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蒲白轻轻地点头, 他结合“韦棠野”自从复制完约瑟夫他们的记忆后的一系列表现, 认为她被“复制”了。
“韦棠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没有提出质疑,因为刚才在吸收记忆时，她的确感受到湖水里有东西也跟着被她吸入体内。
她重新落入类似那一天的绝望境地：她的记忆被人复制了, 她会时而忽略身边的异常，会变得迟钝，分不清自己和另一个“她”……
利艾的灵魂担心会因此对小野的身体造成很坏的影响，她脑子混乱地思考解决办法。
此刻脑子里的呓语声加强，似乎是像趁她心境不平静，乘机潜入韦棠野的身体。
蒲白不知道利艾此时正经历着什么，他再次提醒：“继续走吧。”
“韦棠野”回神，心神稳了稳，脑海中出现的呓语声减弱了一些，她点头应好，心想等见到那个教皇，可能就能知道小野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忘记韦棠野那一天站在紧闭的门前，呼唤她出来的声音；没有忘记在她惶恐地躲进小野的心房时，小野又如何下定决心为她报仇。
这些场景她全知道，所以即使恐惧刻入灵魂中的她，这一次还是鼓足勇气走出来，接管这具沉睡的身体。
'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让那些危机伤害到小野，我会再一次用我的方法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利艾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蒲白身后的玩家们看到那些凭空出现的神职人员，在奇怪地围圈边跳边唱后又瞬间消失，大部分人已经不确定这是“韦棠野”的技能之一，还是危机发生的标志。
但当蒲白安然无恙地扭头看着他们，平静地说道：“过来吧，门应该开启成功了。”
他们迟疑了几秒，还是走了过去。
蒲白没有解释刚才“韦棠野”身上的异样，旁人只当这是命运公会成员的机密，不方便对其他公会的人说，所以才避而不谈。
一些因为刚才“韦棠野”行为异常的玩家，稍微放下心来。
眼下还是由“韦棠野”先走在前方，蒲白微微落后于她后方，方便观察她的状态。
众人不再交谈，而是保持不安和警惕地前行着。
很快，幽深的林道尽头终于出现，前方亮起微光，旷野上漂浮的湿润气息从外面灌进来。
明白终于要来到传言中的苏帕市，大家越发紧张了。
短暂的路途顷刻间走完，众人走出了林道，忐忑地看向这个鲜有的大地图副本中的另一座城市。
苏帕市整座城市如历史书上那样，陈列着那些整齐有致但却复古宁静的楼栋，三座古朴的城堡立在城市的一角，而城市的中央独立着一座宏大肃穆的灰色教堂。
此刻教堂敲响了钟声，悠扬地传达到蒲白他们这边。
“蒲会长，这里看起来很正常啊……”周辰风惊讶道。
蒲白却眯了眯眼睛，心里闪过一道念头：'这个世界构造越发像是真实的……'
“可这里是副本。”
他只说了这一句，既是提醒周辰风，也是在警示着自己。
而“韦棠野”在来到这处地方后，视野中，她好像总是能看到见羊头人们站在前方的草野之上，它们定定地看过来，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韦棠野”用力甩甩脑袋，明白不能让自己陷入忽略的状态，她想回头告诉蒲白这件事，但当她想转身时，她发现自己的双脚却不受控制地直走着，并没有像刚才在林道里按照她与蒲白的约定，停下来提醒对方。
利艾清醒的神智在此刻明白，这是有“第二人”在占据小野的身体，第二个她像过往一样已经拥有她的记忆，不分你我一般能掌管身体控制权。
似乎感觉到原主的苏醒，另一个她侧首看过来。
此刻感觉就像是韦棠野的脖子上长了开叉的2个脑袋，对方正边控制着躯体的走动，边微笑着与她的灵魂对视。
利艾睁大眼睛看着着这诡异的一幕发生，她连忙扭头看向后方，但就连蒲白都当她是正常行走着，根本看不见“韦棠野”的脖子上此时正长了2颗脑袋。
空阔的草野里站立越来越多羊头人，他们安静地站在玩家们的两侧，如同细胞分裂一般分裂得越来越多，几乎要贴近得看不见他们，却仍在继续往城市里走去的玩家们。
利艾又怒又惊地看回来，另一个利艾一时变换成韦棠野的模样，一时变成一颗瞳仁泛着黄绿幽光的羊头。
“你可真帮了我不少忙，为我节省不少事。”阿斯蒙蒂斯笑道。
“你怎么会觉得一个已经丧失神身的人，祂的能力不为我们所知？傻孩子，之前差点在你身上复生的神明，没有告诉你，魔鬼啊，最喜欢盯着你们的欲望呢？ ”
阿斯蒙蒂斯维持韦棠野的面容，用利艾最熟悉亲近的脸说出最蛊惑人心的话。
“你想保护别人的欲望，你想证明你已经比以往更强大的欲望……这些欲望的味道十分好闻，你不如把它们给我，我可以保佑你成为这个副本唯一活着的玩家。”
“这是一个十分划算的交易。”
“毕竟我已经借用你的能力反而知道许多事，你已经被我盯上了，与其挣扎还不如接受我的交易。”
利艾不回答这个问题，她厉声说：“你潜入小野的身体究竟想干什么？！”
阿斯蒙蒂斯以韦棠野的状态，蓦地脑门贴了上去，紧紧地贴着利艾的脑袋。
祂在贴上的刹那间，眼睛切换成黄绿的状态。
“在屋子里看到这一切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最后的使徒，我可太喜欢作弄了！”阿斯蒙蒂斯咧开短宽的羊唇，兴奋地说道。
利艾疯狂喘气，浑身发抖。
放在实际中，韦棠野的右手第三次出现剧烈的抽搐，这次连其他玩家都发现这个异常。
蒲白神情凝重，大步上前抓住“韦棠野”的身体，强硬地拦下她的前行。
“韦棠野！”他低声喊了一声。
这是韦棠野沉睡后，蒲白第一次呼唤她的姓名。
但醒来的却不是真正的韦棠野。
“韦棠野”瞳孔颤动，她惊惶地环顾四周，刚才出现的羊头人都不见了，她不敢确定是他们真的不见，还是他们始终都在，但只是玩家们看不见。
“蒲会长，有很多长着羊头的人……”“韦棠野”艰难地说出这个信息。
蒲白神情凌厉，他下意识看向四周，没有看到所谓的羊头人。
他怀疑对方刚才进入了韦棠野以前说的感知世界，在感知世界里，很多东西都会还原到原始的状态，就连玩家们所能使用的技能，都可以在那里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利艾还想提醒对方有恶魔附着韦棠野的身体，但正要开口时， 2道人影从城中走出来。
“你们也来这里了呀？”
说话者正是亚特兰蒂斯公会的王越和加雅，而韦尔东不见踪影。
娜塔莎看到不远处的2人，眉心轻轻蹙起，其他玩家各有想法。
二人的出现打断了“韦棠野”，蒲白显然感觉到利艾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直直看着“韦棠野”，催促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韦棠野”摇了摇头，她茫然地说：“忘记了，我又忘记了。”
蒲白心沉了下去，他神情凝重地打量着眼前的韦棠野。
——最坏的可能是，被复制出来的另一个利艾，她已经掌握了韦棠野身体的控制权。
但这另一个利艾是她能力副作用诞生出来的？还是有什么东西故意潜伏在韦棠野的体内，成为第二个利艾？
蒲白内心不停分析着。
这时，中途出现的王越和加雅走近对一众玩家说：“我们在途中被教皇出现的先遣队伍所救，现在教皇已经了解我们的情况，特意让我俩迎接你们去教堂，商量该如何驱逐这次的魔鬼。”
二人说完，微笑地看着大家。
知情对方是神路组织的命运公会和娜塔莎抿紧嘴巴没说话，而机械公会的人也感觉到对面的2名玩家怪怪的，就像是完全沉浸在这个副本世界给他们设定的剧情中，很积极主动地让他们去见教皇。
蒲白收回放在韦棠野的目光，他侧首对王越说：“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直接应下这件事。

第130章
就在刚才所有玩家都感觉到“韦棠野”身体有异常,以为蒲白会解决她的问题后再决定要不要进城，没想到蒲白竟然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进城。
这次，连羽飞耀都焦急地上前,将蒲白拉到边上，压低声音问：“你没听见'韦棠野'刚才说的话吗？！”
“这里有看不见的羊头人……”
羽飞耀的意思是大家可以再商量一下，决定好接下来怎么应对之后，搞明白羊头人的情况后，再进城去见那个劳什子教皇。
但蒲白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他准备返回“韦棠野”的边上。
他沉声静气地说：“我们无法看到她说的羊头人，目前也根本没有途径, 能辅助我们看到这些东西，与其等，还不如直接创造机会。”
“而且, 我们留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不能再拖了。”
说完这番话, 蒲白径直地走向“韦棠野”边上。
他知道决定自己做出那么冒进的一个原因是——他发现每当利艾的灵魂遭受迷失的危机时，韦棠野的灵魂就像为了警醒她,会用右手抽搐的动静提醒她。
所以蒲白想再激进地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趁这次机会将韦棠野彻底唤醒… …
羽飞耀见说服不了蒲白, 嘴巴张开了又合上，如此反复数次, 最后还是无奈地妥协。
“这次副本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做出的决定很不像你平日里稳妥的性格,但……”他没有说下去,未说出的话其实就是妥协了。
羽飞耀示意命运公会的人跟上，机械公会的人对视一眼, 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王越和加雅看到所有玩家都动身，没说什么便转身带路。
机械公会的道春性子比较活泼，他记得王越他们公会中还有一个叫韦尔东的外国人，那人当时还跟着蒲白一起走进去屋子里，但现在却不见他人在哪里。
于是，道春主动问王越：“你们的同伴韦尔东呢？他没有逃出来吗？”
在前方走着的王越和加雅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他们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有些悲伤地说：“他没有逃出来……”
二人不再说其他多余的话。
短短一句话似乎透露出一些信息——这两人都知道韦尔东没有逃出来。
换言之，韦尔东真死在艾莉的屋子里。
蒲白心里立即闪过这个念头，这个信息也填补了他昏迷后的一部分记忆的缺失。
'如果韦尔东死了，那约翰很大概率也是死了，吕威和那个孤狼玩家尤思同理如此。 '蒲白暗忖，'所以我和韦棠野丧失意识后，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俩平安无事，难道是曼戈拉现身护住了我们？ '
关于发生在艾米屋子里的疑惑，再一次在这蒲白脑中冒出来。
这时，蒲白留意到“韦棠野”又一次地陷入沉默，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惊慌地说出自己看到了什么，她似乎丢失了注意力，盲从地跟随着前方的引路者。
“你说的羊头人在哪里出现？”蒲白留意到她的状态，似试探又似提醒一样询问她。
“韦棠野”没有像刚刚那样反应迟钝，相反，在听到他的问题后，反而能立即平静地回答：“他们正默默地站立在我们的周围，城里的巷子、屋门、街道，甚至是屋顶都站满着他们，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数目还越来越多……”
她毫不避讳地又说出这一幕。
众人听到她的描述，下意识看向空旷的四周，可偌大一个城市，愣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但就是有这样的对比，大家内心不由自主地想象出，无数静立的羊头人正贴着他们的场景……
玩家们不寒而栗。
蒲白看了眼边上虽然沉默，但也能正常回答的“韦棠野”，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他越发怀疑刚刚回答问题的不是利艾，而是复制出来的她。
因为利艾刚才告诉他羊头人的信息时，说话看起来很是艰难，但现在像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是正常的，而模仿着利艾的语气回答他。
蒲白的目光慢慢移到她的右手上，想看有没有发生抽搐的举动。
但暂时还没有。
蒲白眉头轻轻地蹙起。
他不再询问其他问题，而是半垂着眉眼，重新梳理这一路发生的、听到的和看到的一切……
直到不一会儿，一行人终于抵达到一所更加宏大、肃穆庄严的教堂。
一想到就快要看到，很有可能是副本大boss的教皇，玩家道春不禁上前再次询问王越他们。
“王越，那你们见过教皇吗？”
而知道王越秘密身份的羽飞耀等人听到这直截了当的话，心都跳了跳，他们自从进城后一直不出声，就是知道这玩家王越和加雅，肯定是主动投入了邪神的阵营，因此明白他们怎么可能没见过。
指不定这俩人还是主动带路，将他们这群玩家带坑里去呢。
王越听到这个问题，没有否认，而是虔诚地回复道春的问题：“当然见过，教皇是这里伟大的领袖，他英武伟岸、和蔼可亲，你们待会儿看到他，就明白他是多么的值得人尊敬。”
羽飞耀 禾盛：狂热的信徒们都这么爱虚构一个形象，来欺骗自己的吗……
机械公会的人不了解实情，但也知道这次的教皇绝非好人，听到王越如此推崇一个副本世界里的人物，他们内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
但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就是寻找到教皇，即使感觉到王越他们是奇怪的，现在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此时位于副本世界里的他们心思各异，可他们就像是一部戏里既定的角色们，慢慢地走进最后一幕戏的戏台上……
王越和加雅推开教堂的高门，并快步往尽头走去。
大家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一并看到了教堂内部寻常用来给前来祈祷、聆听的信徒安坐的长椅变成竖着摆放，中间空出一条长又宽的空道，而空道尽头摆放着一张由黄金打造，铺满红色绒布的座椅。
一位身穿白色常服，年迈而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垂首浅眠。
巨大空旷的教堂，只有男人一人。
听到开门的动静声，男人的瞌睡像是被中途打断，他的脑袋顿了一下，随后慢慢地抬起头。
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处的众玩家。
“终于将你们等来了……”男人用着苍老浑浊的声音，缓慢地说着。
“我听说你们的城市发生魔鬼附身的事件，还引起了一连串的事件，哪位勇士可以上前告知我，你们的城市正经历了哪些危难？”他直起腰，真像个德高望重的统治者一样。
玩家们互相对视，有些犹豫。
而蒲白率先朝前走去，有他作第一人，其余人即使犹豫，但也慢慢跟上。
随着玩家们的走动，两边墙壁挂着的彩色玻璃镶嵌画，慢慢地改变了画像里的内容——它们变换成蒲白这群玩家在从进入副本开始，直到现在走进教堂这一路的经历。
镶嵌画的变换如同电影带子一样，徐徐地播放着。
头上的穹顶原是涂画着天使围绕上帝的圣洁彩画，这时，墙料也慢慢地剥落：天使变成长着肉翼、尖齿的小恶魔在飞舞，它们正围着坐在人头骨砌成的座位上的魔鬼，时而俯视下方的玩家们，发出桀桀笑声。
自从两侧的画“动”了起来和穹顶的动静出现后，前行的玩家们都注意到这些变化，这一幕，也印证蒲白之前关于戏的猜想是对的。
正因为猜想得到验证，危险也不加掩饰地在众人面前剥露出来，玩家们不由得背脊一寒，连脚步也重新变得迟疑。
可不远处的老人还期待地等着他们上前，就似留意不到教堂内部的变化。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许是内心隐约害怕面对这样一个神秘叵测的敌人，大部分人慢慢地停了下来。
但蒲白仍保持匀速地前行，“韦棠野”也一样。
二人成为玩家中，最后抵达到教皇面前的勇士。
蒲白状若正常地朝座位上的老者微微鞠躬致意，他直视过去，坦诚地对他说出这一路的经历，艾米家的情况又是如何的惨烈。
话毕，年迈的老者示意边上站立的王越和加雅上前扶着他两臂。
他缓慢地走至离蒲白一臂远的前方，伸手想抚摸他的头发以作安慰。
此刻，两边的彩色镶嵌画时机刚好地“播放”到这一幕，尔后，画面如同实时同步着年迈教皇，将要伸手抚摸蒲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