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是报复?”凌霜追问。
潘巧云叹气:“我女儿死后,我多少听过一些风声。”
依旧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离开潘巧云家后,凌霜打电话给赵小光,让他去调汇航生物科技的监控视频。
潘巧云没有撒谎,9月16日晚上,她有不在场证明,董城并不是她杀的。
凌霜脑子里充斥着一堆问题。
难道是他们的调查方向弄错了?空忙活一场?
凶手如果不是潘巧云,又会是谁?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凌霜觉得潘巧云有些过于平静,她摔门坐进车里,扭头问徐司前:“真的不是她吗?”
“人是自然界中最擅长伪装的动物。”他转了转手表,没有正面回答凌霜的问题。
“也你觉得她还有嫌疑,对吗?难道是买凶杀人?”以潘巧云的经济实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司前摇头道:“如果是我买凶杀人,我会选择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凌霜眉头蹙了一下,她不太认同徐司前这句话。
“抱歉,我不是歧视女性的意思。”他发现凌霜表情不对,立刻解释,“男性和女性之间,由于性别差异,存在体型差距,力量差。黄小弛身形高大魁梧,选择女性做杀手,风险系数过高。”
凌霜觉得有道理。买凶杀人,是为了尽可能规避自己风险,同时杀人。如果杀手没选好,杀人未遂,势必会把自己卷进去。
可如果不是买凶杀人,真正的凶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杀害黄小弛和董城呢?
凌霜正要发动车子,徐司前示意她稍等。
凌霜抬头,远远看到潘巧云从楼上下来。她打扮低调,戴着帽子和口罩。
潘巧云没有开车,而是从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
凌霜立刻驱车跟上,徐司前也不拦她。
潘巧云去的地方是一家孤儿院。
凌霜和徐司前在车里左等右等,潘巧云始终不出来。
孤儿院只有一扇大门,再无别的出口,潘巧云在里面待了一整晚。
凌霜熬到下半夜打了个盹。
车里冷,徐司前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凌霜脑袋一歪,压在他还没来及撤走的手背上。
徐司前愣了一下,想把手拿走,又怕吵醒刚刚睡着的女孩,索性就由她那么压着。
马路上早没了车水马龙,密闭车厢里堪称寂静。
女孩脸颊柔软,晕在微微发蓝的光线里,朦胧可爱,她呼吸轻而浅,就像某种能抚慰人心的音乐。
徐司前吞咽嗓子,侧身靠近,垂眉注视着她,他生出一种将她抱在怀里的错觉。
心脏由干燥变得潮湿,恰似干旱多年沙漠,被骤然降落的甘霖淹没、冲刷、洗涤。
他隐约听到雨点撞击沙粒的声音,那是他的心跳。
他缓缓伸手,小心靠近,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点过一下。
女孩立刻皱起眉头,娇气道:“哎呀,周浔安,我又不是小兔子,别动我鼻子啦。”
徐司前猛地怔住。
直到发现,那只是女孩的梦话时,他才恍然回魂。
他垂下手指,不敢再做逾矩之事。
早上七点,凌霜手机突然响起,徐司前不动声色地将手收走。
片警在电话里语气急促:“凌队,不好了,崔琪琪死了。”
“什么?”凌霜猛地惊醒,“昨天不让你们派人盯着的吗?她怎么死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一直盯着的,谁知道她晚上从车库骑车出去,我们的人没注意。”
徐司前降下车窗,在冷风里活动发麻的指尖,瞳色变得深不见底。
“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凌霜问。
“我替你看着的,潘巧云没有出来过。”
“到现在都没出来?”凌霜惊讶。
徐司前点头。
凌霜立刻去敲孤儿院大门,潘巧云正戴着围裙帮忙布置早饭。
凌霜跳上车,一脚油门将车开去现场。
秦萧也刚到,他瞥见徐司前从凌霜车里下来,有几分不悦。他们走得这么近吗?
秦萧不悦的表现就是凌霜主动和他打招呼时,他淡淡点头没有说话。
凌霜根本不觉得秦萧这是在生气,她同他蹲在一排看尸体。
“你昨晚和徐司前在一起?”秦萧问。
“可不是么?我蹲点蹲得眼睛都快瞎了。”
女孩一句话,秦萧就不气了。
崔琪琪面部、口唇、指甲、趾甲均呈青紫色,结膜下有明显出血点,尸斑显著,呈现暗紫色。
“初步判断死因是机械性窒息。”秦萧说着蹙起俊眉,“但是很奇怪……”
“哪里奇怪?”凌霜问。
“机械死亡的人,在濒死关头,出于本能,都会拼尽全力抵抗,正常都会在身体上留下一些反抗痕迹。”
“但是她没有。”凌霜说。
“嗯。”秦萧蹲下,将死者脑袋转过去,戴着手套的指尖轻点。
凌霜不无意外地看到一个红点,她倒吸一口凉气道:“果然还是ta。崔琪琪在丧失行动力后,才机械性窒息死亡。”
“还有一个疑点,崔琪琪脖子上没有任何勒痕,胸部没有重物摁压痕迹,鼻腔、口腔中没有别的物质残留,口鼻周未见明显压痕迹和苍白区,口腔黏膜未见破损,基本可以判定凶手没有拿东西捂她口鼻,也没有勒颈。”
奇怪,没有勒颈,没有捂口鼻的情况下,凶手是如何实现机械性窒息的?
凌霜环顾四周——
这里是个公园,崔琪琪倒地的地方是一处树林,地上没有拖拽痕迹。
不远处的地上,残留着没来及清理的垃圾,纸袋漫天飞,远处湖水碧波荡漾。
崔琪琪昨晚突然偷偷出来,应该收到了谁的消息。
报案人是早起锻炼的大妈,她这会儿在和赵小光絮叨。
小公园渐渐热闹起来。
崔琪琪被送去做尸检,凌霜和徐司前跑遍周围所有摄像探头,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凶手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她可能没走,一直在公园里。”
“那她现在人呢?”凌霜问。
徐司前看向人来人往的小道说:“可能还在公园里。”
凌霜叉着腰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排查任务估计得做到晚上了。
公园进出口大门,被暂时封闭,大爷大妈们轮番被询问。
103人全部找完,他们都有出入视频记录,且都是在天亮后。
赵小光也有点自闭:“怎么都是早上来的,这凶手长翅膀飞来,又长翅膀飞走了?”
晚上八点,凌霜和徐司前走访完崔琪琪的人际关系,没有发现疑点。
“去买点东西吃吧。”徐司前说。
凌霜感觉到一丝饥饿,但没胃口。
徐司前要买吃的,她便跟着一起去。
徐司前拿了两桶泡面,凌霜瞎看看,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说,“小朋友不要把头套进去,这个是密封塑料袋。”
凌霜猛地停下脚步。
“塑料袋。”她扯住徐司前的胳膊说。
“什么?”
“杀害崔琪琪的凶器,是有密封性质的塑料袋。”
一行人立即重返现场翻找垃圾,所有塑料袋都被装进了物证袋。
晚上十二点,头顶忽然亮起一道闪电。
赵小光喃喃道:“完蛋,要下大雨,我们找的这么多垃圾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凶手扔的。”
凌霜也十分忧虑。
徐司前忽然过来找凌霜:“送我回去。”
“啊?现在?”凌霜皱眉。
“或者把车钥匙给我,我有急事。”他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药,又是雷暴天气。他的头开始疼痛了,他担心自己会撑不住……
“一定要现在吗?”凌霜看过时间,依旧有几分犹豫。
徐司前不回答,急步往外走。
凌霜看他有些不对劲,和赵小光交代几句匆匆追上来:“徐司前,你怎么了?”
“没事,你回去,我打车走。”徐司前语气冷淡。
“别急啊,”凌霜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我送你走。”
一路上,他都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凌霜看出他是身体不舒服。
徐司前现在这个样子,脸色苍白,看着挺可怜,她要是直接走,似乎有点不人道……
到了他家,徐司前要赶她走。
凌霜想起上次发生过类似情况,好像是得吃药。
她在沙发边几上找到了那种药。
徐司前吞下药片躺在床上。
凌霜终于松了口气。
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她连续熬了两天两夜,有点扛不住。
回家睡两三个小时,又要过来接徐司前,不如就再他家客厅将就一会儿。
“徐司前,借你家沙发躺躺,我不回去了。”说完,她往外走——
谁知原本睡意深沉的人,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凌霜没有准备,一个踉跄,栽到他身上。
后背覆上来一只宽阔的大手,牢牢扣住她的腰:“呵,小警察,又是你啊,大半夜在我房间搞偷袭?”
凌霜破过太多起案子,她第六感比旁人敏锐。徐司前现在有些奇怪——
这几天共事下来,他对她虽谈不上尊敬,但没有这样肆无忌惮。
在山中过生日那天,徐司前喊过她一回“小警察”。
男人的表情、眼神、语气,和现在都大相径庭。
他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凌霜正愣神,徐司前拿膝盖压紧她腿窝,胳膊环住她后背,侧身翻滚,将她压至身下。
凌霜立刻意识到危险,用力推他——却被男人反扣手腕,死死摁在床板上。
身体被他压制着,视线也骤然暗下,男人盯着她,气势压人,似一只即将拆她入腹的野狼。
“你干嘛?放开我!”
“放开你?怎么可能?”他冷哼一声,低头压下来,鼻尖擦着她耳朵滑过,语气坏透,“这可是你自己送到我床上来的。”
他身体往下移,金属腰带扣从她腰腹滑过——冰冷坚硬,存在感极强。
可恶,好难挣脱……格斗术根本使不出来……凌霜心脏扑通直跳,浑身血液都涌到了指尖。
衬衫上面两粒纽扣,被他用牙齿咬开……
女孩白皙柔软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因为紧张,它轻轻颤抖,似一只纯洁的信鸽。
徐司前鼻尖代替手指,缓缓蹭上她的锁骨,呼吸在她脖颈里游走,处处带电。
“你在出汗,味道很宜人。”他笑。
凌霜别过脸,企图找寻抵抗徐司前的方法,男人几乎立刻捕捉到她的那点小心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低头,惩罚般地咬住她的锁骨,嘴唇覆上去,轻吮慢咬。
他在吻她的锁骨,仿佛那块骨头是块酒心巧克力,里面藏着醉人的酒汁。
舌尖潮湿柔软,避无可避……
“徐司前!”凌霜又羞又怒,恨不得立刻起身杀掉他。
他散漫一笑,更加用力刺激那块骨头:“多喊两遍我名字,真好听。”
“混蛋,你这是在犯罪!”她试图用膝盖顶他,却被他残暴镇压。
“小警察,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他现在就像个疯子,根本没法讲道理。
“徐司前,你松开……”
他亲吻她的下巴。
凌霜偏头躲,细碎的吻落到她下颌骨上。
徐司前松开她的左胳膊,将她的脸掰正,要吻她的唇……
凌霜恨自己在他身上闻到苦艾味,眼泪一瞬间落下,珍珠似的,一粒接着一粒往下掉……
徐司前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他停下动作,问:“怎么哭了?”
女孩没说话,恼怒地瞪着他。
他忽然觉得难过,心脏酸涩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击中。
大脑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心疼。
可他为什么会心疼?
他好像想起什么,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
“嘶——”头好痛。
凌霜察觉到他片刻松动,拿起床头的陶瓷摆件,用力砸向他。
碎片应声滚落,他用力握住她作乱的手腕。
他额头被砸破,有血滴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
徐司前怒气冲冲地盯着她:“你居然敢打我!他们打我,你也打!你知道打我的那些人最后都死了吗?”
有一瞬间,他也想掐死她,手摁到她脖颈处又松开。
为什么他心里好难过,为什么……
他松开她,惊讶地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对你,根本恨不起来?”
凌霜趁机反客为主,捡起一片陶瓷碎片抵住他的脖颈——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侧头舔舐她掌根的生命线,邪气地笑着:“你好聪明,居然认出来了。”
凌霜挣脱他,退到墙边,抽出腰间的警棍,随时准备和他再次打架。
徐司前敞着长腿,坐在床沿上,他食指扯松衣领和袖扣,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他合手搓了搓,目不转睛地凝望她。
男人额头上的伤口在淌血,他懒得擦,任由血流从他额头滑落到眼皮上,再顺着脸颊流缓慢淌落。
就像红色的眼泪,触目惊心。
她本该恨他,现在却恨不起来,情绪矛盾堆积,变成一句大喊:“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的影子,是他的另一……”话未说完,他忽然伸手摁住脑袋,倒在床上,“好痛!”
“徐司前!”凌霜隔着几步距离喊他。
他扭曲着身体,表情痛苦,脸上沁满汗珠,额头青筋凸起。
“徐司前!”她走近两步,想看他。
“凌警官!”他在她更近一步前叫住她,“你先走,别管我。”是她熟悉的那个徐司前。
“小警察,别走。”又是另一道声音。
凌霜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男人痛苦的闷哼声,像是挣扎,像是呜咽,又像是怒吼——
“看吧,小警察走了,她不要你了,你又一次被抛弃了。”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才是你,真正的你,你敢说你刚刚不想亲她?你敢说你对她没动一点歪心思?你敢说你的身体没有一点反应?你刚刚明明和我一样兴奋!你比我更想要得到她!”
“闭嘴!”他拿起案头的闹钟,重重砸向自己额头,“滚回去——”
“你才是疯子!疯子,好痛!嘶——”
过了好久,房间里才安静下来。
大雨冲刷着玻璃,男人起身将窗户敞开,任由雨水从伤口上冲刷下来。
楼下的那辆车不见了。
世界空荡荡,冷冰冰,就像他此刻的心。
天亮后,手机进了一条电话。
他期待是凌霜,却是宋渠。
“老徐。”
“嗯。”压抑至极的一声叹息。
宋渠辨认出这是自己的老友,马上说:“我在你家门口,来给我开门。”
徐司前用掌根摁了摁眉心,起身去开门。
宋渠一如既往地啰嗦:“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又让他跑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徐司前给他递去一杯水。
宋渠放下早饭,回答道:“有人特地接我过来的,幸好我在北城,离你这儿不远。”
“谁去接你的?”徐司前看着他。
“一个漂亮的女警察,”宋渠说着笑起来,“这个美人警花是不是就是你在南城的艳遇?”
徐司前蹙起眉头,问:“她人呢?”
“把我送到,她就回去了啊,看样子,这姑娘挺担心你的。”
徐司前瞳仁轻动,他以为她昨晚走掉是因为恨透她。
谁知她竟会去给他找医生。
宋渠把早饭打开,递了杯牛奶给他。
徐司前接过去说:“谢谢。”
“这可不是我买的,你谢错人了。”宋渠嚼着饼,脸颊鼓着,“要谢也得谢那美人警花。从北城到南城,来回四个多小时,她一大清早开来开去,看得出来,她对你是一片真心。”
徐司前叹气:“你都跟她都说过什么?”
宋渠举手发誓:“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是我的病人,我向来很有职业操守,不过……”
“不过什么?”徐司前蹙眉,觉得不妙。
“她好像知道你有精神病了。”
“嗯。”徐司前低垂眼睫,握紧手里的玻璃杯,“他告诉她了。”
“那你……”宋渠不知该说什么好,他隐隐觉得徐司前对那女孩也有心意。
“顺其自然。”他看着手里的水杯,目光落寞,再无他话。
宋渠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咂了咂嘴说:“老徐,你要是真心喜欢就追,大不了……”
“我昨晚差点伤害到她。”
宋渠安慰道:“她和我说了,那是你另一个人格,又不……”
徐司前打断道:“可那也是我。”
他和另一重人格,本来不共享记忆,可是昨晚,有一瞬间,他们共享了记忆、触觉,还有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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