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梅洛恩听到她自言自语,“这是你家吗?”
她看着,手里干巴巴的如同砖头一般的面包犹豫片刻,掰下一小块放在桌上,接着退到一边举着烛台仰头看他,“嘬嘬?”
谁想吃这么劣等的食物,梅洛恩觉得受到侮辱,倒挂在墙角一动不动。
见它不要,她看着面包块沉思,从橱柜里拿出昨日洗干净的印花餐盘,又重新掰了一块面包放进盘子里,接着一点也不嫌弃地把桌上的面包塞进嘴里,边咀嚼边注视他,深色眼瞳里明显写着“这下该吃了吧”。
梅洛恩:“……”
他一时失言,不知该怎么评价这等荒谬的举动,直直地与她对视,莫名突然觉得外乡人吃东西的样子有点可爱。
莫名奇妙,他飞到餐桌上,还是不吃面包,继续和她大眼瞪小眼。
外乡人平静地低头咬了口面包,接着继续观察,看着看着突然感慨道:“血橙镇的蝙蝠眼睛竟然是红色的,真稀奇。”
梅洛恩:“……”
他放弃了,等她吃完手里的面包,用翅膀把盘子推给她。
多吃点,噎不死你。
梅洛恩和外乡人达成了无声的协定,硕大空旷的别墅里一人一蝙蝠相互观察。
从口音判断,她应该是南方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过几天可能换了份工作,晚上回来得更晚了,不过生活条件提升了,总提着一纸袋法棍,干巴巴的,总会分给他可他还是不吃。
有日休眠醒得早,还是傍晚。梅洛恩飞出别墅在小镇里寻找她,发现她在面包房里当学徒顺带着销售,漂亮的脸蛋很吸引顾客,身边围了一群年轻的人类Omega ,有外向的年轻人不停地用热情的语言挑逗她。看着外乡人耳尖的红色,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只看了一眼就飞走了。
生活又恢复到从前困了睡、睡醒了再睡的无聊剧本,他觉得无趣飞回家里,变回人形在沙发上喝了两杯红酒,决定放弃这项无聊的游戏,并打算在几天后返回家族,但又不自觉在深夜回到别墅。
他扒在书房的玻璃窗上,外乡人正举着烛台在别墅里寻找他。
“你今天怎么到二楼了?”深色的眼睛被火光点亮,她朝自己走来,“别在这,这里的窗户我还没擦过,很脏的。”
可能是太过激动,没注意脚下的路,她绊到散落的书籍,差点摔倒,“这是什么?”
烛台朝下,照亮脚下的东西——全套《初级魔法考核教程》。
从这一刻开始,命运的时钟开始转动。
深夜别墅里的烛火只会点燃扭曲的黑暗,没办法照明房间。她第二天中午早早地回来了,趁着日光整理书房,找到不少魔法教程书籍。
她推测道:“这里曾经的主人应该是个魔法导师。”
并不是,这里曾经住着附庸风雅的商人,被堕落的法师引诱带着全家自尽。
但她看不懂蝙蝠红色眼睛里的否定,翻看着书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晚饭时,她拿着干巴巴的边角料面包,习惯性地对着蝙蝠碎碎念,“我在法师塔看到招募表,一个初级魔法师一个月可以挣到一百个银币,我在面包房里打工一年也只能拿到几个银币。”
她的视线停留在远处的书籍上,“如果我也能成为魔法师就好了。”
蝙蝠没有说话,和从前一样等她吃完手里的东西后把自己的盘子推给她。
在黑暗领域学习光明魔法简直是天方夜谭,梅洛恩思考着要不要留张纸条提醒她,学习光明魔法的好地方是小镇教堂旁的湖泊附近。
思索着,空中突然发出暖橙色的金光,明亮的线条在空中汇聚成一个词组——“塔西”。
“好像也不难。”身前人已经翻开第一页开始学习,满意地看着食指尖残余的金色光点。
梅洛恩:“……”
金灿灿的词组蕴含着强大的光明力量,足够驱逐半米内的黑暗魔力残留。
这是哪个隐世魔法世家里跑出来的天才。
看到蝙蝠一动不动盯着空气中金色字迹,塔西以为它喜欢,伸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包裹住餐桌和一人一蝙蝠,金色的光芒抵挡住黑暗,那些扭曲的幻影完全消失,这是别墅黑化后夜间最明亮的一次。
梅洛恩用翅膀触碰圈圈,意外地没有感到刺痛,甚至觉得有些温暖。
好特别的光明力量,他有些着迷。
空中那个词组突然飞到他面前,“这是我的名字,如果你能看得懂的话。”
外乡人,或是称为“塔西”,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每天晚上只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多月后五本厚厚的教程全部看了一遍,完美掌握所有的魔法口诀并成功使用。
学习复制魔法时,她尝试复制出一只金色的蝙蝠,蝙蝠颤颤巍巍地飞到梅洛恩身边瞬间被踹成散落的星子。
复制品,丑东西。
“你不喜欢吗?”塔西挠挠头,“我以为你每天孤零零的可能会无聊,它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陪你。”
梅洛恩本想朝她凶狠地呲牙,听到这话后愣住,那股温暖的奇异的光明魔法似乎钻进他心脏里,顺着四肢的方向流淌。
距他记事后已经过了百年有余,他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喜欢上外乡人本来只是猜想,直到那天听到面包房老板想把儿子嫁给她,梅洛恩挂在屋外的大树中,看着男孩羞涩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心里瞬间涌上无尽的妒意,那一瞬间简直想直接现身把这两个碍眼的人类吸干。
他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他喜欢她,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大树下,塔西看着面前两人,只觉得尴尬,突然身边飘来一张纸,条件反射抓住。
[中央法师塔:
七月初,将进行本年度的魔法师考核,请各位魔法师勿错过报名及考试时间。 ]
一个月后?
暗黄的纸张被捏得发皱,塔西抱歉地朝老板笑笑,“我可能得辞职了。”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塔西收拾包袱时,对着墙角问。
离开别墅前一秒,蝙蝠飞到她的口袋里,头朝下。
“这样不难受吗?”塔西自言自语,“算了,我不是蝙蝠,我也不懂。”
蝙蝠无语地翻了个身。
魔法师考核报名和考试都在不远的中央镇,她向有经验的镇民询问,靠步行只需要四天,还来得及。
离开血橙镇的当天,那些经常光顾面包房的年轻人都来界碑初送她,她感激地朝他们挥挥手后不带眷念地转身离开。
被迫离开家乡的那天起,她永远只是,也只能是一个旅客。
就这样,一人一蝙蝠风尘仆仆地抵达中央镇。中央镇繁华,人口密集,绕着边境一圈也找不到一栋无人居住的鬼宅,塔西心疼地掏出几个铜币租了一间破旧的年久失修的小房子,即便看房时有善良的阿姨告诉她这房子肯定会倒,主要赢在便宜,没办法。
租房并不是最大的挫折,报名才是。
报名初级魔法师竟然需要一枚金币!
一枚金币等于一千枚银币,一枚银币等于一百枚铜币。要知道,大部分普通家庭一年都赚不到一枚金币,更别说只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
塔西去银行里咨询,没有业务员看到她隐藏在破旧衣服下的潜力,没人愿意给她提供贷款。
在镇里转了整整一周时间,寻找一个可行的工作岗位,毫无所获。走投无路下,她进入冒险家协会寻找机会。
来的时间正好,负责人正对着一群人高谈阔论美好未来,“抓到一只吸血鬼,九能拿到十枚金币。”
“你们运气真不错赶上好时机,正好拍卖行需要吸引人的拍品,不然之前只能拿到三个金币。”
塔西在人群外徘徊,硬生生站了两个小时,念及如今的处境,想到已经翻了五六遍的教程和遥不可及的报名费,下定决心咬牙拨开人群,“我参加。”
傍晚,看道她带回一把银质手枪,梅洛恩在心里轻笑。
终于等到他登场的时机。
【作者有话说】
来啦,先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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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魔◎
塔西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松软的蛋糕, 分了四分之一放在盘子里,放在桌子的对角。她的蝙蝠室友看到这,飞下来立在盘子边, 不知为何她从这小东西的动作里看出优雅的意味。
她咬了口蛋糕, 幸福地眯起眼睛,这比从前干巴巴的面包好吃无数倍,“我明天要出门,最多一周就回来,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蝙蝠等她吃完后,把盘子推给她,接着回到墙角。
次日出发前,塔西再次重复一遍,“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即使她怎么摇晃自己的包袱,蝙蝠张着红色眼睛直直对着她,一动不动。可能被她锲而不舍的精神吵的烦了,终于飞下来在她脑袋旁转了一圈又回去挂着了。
塔西不再坚持,推开门迎面高调刺眼的白昼迈步离开,并不知道蝙蝠一直在身后远远地跟着她,晒一会太阳需要停在树荫和房屋遮蔽里躲藏片刻,等身体上的刺痛感消失后才能再次追随着她赶路。
塔西打开冒险家协会发的地图,上面画着中央镇前往西边几个无人居住废弃小城镇的路线,中间用赤红色的墨水圈住了一片区域。
他们说, 吸血鬼们正纷纷动身前往祖地,准备庆祝始祖一个月后的诞辰,这块区域是散落在东边的吸血鬼的必经之地, 运气好的话可以蹲到一只。
塔西步行三日后才到达地图上的位置, 她来得有些晚了, 在小镇里碰上几个强壮的猎人,可能是专业的。
他们哄笑着,拿着木仓对着她,“小东西,往那里去,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塔西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前往最西边的小镇,这里的建筑比之前见到的更加破旧,明明还处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毫无人烟的房屋静悄悄地立着,一切都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仿佛空气里充满随风而起的灰烬,堵在鼻腔里让呼吸变得艰难。
那群人先到这,觉得不详马上离开,并把用武力把其他竞争对手赶到这里。
塔西倒是接受良好,这里的阴影看起来没有别墅里的强,即使她熟练掌握初级光明魔法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她在小镇里转了一圈,在其他小镇未覆盖到的路线附近找个了小房子住下,她幸运地在里面找到干稻草,这里曾经应该是仓库。简单整理后,为自己铺了个床,在房间中间准备一个小火堆,这里温度比别处低,可以生火取暖和照明,她要把魔法省下来抓吸血鬼。
傍晚来临,天边只余夕阳,照得视野里万物的颜色都发红,整个小镇似乎被血浸润,温度又降了不少,风里带着些许腥气。
塔西指尖冒出金色的光点,她蹲在各个通道上布下囚笼法阵,法阵外又附加眩晕脱力等一系列符文加强效果。随地图发放的小册子里写道,如吸血鬼这种黑暗生物恐惧光明力量,她希望可以抓到一个没能力的。
夕阳彻底消失,小镇马上暗下,地上灿烂的金光逐渐消失隐入地底,她盘腿坐在仓库外的视觉死角里等待着她的猎物。
要是有一枚金币,她有自信能通过初级法师考试,可以拥有优越的薪水和生活,以后还能通过更高更难的考试,还能拥有更好更好的生活。
她仿佛是为了受苦降生,假如世间真有上帝存在,请保佑她。
安静的深夜和浅淡的风声提高了人类的听力,总是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耳底,土里的生物在努力爬出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风里带来欢呼声,腿有点发麻,塔西干脆爬起来去看一眼。
透过房屋间的缝隙,她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皮肤白得如雪,手脚被反绑,腰部冒着血,染红浅色的衬衫。
“卖了……也是……”
塔西隐约听到有人出声,引发同伴们的哄笑。
这是要干什么?
塔西摸不着头脑,继续朝那处观察,有人走上前解男人的衣服,月光下,裸露的胸膛雪白抓眼……
感应到什么,她马上回头,有个法阵开始工作了。
金色光芒点亮圆形阵法,里面躺着一个陷入昏迷的长发男人,金发如瀑,手脚都被金线束缚,塔西蹲在他旁边,掰开他的眼睛,眼眶里是深红色的眼瞳。
这位应该就是吸血鬼吧。
正在假装昏迷的梅洛恩:“……”
塔西把他抱回仓库里,点亮火堆,明亮的光线更适合观察。
男人皮肤如牛奶一般洁白丝滑,五官精致比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漂亮,除了异色眼瞳外和人类好像没有什么差别。
“嗯?”纤长的睫毛颤动,他在床单上蹭了蹭,张开眼迷茫地环视周围,随后不知所措地看向她,“你是谁?”
梅洛恩忘情地表演,拿出自己最无辜的眼神,看着面前人凝滞的眼神,好像和预想起了反效果,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演过头了
半分钟后,还是没有说话,他只好自己又加了一句台词,引导一下对话走向,“你想对我干什么?”
塔西垂下眼睫,强迫自己不要直视那双湿润的眼瞳。
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太美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宝石般晶莹剔透,她差点沉浸在其中。
塔西:“你休息会吧,我明天带你走。”
美人眼眶又湿润了几分,声音颤抖,“带我去哪,你要把我卖给拍卖行吗?”
塔西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干柴,不说话默认了。
一个不留意,手脚都被扎得严严实实的美人不知怎的窜到她身边,雪白的小脸轻蹭她的肩膀,“小姐,求求您,能不能不把我卖给拍卖行?”
痒意瞬间从肩头朝四肢蔓延,塔西吓得直接站起来,跳到一旁,“你干什么?!”
他无措地看着她远离,下唇咬得又湿又红,“我能补偿您,我的用处很多的,别把我卖给拍卖行。”
塔西突然问道:“你有一个金币吗?”
她要求得也不多,只想要一个金币。
他愣住,“没有。”
塔西又开口:“那你有998个银币吗?”
梅洛恩:“……”
你是只有两个银币吗?
他看起来好像要哭了,塔西扭头不看他,狠心道:“我很需要一个金币。”
接着指尖蹦出金线,缠绕在男人修长的脖颈上,另一端连接房檐,“你冷的话就烤烤火吧。”
说罢,转身离开仓库,不放心又在门上加固了一个法阵。
深夜的凉风吹走她的慌乱,塔西觉得自己宛若落荒而逃,她在屋外转了转,莫名又走回刚才的位置,透过房屋间的缝隙,地上散落一地衣服,堆放得很是随意。
他们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塔西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转了一圈又走了回去,推门看清屋内情况的刹那,她愣在原地。
“我祖上有魅魔的血统,可以用这种补偿您吗?”
美人的上衣挣脱得松散,胸口大漏,雪白的肌肤,粉红的体晕,还有身体上缠绕的银链,从她的角度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常年平淡无波的神色裂开一条缝,“你到底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被蛊惑◎
被束缚的男人向她垂首,不动声色地用言语诱导,“只要您不把我卖给拍卖行,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塔西皱眉道:“我不需要, 你不冷吗, 快把衣服穿上。”
梅洛恩装作并不懂的样子,解释道:“血族身体里的血自然感觉不到冷。”
塔西见他一动不动,主动走到身旁弯腰伸手把他衣服拉上,仔仔细细扣上每一颗扣子。动作间, 手不可避免碰上他的身体, 耳边传来轻微的呻吟,声音透过她表情的缝隙钻进身体,挠得她心里发痒。她敏锐地意识到这是男人想逃跑的阴谋,不由得加快动作, 雪白的胸膛完全消失后马上退到一旁。
她站在门边看着屋外的月光,声音冷漠但耳尖发红,“趁现在能休息睡会吧,过几个小时太阳出来就走。”
男人解释道:“晒到阳光我会死的。”
差点把这忘了, 塔西揉了揉眼角, “那明天晚上走。”
身后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她担心这人又把衣服给脱了,赶紧转身向制止他,没想到男人只是挪动身体坐到她的稻草床垫上,用一种纯洁中透着狡黠的眼神看着她,似乎看清那一瞬间她的想法。
不用在意这些,塔西深呼吸, 在心里对自己说。她马上能拿到好几个金币, 能参加初级法师考试, 能拥有宽敞明亮的未来,能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还可以用剩下的钱买到家里蝙蝠喜欢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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