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韦棠野愣了愣，听完那么多事情，她心中对自己和对方这种仅与对方共享的关系，感到一丝古怪。
她连忙坐起来，追问：“那我们怎么办？”
蒲白看着眼前的女孩的动作，终于看到一些以前韦棠野的影子。
“继续查下去，能令我和你都丢失相同部分的记忆，必定是有更高层次的存在在抹除记忆。”
韦棠野双手抱臂，煞有其事地点头认可。
“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查？”
“参加副本，再进行推理，以往我们两个都是以这种方式获取关于你身世的记忆。”蒲白边说边拿出一封信纸。
“你的记忆经历了三次丢失。第一次是你来到这个世界，忘记了以前的经历；第二次是你的记忆被彻底抹除，原本玩家利艾说好副本结束后，会告诉我你丢失记忆的原因，但她不幸死在这次副本里。”
“我听韩群和梅医生的解释是利艾把自己的记忆全给了你，保证你可以通过她的记忆知晓一切的原因，但你却决定把这份记忆归还给对方。
“一方面你认为自己不该夺取别人的记忆，另一方面应该是你也明白，有高等存在不允许你保管这些记忆。”
蒲白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这就导致你如今的第三次失忆。”
“在你决定归还记忆前，在一张纸上尽可能写下了你透过利艾的记忆，知情的一切。”蒲白将手上的纸张递给韦棠野，“但纸张里关于你知道的秘密，毫无意外的全部都丢失了。”
韦棠野茫然地看着纸上用古拉丁文写下的文字，能显示出来的信息都是刚刚蒲白跟她说过的事，理应写下重要信息的地方，无无一例外地全都消失了，只空出长长一段空白。
“真的……都不见了。”韦棠野怔忡地抬起头，望向蒲白，“神父，是什么东西在抹除了这一切……”
听到韦棠野脱口而出叫出关于他的称呼，蒲白心跳猝不及防地跳了跳。
“我怀疑是曼戈拉在抹除这一切。”蒲白稳了稳心跳，坦白说出自己的猜测。
“因为副本中，我是因为和你尝试召唤真正的曼戈拉出来，才引发的记忆。而且我有一个秘密还没和你跟你说……”
韦棠野眨巴几下眼睛，问：“是什么？”
蒲白嘴角抿了抿，他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过去。
“我猜测过韩群会找上你帮忙，但我不知道韩群找你帮忙时，他有没有说出我的一切，不过你已经忘却来到这个世界的记忆，就算他真的告诉你，你也忘记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告诉你。”
韦棠野认真地听着。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曼戈拉的信徒。”
“我家中一直流传着一本记录了与曼戈拉交易、召唤仪式步骤的书籍，我小的时候有外界势力觊觎这本书，利用我父亲的贪欲，想夺取这本书。”
“因为这个原因，我家遭受多次危险。”
“最严重一次，那帮歹徒带着刀和枪闯进我们家，将我妈杀死，还砍伤了当时只有2岁的小英，为了完成妈妈的心愿，让妹妹小英可以活下来，我决定冒险使用家中禁书记载的步骤，成功召唤出曼戈拉的意志。”
“我以自己的健康为代价，换取小英的健康，而曼戈拉作为交易的主持者，自此，我被绑定成为曼戈拉的信徒，祂的力量能保佑我不会因疾病死去，只是噬血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我体内发生。”
“但我也会因为外力因素受伤，甚至死亡，这说明曼戈拉的力量暂时不能干扰一切发展。”
蒲白说出自己年幼时的经历，他对这些年发生在体内的疼痛早已麻木，现在说出当年的经历，也面无波澜。
韦棠野听完却歪了下头，突然，将自己在被窝里汲取了充分温度的右手伸出来，紧紧地贴在了蒲白冰凉的手背上。
“神父，是不是这样就不疼了？”她一边问，一边拿空着的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我记得你刚跟我说过的那些经历里，我也是这么帮你的。 ”
蒲白眼珠下移，他盯着自己手掌上那只白皙的手，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推开对方的手。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见得到认可，韦棠野连忙将空着的手也拿下来，像好让给对方取暖一般，把蒲白的手都紧紧窝在她的手内。
她垂首认真地欣赏着自己手中窝起来的大手，发现蒲白神父不愧是她觉得长得最好看的男性，就连手指都长得骨骼分明，有种料峭的冷感。
而在她的净化下，现在他冰冷的手，也渐渐有起了轻微暖意。
韦棠野满意地笑了起来。
视线在更上方的蒲白看见她的笑容，对二人现在陌生又亲昵的状态感到一股失控。
他安静了数秒，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开口道：“韦棠野，我刚跟你说我的过去，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我是想说，我是曼戈拉的信徒，祂令你失忆，在我昏迷离开副本回到现实后，你还能保持清醒地写下从利艾那里了解到的秘密，但我醒来后，这些纸上的重要信息都抹除了。”
“你明不明白，这件事和发生在副本里的事，都说明了一件事——曼戈拉说不定在透过我，透过清醒状态时的我，来确定你是否想去那些旧日的记忆，日后说不定祂还会利用我，来继续抹除你的记忆。”
韦棠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皱了下眉头。
“可失忆前我都这么聪明地写下了这些事，我自然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那时候的我没预料到会有这情况发生吗？我想我肯定是预料到的，但我也不怕，所以才继续写下来。”
“为什么？”这下提问者反而变成了蒲白。
韦棠野慢慢地扬起嘴角，手里散发出的温度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因为就像神父你刚跟我说的那样啊，你不是说我们要继续查下去嘛！你肯定是认为就算曼戈拉能透过你，看到一些事，但曼戈拉还没能全知全能到可以看到所有事的发展。”
“归还记忆前的我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时候的我才这么相信你，仍然把这张纸留给你。”
“上帝就是全知全能的神，但祂也无法保障每一个人类都能按照祂的想法去行事，因为我们会思考啊……”
“因为我们的内心，哪怕是神明，也无法一探究竟。”
韦棠野朝蒲白笑得明媚。
蒲白与她对视，久久都没有说话。
久到在韦棠野以为他在发呆，提醒他的前一秒，他的视线略狼狈地从韦棠野的耳侧滑走，落在床上的任意一边。
“嗯，这次你说得挺对的。”
“我们的内心……神也无法一探究竟。”
蒲白轻声说出这句话。
“所以神父，这次还要不要试试在小石镜获取记忆，看看有没有东西出来，我也想看看利艾姐有没有醒来，虽然没有了和她相处的记忆，但知道她曾这么保护我，我就很开心呀，我很想赶紧重新认识这个朋友！”
“我要好好谢谢她这么保护我才行。”
韦棠野连忙松开手，生龙活虎地跳下床，自顾自地准备套衣服上身出门。
蓦地丧失了温暖源的蒲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跟着站起来。
他仍沉浸在韦棠野刚才无意提到的话语中。
身体内熟悉的疼痛慢慢地回归，他现在反而有些不习惯这些绵长的痛苦。
他想，如果没有韦棠野的到来，他这一生也许都将要如此潮湿和麻木。
'她怎么就出现了呢？她怎么就出现了呢……'
蒲白在内心默默地说着这句话。
下一秒，套好衣服的韦棠野噔噔噔地跑回床边，一把牵起蒲白微凉的手。
“走啦神父！”
“抱歉让你稍微疼了几秒钟。”
韦棠野自来熟地握紧了蒲白的手。
“神父，你不要生我气啦~”

第137章
蒲白视线移到二人交叠的手上,韦棠野将他的手握得很紧，那些温暖的力量也紧紧地沿着二人接触的肌肤，如同一股股热流,汹涌地冲向蒲白的心脏。
蒲白再一次脱离潮湿，仿佛被砸进干燥的棉花团之中。
他这一次没有退却，没有像过往那样恼羞成怒地拿开自己的手，而是选择生硬地接受这次的亲密。
韦棠野打开了房门，拉着蒲白往外面走。
蒲白看着她的发旋，在临近离开家门时，他缓慢地说了句：“韦棠野，我刚才没有生你的气。”
准备推开屋门的韦棠野一愣,回首朝他随意笑了一下，又转回去继续开门。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又生我气了,感觉我丢失的记忆里,你最喜欢生我的气了,这次不生气就好……”她嘟嘟囔囔地说着。
“我不喜欢你生我气。”
韦棠野推开了门，她不知道韩群的店要怎么走,但直觉告诉她一直往下走就行。
蒲白没有给出提醒,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韦棠野疑惑,并没有回头。
蒲白眼神幽暗下来，他注视着她的背影,清楚地问：“为什么不喜欢我生你的气？”
“啊……”韦棠野停下来,又转首看着他。
看见一双沉寂又压抑着某种情绪的眼睛,她愣了一下。
此时,破旧的公寓楼里楼道灯因为没有声音出现，“咔嚓”一声熄灭了。
“我也不知道呢, 感觉你生我气，我心里也会不舒服。”韦棠野回神，再次回答。
回答的声音让楼道灯继续闪亮起来，映清了她此刻的笑颜。
蒲白双手抖了一下，眼里的压抑彻底裹不住，如水流泄了一地。
他无意识地回握了与对方牵着的手。
韦棠野感受到二人双手的紧密，视线古怪地移到自己的手上，蓦地咧开嘴笑，张开自己的五指，嵌进蒲白的五指内。
“这样好牵一点，走吧，神父！”
她又快步往下走。
蒲白被迫跟上她的步伐，但一走一动之间，他不知不觉已经紧紧回抓住韦棠野的手。
韩群这次罕见地没有趴在柜台上补眠，而是忙碌着改造自己的店铺底下那些地下室，好让利艾和阿一都有地方能躺下休养，梅医生这两天也带来了一些设备，准备改造包厢，让它们变成第二个小诊所。
蒲白是4人里最早醒来的，他醒来时韦棠野还在昏迷，原本梅医生的意思是让韦棠野在店里休养，但蒲白不知道什么原因，坚持带韦棠野回去。
韩群这里没有合适的房间，梅医生见韦棠野的脑干组织的兴奋态有回落的迹象，也没有拦阻，同意蒲白将韦棠野带走。
而韦棠野是在手术做完的第三天才醒来，超出了梅医生给出的预估时间。
但当蒲白牵着韦棠野的手，平安无事地来到宾至如归火锅店时，韩群吃惊地瞟向二人牵起来的手，梅医生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心中早就了然。
梅医生望向韦棠野，道：“你比我预计要晚一天醒来，这也许与你长时间保持兴奋的脑干组织有关，你跟我来一下，我再帮你做一次身体检查。 ”
韦棠野低声对蒲白说：“神父，我要去做检查了，我很快就回来的，你不会挨疼很久。”
“嗯。”蒲白应道。
韩群没有错过二人的对话，他等韦棠野离开后，眯着眼睛，视线来回扫着面前的蒲白。
“蒲白，我就说你早就惦记人家小野妹妹了！怪不得挨那么重的伤也要保护人家，怪不得整天带她来我这儿，怪不得还带她去港城那边……”
意识到自己透露出知情他们去过港城的事，韩群及时停止说话，但话已说出，蒲白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到。
二人之间顿时安静下来。
韩群瞟了几眼蒲白，确定他没有生气的迹象，他心中呼出一口气，慢慢地解释：“你是知道的……小野妹妹看起来那么强，每次副本都能全身而退，这么厉害的合作伙伴我怎么能眼睁睁放在我眼下，而不去拉拢呢……”
“嗯，待会儿你将那一天你和她聊过的话，她跟你说过的内容，全都跟我说一遍，要想还原我和她丢失的记忆，必须从旁枝末叶里寻找线索。 ”
蒲白没有表现出为此事生气，他早就猜到韩群会尝试私底下联系韦棠野，这次过来他是想利用这件事，换一些有用的情报。
韩群愣了愣，他犹豫了几秒，道：“不是不能说，那部分的记忆我还是有的，我可以全都告诉给你。”
“但蒲白，我想知道一件事，你怎么看待你和小野妹妹现在的关系？你们两个真在一起了？”
蒲白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明白某些事从他在副本的最后，他毫不犹豫地冲去挡下石块的那一刻起……
一切性质都变了。
韩群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隐约猜到二人是如何，他叹了口气，说：“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在你们几人这次离开副本后，小野妹妹是你们当中唯一清醒的人。”
“那一天，她带着你和阿一凭空出现在我店里，她一直哭，哭得我都看着难受。”
“虽然她没有将自己想起的事告诉我，但她跟我说起她的家人，她说她的家人不要她了，还让她不要再去找他们了……”
“我不知道小野妹妹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只有你比旁人更加了解她的过去，可那一天她悲伤的模样我一直忘不了，我想，她身上的故事可能比我和你身上的事更加复杂和沉重。”
“没有人愿意被自己的家人抛弃……”
“蒲白，可那么悲伤的她，还拼命想着将你们救回来。”
“她很看重你们，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好好帮她才行。”
蒲白听着这番话，垂落的手指微微颤动，他“嗯”了一声。
韩群盯着沉默的蒲白，说：“蒲白，我知道你有曼戈拉的保护，对自己的性命都不看重。”
“但你也要好好顾着自己，如果连你都不行了，谁来帮小野妹妹和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次伤得也很重，梅医生说你断掉的肋骨差点捅进你的心脏，差一点你就要死在副本里了。”
蒲白仍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应了一句：“知道了。”
韩群提起的心慢慢放下，他开始将那一天，他在密室里跟韦棠野的对话都告诉了蒲白，还包括韦棠野在听到召唤仪式和交易仪式不同时的表情反应。
听完这番话，蒲白想起许久之前，他背着韦棠野在赛尔街的旧公寓行走时，韦棠野也说过她的家在这边，原先隐隐约约的猜测，此刻都化为确切的推理——
发生在十八年前，赛尔街的一系列血腥事件都是为了召唤一个人的到来。
而那个人自然是名为韦棠野的女孩。
蒲白想韦棠野身为当事人，当时她听完韩群的话，估计也想到这一层了，但她没有找他商量这件事，可能是心里害怕不安，加上韩群-交代过她不能说出这件事。
怪不得那一次召唤记忆前后，她表现得那么关心他，怪不得那一天她在知晓部分记忆后也那么烦躁。
'韦棠野的心思太好懂了。 '蒲白心底轻说了一句。
恰好这时，韦棠野也做好身体检查，从改造后的地下室里出来，她来到蒲白边上，顺其自然地握起了他的手。
韩群看了眼过去，又迅速瞟到其他地方，没有像以前那样打趣。
他知道蒲白和小野妹妹的事后，明白他们作为外人无法插手。
蒲白和韦棠野日后的发展，他们的未来也只能由他们来决定。
韦棠野不知道二人聊了关于她的过去，她正积极地分享刚才看到的事。
“神父，梅医生说我没什么大问题，她还带我去看了利艾姐和换了新身体的阿一，原来她们长那样，我已经记住她们的模样了，我想我应该不会忘记她们的。”
“可惜利艾姐还没有醒来，梅医生说的什么灵魂诞生于记忆的做法我听得不是很懂。”
“但我想，利艾姐的灵魂应该能回来的吧。每一个人的记忆都那么难忘，灵魂怎么就舍得放弃它们呢？”
韦棠野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原本在店里角落候着的机械人小红，无声来到韦棠野边上，睁着幽黑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失忆的韦棠野。
它沉默地等待对方说出指令。
韦棠野看到边上造型怪异的小红，脱口而出问：“宾老板，这是什么？”
韩群和蒲白对视一眼，二人察觉到韦棠野不是完全对过往没有反应，尤其是对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事，一定环境下，她甚至能脱口而出一些称呼。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这是机械人小红。”韩群解释，“说起来也奇怪，小野妹妹你做完手术后，小红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