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韦棠野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她又呆呆地抬起头注视肖安。
肖安轻声道：“因为你净化了我，你们得以离开这里。”
“当年被邪端抓住后，我就身死了，只是我的灵魂早就成了这里的守护灵，我被净化后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父怜悯我最后也不曾放弃祂，祂特许我停留这里等待你醒来。”
韦棠野不愿意相信，她咬紧下唇疯狂摇头。
“不要！你又要跟艾莉一样消失了对不对？！”韦棠野头痛欲裂，脱口说出她上一位告别的家人。
肖安盯着韦棠野痛苦悲伤的眼睛，温声说：“我亲爱的姐姐，我真的很开心能等到你来找我。”
“是你让我知道我的家人从未放弃我。”
“但你要往前走才行，我们已经是怪物，可你还是人。”
“人就要去有人的地方生活着。”
“不要惦记我们了，要不然你会越来越痛苦的……”
“虽然不知道艾莉姐姐最后跟你说了什么，但我想她肯定跟我一样希望你一直朝前走，不要回头。”
肖安再一次笑起来，嘴角抿出梨涡，显得他格外文秀。
韦棠野越来越委屈，她眼眶中积攒的泪水大大颗大颗地坠落。
她突然死死抓住肖安的手，固执地摇头大喊：“不要！不要！我不要！”
“没有你们，我算是什么嘛！”
“你们一个个都扔下我……却不知道我走了那么长的时间，支撑了那么久，都是想找到你们……但你们现在却不要我了……”
“我做了那么多，我努力了那么久，究竟算是什么嘛！我难道不是你们的家人吗？！”
肖安听得眼睛都红了，他这次主动将凯琳揽入怀抱。
“对不起。”
他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低低的声音渐渐变成缥缈的风。
“你是我们最喜爱的家人，始终都是……我们这群人，可以为对方贡献自己的生命，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愿意你继续受伤下去……”
“凯琳姐姐，原谅我们，好吗？”
韦棠野疯狂摇头，她死死抓住肖安的衣摆，企图挽留他。
肖安感受拉扯他的力量，但他最后只对韦棠野说了两句话。
“姐姐，替我好好吃更多美味的食物啊。”
“还有……我希望你仍能相信，我们的父不曾抛弃我们，我们终将重逢。”
韦棠野失声痛哭。
“不要……不要……肖安，我很笨的，我不知道又要怎样才能找到你们，我好累，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肖安不说话，轻缓地拍打她的后背。
他相信以凯琳的个性，她很快能走出来。
因为她可是凯琳啊，天塌下来会激动地说自己就是扛起一片天的人，也是他们那一批人中最有可能成为神使的人……
肖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已经苏醒的蒲白隔空对望。
他凝视着蒲白的眼睛，似是在找寻熟悉的眼神，但遍寻不果。
肖安最后对着蒲白温和一笑，他无声做出口型。
“替我们好好照顾她。”
完成这个交代后，肖安像了却心事，他的身影在韦棠野身前逐渐消散。
韦棠野感受不到干燥的感觉，她似是知道肖安离开了，抬起的双手慢慢垂回腿侧，她垂首咬紧唇肉无声地哭泣，不敢抬头面对肖安消失的事实。
可过于悲伤的情绪，还是能从她的唇齿间流露出来。
可怜的抽泣声，让韦棠野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抛弃在暴雨天里的小狗。
她的家人又给她带来一场绵长的潮湿。
韦棠野感到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突然，她紧攥的手被人握住，对方将她拉动转身，带入怀抱中。
“没关系的，哭吧……”蒲白近乎叹息地说了一句。
韦棠野压抑的、绷紧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像拉紧的弦彻底断开。
她身体颤抖，双手揪紧蒲白的衣服，放声大哭。
蒲白的衣服湿透，他听见她的痛苦，似乎看见了她这一路来那么多的委屈。
韦棠野她其实……很累了。
想到她，蒲白的心跟着缺了一角，冷风灌入他心口，那些悲伤同样正弥漫到他身上。
他原本是害怕、责怪韦棠野抛下了自己，但看到她此刻的状态，他又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值一提。
蒲白加紧抱住她的力度。
“别怕，我还在这里……”他怜悯地说。
副本世界的崩坏是眨眼间的事，蒲白和韦棠野没有停留在公会中，而是直接归家。
但这场悲伤似乎耗光了韦棠野所有的体力，她最后晕倒在蒲白的怀中，被他带回家后，擦拭干净伤痕和处理伤口放置在卧室中。
临了，蒲白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韦棠野，他轻声道：“不能再这样哭了……”
韦棠野神色恬静，只有红肿的眼皮暗示她在刚才的崩溃。
蒲白没再说话，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后，才站起来往外走出去。
这次和曼戈拉交易完，他虽丢失了一部分副本后期的记忆，但是过往交易的负面后果却没有出现，这让他感到些许奇怪。
思考着时，他已经来到客厅，这时他才发现家里没有人生活的迹象。
蒲白打开手表查询时间，发现现在距离副本开启，已经过去了3天，也就是说，副本的时间流速和副本外的不一致，现实时间流速快得多。
小英现在很有可能还呆在副本里。
蒲白看着被安放好在休眠舱的小红，想了想，还是没将它解除休眠，打算先回公会酒馆里处理副本留下的一堆杂事。
等到他上线时，和蒲英同参加这次公会副本的成员却脸色难看地找上蒲白。
蒲白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眉头轻轻皱了皱，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看来你们这次副本流速很快，这么快就出来了。”他道，“这次大家情况如何？”
那位玩家嘴角嗫嚅，好几秒后才回答：“会长，我们这次副本的确流速很快，在副本里呆了5天，现实世界才过了一天半……大家虽然这次没有死亡，好好地出来了，但是……”
蒲白蹙起的眉头没有松开，他下意识问：“但是什么？”
“小英不见了。”玩家飞快说出要说的事。
“什么不见了，你说清楚一点！”蒲白语气一冷。
第一次看见会长脸色这么难看，这位玩家紧张地解释起来。
“我们当时是在你们进入副本的第二天中午，再进去新副本的，原本应该由小英领队，但是我们在浓雾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小英出现，我们只能先进去副本里。”
“我们那时都以为小英先进去副本了，可是整整5天的副本时间，小英都没出现，我们出来后，问遍驻守公会的人，他们都说这一天半都没看见她上线游戏……”
后面的话，那玩家也说不下去了。
但听到这些话的蒲白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呆在原地，失神了许久。

第199章
蒲英似乎就这样凭空在众人面前消失了,蒲白不停联系她的智脑，可对方的智脑根本没有回应。
他问遍公会的人，都没有找到他妹妹的下落。
公会中最后看见她的陈语描述当时小英只说了自己回家收拾和休息, 没露出别的异常。
也有人怀疑蒲英是不是来不及参加副本，被游戏在现实世界绞杀了，要不然她怎么一直不出现在副本里。
但是公会无法通过后台检查他们的成员是否死亡，往往只有整个公会死光了，这个公会才会以名字灰掉的形象在公告栏中出现。
这也是易雪之前所在的神佑公会除了她以外全员死亡，连带着她也只能以保存大脑和心脏，其余身体部位彻底改造的代价，才可以制造神佑公会全员死亡的假象。
可命运公会现在其他成员还尚在, 大家根本无法查询蒲英是生是死。
羽飞耀回到公会酒馆后，也知道了蒲英失踪的事，他焦急地在踱步,一直问：“蒲白,小英她怎么就不见了？”
但蒲白没说话, 他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似乎没有在听羽飞耀的话。
“蒲白……蒲白！”羽飞耀见他没回自己, 他连声叫唤好几声。
蒲白抬起眼,用一种沉寂的眼神看向他。
“羽飞耀,我连我妹妹和什么人接触过都不知道……”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羽飞耀：“啊……”
“小英没有朋友的吗？我看她和公会的人都相处得很好……”
蒲白摇头，“没有。”
羽飞耀一噎,他怔在原地,第一次感到自己认识的朋友的妹妹,也如自己妹妹一般的女孩,原来了解那么少。
蒲白沉默地站起来，他下颌绷紧,低声说：“我会找到她的。公会的事还有新出的驿站的事，辛苦你处理……”
羽飞耀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下来。
他看着蒲白即将离去的身影，突然说出安慰的话。
“蒲白，前不久在副本里，我估计是最后走的那一个，那时候我想，你和净化器究竟怎样了，是活着出去了还是仍待在副本里……”
“幸好我现在还能看见你。”
蒲白离去的身影一顿。
“我是想说，我理解你想找到小英的心，我希望小英也能像你现在这样，不久就会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
蒲白低声“嗯”了一声。
“谢谢。”他真诚地回应羽飞耀。
蒲英失踪，蒲白只能从她的智脑查起，他回忆有几次蒲英对他若有若无的试探，当时她还谈到被诅咒的赛尔街……种种一切都让蒲白怀疑蒲英的失踪和游戏有关。
蒲白先让韩群辅助他黑出蒲英近3个月内一切云端记录，游戏至今上线快3个月了，时间就要从这3个月内开始查起。
蒲白留在家里，一边看顾昏睡的韦棠野，一边接收韩群发来的数据。
蒲白看着这些数据，留意到其中有3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广告链接曾经发到蒲英的智脑上，而它们出现的时间都很微妙——皆是蒲英，或者应该说是韦棠野结束副本后的时间。
而蒲英在他和韦棠野即将参加【夜半钟声】副本的前天，主动转发出一条链接给一个无名用户。
看起来就像是误触转发。
但蒲白觉得每一次链接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他细细观察链接中出现的数字和字样，将这些信息输入搜索程序中，最后弹出两个地点。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分析中抽身出来，抬起头正视前方，脸色复杂凝重。
“2个地点，其中一个地点还是旧光集市，旧光甚至出现了3次……”
蒲白的视线刚好擦过立在休眠舱的小红。
上一次他和韦棠野出去一趟，只有蒲英在家，回来时刚好看见她俯身在休眠舱前观察着小红，后来小红充电的的时间莫名延长。
现在看来，是有些问题的。
蒲白摘下手腕上还在停留陌生页面的手表，径直地往休眠舱走去。
他俯身解锁舱体，小红早已充电完毕，它睁开幽深的眼，定定地看着蒲白。
“我将秘密告诉你的妹妹蒲英了。”它主动说。
蒲白心一跳，他问：“什么秘密？”
“韦棠野封锁在我脑中的数据，你和她离开家，蒲英回来了，我因为加载数据耗费过多电量，所以转述给她吩咐她说出去，说完后我陷入低电量状态。 ”
蒲白呼吸凝住，他万万没想到小英已经接触了韦棠野身世的秘密，但后来她却隐瞒了这件事……
蒲白联想到【油画】时，他了解到关于眼鬼的事迹，而恰好，小英自从小时候出了那件事后，脊骨中段就出现了眼睛的胎记。
一切种种，十分巧合。
小红没有停止陈述，她继续道：“后来，你和韦棠野进入游戏，我与你的妹妹有过一场对话。”
它将那场对话完完本本地跟蒲白讲述。
完了，小红问：“需要我现在将韦棠野的秘密再和你说一遍吗？不过这场数据信息庞大，代码跳跃的频率极高，我的AI系统总会受影响，你们做好我再说一次，系统就承载不了运转而崩溃的心理准备。”
蒲白脸色沉下来，道：“崩溃的结果如何？”
小红机械地回答：“会触发我脑中系统的保护机制，数据会强行清除。”
“算法计算结果显示，你们还能聆听的次数是1次。”
小红又一次强调。
蒲白一边消化蒲英前些天表现的异样，一边道：“韦棠野尚未清醒过来，那是她的秘密，由她亲自聆听更合适。”
“我准备出门，你替我为她清洁和照顾。”
小红点了点头：“可以。”
蒲白看到那些链接里隐藏的地点信息，直奔同在一个城市的旧光集市。
想到这个地方，蒲白表情又暗了一瞬。
小英隐瞒的事情太多了。
蒲白很快来到旧光集市，他缓缓在集市各个摊位前行走，仔细打量这里是否有蒲英的踪迹。
当他行走到最边上的一个旧书摊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蒲白……你是蒲白？！”中年人激动地叫喊他的名字。
蒲白应声望去，看见是以前曾照拂过他的书摊老板。
那时候蒲白没钱，为了养活妹妹和自己，他很小的时候就去废弃场那里捡挑一些也许有用的东西，修修补补或者清理干净后，再把它们倒卖给旧光集市的商家。
那些商家虽然见他年纪小，但是也有自己进货的途径，对外来的“货物”不会经常收购，而且蒲白最开始挑到的货不算很好，所以他们赶走他偏多。
然而，眼前这位书摊老板每次一看到他拖着一带废弃的书籍过来，总会招手让他过去，然后全买下来。
渐渐地，老板见他自学识字，就让他帮忙看店，权当是招了个童工。
工资不多，却也包了中午和晚上的一顿饭，甚至默许蒲白可以带蒲英来蹭饭。
蒲白不得不承认，这位善良的书摊老板，以前就照顾他和妹妹许多。
“曾叔叔。”他温声说。
听到这句称呼，年老了不少的老板笑眯了眼，高兴地“哎”了一声。
他连忙拉出一张圆凳子，让蒲白坐下聊聊。
蒲白摆手拒绝，他来这里是来找小英的，不是来叙旧的。
不过他想问问老板是否见过蒲英，然而，他还没问出想说的话时，书摊老板就顺其自然地说了下去：“蒲白，你今天过来，是不是你妹妹跟你说的，知道叔叔惦记你了，让你过来找我？哈哈，不过见到你现在还好，我也放心了……”
蒲白表情一变，他连忙追问：“曾叔叔，小英来过这里见到你了？她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老板愣了一下，他僵住拿凳子的动作，随后才慢慢直起腰，挠了挠头。
“啊？原来不是小英叫你过来的呀，我还以为是她说的呢……”老板嘀咕着，“她啊，最近一个月来了这里3次拉啦，说真的，刚开始我还差点认不出她来着。”
“她来这里做了什么？曾叔叔你知道吗？”蒲白声音染上着急。
书摊老板看出蒲白的异常，他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第一次她来时就像找什么人，第二次她主动来找我，还问我记不记得以前她跟你来我这里，她走丢在地下仓库的事，我看她好像是想确认什么。”
“第三次就是快一周前的事情了，我当时瞥见她匆匆忙忙往仓库的方向走，想要叫住她时，店里来人了走不开，等我想起她，去地下仓库找她时，只见那里装置旧货的货架区有一处损坏，但没看见她。”
听到曾叔叔的陈述，蒲白的心越来越沉，他继续问：“那曾叔叔你知道第一次小英来这里时，她去哪里了？”
老板指了指集市的另一个方向。
“是那边的摊位，第一次我看到她往那边走去，第二次我想她应该从那边过来。”
蒲白立即抬头望去众多错位摆置的摊位，每一处都看起来很正常，让人看不出哪一个藏着阴谋。
蒲白锁紧眉头，他心不在焉地朝老板答谢。
书摊老板看到他这般状态，担心问：“蒲白，你今天问我这些事这么急，你妹妹是怎么了吗？”
蒲白坦白：“她不见了。”
“啊……”书摊老板诧异，“那……”
“曾叔叔，我先走了，如果有问题，我再回来找你，谢谢你的解答。”
蒲白急匆匆地往刚才书摊老板指着的方向走去。
半小时后，蒲白暂时找不到可疑的摊位。
旧光集市太大了，摊位陈列错乱，仅一个方向的指引，让他无法找到最精准的信息。
他只能换个目标，来到地下仓库。
走过熟悉的货区，蒲白目标明确地来到最后一排货架。
当年，蒲英就是在最后一排货架被书摊老板发现，尔后拉着她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