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继续说:“说起来,我可从没见你身边有过女朋友,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瞎讲什么,”他生气,作势要拧她的脸,指尖碰上去又舍不得,最后在贴过纱布的伤口上点了一下,“痛吗?”
“当然痛啊,都快痛死了。”她说话时小眉毛紧成一团,表情灵动,竟有几分娇俏。
秦萧又笑起来。
罢了,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不急于一天。
凌霜相当懂得察言观色,笑盈盈道:“师兄你高兴啦?我以为你刚刚在生气。”
“老大,你这样说话,好恶心哦。”一旁的赵小光故意端起嗲人的腔调。
凌霜一阵爆喝:“赵小光!你才恶心!”
陈文杰进来,指了指昏迷中的徐司前问凌霜:“凌队,这人要不要收监啊?”
凌霜敛起笑容,说:“暂时不用,还没审完。”
“那今晚你们三个谁留下来看他?”
“我吧。”秦萧率先开口。
“还是我来吧,老吴说底下县城的解剖工作都会总到你那里了。”凌霜说。
赵小光立刻举手:“老大,我和你一起,这人太危险,我留下保护你。”
凌霜同意。
有赵小光在,秦萧也略放下心。
医务室没别的床,凌霜和赵小光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凌霜看护上半夜,赵小光看下半夜。
快天亮时,凌霜合眼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时间依旧是哥哥带周浔安回家的那个暑假。
家里有外人,她花了一个小时纠结穿什么衣服合适。长裤没什么特色,裙子有点太刻意,短裤又会露出大腿。
凌霰突然上楼敲她的门:“小鬼,今天爸妈不在家,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和你浔安哥钓鱼就不带你了。”
“来了来了!”凌霜随便找了条裙子套上,踩着拖鞋出来。
天气很好,二楼视野开阔。
凌霰和周浔安正在整理渔具,凌霰不小心碰翻了水杯,周浔安的白色T恤打湿大半。
凌霰随手从沙发上扯过一件衣服丢给他:“穿我的吧。”
凌霜定在台阶上,不敢往下走也不敢动,她的视线不停往下偷瞄——
男生衣摆一掀,露出肌肉流畅的背脊线,和那种健身房里特地练习出来的肌肉有所区别,他的背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蓬勃。
她看呆了,心脏怦怦乱跳,手机“咚”地掉落在地。
周浔安听到动静,抬头,笑了声:“小霜同学,早上好。”
完了,她刚刚算不算偷窥?
他有发现吗?
凌霜做贼心虚,耳朵滚烫,下楼时心不在焉,踩空台阶,摔了下来。
去医院的路上,周浔安开车,林霰碎碎念:“凌小霜,你蠢不蠢啊,下楼还能摔着?要弄伤脚,看你以后还怎么跳舞。”
凌霜既羞耻又害怕,全程低着头,眼泪汪汪。
“凌霰,你少说两句,”周浔安瞥了眼车内后视镜,同凌霜说,“小霜同学,别听你哥瞎说,只是几级台阶,不会影响你跳舞。”
“周浔安,她到底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啊?”
周浔安淡笑:“你那么凶,我替你哄哄。”
梦境最后,他又喊了她一声小霜同学。
凌霜猛的惊醒——
一抬眉,见徐司前睁着一双淬毒似的眼睛凝视她。
“小警察,你照顾了我一整晚?”他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依旧轻浮。
“不是照顾,是看守。”凌霜站起来,冷淡应道,“你要是身体不难受,就起来跟我回传唤室。”
半个小时后,徐司前手机进了通电话。
“老徐,我到了,你人在哪。”宋渠问。
“南城警局。”凌霜替他讲完,冷漠掐断电话。
宋渠听完眉头直皱,肯定又是第二人格闯下的祸。以前这小子出来,顶多惹点小乱子,现在直接把自己送进警局了。
他这心理医生快成保姆了。
宋渠匆匆赶到警局,又是出具从医资格证书,又是声泪俱下地编造故事:“徐司前小时候受过一些非人虐待,他爸天天打他,断了一排肋骨,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碰到暴雨天气就会有点暴躁……”
他还把自己的问诊记录拿了出来。
总之就是徐司前有病。
赵小光将信将疑,凌霜全程沉默。
“警察同志,我会带他回去好好治疗的。”宋渠嘴皮都快念破了。
凌霜依旧不为所动:“他在清醒的情况,私自盗窃警方资料。”
宋渠继续解释:“他吧,时而清醒,时而疯,肯定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其实就是……这里有病。”宋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
徐司前确实没有实质性地盗窃到具体资料,她思考一会儿同意他们走,当然临走前不忘警告:“姓徐的,下次别让我再抓到你。”
徐司前已经坐上了车,又回头说:“小警察,不想在这里见面,私人电话报一下。下次,我换个地方约你。”
九点零三分。
初伏第九天,夜晚依旧闷热。
吵了几个小时的广场舞终于偃旗息鼓,老头老太相继续散步回家。
路灯昏黄,略显陈旧。人从灯柱下经过,影子被拉伸到最长,再弹簧似的缩回去变成一个点,循环往复。
“咚——咚——”
“咚咚咚——”一阵阵闷响从远处传来。
一位大爷停下脚步,好奇问:“这是什么声音?”
“估计是谁家在剁饺子馅。”一位大妈打着哈欠回答。
大爷细细分辨,确实像剁肉声,但应该不是剁饺子馅,而是剁骨头,比如猪大腿骨,他买菜时听过类似声音。
大半夜剁骨头炖汤?这种还真不多见。各家有各家的活法,他也没空管这档子闲事。
那声音持续很久,空旷、辽远,直至消失不见……
如果有人去找,就会发现——
剁肉的那户人家很奇怪,关灯剁肉不怕剁到手吗?
更没有人会在地板上剁肉……
持刀的不辨男女,弓背趴在那里,影子黢黑,像一只兽。它麻木地挥动着手里的菜刀,瞳孔无光,喘气不止。
街灯映亮屋内一隅,有液体从刀锋下汩汩流出,它在地板汇聚,渐渐凝固成融融的浆……
“哐当”一声,刀刃落地,夜终于安静下来。
一只黑猫,敏锐捕捉到死亡气息,踩着碎步从黑暗中款步而来。
它睁着铜铃般的金色眼睛,目光瘆人。
黑猫“喵喵喵”叫过几声后,消失在夜色中。
宋渠不住南城,去接徐司前的车还是临时叫的。他见这位爷发癫调戏警察,连忙让司机把车开远。
凌霜虽有不悦,但没追上去。
宋渠拍拍胸口,猛松一口气,旁边这位爷忽然很不高兴。
这重人格的徐司前比他熟识的那位要坏,但坏的单纯,心智相对简单。
宋渠一眼看出缘由。
“要喝水吗?”他拧开一瓶水递过来,顺毛捋道,“你和警察不能开那种玩笑。”
徐司前把水瓶接过去,降下车窗,“咕嘟咕嘟”将里面的水倒尽,再“咚”地一声把空瓶砸进宋渠怀里:“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这里面放了什么?”
“……”这位爷不仅危险还聪明,说到底,他和徐司前是同一个人。
“我要做这具身体的主人。”徐司前面无表情开口。
“啊?”宋渠有点出乎意料,他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
“怎么?”徐司前冷冰冰瞥向他,仿佛他要敢说一个不字,立刻送他去见上帝。
“行……我可以试试,不过你可别再到处惹事,要是再进警局这种地方,我可没办法捞你。你要做主人,首先得学会控制自己的行为。”
嘁……真啰嗦。他耳朵都要听起茧了。
“快说办法。”
宋渠思考片刻后说:“暂时停药,不要受情绪刺激,之后我再给你用药,只要你不做危害社会的事,我可以考虑让你做主人格。但是,你要想长久留在这个世界,就得遵守基本法则,不然我可不给你治疗。”
徐司前一扯嘴角,冷淡同意。
到了家,宋渠提出要给他体检。
徐司前上一秒同意,下一秒直接把人打晕,丟到门外。
笑话,他的身体,凭什么要外人管东管西?
这房子大又空,夜景还不错,他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倒了满满一杯,但尝过一口,便把杯子连同酒瓶全部丢进了垃圾桶,冷哼:“酸溜溜,真难喝。”
衣柜打开,衣服被集体嫌弃,灰的、黑的、灰的、黑的……
“什么破品味,老头似的。”几分钟后,那些高档衣服全部进了垃圾桶。
一周之后,南城举办美食音乐文化交流节,中外游客纷至沓来,之前门可罗雀的大小景区,如今全部人满为患。
市局治安巡逻的警力不够,刑警队这两天正好又没什么大案要办,凌霜一行被临时抽调去现场做安保。
赵小光喝完今天第六瓶矿泉水,叉腰吐槽:“老大,这没案子查也不好,三伏天把我们拉到这里来执勤,皮都晒破了。”
“你想有案子?”凌霜问。
“当然不想!”开玩笑,这种天气要是碰上具尸体,那味道能熏他三天三夜吃不下饭,“还是国泰民安好。”
凌霜正了正警帽笑:“那不就得了。”
太阳落山时,人群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小姑娘,五六岁的模样,头发蓬松,穿着皱巴巴的小裙子,东看西看后,直奔凌霜而来。
“警察姐姐,救命啊!”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满头大汗。
凌霜弯腰将她抱起来,边安抚边温柔问:“小朋友,怎么了?”
女孩紧紧搂住凌霜脖子,往后一指,说:“有坏人要打我!”
凌霜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个坏人正是几天未见的徐司前。
男人的审美,似乎发生了某种奇怪改变——
花衬衫、花裤衩、花运动鞋,各种颜色占全,远远看过去,像盘胡萝卜烩三鲜,唯一不辣眼睛的是那张俊脸。
徐司前见到凌霜,眉梢一扬说:“小警察,她抢我手机,你管不管?”
凌霜怀里的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使劲摇头:“不是的,警察姐姐,我没有抢他手机,是我找不到妈妈,想跟他借手机打电话,他不愿意还打我。”
女孩说着话,扯高裤脚,给凌霜看她腿上的伤——
枯树枝似的小腿上红肿一片。
“你打她了?”欺负儿童这种事凌霜忍不了一点。
徐司前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六岁小姑娘倒打一耙。他沉下脸,当即要把女孩抢下来对峙。
凌霜抱着孩子侧身躲开,高声怒斥:“姓徐的,你真是混蛋!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欺负。”
“我怎么混蛋了,是她先抢我东西。”
赵小光插进话来:“你连警察都敢打,能是什么好人?”
凌霜懒得废话,低头看过手表,冲徐司前道:“你跟我去附近派出所走一趟。”
“又抓我啊?小警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暗恋我?”
他不提还好,一提凌霜顿时火大,反手摁住他肩膀——
徐司前下意识要还手,但想到宋渠那句“要待在这里,就得遵守基本法则”,认命地把手伸过来,说:“行,你铐吧。”
“不用,”凌霜语气冷淡,“没那么严重。”可能只是教育批评,再交点罚款。
“不铐啊?”徐司前突然暧昧一笑,“我就说你暗恋我,舍不得……”
话说到一半,手腕上“咔哒”响过一声。
“怎么又锁?”
“本来不用锁,但你刚刚当街侮辱国家公职人员,现在可以锁。”她目光冰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真凶!
凌霜说完,又补充一句:“我知道你会解锁,随便打开的话,算妨碍公务,可能会面临更重的处罚。”
“……”嘁,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规则、警察都好烦,还有这个撒谎的女孩,更烦。
凌霜给女孩父母打过几通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小姑娘可怜巴巴说:“警察姐姐,我肚子好饿。”
凌霜见交接班的警员到岗,领着女孩去对面麦当劳买汉堡,赵小光则押着徐司前紧随其后。
几分钟后,三大一小挤在一张桌上。
女孩慢吞吞咀嚼着,吃一半,把另外一半小心翼翼裹进包装纸。
“吃不完?”凌霜问。
女孩摇头说:“我想留着明天吃。”
徐司前闻言,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凌霜因为女孩那句话,起身又买了一份汉堡。
徐司前懒洋洋道:“小警察,我也饿了,想吃汉堡。”
凌霜赏了他一记白眼。
“你抓的我,你不负责?”他身体往前移,表情有几分邪气,指尖差点碰上她的手背。
他似乎和之前不同,一点不介意别人看到他手上的镣铐。
凌霜又一次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种味道——苦艾、薄荷、柠檬。
她惊悚地意识到,这是周浔安身上的味道。
还有他刚刚那句话,语气也和周浔安一模一样。
她起身,猛地退开一步,椅子受到撞击,“咣当”倒地。
“小警察,不至于吧,一个汉堡而已,吓成这样?”徐司前戏谑道。
不,他不是周浔安。
凌霜迅速平复情绪,将东西收拾好。她电话联系一个警员过来替换自己,自己送女孩回家。
残破不堪的居民楼,陈旧的路灯,嘈杂的广场舞音乐,还有一只眼睛会发光的黑猫。
凌霜一直把送女孩到三楼。
女孩拿钥匙打开了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带些洗衣粉残留的香味。
女孩转身,笑盈盈地说:“姐姐,我奶奶在家的,她这个点都在睡觉,我就不请你进去了,省的吵醒她。”
凌霜点头。大约是不放心,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联系卡递给女孩,叮嘱:“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可以联系我。”
“谢谢姐姐。”
凌霜走后,女孩敛起笑容,打开客厅灯,趴在后窗上,目不转睛地往楼下看。
见警车走远,她提起打包回来的汉堡出门,沿着楼梯往下。
上世纪九十年代建造的老式楼栋,每家都配有独立地下储物室。
这些储藏室后因物业跑路,年久失修,漏水严重,常年废弃。
一股下水道特有的气息弥漫上来,女孩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她打开便携电筒,一步步走进黑暗深处,摸索着掀开其中一扇霉迹斑斑的木门。
她蹲下来,朝里说:“妈妈,吃晚饭了。”
女人惊恐地爬出来,一把夺走女孩手里的塑料袋,抓起汉堡,像啃垃圾似的往嘴里塞。
“我今天在外面碰上警察了。”女孩说着话,又像自言自语。
女人大口吞咽着食物,没有一点反应,像是根本不明白女孩在说什么。
“我会小心的,”女孩伸手在女人脸上擦了擦,温柔说,“你慢点吃,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女人至始至终没有回应一个字,像块冰冷腐烂的木头。
南城连日高温,天气晴朗。
徐司前无事可做,白天睡觉,晚上揣着另一个徐司前的钱包四处逛吃。
除却宋渠,基本没人来打扰,看样子那个徐司前来这里之前有做过充足准备。
管他来做什么事,什么都不影响他逍遥快活。
今天晚上,他在评分最高的火锅店,点下一份天价单人套餐。
菜刚端上来,催命鬼宋渠就来了电话:“我给你配了新药,你尝试一下……”
啰嗦!他撇嘴,掐断电话,利落将他拉进黑名单。
这几天,他发现一件事:他根本不需要任何药物维持,就能一直待在这具身体里。
宋渠一直催他吃药,恰恰说明,需要药物维持的是另外一个徐司前。
火锅吃到一半,他远远看到之前坑他的小女孩从楼下经过。
有仇不报,冤大头。他丢掉筷子,快步跟上。
女孩走进一家手机回收店铺,再出来往口袋里装钱,原来她偷来的东西在这里变现。
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有大人指使,他倒要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女孩上了一辆公交车,徐司前开车缓缓跟上。
下车后,女孩步入一个贫民窟似的住宅区,徐司前停车跟上。
头顶灯光昏暗,蚊虫逐光飞撞,咣咣作响。
脚底的广场砖泡在污水里,每踩一下,砖石摇动,泥浆迸出缝隙,臭气熏天。
一只黑猫,冷不丁从他腿边窜过,徐司前没有防备,吓了一跳,脚底踢到东西,“砰”地一声。
女孩恍然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她一路小跑,钻进漆黑的楼道。
徐司前抬头发现人没了。
女孩躲在暗处,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目光死死盯牢灯光下的男人。他长相英俊,即便换过一身衣服,依旧有很强的辨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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