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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错(嗞咚)


他若有若无的叹气,也是,相比起真正的重新开始,那场镜花水月的梦,实在还不足以慰藉他。
从新开始了,他的嫣儿,这次也该完完整整的回到他的身边。
永水巷。
巷尾的大院里围聚各地逃难来流民,有的神形苍老麻木,有的惊恐仓皇,总之每个都饱经风霜,骨瘦如柴。
院子的角落,一个瘦弱娇小的身影蹲在那里,面前摆了个炉子,正卖力的拿着枯枝往炉里塞,偶尔从袖下露出的两条手臂又细又瘦。
眼看炉子窜起火苗,司嫣赶紧抬了抬脸,露出一张灰扑扑的小脸,女孩本就小巧的脸庞因为过于消瘦,使得下巴尖细,也显得一双黑却却的眼睛愈发大。
司嫣扇了扇眼前的烟,将旁边的罐子架到火上。
“咳,咳咳咳……”屋内传来一阵嘶哑沉闷的咳嗽声。
司嫣赶紧站起身跑到屋里,屋里躺着的都是伤病老弱者,她倒了了水来到墙角,扶起咳喘不止的老人,小手抚拍的她背脊,“奶奶先喝些水,药。”
话说到一半,只听院外的巷子里传来凌乱重踏的脚步声。
众人皆惶恐不敢出声,司嫣也屏息不语,小小的身子轻轻在颤,满眼紧张的望向屋外,不知多少回了,每次听到将士奔走的声音,要不了多久,战火就会响起。
待声音远去,司嫣悬在嗓子眼的心骤然落下,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她接着讷讷道:“药马上就好了。”
奶奶抬起满是褶皱苍老的手,轻擦去司嫣脸上的灰,眼里满是心疼,“嫣儿莫怕。”
司嫣把眼里的慌惧都藏起,摇头装着大胆,乖巧道:“我不怕。”
服侍奶奶喝完水,司嫣起身说:“奶奶饿了吧,我去洗米熬粥。”
司嫣从枯草堆里翻找出一个布袋,解开袋子,里头已经空空如也,一眼见底。
没有米了。
司嫣蹙起细细的眉心,紧抿住唇,现在该怎么办。
奶奶望着司嫣瘦小小的背影,苍老的眼里噙着泪,儿子儿媳早年因意外离世,只留她一个老太婆陪着孙女,谁曾想天下不太平,各路藩王诸侯起兵,硝烟四起,战事不断,他们一路逃难,好不容易到邕州,结果邕州也被攻陷,而她身体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了孙女。
她把孙女叫到窗前,从怀里拿出仅剩的几个铜板,“拿去买些米面。”
司嫣摇头,“这是要给奶奶买药的钱。”
“奶奶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不吃药了。”
司嫣还是摇头,眼里已经有泪花,只固执的重复:“不成。”
嗓音细弱哽咽,两只手背在后头,说什么也不肯。
“嫣儿!”奶奶板起声音,胸口升起强烈的痒意,止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司嫣慌扶住她,“奶奶!”
“快!府衙外有施粮,迟了就没有了!”
不知谁在院外大喊了一声,院中的人各个喜出往外,蜂拥着往外跑去。
“有吃的了!有粮食了!”
“有吃的了!有粮食了!”
司嫣也惊喜的对奶奶说:“奶奶听到了吗?官府分粮,我这就去领!”
一双被泪染的眼睛,亮出星星点点的光亮,仿佛对一切都又有了希望。
“我现在就去。”
万分雀跃的模样感染了奶奶,她含笑点头,叮嘱说:“那你小心些。”
司嫣点头如捣蒜。
走出院子,眼前破败凌乱的街景,让司嫣一时没了方向,见人都往一个方向跑,她也赶紧随着追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潮。
府衙外早以围满了前来领粮食的百姓,长街被围的水泄不通。
赵应玹负手伫立在二层的瞭台前,目线垂落,望着下面蜂拥这前仆后继的人群,凌然于万民之上的矜然,如同置身在两个天地。
陆吉在旁道:“姬氏虽然兵力强劲,可麾下的将士在打下城池后,烧杀掠夺,百姓民不聊生,早已不得民心,公子一路施粮收容流民,我们平山王的大军必然是民心所归者。”
天下动乱,群雄逐鹿,只看谁能最终图得大业。
赵应玹没有作声,眼睫落下的阴影挡住了眼里的情绪,陆吉注意到他曲起一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手背。
这是公子不耐的表现。
“公子可要先进内?”
楼下的官兵开始驱赶百姓,高声喊道:“今天施粮结束!都散开散开!明天再来!”
没拿到粮食的百姓还想往里挤,官兵不得已拔刀威慑。
赵应玹猝然握拢双拳,绷起的青筋蜿蜒,眸光锐利钉看着某处,陆吉随着望去,除了乌泱泱的流民,并未有什么异常。
轻回过头,惊异发现公子竟然在笑。
不似以往对什么都不入心的凉薄笑意,若一定要说像什么,陆吉觉得是冰雪消融时化水的融柔。
司嫣好不容易来到府衙前,奈何人瘦个子也矮,垫脚都望不到前头,只能蒙头往里挤,不知怎么的,原本一涌上前的人忽然四散开,她也被惯性带的往后跌摔去。
司嫣皱眉跌坐在地上,掌心撑着地面火辣辣的疼,她顾不上掉泪,迫切望向前面,却听到官兵说已经分完粮食。
没有了。
摔倒没有让她落泪,掌心的痛也没有,听到说没有粮食了,她眼眶霎时就红了。
没有粮食,奶奶该怎么办?
她急的直咬唇,双眸溢满泪光,张望着四散的人群,无助的仿若被抛弃在无尽荒野里的小兽。
赵应玹就一直看着她,恨不得就这么将她的身影刻进眼里,她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与前世相同。
赵应玹阖了阖眸,阔步往楼下去。
司嫣用手背擦了擦马上要滚落的眼泪,注意到掉落在砖缝里的米粒,她眨眨眼,蹲下身仔细将一粒粒米捡起。
头顶的光亮被遮去,一双墨色的皂靴迈进视线,司嫣仓皇抬眸,只觉得眼前的人高极了,她抬起眼睛才能瞧见他腰上的玉带,玄色的衣袍上纹着暗绣,必是矜贵的人。
司嫣小心翼翼的仰起些些下颌,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如深潭,自他肩头泄露的一丝亮光打在脸畔,淬白如玉雕。
司嫣赶忙垂下头,心里打着鼓,颤声怯怯道:“……大人。”
陆吉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拎着袋米,“公子。”
说着将手里的米袋递给赵应玹,心里疑惑公子为何会注意眼前的小姑娘。
因为太过瘦小,让陆吉测不准她到底多大,瞧着至多十来岁的年纪。
司嫣垂低着眼眸,眼睫乱颤,心里不安到了极点,唯恐自己冲撞了面前的人。
玄色的衣袍在她眼前皱晃垂下,衣摆上的暗绣被挤压在一起。
赵应玹压膝蹲下来看她,可似乎小姑娘怎么也不敢抬眼,让他看一眼。
“拿着吧。”他说。
司嫣望着递到面前的米袋怔愣住,忘了避讳仰起脸去看他,正对上一双和煦含笑的眼睛。
她这才终于看清他的容貌,眉眼隽美的好似一方没有瑕疵的玉石,在这一片破败残破的天地间,高洁如天上月,让她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不要?”赵应玹笑问。
“要!”司嫣赶紧点点脑袋,低头看着被他拖在掌中的一包米,袋子被装的鼓鼓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异常好看。
赵应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透过她细密的眼睫,将她的神色全数纳入眼中,连目光都是小心翼翼,仓皇又含着不敢置信的欣喜。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他无非是施舍了一点微薄的怜悯,后来一时兴起留她在身边,待她好,也更像是逗弄一只听话的猫儿。
可于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来说,他便是照亮她的唯一光明。
所以她倾覆所有也要爱他,他感受不到么,他当然知道,只是他坦然享受着少女最纯稚的爱意,然后一次次伤她,直到她收回一切,他才追悔莫及。
欺入肺腑的痛楚翻搅,极致的痛撕裂他的心脏,揉乱他的理智,穷途末路的无望感清晰浮现。
赵应玹咬紧齿根,用力看清楚眼前的少女,按着发抖的呼吸,在口中无声咀嚼着“嫣儿”二字。
嫣儿……嫣儿……
晦暗似迷了浓雾的眼里划出细碎的笑,呼吸间含着难以言喻的颤奋,这一次,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第89章 番外.九
司嫣又望向赵应玹,确认他要将米自己,才鼓起勇气抬手去拿,也并非一下抓走,而是无比珍重的捧住米袋。
看到自己两只手脏兮兮的,而那只托着米袋的大掌白皙修长,司嫣局促曲起指尖,唯恐碰到他,把他的手也弄脏了。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赵应玹的眼睛,心口漫出不舍,小姑娘如今才满十二,本就还年幼,身形更是远较同岁的女子要瘦弱许多。
小小的一双手,指头细细,指缘的月牙都已经淡的快看不见,上辈子,他就花了很长时间来将小姑娘养成含苞待放的样子。
又亲手折毁。
司嫣捧过米袋,郑重其事的朝赵应玹道谢:“谢过大人!”
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司嫣愈发自己觉得像个脏娃娃。
赵应玹看的却是她的掌心,隐约可以看见蹭破了皮,见她怯怯拢紧双手,他收回目光站起身道:“无妨。”
司嫣也随着站起,她已经知道他身量高挑,可真正站起来,竟连他的胸口都够不到。
他就像巍峨群山间最料峭山巅,也像高悬的月,是她遥不可及,只敢悄悄仰望的存在。
她抱紧怀里的米袋,深深鞠躬,又说了句“多谢大人”才匆忙跑开。
司嫣一路抱着米跑回永水巷,灰漆漆的小脸上漾着笑,在满是疮痍的日子里,划进一抹亮色。
“奶奶!”
司嫣跑进屋子时,脸上的笑都还没散去。
见奶奶躬腰侧躺着,赶紧跑过去,小声紧张地唤:“奶奶。”
“嫣儿回来了。”
看到奶奶睁开眼睛,司嫣长长松出一口气,献宝似的将怀里的米给她看,声音压得低低的,“奶奶看,我拿来米了!”
奶奶慈爱抚了抚司嫣的发顶,吃力的点头,“嗯。”
“我去熬粥。”
司嫣熬了一锅子粥,与奶奶两人捧着碗一起吃,她小口小口的吃,无比珍惜。
看着碗里米粒分明的白粥,司嫣又想起给自己米的人,她不知道他是谁,只感觉那一刻,他屈尊蹲下来与她平视,温柔微笑的时候,犹如神祇。
“怎么发呆?不吃可要凉了。”
听到奶奶的声音,司嫣仓促回过神,低头吃粥,脑袋差点埋进碗里。
陆吉拿着信使送来的军情急报去见赵应玹,将急报递上说:“公子,是大公子送来的急信。”
赵应玹接过书信,指腹漫不经心的轻描着封口处的漆蜡。
父亲命他与赵应璃各率一路大军,自东西攻过两江,在北古口会晤,整军挥师北上。
如今赵应璃应当驻军在距北古口还有五百里的潼关峡,两军僵持,所以送来急报,让他发兵增援。
赵应玹撕开信封,快速看过信中内容,果然与前世一致无二。
信纸被随意搁到桌上,陆吉自然也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出声问:“公子可要属下传令整军?”
赵应玹颔首,“五日后拔营。”
陆吉矮身正欲退下,一名被派出去的侍卫快走进来,陆吉心头微动,先前公子与那小丫头的交谈已经让他感到诧异,之后更是命人监视其动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缘由。
“出了何事?”
不等他问话侍卫,赵应玹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
陆吉随同赵应玹离开府衙,此时已是夜半,长街上空无一人,家家门户紧闭。
隐约看到暗处有一个朦胧模糊的身影在跑,陆吉定睛看过去,“是白天的小丫头。”
空旷的街上,只有她在漫无目的奔跑,一间间去敲门,有的没有开门,而有的哪怕开了门,里面人也只是挥手将她赶走。
跟在后头的侍卫说:“这位姑娘的奶奶突然病势加重,昏迷不醒。”
陆吉皱起眉,如今这种时局,这个时辰,恐怕找不到郎中愿意去给逃难的流民诊治。
他转头去看赵应玹,以为他必然会相助,否则不会在一听到侍卫说这丫头出事后就立刻赶来。
然而出乎他所料,公子迟迟没有开口,晦暗的黑眸里似有情绪在拉扯。
赵应玹看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隔绝光亮,留小姑娘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黑暗里,就连月色都不肯分出一丝,去怜悯照亮她无助狼狈的身影。
她一路跌跌撞撞,也撞疼着赵应玹的心,不舍在疯狂滋生,他当即就想将人护入羽翼之下,可另一股自私乃至阴暗的念头在压制他。
五日后他将拔营离开邕州,小姑娘也会在奶奶离世后,独自一人随着流民逃出城。
然后他会将她带到身边,一切都会如上辈子一样,五日之后,她就会完完整整的独属于他。
从今往后,她的世界将只有他,只有他是倚靠,是她的所有,她的眼里再看不到别人。
他所有的求而不得,都将圆满,光是想到,他喉根就因为颤奋而发麻。
这一刻,高涨的祟念和贪婪占了上风。
赵应玹一寸寸敛尽眸里拉扯的风浪,直至无波无澜。
司嫣眼里裹着泪珠,一扇扇的敲门,手心拍的麻木肿痛,她不敢停,只要有人开门,她就哀求着说:“求求你,求求你们,帮我救救我奶奶。”
回应她的只有驱赶,她不敢哭,不敢落出泪,她一旦坚持不住,奶奶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有没有人,有没有郎中?”司嫣胡言乱语的门板。
“来了来了!”
听到有动静,司嫣大口喘气紧盯着门,随着吱呀一声,一个满眼戒备的男子从里面拉开门。
司嫣颤抖着声音说:“求求你,帮我救救我奶奶!”
男子蹙眉打量她,看她脏兮兮的样子,怀疑问:“你有钱请郎中吗?”
见他没有直接回绝,司嫣燃起希望,闻到屋内有药材的味道,原来她真的找到了医馆!
“有!我有!”司嫣忙不迭的从怀里拿出钱,递给他。
“就这两个铜板,药钱都不够。”男子挥手把她往外赶,“看不了。”
司嫣死死拉住他的袖子,苦苦哀求,“我会想办法找来钱,求求你,奶奶快不行了,求你救救她。”
男子听得她那么大动静,脸色更加不好,“别吵醒了我师父,赶紧走,走走走!”
他用力一挥手,把人推出去。
司嫣只踩了一半石阶,被他一推整个人就失了平衡,向后仰摔去。
后背似撞在一堵坚硬的墙上,然而她什么也顾不上,只想扑上前去再敲门,这是救奶奶最后的希望。
肩头却被扣住,司嫣急得跺脚,仓皇回头,可哪里有什么墙,站在她身后的,是白天的那位大人。
赵应玹唇角微抿,他逼着自己狠下心,也以为自己能狠下心,可听见她一遍遍的哀求,近乎破碎的哭腔缠在他心上,就像在质问他怎么舍得。
她险些摔倒,他终于还是不能再无动于衷,冲出来将她扶住。
司嫣怔怔看着他,大人心善,一定会愿意帮她,想着便要跪下,“求大人救命。”
赵应玹拖着她的手臂,挡住她的动作,握在掌心里的手臂细的仿佛一折就要断,那双向他望来的眼睛更是红肿不堪,溢满泪水,他怎么还可能舍得。
心上更是遏制不住的生出戾气,他眼睁睁看着她陷在绝望里,就为他那无可救药的贪婪。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赵应玹问。
终于有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不再是冰冷厌恶将她赶走,苦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是,是我奶奶……”
泪一落下,便止不住,她哭喘着几乎喘不上气,说话也语无伦次。
“不急,慢慢说。”赵应玹被她哭得心疼,弯下腰,拿了帕子给她擦掉眼泪。
紧跟过来的陆吉,看到这一幕直接瞪直了眼睛,半晌才让自己恢复镇定。
心里暗忖,莫非这丫头是有什么大来头。
司嫣吞咽着哽痛的嗓子,磕磕绊绊道:“奶奶病倒了,浑身烫的厉害!我叫不醒她,也找不到郎中。”
她越说越急,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了赵应玹身上,眼里全是哀求。
摆在赵应玹面前就两个选择,现在可以说只剩一个,帮小姑娘救了奶奶,那便不存在五日后,他将她带离这件事。
横生出的焦躁隐隐有脱困的迹象,自重生醒来,他就知道他已经不正常。
甚至于这种不正常已经侵占了他的理智和冷静,若不控制,他只会再次走上不归路,赵应玹调息摁下燥郁,对司嫣说:“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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