“您既然愿意,想必皇后娘娘也会允了妾身的想法的,妾身这就去求皇后娘娘,说不定等过两日,咱们就能同住灵犀宫了。”
说罢,她起来福身道:“妾身这就去求皇后娘娘恩典,就不叨扰您了。”
刁才人的急匆匆离开绛雪阁出去,扶霜不屑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解道:“主子何须对她这样的人这么好性子。她搬来定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呢,咱们反而碍事。”
姜雪漪端起手边的桂花龙井抿了一口,笑着说:“皇后一定会拒绝的事,我嘴上何不答应?反叫她觉得我不防备。”
扶霜了然,顿时淡淡笑起来:“刁才人自作聪明,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看重主子的,怎么会让她这么个蠢货来碍事。”
主仆二人刚说两句,旎春便欢快地带着林威从外面进来,笑着说:“主子,大监来传陛下口谕,说要您现在就去勤政殿呢。”

第37章
姜雪漪搁下茶杯往外瞧了一眼, 正好看见林威躬身进来,客气笑着说:“棠婉仪,请吧。”
她弯眸笑笑, 温声道:“多谢大监告知。”
“陛下已经半个月不曾见过后宫嫔妃了, 怎么今日突然要见我?不知陛下面色如何,还请大监知会一声, 我也好心里有个底。”
对这个棠婉仪,林威一向是十分看好的。何况喻嫔陷害丹妃事情败露,已经被陛下降位禁足, 现在是指望不上了, 他若想寻个好主儿收些好处,自然不吝啬向她卖个好:“陛下今日瞧着面色尚好,只是让奴才来请您之前, 兰昭媛才去过勤政殿, 这会儿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兰昭媛?”姜雪漪讶然掀眸,柔声问,“我记得, 兰昭媛仿佛许久不曾承宠了。”
主子娘娘之间的事,面对姜雪漪这样的新主,林威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好多说,只能模棱两可的应声着:“是,从前兰昭媛也是很得宠的。”
打听不出什么, 姜雪漪也不勉强, 让旎春好生送林威出去,又塞了足足的好处, 自己则坐到梳妆台前理了理仪容。
关于这位兰昭媛,姜雪漪了解的实在不多。但她隐隐能感觉到兰昭媛是个心底很有数的人, 和喻嫔之流不是一个等级。
姜雪漪不是好奇她和陛下之间的事,也不是担心她会分走自己的恩宠,她只是有些忐忑,像兰昭媛这样的女人,能让她一夕之间失宠的事究竟是什么。
她只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重新梳妆整齐后,姜雪漪坐上步辇,去到了陛下这会儿所在的勤政殿。
林威已经先她一步回御前伺候了,这会儿却在殿门前候着,一见她来了,忙迎上来低声提醒:“兰昭媛尚且在里头呢,嫔主不妨在一边稍稍等一等。”
姜雪漪浅笑:“我明白,多谢大监。”
她静静地站在勤政殿门外,视线投望过去,仿佛能透过紧闭的雕窗看进里头。
陛下和兰昭媛在里面似乎在因为什么闹龃龉,隐隐能听到女子凄婉动人的哭泣声。
站了片刻,模模糊糊听见一句“臣妾只是想在这时候陪着陛下……”,可陛下的嗓音淡然如常,似乎根本不因她的情绪而有分毫动摇。
片刻后,兰昭媛从勤政殿内走出来,眼睫带泪的瞧了姜雪漪一眼。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云锦宫裙,衬得她清丽婉约,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眼睛泛着红痕,连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并未和姜雪漪说话,而是直接走下玉阶坐上了步辇,神情瞧着不大好。
陛下时隔半个月没见后宫嫔妃了,一叫她还是这么个情形。
姜雪漪走进殿内,看见陛下坐在御桌前拿着一本折子,可眼神分明是没坐在折子上头的,可见心思在别处。
她走上前福身:“妾身给陛下请安。”
沈璋寒放下折子,身子略显疲乏的后仰,表情却还算寻常,好像方才兰昭媛不曾来哭过一场一样:“过来,到朕这来。”
姜雪漪走上前,顺从地坐在旁边的圆凳上,视线落在他眉眼:“半个月不见,陛下憔悴了许多。”
她心念微动,刚坐下几个呼吸就又站了起来,轻步走到陛下身后,试探性的伸出手:“陛下要吗?”
沈璋寒动作微顿,缓缓合上眼眸,淡嗯了一声。
得允后,姜雪漪的手缓缓探到眉骨处,不轻不重的揉按了起来。她站在陛下身后,微微垂着头,细软微香的指尖在眉眼周围刮按揉捏,神情专注而认真。
勤政殿内安安静静的,大敞着的殿门稍稍刮进来一阵微凉的秋风,美人广袖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暗香盈室。
许久后,沈璋寒抬手捉住她的手,柔弱无骨,微凉馥软,很好摸:“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不想问问?”
姜雪漪很诚实:“想。”
“但不想现在问。”
她嗓音清泠婉约,柔柔的,落在沈璋寒耳朵里和心里:“潋潋知道陛下想静静的呆一会儿。”
沈璋寒笑了,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跟前来,缓缓睁开眼睛:“怪不怪朕冷落了你?”
姜雪漪笑着摇头:“陛下从来没有冷落过潋潋,这半个月,您不是哪里都没去吗?”
“您心里是念着嫔妾的,您也知道嫔妾心中念着您,这就很好了。”
沈璋寒淡笑不语。
她是看见兰昭媛哭着出去的,可她既不好奇也不问询,反而安安静静替他舒缓疲乏,这点知情识趣便最难得。
后宫人人皆知他半个月不进后宫了,却没人能真正明白他需要什么。
兰昭媛是很聪明,打从一开始跟着他便是柔弱娇媚懂情趣的,可她就是太懂,这两年又贪心不足总想进一步,才让他愈发的不喜欢。
别揣测,别嗔痴,别自作聪明。
能在他不悦的时候安安静静陪着,待心情平复,自然会有想要的后续。
懂他的心思,但又别像兰昭媛一般太懂了触碰到他的底线。
沈璋寒厌恶在某些时候被人看得太透。
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晓得,可见美人当如姜雪漪才好。只是如今她入侍时间尚短,还不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想法不过转瞬即逝,沈璋寒懒得深究,只垂眸摩挲着她细白如玉的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拿当初的兰昭媛和如今的姜雪漪比,平心而论,他还是更看中姜雪漪一些。
兰昭媛虽也聪慧解意,可她性子娇柔,更多的时候就像一株离了郎君便生存不下去的菟丝花一般,稍稍一阵风就能吹跑。
虽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可终究是全然依附于他的,不像姜雪漪遗世独立,温柔端慧。哪怕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周身便有一种温和从容的力量,能够抚慰去他大半不快思绪。
她是让他可进可退的存在,仅这一点,这世间便再难有了。
沈璋寒直起身子,再次拿起了桌案上堆成小山一般的折子,温声道:“徽州新贡的好墨,你替朕试试。”
姜雪漪乖乖地走到砚台旁坐下,从旁边锦盒里拿出一根雕着祥云纹的鎏金墨条,轻声说:“徽州进贡好墨的人想必是换了,瞧着倒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盒墨呈进来就一直没打开过,沈璋寒还真不知里头是什么模样。闻言,他搁笔瞧了一眼,顿时了然,扯唇嗤笑了声:“华而不实,尽是噱头。”
姜雪漪笑道:“好墨须得坚如玉石,细纹如发,隐隐有光泽者为上佳。嫔妾听闻徽州墨一向是以颜色均匀,落笔顺滑而著名,不想今日一见,竟为了上贡而做出这样华而不实的模样。”
沈璋寒淡淡道:“管者有变,且是外行,满心思都是溜须拍马,连好墨为何都不知道,怎能好好为官。朕定要斥责底下的官员,将此人革职,也好正一正徽州官场风气。”
“只是可惜这盒徽墨了。”
姜雪漪温声道:“若陛下不嫌弃,其实也不可惜。”
沈璋寒嗯了一声:“潋潋有好法子?”
她笑着从茶案上取来一块竹片捏在手里,柔声道:“徽墨的心本是好东西,不过是底下人为了讨陛下欢心才画蛇添足,只要轻轻把这金粉云纹刮去,好好打磨,还是一方能帮着陛下肃朝纲,平天下的好墨。”
沈璋寒垂眼看她,不觉轻笑:“嗯,潋潋果然巧手。”
姜雪漪捏着竹片弯眸浅笑:“那潋潋替陛下救回来一盒好墨,陛下怎么赏潋潋?”
他故作为难地琢磨半晌,懒漫的拖长调子:“潋潋神女之姿,寻常俗物怎好敷衍,不如——”
“就将你救回来的这盒墨赏了你,如何?”
姜雪漪轻哼一声,将竹片放下,转过身不去看他了:“陛下小气,成日里惯会糊弄嫔妾的。”
她平日一贯温柔,偶尔的一点小性子也拿捏的住分寸,叫沈璋寒心中愉悦:“那你说说,想要朕怎么赏你,朕也好听听什么才算大方。”
姜雪漪微微转头看他,姣好的侧颜上是一双极动人的眼睛。一点点踌躇,一点点期待,一点点彷徨,更衬她灵动,让人忍不住知道她心中想着的是什么。
她静静地看了陛下半晌,彻底将身子转了过来,轻声道:“嫔妾不要金银珠宝,不要钗环首饰。”
“嫔妾只想知道,陛下为何不喜欢兰昭媛了?”
“方才进来的时候您问嫔妾怎么不问,嫔妾说并非不好奇,而是时机不对,如今这时机,陛下觉得到了吗?”
沈璋寒笑意无声无息淡了两分,摸着她的发丝问:“为什么好奇?”
“是想知道朕和她之前发生了什么?”
“还是好奇朕的心思?”
姜雪漪缓缓摇头,仰眸地定定看他的眼睛,声音轻柔如潺潺流水:“兰昭媛得宠数载,却在这半年见弃于陛下,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嫔妾不好奇兰昭媛,不敢也猜不到陛下心里的想法,可嫔妾想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如此不高兴。”
“嫔妾不想让陛下不高兴,也害怕陛下会有一天厌弃了潋潋。”
“这一点,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沈璋寒抚摸着她细腻白皙的脸颊, 直直望进她温柔眼睛,幽深的黑眸说不出的晦暗。
殿内足足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陛下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姜雪漪便被一把拉进了他怀中。
宽大的椅子刚好容得下紧紧相贴的两个人, 姜雪漪冷不丁被他拥入怀里,整个身子都面朝着他。她的个子和陛下相比算得上娇小玲珑, 娇软的身躯无骨似的贴在他身上,头刚好抵在胸口。
光天化日,承载天下万民兴衰的勤政殿内, 她与陛下这般亲密无间的姿势, 让她忍不住连后椎都羞得发麻。
沈璋寒大手游移在她细腰间,隔着一层又轻又薄的绸缎,带着滚烫的热切, 他的吻落在姜雪漪耳边, 喉结难捱到发紧:“有这么在乎朕?”
姜雪漪身子微颤,耳垂温热的触感如过电一般,让她禁不住酥软。铺天盖地的掠夺感向她袭来, 这会儿的陛下似乎格外动情,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一般。
沈璋寒不知她这会儿是不是被他欺负得狠了,也不知是不是羞涩害怕,就见她眼角的泪水一点点落下来,洇在他粗粝指尖, 手指却紧紧攥着他的衣领, 破碎的啜泣:“陛下……”
“分寸。”
他抹去她的眼泪,却忍不住骨子里的破坏欲, 想看她碎得更彻底:“朕不喜欢女人太没有分寸感。”
“你如今这般模样,朕便很喜欢。”
话音甫落, 勤政殿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的拉上,姜雪漪无力地抱住了他劲痩脊背。
帷幔轻摇,秋意薄凉,御桌上的折子哗啦啦落了一地,散落在脚边。
许久后,沈璋寒抱着怀中的姜雪漪,吻了吻她唇角。
他目光深沉而炽热,抱着她的时候仿佛是一件易碎的珍宝,连语气都沾染上从未见过的爱怜:“是不是累了?”
姜雪漪心有所感,疲倦的轻应了一声。
勤政殿白日叫水,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连林威在殿外候着都不禁咂舌,这棠婉仪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好手腕。
两人重新穿戴整齐,不过一会儿便是午膳的时间,姜雪漪自然而然的同陛下一道用了午膳,才不紧不慢的离开勤政殿。
回宫的路上,姜雪漪细细回想起方才在勤政殿内,陛下同她说的每一句话,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陛下生性敏感多疑,喜怒无常,心思深沉,想讨这样的人欢心不是一件易事,并不是身有所长,生得足够貌美就能长久得幸。
宫中从不乏貌美的女子,能久久得宠的,丹妃有因,兰昭媛也有因。
若说丹妃是与陛下相识于微末时期,又陪在陛下身边最久,那兰昭媛想必是和她一样,都是想在陛下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好让自己久久立于不败之地的。
但兰昭媛这一招走了几年,如今却失败了,为何会败?
陛下说她不懂分寸感,姜雪漪猜测,是她太心急了,不甘心努力了几年还是停留在原地,始终不能更近一步。
这更进一步的事,恐怕是兰昭媛对陛下的爱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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