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你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塔西。”
独自吃完一整只兔子,塔西感受到少见的饱腹感,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很适合进行学习,可惜那位先生不让她把书带回来。
灭掉火堆,吸血鬼让她把柴火留下来,他从屋里翻出一个铁锅,取下兔子骨架跃跃欲试准备尝试熬汤。
她则去提了桶水,到后面洗澡,随后回到卧室里,从包袱里取出冒险家学会给的小册子,上面记载了关于吸血鬼的常识,当时赶时间只是囫囵吞枣看了一遍。
在倒数第三页的底部找到一串补充小字,“血脉浓度高的吸血鬼可以变成蝙蝠,与寻常蝙蝠不同的地方在于,眼睛是红色,浓度越高色泽越深。”
塔西翻上本子,往外看了眼,那只正吸血鬼坐在隐蔽处对自身厨艺进行探索,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抬头看来,眼瞳深红迷人。
在床上小憩到下午三点出头,塔西爬起床洗了把脸。
吸血鬼等在门口,一定要她喝完一口汤再走,想同上午一般表演试毒,没想到她直接接过碗,吹凉后直接喝完了。
“谢谢,味道很不错。”塔西脑里思绪凌乱,朝他点点头就出门了。
梅洛恩拿着空碗,疑惑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怎么睡了一觉后两人的关系突然就亲近了这么多步。
半小时后,塔西抵达别墅,男人还是站在楼梯下等她,这次她没有迟疑,直接跟在他身后上楼,快到二楼时近乎并肩而行。
净化魔法比教程书上的初级魔法难学多了,书本和铜币直径差不多厚,一半都是咒语和法阵,剩下一半是注意事项。直到天边泛白,她也只背下第一步的咒语和法阵,还未实践真正学会多少还不清楚,而这样复杂的咒语还有五段。
看着她把头发抓得凌乱,跟钻了好几个树丛一样,靠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忍俊不禁,安慰她还有很多时间,不用着急。
塔西幽怨地看他一眼,她才没有这么多时间。
她在纸上完整地默写一遍咒语,看到这堪称鬼画符的字迹,男人眉头一皱,把手里的餐盘放到桌角,“这个字母不是这样写的,书上是印刷体,你不能跟着这样写。”
塔西没上过魔法学院,咒语都是自己看书自学的,书上怎么写她就怎么写,闻言迷茫抬头看他。
“等学完,我再教你怎么写,先吃点东西吧。”
餐盘被修长的指尖推到面前,宛如记忆里动作的重新演绎。
塔西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怀疑家里那个是蝙蝠化形就算了,现在还怀疑这个同样神秘的男人,怎么看一个像一个。
吃完点心,塔西又复习一遍今日所学,和男人告别准备离开。
男人拿着她还回来的法杖跟着她走到院子里,也不说什么,就直勾勾地盯着她。
后背被看得发凉,她看了眼法杖,突然意识到什么,走上前接过法杖指向天空,一簇金光升空,随后爆炸分散成为一个夹心面包的形状,和她写的字一样抽象。
但男人就是看懂了,笑着轻声对她说了声“明天见”。
“明天见。”塔西离开别墅,走到马路对面她回头看去,他还立在那个位置,被铁门的缝隙割得粉碎,显出几分孤寂。
今天,吸血鬼为她准备的是五只烤鹌鹑还有昨天剩下的兔子汤炖野菜,不过等她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四只鹌鹑了和地上的一坨黑炭。
见失败品被发现,他尴尬地笑笑,红眼睛里溢满笑意,灵动鲜活,“我以为我可以的。”
鹌鹑已经处理好了,羽毛被拔去内脏已掏空,肉上还撒了一点香料腌制。
“我昨晚出门碰上隔壁的阿姨,听说我是你的朋友要给你做饭,她就给了我很多东西。”
想到刚才偶遇妇人暧昧的眼神,塔西觉得对方心里吸血鬼应该不是自己的“朋友”。
一个貌美的Omega来投奔单身的Alpha,还要帮忙做饭,任谁也不会觉得只是普通朋友。
她一向不在意流言蜚语,应了一声,开始烤肉。
吸血鬼没事干,坐在她旁边闲聊,“为什么你需要一个金币?”
塔西:“……”
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见她不回答,吸血鬼凑上来,搬着凳子坐到她右边和她肩膀挨着肩膀,“塔塔?”
互知名字的第一天,她在对方口中都有小名了。
呼出的气息带着凉意打在耳际,塔西右耳红了一片,不自在地往左边靠靠,被迫回答,“我想报名初级法师考试,费用是一个金币。”
“那现在是不是找到工作了,塔塔真厉害。”
塔西的左耳也开始泛红,“还好吧。”
对于那些热情的散发善意的人,她总是难以招架,有点害羞,绝对不是被美人夸一下就脸红,她已经是成年人了。
一时失利代表不了什么,塔西决定找回上峰,“你上次不是说父母会担心吗?”
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后垂下眼眸,失落道:“你也知道,血族是黑暗生物,一直不受世人待见人人喊打。如果我能和一个厉害的光明法师当朋友,他们会很骄傲的。”
他眼边的红痕缓缓加深映入眼帘,纤长的眼睫在晨曦下反射着淡淡的亮光。
塔西停下动作,无措道:“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
【作者有话说】
来啦,争取五一期间完结,不出门库库写(希望?)
吸血鬼道:“那你想跟我回家吗?”
塔西愧疚感未散,心里突然多了“羊入虎口”的不详预感,“为什么要和你回家?”
他理所当然道:“你不跟我回家,他们怎么知道我交了个光明法师朋友。”
进展过分迅速, 塔西婉拒, “我还要考试呢,不知道还要多久时间。”
“好吧。”吸血鬼会看眼色,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让场面变得尴尬。
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亲近,塔西自己都没有办法具体解析对他的感情。漂亮的Omega,宛如家人般的蝙蝠,两个要素叠加,需要一段时间整理思绪。
鹌鹑烤熟了,塔西吃完后洗了个澡上床补觉去了,她睡眠很浅,从没被吸血鬼的动静吵醒过,他应该有刻意放低动作音量。
一觉睡醒又是下午三四点,桌上放了个水盆,男人浑身包着黑纱,身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邀功道是自己打的水,给她洗漱用的,并问她明天想吃什么。
塔西洗了把脸和他告别,隐约看到屋檐上莫名多了个黑色阴影,看着洁癖全身难受,马上到院子里找到扫把清理,刚转身扫把就被他抢走了, “去工作吧,我帮你把脏东西弄干净。”
“谢谢。”
看他坚持,塔西只好出门,路上碰到熟悉的阿姨,对方打趣她找了个好老婆,又漂亮又贤惠,下午这么大的太阳还帮她出门打水做饭。
她尴尬地笑笑,扯开话题谈了会天气后离开。这种情况再解释对方也不会信的,阿姨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
进入别墅,塔西和男人都没有说话,默契地一前一后上楼。
她翻开书本,把上次背的咒语复习了一遍后开始今天的学习,不知不觉就到深夜,窗外漆黑一片,她扭扭头放松颈椎,起身走到窗户旁眺望外面色调阴郁的风景,别墅里的夜晚好像更黑一些,布满荆棘的围墙似乎把里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她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男人,双腿重叠,身体扭出一个奇怪的弧度,手臂无力地垂在沙发外,指尖近乎触碰到地面,应该在睡觉,他今天好像很疲惫。
塔西走到他附近的书架旁,假装在看书架上的书籍,实际在偷偷观察他,扭曲的身体刚好可以完整地展示他的身体,身形纤瘦颀长,腰细臀翘,露出的手腕和脚踝都很细,大概是个Omega 。黑色长发披散在沙发上,从她的角度看,男人背后似乎长出了一对漆黑的羽翼。
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只能联想到白色羽翼的天使和黑色羽翼的乌鸦,哪个都和男人很不沾边。言语容易伤人,加上男人算是老板,她不会把这荒谬的思想碎片宣之于口。
当然,假如梅洛恩知道她会从自己联想到乌鸦,会气到放弃装睡。
男人收回手臂,揉了揉眼睛,塔西马上转头假装研究书籍名称。
他看向女Alpha的背影,往旁边看了眼,不带恶意的嘲弄道:“你想成为黑暗生物吗?”
塔西回过神,面前全是与黑暗魔法相关的书籍,被他的话惹得有些尴尬,但面上不显,没事人一样地走回书桌旁坐下,“我好奇要是懂得黑暗的原理,会不会对学会净化法术有帮助。”
“黑暗魔法有蛊惑性,人类触碰会被引诱着不停堕落,直到成为黑暗的囚徒,或者,死亡。”男人收起笑意,温和的声线里带上一丝个人情绪,“别看这些东西。”
他不想自己堕落,还是不想自己死亡,又或是二者都有,塔西听不懂。
如果她接触黑暗魔法堕落,男人就得再去寻找一个光明法师净化,很合理的逻辑,但又隐约觉得不止如此。很多事细想都找不到逻辑,越靠近才能看得越清晰,只有更多的接触才能找到答案。
男人突然道:“晚上想吃什么?”
塔西愣住。
等了会,他又问道:“每天吃面包会不会腻?”
塔西:“才吃了两天。”
“我以为人类的两天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他轻笑,轻松的话语里似乎藏尽无数隐喻,“塔西小姐觉得多长的时间算很久。”
塔西:“只要好吃,我就永远不会腻。”
“塔西小姐是个懂得满足的好孩子,但生活总是要存在变数和刺激,才能让自己感受到真正的活着。”
说罢,他起身离开书房,放心地把她一个人留在书房里。
房间外,楼梯传来向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塔西起初觉得他呆在书房里是为了监视,从如今的表现上看又不太像,奇怪的人,她低头眼睛看着书却在脑里正在纠缠的每一思绪里都是刚离开的人。
半小时后,男人端着餐盘回来,两面煎出颜色的肉排和一个煎蛋,底下是满满的蔬菜水果沙拉,“新鲜的牛排,试试如何?”
只要比那些即将变质的干巴巴面包好吃的食物,在塔西口中都是美味,她确实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清晨,天边即将泛白时,塔西默写完今日学的法阵和咒语,自觉带着法杖下楼到花园放魔法烟花。
男人的头发发质极佳,如同来自东方的绸缎一般光滑,倒映着天边的烟花。
他突然开口,“我八岁生日的时候,母亲花了大价钱加上武力逼迫才请到光明法师帮我放烟花。人家不肯进入黑暗领地,只在小镇外面放。”
塔西回头看他,没错过他发丝间绽放的金色花朵。
“晚上是我们种族活动的时间,所有族人都放下手上的活凑到窗台看烟花,我吵着想靠近,母亲只好带着我到小镇边缘。”
塔西:“你前天说没人给你放过烟花。”
“嗯,因为这一切只是一场阴谋,为了保护我,母亲丢掉半条命,修养了几十年才勉强恢复。”
塔西心中一紧,心里不由自主帮他补全下一句。
但男人只是笑了笑,“好像说太多了,今晚再见,回去好好休息,按如今的进度,只要再几天就可以学完了。”
虚弱的晨曦带来沉默,塔西心里闪过淡淡的失落,男人没再说话,和她一起站着面对重新陷入寂静的天空。
“晚上再见。”
塔西放下法杖,转身离开,没看他的表情。
今天走得早了点,街道比往日更空荡,她在转角碰上那群孩子,孩子们跟见到鬼一样掉头就跑。
塔西,“……”
别怕,其实她是个好人。
回到家里,吸血鬼为她端上一碗肉汤和已经切成小块的法棍,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看着她进食,目光温柔仿佛丧失冷血动物的天性,这一刻,他好像就是阿姨口中“贤惠的漂亮老婆”。
塔西突然从他的神色中看到另一个人。
今天中午,虽然感受到疲惫,但她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翻去。
为什么她会在吸血鬼身上看到男人的影子,又在男人的身上找到吸血鬼的影子。
睁着眼到下午三点,她僵硬地起床,僵硬地和吸血鬼告别,僵硬地出门。
走在大街上,她破天荒地接受教堂信徒的推销,跟他进入教堂。为了留住这个可发展对象,对方直接带她来到圣子的告解堂前,“别难过了,孩子,认真忏悔,圣子会为你洗清一切罪恶,重回光明。”
塔西点点头,走进房间。
圣子金发碧眼,如果散落凡间的星子般高洁,“请坐,你于何时何地犯下了什么罪行?”
塔西如今看到金发就想到吸血鬼,只能抬头盯着教堂天花板上的壁画,回忆道:“今天吗,还是昨天,也有可能前天就开始了。”
“我好像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况且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周的时间,我是不是还挺差劲啊。”
圣子天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更令人疑惑的是,她好像真的在忏悔。
上一个从这间屋子离开的人,被人拍走了喜欢的东西,尾随对方离开拍卖行,杀人取货。
上上个从这间屋子离开的人,家庭圆满,但还是在外面养了十几个情人,并且都有了孩子。
“抱歉,主帮不了你。”
塔西被圣子请出告解堂,大概还加上教堂,教堂里的信徒们祷告暂停,对着她的后背指指点点。
连圣子都没办法洗清,不敢想象这个年轻人到底犯下怎样的罪恶,手下有多少条人命。
只有塔西懂得圣子的隐喻,她没有罪,无需忏悔。
喜欢,人之常情。可同时喜欢,这份感情就不这么纯粹了。
塔西决定,等她考过初级魔法师,会努力工作把钱还给男人,再攒点路费给吸血鬼,保护他安全回家和父母团聚。
想到这,心脏传来丝线扯动般的抽痛。
她面上不显,如往日般平静地走入别墅。
【作者有话说】
◎我也是礼物吗? ◎
脚底刚触碰到绵软的地毯, 耳边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带了点赌气的埋怨,“今天晚了点。”
梅洛恩在这等了快半个小时。
塔西走向他, 回答道:“我去附近转了转。”
两只脚同时踏上楼梯, 男人侧头看她,“拍卖行?”
“教堂在发面包,我进去看看。”
“你以后想去教堂工作吗?”
“他们以后应该再也不想见到我。”
两人闲聊,同正常的朋友友相处一般。
塔西发现,他比自己矮一点,发顶平对自己眉毛,看着自己时需要微仰着头,他总是听得很认真,每一句话都会有回应。可惜看不到他的脸,不然这个角度会显得人很可爱,她觉得有些惋惜。
万事开头难,熬过前两天, 净化魔法后面部分很简单, 是某个初级魔法的变种, 学习起来很轻松,学习时间缩短,意味她和男人的相处时间也在缩短,离开的时刻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今日看书时,每隔半小时放松时,视线总不自觉往沙发的方向瞟。虽然同时对两个人产生好感不道德,但她已经选择离开,不纠缠玩弄别人的感情,请别责怪她趁最后的时间多看两眼。
他的头发很长卡在臀上几厘米, 发丝卷曲的角度以她的文化水平算不出来,估计一下和她手指完全张开时虎口的弧度相似。
视线头发下移动,看书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什么,转头看来,塔西仓皇低下头看书。
梅洛恩轻轻挑眉,这家伙今天总是在偷看他,看来昨天晚上卖惨有效果。
他喜欢塔西,从跟着她离开红镇时就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了让心上人同样喜欢自己,作为天生的表演艺术家,他选择如今这个及其高效的方法——同时扮演多个角色,她喜欢上哪个,那个角色就会留下陪在她身边。
从她的表现看,对方好像喜欢外表神秘强大内心脆弱可怜的人设吗?看来贤惠顾家的吸血鬼人夫角色可以渐渐淡出离开对方生活。
他看着书柜,思索着未来几天的表演方向, Alpha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在他身上停留,眼神宛如精神抚慰,从身上扫过时激起他骨子里魅魔血统的激荡。
梅洛恩向后仰头,后脑靠在沙发扶手上,小巧的喉结滚动,他看着天花板的雕花发出无声的叹息,真想让她的手真正地抚摸自己的身体,在那些敏感的位置游走。
男人突然起身离开,塔西看了眼他的背影,眼神陷在他精致的腰带和细窄的腰身上,她抬手撑在桌面上,掌心盖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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