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好。”
这间客舱的空间很大,其实跟别的客舱并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个客舱的视觉效果会比其他客舱好一点就是了。
毛利兰坐到客舱里面,低头,望着随之启动,不断变幻的景色:“新一,你看下面的风景,好美啊!”
工藤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异样,担忧她的心暂时放了下来,顺着她指的那块地方看去。
从这里最高地方望下去,底下一片漆黑,街道上满是白雪,沸沸腾腾一群人站在昏黄路灯下方,专注开心地玩着雪球。
工藤看了一会,移开目光,发现坐在对面的毛利兰似乎是喝了酒精饮料的缘故,再加上这间客舱很平稳,整个人坐上面摇摇晃晃的,看起来要睡着了。
工藤换了个位置,悄无声息地坐到她旁边,将她脑袋放到自己肩膀上,好让她有一个支撑点,可以安安稳稳睡着。
毛利兰像是摸索到了一个舒适地方,不自觉地动了动脑袋,声音很轻,嘴里还断断续续说着:“如果你是……新一就好了。”
工藤却听得很清楚,那是少女潜意识里的渴望与依赖。
“嗯,”工藤望着窗外忽而燃放起的烟花,听见自己说完最后一句,“你希望我是,那我就是。”
收假后的第一个星期。
毛利兰赶到教室, 她看见教室里坐着一片乌泱泱的人群,唯独没见到那一抹非常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知怎么微微松了口气。
新一他应该是还没有到学校 。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恰好铃木园子转过头, 挤眉弄眼地问:“小兰, 你假期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和工藤出去玩啊?”
提到工藤两个字,毛利兰恍惚了瞬。
她很快平复起内心波涛汹涌,略有些无措点头:“嗯……嗯。”
“真的啊?小兰, 你快说说你们去哪里玩了?我和阿真假期都很忙,还没来得及见面呢!”
“是多罗碧加”
“多罗碧加?”铃木园子愣了下,“是那家开张没多久的多罗碧加乐园吧?我记得你跟工藤以前好像去过哪里玩哎!他还顺便破了一起命案!还上了新闻头版来着。”
毛利兰点点头,顺势往窗外看了眼,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是啊。”
铃木园子也没多想:“工藤还想着带你去那里真的超级有心啊!对了,话说回来, 小兰,假期还难得的下了一场大雪, 可好看了!可惜那个时候我都睡着了, 还是阿真那个时候拍给我看, 不然我就要错过这下起的大雪了。”
毛利兰笑起来, 语气里有点调侃的意思:“那很好啊!园子。”
“什么很好?”铃木园子脸顿时红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
正在这时,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铃木园子难得的有些害羞的移开视线,坐到自己位置上,准备这节课要用用到的东西。
毛利兰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手伸到课桌里, 拿出课本。眼睛却下意识的往右后方瞟去。
那抹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就好像是不见一样, 即使是现在打了上课铃声。
毛利兰动作微微一顿,心里不可抑制的想起那天晚上,他曾说过的话。
她那个时候并没有完全的陷入沉睡,所以还是能依稀的听到一点他说出的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独自说了一句:“——你希望我是,那我就是。”
声音是一贯的低沉、清澈,也十分熟悉。
就是这句话,让毛利兰有些醉意的神情,悄悄张开了下眼睛,睫毛覆盖住眼睑,又很快的抵挡不住心里强烈的醉意,再度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忽然就觉得一直困扰在她心里的那个问题,好像一夕之间就有了一个准确的回答。
不用她自我否定,他的这句话就给了她,最明显的答案。
毛利兰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如果他真的不是新一,那么,他会是谁?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和新一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吗?
就连没有原本的工藤新一记忆,也可以伪装得恰到好处的很像吗?
真正的工藤新一又去哪里了呢?
毛利兰心里的疑惑更甚,但又一头雾水的完全不知该从何处寻找,就好像是一团团迷雾,解决完了一点,还有另外很多不同点,等待着她来解决。
上课的教师走了进来。
她压抑下心里不断翻涌的情绪,低下头,专注的盯着课本,想要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书本里。
教师站在前面上课,毛利兰紧紧盯着课本和教师说的内容,丝毫没有被周围躁动的课堂影响。
也强迫着自己没有去想有关新一的事。
下课铃响起,毛利兰肩膀垮下来,一只脚放到了椅背上,她的双肘支撑在课桌上,脑袋埋进臂弯里,乌黑靓丽的长发随着手臂摇晃而晃动着。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是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浑身若有若无的充满着疲惫的气息。
毛利兰抬头望向天花板,眼皮很重,她很想闭上眼睛,止住内心不断泛滥的心思,想要贪婪的休息一会儿,但她又怕闭上眼睛就永远睁不开了。
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耳边回荡着的,是他那天的话语和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很坦然却又好像是彻底的承认了——“你希望我是,那我就是。”
他会说出这句话,是在变相的对她承认,他自己并不是原原本本工藤新一吗?
还是他只是随口说的一句,可如果他要承认,直接在自己清醒的时候,对她承认不就好了吗?
不对……
无论是哪个新一,她都非常清楚的知道,新一一直是一个头脑理智,对待周遭事物都充满警惕的人。
这样的人会不知道她能听见吗?
还是,他对于这件事,根本就无所谓呢?
她此刻真的很想问:"新一,你真的..不是新一吗?真正的新一又去了哪里?”
毛利兰下意识往后面看了眼,还是没有出现那道身影。
不,不对……
怎么会……
铃木园子正要转过头,询问毛利兰:“嗳,小兰,你知道……”下节课的假期作业是什么吗?
毛利兰跑得飞快,就连铃木园子想叫都来不及了。
铃木园子:“……”
她看着毛利兰狂奔的背景,心里很是疑惑,有点不明白毛利兰为什么突然就跑掉了,叹了口气,继续问其他人。
毛利兰从学校里冲出来后,直接跑去了工藤新一的家。
她一路上一直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的预感不断的变得沉重,那种感觉不断的在心里蔓延,愈来愈大。
为什么新一还没有回到学校里上课?
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自从在街道上重逢,工藤新一没有一天旷过课,还有心里笼罩的不详的预感,毛利兰心里实在是没办法不这么想,她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他,这种感觉只会乱了她的分寸,于是,只能抱着这种担忧的心态,一路往工藤宅狂奔。
工藤宅离得并不远,毛利兰一下子就到了。
毛利兰轻车熟路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色系的布置,她娴熟走到工藤宅的客厅里面,发现里面并没有动静,周围静悄悄的。
往里边走,能听到一点轻微的响声,好像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
他是在书房里吗?
毛利兰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呼吸都无意识放松些,目光里又带着一点警惕,轻轻往书房里面走去。
书房紧闭着。
这间书房她来过很多次,是这座工藤宅里,藏书最大的一间,平时有空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帮他整理一下,所以,毛利兰对于这些环境布局都十分熟悉。
她悄无声息打开门,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翻书声,她连忙往声源处看去,恰好看见她心里想着的身影。
“新一?”毛利兰看见他缓缓的抬起湛蓝色眼眸,连忙深吸一口气问,“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啊?”
“原来真是小兰啊。”工藤合上书本,“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不去上课吗?”
工藤看她额头流淌下几滴汗水,拿着桌上的纸巾,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毛利兰看见他庞大的身躯,似乎是要笼罩着她,她开口,再次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放心,我没事。”工藤拿着纸,帮她把额头上的汗水擦掉,忍不住咳了几声,声音很是沙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就没有去学校。”
“别担心。”
“真的吗?”毛利兰还是有点担心,整个身体凑近了些,踮起脚尖,忍不住伸出手勾着他的颈肩,用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惯用量体温的动作。
毛利兰的身体很是温暖,或许是刚刚跑过来的缘故,身体还残留着没有消退的热度。
他们两人的距离实在是离得太近,近到他可以清晰的观察到毛利兰认真的神情,她细小睫毛、紫色的眼眸、白皙透亮的鼻子、鲜艳娇嫩的嘴唇。
他的耳朵一热,好似哪里都被烫到了,体温不自觉地加深了些。
工藤逃避似得逃离开视线,逼着自己看向其他地方,眼睛稍稍往下一瞟,他看见毛利兰穿着的深蓝色制服校裙。
工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温度似乎更烫了点。
“别量了,小兰。”工藤撇开眼,极为克制的咳了声,像是欲盖弥彰般,“我真的没事。”
毛利兰刚开始感受到的温度并没有很烫,直到他刚刚不断往上蹿的体温,忍不住皱了下眉,更想要询问,就听见工藤说出的这句话。
她再次问道:“新一,你的体温好像有点烫,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工藤说,“我体温很正常,只是最近感冒了,还没有到发烧的时候。”
“可是你……”
刚刚体温明明很烫啊…
他试图逃避开话题:“倒是小兰你怎么会过来?据我所知,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吗?”
“嗯,”毛利兰如实说,“看见新一你突然没有过来,也没有给我发任何信息,我就很担心你,况且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所以,我就只能擅自跑来找你了。”
“下节国文课的内容,我都提前学了,”毛利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也不会耽误学习进度。”
担心他?
工藤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唇,轻声问:“是什么事啊?小兰。”
现在要问出来吗?
毛利兰听到工藤的这句问话, 看见他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忽而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这时候问出口。
一定要趁着他现在有点感冒的情况下,去询问他究竟是不是工藤新一吗?去询问真正的新一在哪里吗?
这样子做, 似乎是有点乘人之危, 更何况眼前的人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 对于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也不是抱着敌意来到这里的。
虽然, 他似乎一直在努力扮演着新一的角色。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真正的工藤新一下落。
她想知道,真正的工藤新一过得好不好。
毛利兰站在原地,定定的望着他一会儿,看着他一直不见她的提问, 抬脚走到书桌前的身影,看着他有些清瘦的身体。
毛利兰停顿了下, 问:“新一, 我想问……”
你并不是真正的新一, 对吧?
然而, 毛利兰的话还没有说完, 工藤站在书桌前, 隔空和她对视上,他敛下神,对着她说:“小兰,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你想要问的问题,应该跟我想要对你坦白的事, 是一样的。”
毛利兰:“?”
毛利兰不确定地问他:“什么?”
工藤说:“你是不是想问……”
工藤接下来的话,还没有完完全全说出口,就被接下来的一道声音打断:“小兰,我回来了!”
这道声音,对于毛利兰而言,无比的熟悉。
毛利兰愣住了,呼吸微微一窒,连忙往后面看去,当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整个人彻底怔住,她喃喃喊道:“新、新一?”
门口突然出现的人,的确是工藤新一的模样。
他穿着身深蓝色校服,拉链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几滴汗水沿着脸颊滑落,逐渐洇湿了白色衬衫。
门口的工藤新一往书房里扫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站在中央的毛利兰身上,露出一副标准笑容:“小兰,好久不见。”
毛利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看向站在书桌前的工藤,脸上是少见的错愕:“怎、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着毛利兰有点犹豫、挣扎的态度 ,门口的工藤新一神情里似乎有些生气,止不住地走上前,惩罚似的捏了捏毛利兰脸颊,“小兰,这么久没见,连你男朋友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吗?”
这种动作很是亲昵,被他捏着,又像是格外的自然娴熟,就好像是他们这样做已经像是一种往常的习惯。
毛利兰有点茫然,下意识挣脱开他的这副亲密行为,晃了晃脑袋,犹疑着问:“你真是新一吗?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她的心里还是在刚刚这种场面里,没有回过神来,只能凭借着直觉,眉眼间都有些认真的询问他。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兰”工藤新一挫败的说,“我前段时间去解决了一点事情,现在还没有办法向你去解释,好不容易先解决完,就想着现在是上课时间,赶紧赶到学校里找你,结果铃木说你应该去工藤宅找我了,所以我就跑了过来。”
“没想到看见你和另外一个人在这里。”
工藤新一说出这句话,眼神若有若无的往书桌前的工藤身上瞟,好似是在观察些什么。
他的这段解释话语,实在是听起来很合理,没有办法去怀疑,但还是打消不了毛利兰心里的猜忌。
“小兰,你想知道困扰我的事情和我在消息里想要跟你说的话是什么吗?”
毛利兰听到他这句话,整个人都有点懵,随即,想起来他之前说等我一周后回来,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以及,工藤那天站在她面前,温热的清晰喷洒在她的耳廓上,毫无保留地对她说的那句:“——我爱你。”
那句话是在开玩笑的吧?
新一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毛利兰内心独自否定了一会,止住脑袋里不断扩散发酵的片段,她定了定神,按捺不住抱着怀疑的态度问:“是什么?”
新一想要对她说的话是什么?
工藤新一笑着伸出手,握住她冷白的手腕:“小兰,你跟我就知道了,我会都告诉你的。”
他有些刻意的说出这句话,拉着她往外面走过去。毛利兰垂下眼,望着他有点鼓起来的口袋,沉默着没有说话,任由他握着自己手腕。
正在这时,她的身后,另外一只手腕上,同样传来一阵细微的拉力。
毛利兰步子顿时被钉在原地,有些疑惑又抱着模棱两可的态度往后看去:“新一?”
“小兰,”工藤眼眸深深地望着她,“你……真的要跟着他走吗?”
工藤没有问她要离开的原因,也没有提到刚过来的工藤新一可疑的地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过。
他的眼神全程都在毛利兰身上。
知道她要离开这里,要去另外一个同位体身边,他终于按捺不住心里不断翻滚、沸腾的情绪,哪怕知道她一定会奔向他,却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
毛利兰站在原地,同样的看着他一会,随即,转移开视线,只是神情里染上几分不自然:“啊,嗯,是吧?”
她这样回答,脑袋里很混乱,神情却意外地明了。
“是吗?”工藤没有松开手,有些执拗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小兰,你爱我吗?”
——小兰,你爱我吗?
毛利兰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她讷讷地望着他:“新一,我……”
“没关系,小兰。”工藤忽然慢慢扯过她冷白的手腕,身体向前倾,微微低垂着脑袋,嘴唇在她的嘴唇前停留了下,一字一句地:“不爱我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