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可以坐下来的地方。”佩斯利对自己的学生总是格外友善,“要一起吃早饭吗?”
见佩斯利与来人相识,马特没有多说什么。他把手上的地图收好,展开盲杖慢慢起身:“那么,之后就这么安排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再见,佩斯利。”
“好,明天见。”佩斯利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分配给了学生,随意地点点头。律师与提姆擦肩而过,走到佩斯利身旁时,手掌在她肩膀上轻轻搭了一下:“……明天见。”
等到律师走远,提姆坐在了对方刚才坐的位置:“哇哦,那人好酷,他是谁——我可以问吗?”
“我的一位工作伙伴。”佩斯利对这个试探性的问题不以为意,反而一直盯着他的脸不放,“……提姆,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睡觉了?”
“……这么明显吗?”
“我以前经常加班,就是你这副样子——黑眼圈重得吓人,偏偏精神特别亢奋。”佩斯利轻轻叹气,“辞职之后我才发现,人生原来可以拥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她看到餐馆的侍应生端来一杯咖啡放在提姆面前,颇为怀念地说道:“没错,就是这样,咖啡-因上瘾……”
咖啡-因上瘾早就无可救药的提姆·德雷克干笑两声。他端起杯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昨晚给你发了邮件,问了一些专业相关的问题,你收到了吗?”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看邮箱。”佩斯利有些头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我昨天有些忙,晚上还被蝙蝠侠抓去警察局了。等我回去会看的。”
德雷克差点被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呛死。他捂着嘴巴看向佩斯利,对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被蝙蝠侠抓去警察局”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随口就说了出来。
……这不对吧?
特意蹲守在这里制造偶遇的红罗宾突然有些迷惑——说好的心思深沉尔虞我诈,用诡计骗倒整个哥谭警局呢?怎么在寒暄阶段就这么实诚?早就习惯了和哥谭各路谜语人打交道的提姆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他努力跟上佩斯利的节奏:“呃、怎么会这样?你惹到蝙蝠侠了?”
“惹到他的人大概不是我……”佩斯利捂着脑袋陷入沉思。德雷克则在心中默默反驳:不,你真的惹到他了。
“提姆,你在哥谭长大,对吗?”
“是。我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
“……”佩斯利默默盯着他,回想起昨晚那个隐藏在黑夜中的男人。
“你经常见到蝙蝠侠吗?”
“嗯……我只见过一次。”提姆斟酌着回答道,“哥谭人都不怎么喜欢他,我对他也……没什么感觉。”
佩斯利慢慢垂下眼眸:“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蝙蝠侠其实不是人类呢?”
“唔……似乎一直有这种猜测?”提姆努力接话,“有人怀疑他是外星人,还有人说他是,呃,在哥谭枉死的人的冤魂集合体之类的。”他差点被自己的瞎话逗笑,“博士,你对他很感兴趣吗?”
佩斯利耸肩:“只是有些好奇。”她拿起叉子,暂时不在学生面前考虑蝙蝠侠的种族问题,而是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面前吃了一半的松饼。德雷克见状也不再说话——他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了。或许是大风大浪见得太多,佩斯利根本不把昨天晚上的那一系列事故当成什么要紧事。要是自己再穷追不舍,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有一件事……既然你在这里,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德雷克眨眨眼睛,轻轻放下咖啡杯。
“提姆,你觉得我的课上得怎么样?”她不自觉地舔了舔上唇,“我是个无聊的人,我不知道……”
啊……德雷克的心触动了一下,他看着佩斯利不太自在的表情。比起被蝙蝠侠抓走,这位老师似乎更在乎自己的课是不是受学生喜欢。
“非常棒。”提姆果断且真诚地回答她,“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大学老师,连恩博士。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家一直在讨论你——二十五岁的联邦资深探员,哇哦!他们觉得你简直是从好莱坞电影里面走出来的神秘人,还有人说你的手杖可以从底部发射子弹——说老实话,我也有点怀疑……”
提姆说话时,佩斯利一直在笑。她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的学生用夸张的语调形容她如何迅速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此时此刻,从窗台掉落的人头,坐在昏暗房间里的尸体,还有用死亡画就的月相图都暂时离她远去了。佩斯利面前只有一个竭尽全力向自己表达善意的年轻人,拥有鲜活的生命和刚刚起步的人生。
苦涩的咖啡香气慢吞吞地飘过来。
佩斯利坐在她柔软的沙发上。
思维宫殿上空,太阳永远不会落下。明亮但不灼热的光芒遍布每一个角落。从前佩斯利还会贪图新鲜感,偶尔把环境设置成黄昏或者午夜。但自从一批又一批的尸体出现后,她决定让自己的宫殿永远停留在阳气最重的那个时间段。
昨天傍晚东城区的尸体成为了新的座上宾。趁现在印象还算鲜明,佩斯利干脆把整个案发现场都搬进了脑子里,力求每一个细节都一比一还原,可惜当时现场太暗,马特以及蝙蝠侠出现得又太突然,佩斯利真正记住的东西其实不太多。
唯一清晰的只有死者本人——一枚子弹精准命中他的眉心。这场袭击应该足够迅速,目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凝固着一层浅浅的惊诧。佩斯利走到它身前仔细观察。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长相普通,衣着普通,一条外露的手臂爬满各种纹身,全是那种“道上混的”人群中间非常流行的图案。佩斯利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随着时间流逝,半开着门的储藏室渐渐化作尘埃,只留下那具普通的尸体,僵倒在柔软的芦苇丛深处。
从此之后,它将与佩斯利见过的其他死者一起,作为凝固的雕像永远留存在广阔的记忆宫殿中。
佩斯利很快就把它扔了到一边。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考文特里的案子……她思考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站起身,环顾寂静的荒野。
“……”
——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仿佛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佩斯利的耳边突然传来“砰砰”的撞击声。
“佩斯利!快来给我开窗!我腾不出爪子了!”
消失了几十个小时的堂吉诃德一如往常般聒噪,迅速把佩斯利从沉思中拖了出来。
“快点!快点!”它大声催促着,不停地往窗户上撞。佩斯利慢悠悠地走过去打开窗户,堂吉诃德立刻俯冲进来,把一个有它两只鸟那么大的背包甩向地板。
渡鸦狼狈地趴在包上,耷拉着翅膀埋怨道:“我叫了你好久!”
“真对不起,我在忙着工作呢。”佩斯利贴心地给堂吉诃德倒了一小杯水,渡鸦立刻把脑袋扎了进去。
“你带了什么东西?”佩斯利看着地上奇形怪状的包裹。
“一些小礼物,给你的。”堂吉诃德恢复了一点体力,然后骄傲地抬起头,“我得告诉你,佩斯利,关于我们上一次的冲突,完全是由于你大错特错——我可有用了!我是整个世界的意志集合!”
佩斯利被渡鸦得意的模样逗笑了。
“好了,快把包打开,这里面的宝贝可多了。你不知道我废了多大劲!”堂吉诃德迫不及待地大叫着。佩斯利只得小心翼翼地打开背包,把手伸进去,掏出来一个有棱有角的小物件。
“这是……骰子?”
“没错!让我看看……它的名字是‘随便吧’(Whatever)。这东西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古董,能够制作它的工匠现在已经全部灭绝了,就剩这最后一个。”堂吉诃德热切地讲解道。
佩斯利捏着骰子翻来覆去地查看:“为什么它的十个面上都是五点?”
“没有为什么。它就是这种骰子,可以让所有事件发生的概率都变成百分之五十——是不是很酷?”
“所有事件?”佩斯利扬起眉毛,“包括每天早上太阳升起?”
“当然包括——要不要试试?”
“……还是改天吧。”佩斯利小心翼翼地把骰子放下。
“你不喜欢这个……”渡鸦歪着脑袋,“好吧,那看看另一个!”
佩斯利又去摸了一把,这次是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一个音乐盒。
“哦,这个更棒!”堂吉诃德又激动起来,“它没有名字,不过我一直叫它‘可以送给讨厌的人的音乐盒’。”
“所以我是你讨厌的人?”
“我当然不讨厌你——不准玩文字游戏!”渡鸦跳到音乐盒上,“啊,请不要打开它,不然会有点麻烦。你得把它送给你最讨厌的那个人,然后他就会家破人亡,在永恒的时间中被深渊囚禁折磨……心动了吗?”
佩斯利一点也不心动。她把音乐盒摆到骰子旁边:“谢谢,堂吉诃德。但是我觉得我暂时还没有憎恶到那种程度的对象。这些东西我会好好保管的。”
“哎呀,佩斯利,你真是个难以满足的女人。”渡鸦气鼓鼓的,“那继续吧,我记得包里还有点好东西。”
这一次,佩斯利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机械装置,后面还接着几根断掉的电线。它看上去像圆圆小小的车灯,在佩斯利的手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内部仿佛蕴藏着澎湃的能量,一看就很值钱。
“哦!我拿错了!这不是送你的!”堂吉诃德一爪子抢走了佩斯利手上的东西,“——是我的私人藏品,真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
“普通的电池而已。我从一个有钱的小胡子那里拿来的。”渡鸦痴迷地蹭了蹭它口中的电池,“你看它多亮堂!正好用来装饰我的窝。”
佩斯利严重怀疑这块电池恐怕不太普通,那个“有钱的小胡子”可能最近正在满世界找这玩意儿。不过鸟偷东西又不用进监狱,佩斯利决定假装不知情。堂吉诃德带来的包裹依然鼓鼓囊囊的,她再一次伸手进去,掏出来一支象牙做的竖笛,尾端还绑着两根黑色的羽毛。
“……堂吉诃德,这是你的羽毛吗?”
“没错!我稍微装饰了一下,不用谢。”
“好吧,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它可以召唤老鼠。”堂吉诃德信誓旦旦地说,“——和那个吹笛人的传说差不多。但是你要注意,这个东西只能召唤吃过人的老鼠,它们的脑袋瓜都不太聪明,小心别被咬到了。”
佩斯利微笑着把竖笛摆到了离她最远的位置。她伸出一根手指蹭了蹭渡鸦的小脑袋:“谢谢你的礼物,堂吉诃德。剩下的我过几天再看好不好?我一会儿还得回复学生的邮件呢。”
“别对我失望呀!佩斯利,下一个,下一个你肯定不会拒绝!”堂吉诃德急切地扇动翅膀,“最后一个了,我保证!”
佩斯利叹了口气。她把手伸进包裹,摸到一个冰凉细长的东西,有点沉,似乎还在动。
佩斯利顿了一下,然后把那东西拿了出来。背包立刻瘪了下去。
“这是……蜥蜴?”
“什么呀!佩斯利,你真没常识——这是白化鳄鱼,刚刚破壳还没多久呢,是不是很可爱?”
“……”佩斯利抓着这条鳄鱼幼崽。小家伙被埋在背包的最里面,一路上竟然还没被压死,在佩斯利的手心软趴趴地扭动着。因为缺水,它摸上去干燥而光滑,差不多有佩斯利的半条前臂那么长,细软的鳞片呈现出苍白近乎透明的颜色,空洞的大眼睛灰蒙蒙的。
“远古种族的畸形后裔,视觉已经退化了,但是嗅觉很灵敏。”堂吉诃德说罢仔细观察佩斯利的表情,“——你喜欢它!我就知道!”
佩斯利把鳄鱼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没有否认堂吉诃德的话。她看着这只可怜的爬行动物茫然地抬头,扒拉着孱弱的后肢,不免有些担心:“养得活吗……我是不是得准备恒温箱?”
“放心吧,随便养都能养活,这是我精挑细选的,和别的鳄鱼不一样。”堂吉诃德终于送出去一件让对方满意的礼物,高兴得上蹿下跳,“佩斯利,你要多摸摸它,让它熟悉你的味道。鳄鱼记住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忘,它会永远爱你的——顺便说一下,她是个女孩。”
“成年鳄鱼的大脑比饼干还轻一点,我想她应该承担不了你的这份期待。”佩斯利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摸了一把鳄鱼脑袋,“你给她起了什么名字?”
“这是你的鳄鱼,该由你来取名字。”
佩斯利与堂吉诃德对视,随后笑着眨眼睛:“那么,她叫罗西南多*。”
“好名字!”堂吉诃德的叫声太大,把正在探索环境的罗西南多吓了一跳。鳄鱼伸出去的腿迟疑地停了下来,然后静止不动了。
佩斯利捡起剩下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诅咒物品,收进沙发底下的纸箱:“我的调查稍微有了点进展。”
“我早就看到了,佩斯利。”乌鸦戳了戳装死的鳄鱼,“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睛里。我还知道你招募了一个有用的打手。”
“他信天主教,至少我能确定他和我们的敌人没什么关系——嘿,别戳她了。”佩斯利把鳄鱼从堂吉诃德的爪子下拯救出来,“你觉得考文特里的谋杀案会和杜尔西内亚有关吗?”
渡鸦懒洋洋地梳理着翅膀下面的羽毛,模棱两可地回答:“继续查下去吧,佩斯利。那片地方格外地难闻,一定能发现点什么的。我相信你。”
“所以,除了这个,我最近就没有别的工作了?”佩斯利轻轻抚摸着罗西南多的短吻,鳄鱼温和地张开嘴巴。
“——没有要驱赶的越界者,也没有要回收的死灵?”
“佩斯利!我又不是资本家,怎么会让你同时干那么多活?”渡鸦义愤填膺,“——起码得等你的腿伤全好了再说吧?”
佩斯利冷笑:“那还真是感激不尽。我明天还要去见嫌疑人,为了腿着想,今天就不出门了——你能去给罗西找点吃的吗?鸡胸肉之类的。”
“包在我身上!”堂吉诃德干劲十足,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正好昨天有个烦人的小孩朝我扔石头……我敢打赌罗西南多一定喜欢他的味道。”
“——等一下。”佩斯利果断拦住了它。
“……还是我去吧,超市就在楼下。”
“也行,超市里的小孩也挺多。”
“堂吉诃德,你以后不准喂我的鳄鱼。”
“为什么!这不公平!”
“她是谁?”
尤金·特纳是个强壮但萎靡的男人。由于常年酗酒,他脸色灰白,有一双肿胀糜烂的眼睛,鼻头永远红彤彤的,两只被铐在桌面下的手总是控制不住地打颤。此刻他蜷缩在椅子上,用警惕且畏惧的眼神瞥向佩斯利,又小声问了一遍:“她是谁?”
“这是我的搭档,特纳先生。接下来我们将一起负责你的案子。”马特将一个文件夹递给身边的佩斯利,自己则双手交叠着面向委托人,“我希望你能复述一遍案发当天的情况,再看看还有什么细节遗漏了。”
“……”特纳摇头,紧张地抠着桌沿,“碧,碧翠没说过会来两个律师。”
“你的姑母只聘请了我,我得感谢她对我的信任——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团队,特纳先生。连恩女士拥有很强的专业素养,我们两个人一起工作,你的问题能够更快得到解决。”马特放慢语速,努力让特纳混沌的大脑搞明白现在的情况,“你的姑母——碧翠斯,她很担心你。她一定希望你能尽量配合我们……”
特纳看上去更紧张了。为了回避律师的请求,他把脑袋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口中轻声念叨着姑母的名字。这时,佩斯利也迅速看完了案件的资料,她合上文件夹,手指在金属桌面上敲了两下:“尤金,把头抬起来。”
尤金充耳不闻。
“你在这地方待了快了一周了,是不是?”佩斯利紧紧盯着对面的嫌疑人,“你应该见过不少警察吧,害怕他们吗?”
尤金的脑袋往另一边撇了过去。
“事实上,你的确应该害怕。”佩斯利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他们跟你谈话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杀了人——这就是你目前的处境。我和这里的警长打过交道,那些警察真的很讨厌你,黑门监狱说不定都已经给你留好床位了……”
律师坐在一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佩斯利的这套话术比起劝服更像是在审讯。但他还是决定不插话,因为尤金突然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佩斯利:“……我没有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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