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淮看着她,没有说话。
甘棠真的很有灵性。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有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这种能力就像是情绪的晴雨表一般,能让她轻易察觉旁人的喜怒,而她也愿意去给予一定的反馈。
在这一刻,她懂他,且愿意陪着他。
他望着女生的白皙面孔,真切意识到自己的心开了条缝。
不是说不清道不明,而是轰然倒塌一般。
秦屹淮低头,终于换了个话题,将外面的塑料薄膜撕开,打开盒子看了一下:“这什么味儿的?五颜六色。”
“薄荷糖,当然是薄荷味的啊。”甘棠用一种回答白痴的语气说话,脸上大写几个字:你在说什么屁话?
秦屹淮懒得跟她计较,打量过一眼后皱眉问道:“色素会不会太多?”
甘棠买过很多次这种糖,十分笃定:“不会,这是用鲜花的颜色调的,不是色素。”
那就行。
“啪”的一声,秦屹淮将盖子合上,把盒子还给她:“你自己吃吧。”
他站起来,将脱下的西装外套穿上身,白色衬衫下的硬朗线条隐有起伏,最后被外套半遮住。秦屹淮低头整理袖子,对她似有若无勾唇,腔调有些散漫:“我们大人不吃这种东西。”
甘棠撇嘴:“……无趣。”
他拍拍她脑袋,指尖触感柔软,动作里满是纵容和宠溺:“走吧,无趣的大人送你回家。”
甘棠抬头,杏眸看着他:“回哪个家?”
秦屹淮不假思索:“林港。”
“……哦。”她没反驳。
两个人背对着落日,一前一后往前走,秦屹淮宽肩窄腰,高大身影停在原地,转身,等她走上来以后,十分自然牵上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削瘦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隐有青筋。而她的手白净细嫩,刚好被他包裹住。
甘棠任由他牵,十指紧扣,半点反应也没有,还在给他推荐薄荷糖:“真的不打算试试?我经常买的。”
秦屹淮捏了捏她手心,面目轻松:“不会蛀牙吗?”
“哈哈哈,以前会,照样吃,原本半年看一次牙医,现在三个月一次了。”
“……”秦屹淮低笑。
真是说不出的松弛感。
回了车上,甘棠刚系好安全带,旁边车窗就升了上去,她手指刚按住按钮想降下去,身旁男人就按住了她的手。
秦屹淮看着她,眸中暗涌,甘棠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接吻的次数并不算少,可是每次她心跳都会加快,男人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甘棠眼睫颤动,心跳如鼓,松开唇瓣,轻闭眼,任他深入。
外面行人来往,车窗薄膜将春光隐匿,两人呼吸交缠,秦屹淮覆身在她身前,压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倾向自己,低头辗转,侵略意味如此明显。
秋离冬至,冬去春来,两个的关系越来越自然,周围知晓他们关系的人越来越多。
甄淑华突袭林港,果然碰见了甘棠,欣喜之余,趁着她不在,当即问他:“要是真合适,把人带家里来,不结婚,订个婚也不错。”
甘家可没那么容易放人,任重道远。秦屹淮含糊过去。
温思茗的咖啡馆开张没多久,倒闭了一次,她不灰心,心心念念,总觉得这次自己一定会成功。
甘棠在此期间,保守治疗,手动过两次小手术,但基本没什么作用。她看起来心大,但其实也不大。秦屹淮在此期间一直陪着她,有找人问过治疗手臂的医生。
手术治疗休息完后,甘棠经常会去帮温思茗忙,没事出去旅旅游,见见世界,编曲子发网上,倒腾各种新东西,生活算是充实。
秦屹淮偶尔会去咖啡馆接甘棠,两个人给彼此留够了私人空间。
直到,他又一次见到了陆一舟。
自从甘棠跟陆一舟分手之后,陆一舟就消失在了榆城,人间蒸发一般。
秦屹淮和甘棠成了男女朋友,周围人也不会瞎了眼在他面前提起陆一舟。
这个人像是彻底退出了他们的世界。
可是他又回来了,秦屹淮倒是有点意想不到。
那天下了点小雨,整个榆城像是加上一层冷色调的灰白滤镜一般,天边雨丝飘扬,榆城被浸润在氤氲的水汽中。
秦屹淮那天去咖啡厅找甘棠,他推开门,店里顾客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人不多。
屋顶的暖色光与外界阴沉的天气格格不入,甘棠坐在琴椅上弹琴,弹的曲子十分大众,爵士钢琴曲《秋夜》,旋律灵巧轻快,很能烘托室内气氛。
秦屹淮找个了偏僻的地方落座,点了单后,欣赏不远处安静漂亮的女生。
他没有等很久,甘棠弹了十几分钟才结束。
她刚起身,一曲完毕,脸上表情未松动多久,像是瞧见什么令她意外的人或物一般,眼睛定在那处。
秦屹淮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瞧见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可甘棠只看了两三秒,随即抿唇,泰然自如收回了眼,小梨涡的弧度比往常浅了许多。
有店员跟甘棠说什么话,她的视线落在秦屹淮身上,虚握拳,朝他走过来。
桌上放了她喜欢的布朗尼蛋糕,她自觉端过去,放在自己面前。
甘棠恍若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年轻男人,一手拿起叉子,抬眸望向秦屹淮:“今天怎么想着来这里了?”
秦屹淮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清淡,漫不经心道:“路过,来看看你。”
他刚在外面谈完事情过来,想着接她一起回家。
“……哦。”甘棠低着头,眼睫颤动,闷头吃自己的甜点。
陆一舟的视线夹杂着太多情绪,不解,疑惑,亦或是难以置信。
可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姿势没有很亲密,秦屹淮垂眸看着她,看不清眼底情绪,周遭凛冽气势散去一些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算得上是他一个妹妹。
陆一舟觉得自己或许多想。
他起身,想过去打个招呼,顺便找个由头亲近甘棠。
秦屹淮早注意到来人,掀起眼皮看他。
男人眉眼冷峭,看上去疏离感很强,漫不经心的一眼,隐隐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陆一舟见状,将视线从甘棠身上收回,先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秦二哥,真巧,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秦屹淮没立刻说话,听见陆一舟放柔了语气,转过头对甘棠说道:“棠棠也是,我们几个月没见过了。”
甘棠低着头,手顿了一下,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准确无误落进两个男人的眼底。
秦屹淮忽然觉得陆一舟碍眼极了,食指在桌板上无规律地敲了两下,脸上淡笑,语气也温文尔雅:“不是很巧,我特地过来找她的。”
陆一舟脸上表情僵住,脑中千回百转,没说话,视线移向一旁垂头吃蛋糕的甘棠。
自始至终,她都在保持沉默。
秦屹淮的目光扫过女生垂下的脑袋,微扯唇,出声道:“头再低下去,小心蛋糕沾头发上了。”
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效果很强,直接把人炸开。
“啊?”甘棠惊呼一声,赶忙把头抬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头发有没有黏上蛋糕。
陆一舟静静看着他们,原先只算得上认识的两个人,不知何时,语气姿态竟熟稔到这种地步。
气氛有些诡异,秦屹淮坦然坐在一旁,等着甘棠出声离开。
她向来无拘无束惯了,不会把自己拘在这种奇怪氛围里。
果不其然,甘棠草草把盘子放一边,抽张纸擦过嘴巴以后,才抬头对陆一舟说了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了,不过今天有事,我们先走了。”
她说完以后,立马对着秦屹淮露出求助的眼神。
甘棠今天没开车过来,外面在下雨,她也走不了,叫司机来接的话还得花时间等,现在只有秦屹淮能带她出去。
陆一舟在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的眉眼官司,心底的不祥预感愈发严重。
秦屹淮打量她的无辜面容,唇角括弧愈发深刻,嗓音清淡,跟对面姑娘说:“走吧。”
语毕,甘棠忙不迭拎包起身,仿若这里有洪水猛兽。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陆一舟看着她转身的背影,上前一步拉住她纤细手腕,喉间艰涩,顿了片刻才出声试探道:“棠棠,秦二哥比较忙,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甘棠拽开手,回答完以后才想起问旁边男人,“你忙吗?”
陆一舟随即盯紧他。
秦屹淮垂眸在两人触碰的地方看了一眼,眼底暗沉转瞬即逝,面色如常:“不忙,本来就打算送你回家的。”
这一句把陆一舟心底侥幸的希望杀死。
秦屹淮没管他,牵住女生出了门。
榆城落雨逐渐变大,从高处坠落,在空中连成密密麻麻的白线。秦屹淮撑着伞,搂过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护住。
两个人姿势极其亲密,再怎么样也不会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知道陆一舟在看他们,所以他将她搂得更紧。
两个人上了车,秦屹淮收了伞,外面的雨忽然一下剧烈,落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起来。
男人在她白净小脸上打量过,蹙眉:“衣服湿了没?”
短短几步路而已,算不得太长。
甘棠摇头:“没有。”
车内的空气像是在慢慢凝滞,两个人不约而同保持沉默,小小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
秦屹淮开车驶离时,甘棠没忍住,偏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浩荡的雨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咖啡厅在她眼中倒映成一个闪着昏黄暖光的小点。
雨刮器划落前窗的水花,男人面朝前方,不紧不慢,低声提醒:“收收心。”
三个字,情绪淡得刚刚好。
甘棠以为自己听错,偏过头看了眼男人,眼珠子轻颤,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秦屹淮把陆一舟的到来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并不会改变任何既定事实。
甘棠基本藏不住什么事,小姑娘很机灵,但输在太年轻,不懂得掩饰,骗不了他这只千年的狐狸。
她的心神不宁不是假的,秦屹淮认为自己可以理解,但他不是很想理解。
秦屹淮那晚没有把甘棠送回滨豪,他开车回了林港,甘棠没有任何异议。
两个人用完餐,各自干各自的事,初一已经长大一些,小奶猫一个,嘤嘤叫,慵懒蜷缩在角落里。甘棠试了会儿琴,把它抱起来,不宁的心思早被扔至天边。
秦屹淮从书房回来,看着她逗初一玩乐,小梨涡抿开一个浅窝。他眯着眼,忽然觉得小姑娘怪没心没肺的。
见了前男友,就对前男友念念不忘几分钟;回了家,就把前男友忘得一干二净。
她对另一半的喜欢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秦屹淮始终摸不清楚。
“棠棠。”他喊了她一声。
甘棠抱着猫转过身看他,小姑娘眼睛水灵,眸间干净得要命。
秦屹淮倏忽觉得,能不能摸清楚不重要了,没心没肺多好,反正她现在平静下来,他应该是高兴的。
他那时不会想到,她的没心没肺有天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台风过境,夜间的风雨愈发剧烈,风吹雨打,树枝摇曳。
两个人在浴室里,温暖的水汽在瓷砖上漫起一层薄雾。秦屹淮扣紧她腰,把她放盥洗台上,倾身亲吻,他在她唇间攻城略地,享受这种主导的感觉。
他这次没有轻描淡写放过她,半强迫她低头,让她看看自己如何被他占有,忽轻忽重,盖上属于他的烙印。
这种出乎寻常的快感让他觉得痛快。
摇晃的影子不停。
秦屹淮看着她咬唇,栗色瞳仁紧缩,想看又不敢看。
他喉结滚落,重新吻上她的唇,眼底蕴含墨色,声音嘶哑温柔:“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女生的面孔娇戚哀怜,她杏眸盈着水,低声,似是在回答,似是在央求:“秦屹淮。”
那点不高兴逐渐烟消云淡。
两个人闹到很晚,隔天晨光破晓,绿叶上昨夜的雨水未干,空气满是湿稠。
甘棠侧身背对着他,露出半张白皙侧脸,呼吸清浅,睡得很熟。
秦屹淮没叫醒她,让她睡足。
台风驻足,外面风雨不断,这几天甘棠都在林港,闷在家里不想出去。
陆一舟找不到她,去滨豪去乐团去咖啡厅都不见她人,给她发消息也不见她回。
他几乎不用特别向别人打听,因为秦屹淮和甘棠在一起并不算是秘密。
那天周日,秦屹淮清晨用完早饭,待在家没出门。
他穿了件休闲衬衫,去了书房,将上次没和老爷子下完的棋复位,胳膊架在扶椅上,指尖捏着棋子,蹙眉沉思良久,忽而听方姨说外面有个人找他:“他叫陆一舟,说是有事找您。”
秦屹淮盯着面前的棋局,面上像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扯唇:“让他进来。”
方圆星阵上,黑子棉柔,白子杀机正盛,可恍然之间,视线扭转,分明是黑子占上风。
秦屹淮扔了棋子,起身。
他离开书房时,转身去了主卧,轻推开门,床上鼓起一个小包,被子随着女生的呼吸起伏。
甘棠还没醒。
秦屹淮穿过长廊,拾阶而下。
陆一舟站在那里等他,目光透过他,不遮不避,看向后面。
秦屹淮淡笑,身后长廊顶端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不染尘埃:“她还没醒。”
轻飘飘四个字,说得坦然直白。
陆一舟看他的眼神仿佛像淬了冰渣子,他太过理想化,竟然还试图站在道德高地批判他,毫不掩饰失望:“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秦屹淮似是觉得有意思,双手插兜,一副正人君子的架势,反问:“我是哪种人?”
他是哪种人?
人是不可以用几个词简单定义的。
就好像他在父母亲友间是个挑不出错的人,在公司里是个不留情面的上司,骂他的人当然会有,有时在外还能被统一冠上资本家的名头,不过宣传得好,可能就是个良心企业家。
谁说得准?
他是哪种人?
谁又能轻易下定义?
就像一个六面体,无论从哪个视角看,最多都只能看见三面。
方姨过来给客人上了杯茶,她察觉气氛不太对,将茶杯放下以后就转身离开。
秦屹淮施施然站在他的对立面,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陆一舟站得不远,能看得见他脖子上的暧昧抓痕,他气急攻心,嘴里愤怒不甘,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这一下完全没收着力,秦屹淮也没躲。
他抬手轻摸过侧脸,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是自己提的分手,为什么总觉得甘棠会一直等他?
如果还喜欢,为什么要提分手?
他们都站在各自的立场里,只能看见单薄的平面,瞧不见旁人掩埋暗藏的痛苦心思。
诸如陆一舟无法诉诸的没担当。
诸如秦屹淮没想到自己的疲惫,有一天也会离开她。
“两清了。”秦屹淮淡声道。
关于道不道德这种事,根本无法评判。
他懒得跟陆一舟费口舌,抬眸睨他一眼,问道:“我把她叫下来?”
陆一舟当然没继续在这里呆,他有些害怕,害怕看见甘棠姿势暧昧跟旁人站在一起的场景。
他会疯掉。
“你以为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要?你以为你能跟她在一起多久?你以为你们能有多圆满?”
陆一舟的质问语气一声比一声重。
秦屹淮听见他这几句话,心中满是不屑。
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陆一舟很快离开,秦屹淮转身,看见甘棠不知何时站在楼上。
两人视线相对,秦屹淮十分淡然:“醒了?”
甘棠下楼,身上睡衣松松垮垮,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抬手抱紧他紧实的腰,脑袋贴他怀里。
估计才刚醒没多久。
秦屹淮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揉揉她后脑勺:“起这么晚,洗漱吃饭了。”
甘棠细如蚊蝇“嗯”了一声,想踮起脚亲他,眼神扫过他的脸,动作忽然停滞,惊疑道:“你脸怎么红了一块?”
秦屹淮垂眸低笑:“被人打了。”
甘棠以为他在开玩笑,勾着他脖子,眉眼微弯,唇瓣在那处轻轻贴了一下,像只小猫一样,软声咕哝:“亲亲就不疼了。”
哄小孩儿一样,但神奇的是,他静看着她,眼底波澜微动,竟确实不觉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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