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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徐韶华听到这里,垂眸沉默了一下,片刻后,他抬起眸子,轻轻道:
“马大人以为,圣上赐给您的尚方宝剑是为何意?”
马清一愣,徐韶华却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
“尚方宝剑,上打昏君,下斩奸臣!学生请问,这尚方宝剑可是马大人独有?”
马清呐呐点头,徐韶华露出一抹笑容:
“那便够了。大人既不畏死,何须等那三日之期?我等大可趁着今日之火,即刻先发制人!”
徐韶华这话一出,是马清从未想过的角度,他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意:
“小郎君,你是说,杀,杀了陈舍礼等人?”
“学生愿随大人同往——”
徐韶华拱手一礼,马清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步妙棋。
若是运作得当,陈、许二人自当伏诛,可来日,他们马家便会成为右相的肉中刺,眼中钉。
马清眸光来回变换,但很快,他便将目光落在了徐韶华的身上。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少年在客栈大堂的一言:
‘去岁,是圣上亲政之年……’
圣上亲政……这意味着什么?
马清忽而一惊,背脊一凉,他愣愣的看着徐韶华,便是他这样的世家子在入朝后都只想着随波逐流。
可这少年,如今竟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吗?
马清头一次那么庆幸,当初自己在那座客栈停留过。
片刻后,马清看向徐韶华,郑重道:
“小郎君此计甚妙,这一路,还需小郎君多多指教了。”
“大人言重了。”
徐韶华态度恭谨的说着,随后道:
“如今城门将开,正适合我等先行一步。”
“我这就准备,一刻后,我等便出府!”
于沉看着二人的一番言语,等他们离去,这才看着天空,半晌这才道:
“昔人道我瑞阳无人,若得见此麒麟子,当知何为瑞庆大来、丹凤朝阳!”
不多时,徐韶华和马清已经离开了县衙,小厮上前禀报:
“大人,您吩咐给徐学子的盘缠徐学子并未收下,只取了些干粮,还有此前其兄长送来的包袱。”
于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有马大人在,总会护他无恙。”
泰安府距离霖阳府的距离并不远,可山路并不好走,哪怕是官道都崎岖难行,再加上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马清直接让自己的侍卫只留下一人,其余人等分开通行。
而徐韶华则是与马清一路而行,二人这一次拟作叔侄,一路走来倒是安然无恙。
“此前我便是孤身一人,也能被陈舍礼的耳目辩出,这一次他们莫不是眼瞎耳聋不成?”
徐韶华闻言只摇了摇头:
“阿叔此言差矣,只怕寻常人也想不到会有官员带孩子出来办案吧。”
马清听了这话,不由莞尔:
“贤侄竟是这般舍得下身段?”
“阿叔,我如今年少,乃是我们最佳的保护色,这是好事,自然要善加利用才是。”
徐韶华认真的说着,马清闻言一怔,看向徐韶华:
“我不如贤侄多矣。”
“哪里,只不过阿叔更擅政事罢了。那日县衙的火情,亦是我们如今最好的掩护!”
马清没吱声,那火只不过是他为了防止陈舍礼过早的反应过来,狗急跳墙而已。
倒不如小郎君能处处审时度势,将这一切都利用的这么妥帖。
“他日,若是贤侄入仕,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定会抢破头了。”
徐韶华:“……”
好嘛,上一次还只是国子监监正,这下子就换成了二品大员,马大人对他期许如此之大,他实在有些汗颜。
二人一路说着话,很快便牵着马儿进了霖阳府,马清本来想要走更为僻静的北门,可被徐韶华拉着走到了分外拥挤的东门。
可等马清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文书连被翻开都未来得及便被放过后,不由沉默了。
“这霖阳府我等从未来过,不若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阿叔,我们先去喝口茶吧,我有些口渴了!”
徐韶华拉着马清的衣袖,满面笑容,他生的白嫩可人,笑起来红唇含丹,双眸似水是极讨喜的模样,便是煮茶的店家见了都不由一乐:
“这般俊俏的小郎君来此,小老儿定然用最好的茶招待!”
徐韶华脆生生的道了谢,马清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
而在等茶的空隙中,马清大手一挥,让店家送了一盘瓜子,一盘花生,顿时店家的吉利话都要停不下来了。
“叔侄”二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周边人来人往,冷不防,隔壁桌子传来几句低语。
“三娘子好端端的,怎么就从府里不翼而飞了?大人这两天震怒不已,咱们这日子难熬喽!”
“嗐,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听莲儿说,当初三娘子只是替大人送了一幅画后,就病了。
可那病都没有好,如今人就不见了,可把大人急的呦……”
“可大人那么急,怎么也不张榜寻人?如今只日日在府里发火,倒是咱们这些人受罪!”
“三娘子一介女流,贸然张榜,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哎,说起这个,三娘子定下的霍先生倒是还算尽心,这两日一直托人到处奔走,只可惜大人不许他们这些先生出府……”
二人一边说的隐秘,等杯中的茶水喝完,便拍拍屁股准备走人,而等二人走远后,徐韶华等人的茶水这才送了上来。
马清欲言又止,见徐韶华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低头喝茶,脑中却想着方才那二人的话。
这许府三娘子丢失的小事儿,与他们此行只怕没有关系吧?
那为何小郎君要作沉思之状?
良久,徐韶华终于将晾凉的茶水喝下,拉着马清的袖子:
“阿叔,我们快走吧!”
马清忙点了点头,跟了上去,一行人走到了一个前后无人的小巷,徐韶华这才低低道:
“阿叔,许府如今不稳,正是上门之际。”
马清:“?”

徐韶华闻言,低低道:
“阿叔方才不曾看到那两人腰间许府的腰牌吗?且他们穿着的袴乃是怀安特有的靛蓝染料染制而成,应是知府府中之人。”
徐韶华这话一出, 马清一时瞠目结舌, 若说此前小郎君审讯时还会听人说两句,可现下他竟有这等以目识人的本事?!
而徐韶华这会儿却在沉吟,片刻后, 这才沉声道:
“而方才那两人口中的霍先生, 若是我不曾猜错……便是我瑞阳学子, 霍元远。”
徐韶华缓缓吐出了这个名字, 霍元远此人当年被熟悉的人笑称一句有当初胡首辅幼年之风, 可只其何其聪慧过人。
当初,张瑞第一个吐口的便是此人, 也是此人在县城百姓中激起轩然大波。
一个失踪了数年的人, 却仍被那么多人记着,当初他该有多么出色?
马清虽然不知其中纠葛,可是他曾经将张瑞的供词看过不止一遍,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
“竟然是他?可是当初张瑞不是说,霍元远已经投河自尽了吗?”
徐韶华却冷笑一声:
“只怕有人舍不得!”
徐韶华和马清说着话, 终于出了巷子, 可下一刻,一群嬉笑打闹的乞儿从二人身旁经过, 其中一个冷不防摔到了徐韶华身上,徐韶华随手扶了一把, 随后眉梢微微一动。
那乞儿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瘦削的身子不住瑟瑟发抖:
“小郎君!对不住!对不住!求您饶了小的吧!”
“在此处等我。”
徐韶华吩咐一句,随后走到一旁卖馒头的小摊贩那里, 取出银钱:
“来十个馒头。”
“好嘞!”
白胖宣软的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那乞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徐韶华将其往前递了递:
“与你的同伴一道吃吧。”
随后,马清这才与徐韶华离开,马清抚了抚须,感叹道:
“贤侄仁善。”
徐韶华闻言,面色奇怪的看了马清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阿叔,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儿。”
随后,徐韶华又一次引着马清朝小巷而去,随后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枚纸条:
“此物,可信否。”
马清愣了愣,而就在马清愣神间,徐韶华已经打开了纸条,那上面画着许府的简易地形图,并且在明堂之上落下了一个红点。
马清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斟酌道:
“贤侄,这是许府的构造图?”
徐韶华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抬头,只是认真的看着这张简易地形图。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徐韶华看着看着,面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抬眼看向马清:
“马大人,天时地利人和,此番我等已占其二,此番,必胜!”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先是一怔,随后狂喜:
“贤侄这话是说,这构造图中有……许府重要机密?”
徐韶华却收起了地形图,微微一笑:
“大人,我们在此已经耽搁的时间够多了,护卫们应已进城,我们该去知府衙门了。”
马清听到这里,也不再耽搁,他能走到这里,全赖小郎君,现下他如何说,自己便如何做!
当初虽然是为两位郎君出口气,可族里未尝没有让自己替族里向圣上表忠心的意思。
而现在,一切的一切,证据确凿!
这个忠心,他表定了!
果不其然,随着三人一路走去,留下的印记很快便让一队侍卫们渐渐跟了上来。
不过,大多侍卫都做寻常打扮,看上去并不明显,徐韶华趁着说话的机会回头扫过一眼,发现这里面少了两人,心中却更加安定。
不多时,一行人终于走到了知府衙门,知府住宅与衙门紧密相连,如今来此,要么上告公堂,要么递上拜贴。
此刻,看着那高大巍峨的知府衙门,门外两只硕大的石狮子怒目圆睁,一派威仪,寻常人等看过去都不由得心生怯意。
而徐韶华静静的看着那上面龙飞凤舞的“衙门”而已,却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于走到这里了。
以平民之身,讨一份公道实在太难太难。
但,难又不是不可能?
“来人,上前击鼓。”
显然,马清虽然看着和气,却也不是泥捏的性子,此前虽然未曾和许青云等人正面交锋,可却被他们带来了无尽的麻烦,这会儿给他们递上拜贴,好声好气?
后衙前院,许青云面色铁青,陈舍礼更是一腔怒火:
“蠢货就是蠢货!自己屁股擦不干净也就算了,连个女娘都看不住!
还有,许青云你好大的胆子!你此前可没有告诉本官,你那女儿曾与人订过亲,你这是让本官捡旁人不要的!”
许青云至今都不知道许兰芷失踪之事怎么被霍元远得知了,这会儿他有些焦头烂额,还要安抚陈舍礼:
“陈大人啊,兰芷是不是干净的,您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兰芷气质出众,与那画上女子有几分相似,我也不敢让她污了大人眼呐!”
许青云一说三叹,陈舍礼听了这话,面色微微好转,他冷冷道:
“尽快将许兰芷给本官找回来,她那个未婚夫,本官不想再看到了!”
许青云连连应下,可却没打算拿霍元远怎么样,这次要不是霍元远的锦江策,他拿什么翻身?
等此事了结,这陈舍礼回了他的京城,又如何知道霍元远如何?
随后,许青云见陈舍礼被安抚好后,这才小心翼翼道:
“大人,不知那瑞阳大牢之事,可安排妥当了?”
许青云如今也已经想通了,既然张瑞不能为他所用,那便让他永远闭嘴,自己这厢已经毁了那铁证,只消度过此劫,届时他自有办法翻身!
这次的锦江策,让他看到新的翻身之路。
陈舍礼这两日服用禁药后,性子越发易怒,这会儿听了许青云这话,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本官做事是与你这样的蠢货一样的吗?!昨日便有人传信回来,那瑞阳县衙升起熊熊大火,那些犯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许青云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笑着道: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大人……”
“大人,有,有人击鼓!”
许青云闻言脸色一变,忍不住低骂道:
“哪来儿的不长眼的东西,这个时候敲哪门子的鼓!”
许青云口中骂着,却不敢不去,随后只得冲着陈舍礼赔笑告辞,陈舍礼心里烦躁不堪,随后索性站起来:
“本官随你一道看看,早就听说这底下的贱民一惯锱铢必较,本官倒要看看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能让其告上公堂!”
许青云听了陈舍礼这话,不由一僵,那一会儿到了公堂,到底谁坐主座?
幸而,陈舍礼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并未去做上首,而是从旁听之,许青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拍惊堂木:
“来人,传告状之人!”
随后,马清与徐韶华对视一眼,缓缓走了进去,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侍卫也直接跟了上去。
衙役见状,不由脸色一变:
“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话还未曾说完,两个侍卫便直接上手将这两名衙役劈晕,丢到了门后。
许青云等了良久,这才见到一高一低,两个人影,随后,便是他们身后紧随而来的侍卫。
这些侍卫乃是马清离京前由圣上亲赐的侍卫,一个个面容冷肃,看上去便让人不由胆寒。
而走在前面的一高一低,皆头戴幕笠,那身高稍矮的,腰间竟还配着一把剑。
“衙役何在?此人佩剑上堂,还不卸下?”
许青云本就不悦,当下直接发号施令,可却不想,那幕笠挑开后,露出一张青嫩却眉眼如画的少年容颜,下一刻,便听那少年声音清脆如玉道:
“许大人何必着急?或许,此物贵府之中应有识得之人。”
徐韶华说着,指尖拨弄了一下剑穗,而那剑柄之上,一个小篆刻制的陈字,也终于落入众人眼中。
别的不说,当初陈舍礼给他那些护卫配备的剑都是好剑,当日徐韶华一招自那护卫手中缴了械后,便留在了自己手中。
后经向于沉报备后,此剑便顺理成章的成为徐韶华的了。
可这会儿,一旁坐在旁听席位的陈舍礼冷不丁看到剑柄上熟悉的陈字后,直接拍案而起:
“你是何人?此物为何在你手中?!”
徐韶华抬眼看去,心中微动,只怕这便是马大人口中的陈舍礼了。
“干卿何事?难不成,此物是阁下之物?那我倒想知道,我奉命出公差之际,为何会有人持此物袭击于我?”
徐韶华这话一出,陈舍礼眉头紧锁,他不认为自己的手下会蠢的去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下手。
可是,这少年手中的剑又不似作伪……
“后生,许是此物被本官手下之人偶然遗失,又被不法之人用来行恶,这才造成误会。
这样,你将此物留下,本官会给你补偿,你若是能将那不法之人的面貌告知本官,本官另有重赏!”
陈舍礼缓缓坐下,露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自认为自己算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会儿一脸期待的看着徐韶华,而徐韶华却轻轻一笑,少年正值青春年华,又有绝色风姿,他展眉一笑的模样让陈舍礼都不由得愣了愣,可下一刻少年的话便如同利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哪里需要那般麻烦?瑞阳大牢中可有不少。数日前,可是又多了八位呢。”
徐韶华笑吟吟的说着,陈舍礼听到这里,用力攥紧了椅臂,他当初派出去的护卫,正是八人!
许青云一看陈舍礼面色不好,心里也是一个咯噔,连忙一拍惊堂木道: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可许青云这惊堂木拍了个寂寞,堂下之人无一人跪下,徐韶华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许青云那憔悴青黑的面色。
这几日,他想必过的很煎熬。
“尔等敢对本官不敬!”
许青云当即怒斥一声,随后徐韶华却抬起头,缓缓道:
“哦?许大人是做了什么让人尊敬之事吗?听闻许大人出身瑞阳,可如今瑞阳百姓无人不知许大人为了族中子弟的青云路,不惜让瑞阳学子的血肉为其铺路,此举狠辣歹毒,如何配得上敬之一字?!”
许青云听了这话,勃然变色:
“放肆!莫要以为仗着年少,本官便会轻纵了你!”
而此时,方才听到鼓声的府城百姓却已经陆陆续续的围了过来,他们听了徐韶华这番话后,有人低低道:
“嘶,这娃儿这话我倒是也听过些……”
“嗐,听说瑞阳县里说书先生说了不少这事儿,前两日才传遍整个泰安府,我还是昨个去我姨姥姥家时听了一段,说的那个惨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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