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只是眼中的世界有点直直方方的，两边高楼似主宰，不远处走着的人安静得很，仿佛上了发条的机械人。
整体来看，规整得有些诡异。
“奇怪……”他又嘀咕了一句。
“我们先进去看看。”
蒲白的声音拉回羽飞耀的注意力，羽飞耀点头，专注回进去公寓这件事上，他边走边问：“小英那边还没有接通吗？要不要再打一次？”
蒲白又申请连接，等他们快要走到碎掉的玻璃门前时，智脑终于连接到另一边。
蒲英的虚影出现在眼前，她周围一片漆黑，而韦棠野的身影暂时不见，只有她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哪里有的人啊？我没看见呀。”韦棠野说道，但声音闷闷的，有种被玻璃罩闷住的感觉。
蒲白皱了下眉，他正要开口问是看见什么人时，蒲英说起了话：“哥哥，你们已经来到楼下了？”
“嗯，准备进来公寓。”蒲白一边回答，一边看着蒲英的模样。
她没有让镜头正对着她脸，镜头以侧对的形式将她的虚影投射出来，虚影就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蒲白和羽飞耀面前。
由于智脑投影是相对的，一般智脑两方的虚影都在朝前行走，虽然实际距离不变，但视觉上会有种对方冲着自己走来的错觉。
然而此刻蒲英的虚影像是定住了，虚影一直保持着不动地与蒲白他们相隔一定距离。
“小英，你是发现了什么吗？”蒲白率先留意到这个异样。
“没，正和小野在搜查着住户屋子，我们现在在5层，哥哥你和飞耀哥也上来这一层吧。”
羽飞耀在边上看见一片漆黑中，面色衬得过白的蒲英，不知道为啥，忽然觉得她有点鬼气森森。
他咽了咽口水问：“小英你们在哪一户啊？”
蒲英目光移向他，“出电梯右手边第一户，记得要用智脑的手电筒，这里很黑……”
蒲英在说话时，边上的韦棠野又在吱吱喳喳不知道说什么，但声音时大时小，始终都有一种被闷住的感觉。
蒲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妹妹的虚影，问了一个问题：“小英，你的手电筒怎么没照亮？”
“你对着我这边晃一晃。”
后半句他说的命令性很强。
蒲白停了下来，羽飞耀也跟着停下来注视着虚影。
“好……哥哥，你等下。”蒲英很好脾气地答应下来。
羽飞耀被这一出搞得更有些紧张，一时看看蒲白，一时看看蒲英的虚影，没有发现他们二人都已经边聊边走进了公寓空间。
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蒲白和羽飞耀也一直盯着虚影。
羽飞耀感觉眼睛有点久没眨动，他酸得很，又眨巴了几下，视线重新凝实的时候感觉眼睛模糊了一瞬，要稳一下才看得清楚。
就在他刚才觉得模糊的瞬间，一束散开的亮光从虚影处直直照了过来，羽飞耀稳住视线时，眼睛都被手电筒晃得眼睛瞎掉。
羽飞耀忙地抬手挡住，他偏过头急声说：“好了好了，我看见了，小英你快把手电筒挪开，晃眼得很。”
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瞟向身边的蒲白，看见他也半眯着眼避开亮光。
蒲英挪开手电筒，她的周围顿时又被漆黑裹住。
韦棠野的嗓音还在不停地响着，还是未见其人，但闻其声那种，听得羽飞耀都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好，我们上来找你们，你们不要乱跑啊。”羽飞耀替蒲白应下了。
蒲英点了点头便关上智脑。
感觉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羽飞耀松了口气，他问蒲白：“怎么看？你怀疑刚才的小英不对劲？”
“有点。”蒲白重新踏步前行。
“可是她言语间很正常啊，也提醒我们要注意什么。”羽飞耀追上道，“不过她身处的环境有点子说不出的怪异……”
“算了，先上去看看吧，我们始终都要上楼的。”羽飞耀道。
蒲白自刚才回复完羽飞耀后，就一直没说话，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羽飞耀早就习惯对方思考时的状态，并没有出言打扰对方。
数秒后，他和蒲白来到电梯前。
这时候，电梯门和周遭的墙壁都冒出一层密集的水珠，像是哪个人刚运动完出了一身汗。
“咦，这里好多水啊。”羽飞耀微微惊讶了一句。
然而下一秒，他习以为常地摁下上升键，手指触碰到那冒出水珠的按键上。
蒲白猛地抬起头，他伸出手想拦阻羽飞耀，但对方已经摁亮按键了。
“蒲白，怎么了吗？”羽飞耀奇怪地侧首看着他。
蒲白盯着他的眼睛，问：“既然有那么多水，你为什么直接触碰它们？”
羽飞耀更觉得他奇怪，反问好友：“废话啊，我们上去不用摁电梯的吗？”
“可这水出现得很异常。”蒲白再一次强调。
羽飞耀有一些不耐烦：“它哪里异常了？我们身体也有很多水分呀！”
听到这句答复，蒲白心中狠狠一沉。
开始出问题了，羽飞耀将异常的事被当作寻常。
但他一直都和自己并肩而行，也没有怪物现身攻击着他们。
除了拨通了小英的智脑，被她的光束照射过以外。
蒲白无意识眨动了自己的眼睛，他感觉眼前的羽飞耀身影模糊了一下，又很快凝实起来。
蒲白看着还在用奇怪眼神望着他的羽飞耀，目光慢慢移向正在提示电梯快速下降的显示屏，那水淋淋的液体正冲刷显示屏，将后边的红色数字模糊得像失真了一般。
这一刻，他竟然也觉得这很正常。
对的，这个世界到处有水是很正常的。
“叮咚”
电梯到达一层，缓慢地打开在二人面前。
“我知道了，是我反应太大了，我们进去吧。”蒲白道。

第46章
按键是羽飞耀摁下的, 摁下后电梯缓慢地上升，龟速得像一只缓慢向上爬行的老者，蒲白和羽飞耀都安静地等待电梯到达。
突然间, 羽飞耀问：“蒲白，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闷闷的？”
说完他嗓子轻咳了几声，好舒缓喉咙的不适。
“没有。”蒲白淡淡地应道。
羽飞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电梯空间很快又恢复寂静，只要电梯上升时传来的机械运作声。
不知过了多少秒，运作声中夹杂一些奇怪的声响，蒲白皱眉抬头看，认真倾听有点像什么东西“踏踏踏”地在上方走动。
而且这个走动感是来回规律地踏步着。
蒲白脑中立刻冒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类似人的东西站在一个缓慢上升的电梯上方, a直直地从一头踱步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踱步回来，如此往复循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羽飞耀, 你听到电梯上有人走过的声音吗？”蒲白问道。
这时他还没有低回头, 久久没有听到同伴回应，他低回头, 注意力从上面移到边上的人。
只见羽飞耀正举起一根手指,脑袋前倾,他盯着手指，脸越靠越近,像是从指腹里发现什么。
“羽飞耀,你发现了什么？”蒲白轻声问一句。
“水珠, 我的指腹上多了好多会动的水珠。”
羽飞耀边说边靠近,眼球就快要完全贴近手指，蒲白侧首凝视着他,感觉羽飞耀的手指和眼睛仿佛变成了单独的两个个体，而那根冒出水珠的手指，就像随时会暴起剜他自己的眼睛……
蒲白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腕，将羽飞耀的手强硬地拉开。
他没有责问羽飞耀，而是问出一个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些水珠是怎么动的？”
自手被拉开后脸色变得暴躁的羽飞耀，又慢慢地情绪缓和起来，他又盯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说道：“它们就像长出蠕动的软足，慢慢地爬出来。”
水珠有软足？这怎么可能……
蒲白觉得这里越发异常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反应好像变得迟钝。
不止是迟钝，更是一种注意力不集中——一件事刚发生不久，自己就不在意了，将它忽略到一边去。
蒲白脑中正在这么分析时，电梯门开了，电梯终于载着他们到达5层。
“叮咚”一声，蒲白视线看向门外。
这瞬间，他又忽略羽飞耀会冒出水珠的手，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头上的脚步声。
“到了，我们先出去吧。”他说道。
羽飞耀的手还在他手中，因此，他是被蒲白拉出来的。
电梯门很快又合上了，蒲白松开手，感觉自己的手黏糊糊的，像刚碰到什么粘稠液体。
他举起手查看，发现自己五指都是水，蒲白用拇指搓了几下，都不见能搓开水。
羽飞耀见此，问他：“蒲白，你咋啦？”
蒲白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将手心正对对方，平静地说：“你刚才指腹冒水，我抓住你出来后，手上就多了这些东西，是我该问你怎么了。 ”
听到这句话的羽飞耀怔在原地，他目光游走在安静的第5层，左右两侧窗台射入的阳光反而让他有种如坠冰窟的惊悚感。
“蒲白……”他声音有些抖，“怎么办，你说的事我刚才都能感觉到，但那不是我愿意做的。”
“你明白吗？那不是我愿意去做的。”
蒲白直直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好友，道：“不愿意？”
“对，不愿意。”
“有第二个我，蒲白，这里有第二个我在做这些事！”羽飞耀死死地盯着蒲白。
蒲白也定定地与他对视，也没出声回应他这个可怕的猜测。
蒲白盯着羽飞耀说完刚才的话后，又不说话了，双方都陷入沉默。
四周死一般的诡寂弥漫。
而羽飞耀表情还维持着些微惊恐，直到蒲白的智脑响起“滴”的一声。
蒲白轻轻瞥一眼在自己的手腕上，看见是妹妹蒲英的连接申请。
他还不敢放松注意力，一边分神给羽飞耀，一边抽出手点击连接通过。
蒲英的虚影很快出现，她还保持着他们在楼下看到那样的方位和姿势，正斜斜地看着他们。
“哥哥，你们上楼了啊？”
“嗯，刚上来。”蒲白应道。
“那你们快进右手边的第一间住户，我等你们进来。”她微笑道。
蒲白留意到她用“我”而不是“我们”，那韦棠野呢？她不在那边吗？
蒲白后知后觉发现韦棠野像被玻璃罩隔住的声音，也不见了。
这时，羽飞耀忽然动了动，他脸上还残余着刚才的恐惧，却是嘴角放松勾起，下半张脸透露出来的情绪在传达着一种轻松愉快。
“原来是小英，蒲白，我们得赶紧进去屋内找她们才行。”
说完，羽飞耀就转身往右手边走去，他的身影踩在穿过窗台落地的烈阳。
一切安静又明媚，有种梦里才会发生的感觉。
蒲英身影微转，期待地看着羽飞耀走过去的背影。
目睹眼前一切，蒲白垂落的手指轻轻晃动，他终于发现这里的诡异。
的确如羽飞耀突然惊醒时说的一样，有两个自己，且这两个自己同时共用着一具身体，每一个自己都看着另一个自己干了什么事，他们轮番上阵，原来的自己会慢慢融合适应另一个自己做出来的事。
因为忽略。
就算察觉异常了，也会很快无声无息地忽略。
你会在行走时想着自己接下来会干的事，但那时你会忽略迎面吹来的风，忽然想起它时，你却无法准确说出在哪处遇到这股风，这股风又持续了多久……
这就是忽略，明明经历过，但却很难调度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它上面。
在这样的忽略中，融合和更叠就潜移默化地发生了。
蒲白终于在有限时间里想明白这件事，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忽略这次的发现。
他要想办法提醒自己下次注意调查。
调查是什么东西导致他会忽略事情。
蒲白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又湿润了一些，他视线移到手心上。
就在这个瞬间，羽飞耀打开了第一间住户的门。
这次同样的，里头一片漆黑，让人不敢深入。
羽飞耀蓦地顿住了脚，他有些不安犹疑地回头看着蒲白：“我们怎么进去？阳光射不进去呀……”
他又恢复过来了，可他却忽略刚才自己提出的关于有第二个自己的猜测。
虚影蒲英说道：“智脑的手电筒可以照亮里面。”
羽飞耀有些迟疑地看着蒲白，他心想太阳光都不能照进来，手电筒光可以么？
但蒲白已经在附和这个建议：“开吧，刚才我们不是在楼下看见小英能用吗。”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样做，但羽飞耀只好耸了耸肩同意。
现在也没其他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正当羽飞耀要打开手电筒时，他忽然醒觉，连忙急问蒲英：“哎，不对，小英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出来接我们啊？这不比我们进去乌漆墨黑接你们更方便吗？”
虚影蒲英笑容僵住，她似乎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虚影边上传来一道聒噪的女声，羽飞耀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叫韦棠野的新玩家的声音。
“小英，你别靠近浴缸啊！”
“哎哟喂，你怎么都快把脸都贴进去了！”
“这地方太邪门了，不行，你一定要跟我出去……”
这次，羽飞耀终于听清楚韦棠野在喊着什么话了。
而且伴随着她最后那句话，蒲英的虚影姿势慢慢变成腰弯下来，被扯动到另一边，而一只精瘦有力的手臂慢慢显露出来，正紧箍着蒲英的腰。
“小英……你是不是吃胖了，怎么这么难拉！”
韦棠野吃力憋劲的模样继而在虚影环境里显现出来。
羽飞耀目瞪口呆地看着虚影里出现的场景，而蒲白也像是被这画面拉回正常，他视线慢慢凝实，移向到虚影上。
虚影的另一头，韦棠野见一直拉不动蒲英，火都有点上来了。
只见她蓦地松开箍住蒲英的手臂，眼看对方毫发无损又要往浴缸里贴的时候，她立即高高抬起右脚，用力踢向浴缸壁。
“竟然那么想凑过去，那我把浴缸都砸了！”韦棠野气急道。
“哗啦”一声，厚实的浴缸顿时破裂出一个大口，溢满的水倾洒流淌一地，与碎裂声交集出闷响。
韦棠野气还没撒完，她又抬脚踹了另一边一下，又一声“哗啦”碎裂声响起。
这下，浴缸完全碎开，里边的水全部都流泄出来，一具被泡得发胀发白的男性尸体像死鱼一样也缓缓滑落出来。
尸体双手都举了起来，又白又皱的手正抓住了蒲英的脚踝。
韦棠野闻声将手电筒的光，照到地上那具存在感极强的尸体，虚影连带将尸体的模样也同步到智脑另一边。
“握草！”羽飞耀感觉那死不瞑目的尸体正与他们对视。
而碰到这么惊悚的画面，韦棠野没有尖叫，面不改色地第三次抬起了脚，随后狠狠将抓住蒲英的双手给踢飞。
“都怪你，小英才会变成这样。”韦棠野蹲下来，用手指用力地戳了戳对方的脑门。
脚踝没手拉住的蒲英终于回魂了一样，她胸腔放慢地鼓起来，猛地呼出数口气。
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失了，蒲英轻微失神地看着在她脚边，还在气愤戳尸体脑袋的韦棠野。
关于刚才惊险又悚然的记忆慢慢回归。
“新玩家，你快戳烂它的脑袋了，要不你们先出来？”羽飞耀催促道。
韦棠野停下动作，她连忙抬头环顾四周，看见蒲白和羽飞耀的虚影竟然出现在不远处，她脸上慢慢咧开笑容。
“你们终于来了！”
“好嘞，等我们出来。”
韦棠野不再戳人脑袋，利落地拍开手上污迹，主动牵起蒲英离开诡异的第一家住户。

第47章
看到虚影中韦棠野爽快地应下并行动起来, 感觉经历了一连串怪异事件后的羽飞耀，心中诡异地升起一丝安全感。
即使刚才韦棠野对死掉的尸体，还一直戳戳戳的行为也怪得很, 但羽飞耀还是安心了些。
他连忙侧首看向好友蒲白，低声说：“这新玩家挺有意思的。”
蒲白注视着虚影里的移动，一边思考刚才发生的事，一边点头承认这件事：“她是挺有意思的……”
“但大部分时间更气人。”
羽飞耀罕见地听到蒲白这么说别人，连点评都也带上了些人味儿。
他不禁挑了挑眉。
这时，韦棠野牵着蒲英的手，熟练地带她往回走。
蒲英环顾周边的昏暗环境，记忆回到前不久她在的客厅看见小野胆大地靠近沙发。
她那时候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见小野还往那边走去，她连忙拉住对方，告诉她那里有人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