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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很疼吧?”
少年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远方传来,而人的意志力薄弱又坚强,要忍的时候,什么苦,什么痛都受得住,可若是有人关怀,那怕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会不由得鼻子一酸。
不过陈力到底是跟在陈舍礼身边多年,只是晃了晃神,神情便重又坚定起来。
徐韶华却不以为意,甚至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帕子,为陈力擦去了冷汗:
“方才我听你所言,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壮士……”
徐韶华这话一出,陈力表情松动了些许,可却不想,下一刻,徐韶华语气有些惋惜道:
“可是,也不知道你的主人若是知道你在此受苦,会不会心疼?”
陈力闻言,直接挺了挺胸膛,那原本佝偻的背脊都变得挺拔起来,其意思不言而喻。
而徐韶华见状,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看来这陈力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看你这样子,你的主人一定对你极好吧?”
陈力“呜呜”了两声,恨自己不能说话,可徐韶华却没有机会他,而是目光游移到一旁木质刑架上的裂纹之上,这才风轻云淡道:
“可,你的主人对你的好,是因为他看重你,信赖你,还是因为你知道了他太多,太多的事?”
徐韶华将目光转回陈力,声音带着几分飘忽,可却又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不若,我们打个赌吧。就赌你的主人是否真心对你?你说,他若是知道你被俘,是来救你,还是杀你?”

第71章
陈力听了徐韶华前面的话, 拼命的挣扎起来,像是急着要替自己的主子辩驳,可等听到后面,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将胸膛挺的高高的,一句话没有说,便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徐韶华见状, 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看来你是同意了,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且看看, 你这忠仆, 在你那主子心里有几两重!”
陈力呜呜了两声, 像是应和下来,徐韶华见状, 便不再多言, 坐回了原位:
“马大人,学生审完了,接下来我们只消等几日便是。”
马清连忙摆手,让人将陈力带下去后,这才一脸惊奇的看着徐韶华:
“小郎君, 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 是我不知道的?”
当初他对小郎君升起兴趣,乃是因为他在客栈大堂那一番字字珠玑的话, 寥寥数语便彻底扭转了一县风评。
可到了今日,他才发现, 小郎君竟然也通刑讯!方才那一番诛心之论, 便是他一时也想不到!
徐韶华一怔,随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言重了, 不过是方才那陈力表现的实在太过明显了。”
于沉听了这话,忍不住嘀咕道:
“啧,我与徐学子同样听了一句话,徐学子立刻便能反应过来那陈力的弱点之处,我不如徐学子多矣!”
徐韶华听了于沉的话,确实面色一整,郑重道:
“于大人莫要妄自菲薄,于大人任我瑞阳父母官这些年,敦风厉俗,返朴还淳,此等功绩,谁人不知?”
于沉听了徐韶华这话,不由老脸一红,呐呐道:
“我,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还是咱们瑞阳县的百姓天性使然。”
马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由莞尔:
“于大人不错,小郎君亦佳,不必推辞,我这双眼都看得到。那四名护卫中午已经审过一次了,他们虽然不承认,可是身上有陈府的标记,也够陈舍礼喝一壶了,这牢中阴森,我等且先出去吧。”
马清这话一出,二人随后称是,于沉随后对徐韶华低声解释道:
“那张瑞回来就仿佛被吓疯了似的,别说翻供了,只怕到时候压着他和许青云对峙,他都不敢说一句不该说的。”
徐韶华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张瑞竟如此好解决?”
于沉听了这话,看了徐韶华一眼,抿唇道:
“咳,都是徐学子的功劳。”
那张瑞一醒就到处搜寻起徐学子的身影,等知道徐学子不在,这才松了口气,之后再审问,把他知道的那是说的不能再详细了。
而这一次,有马大人在,便是张瑞也无法再抵赖了。
徐韶华听了这话,这才勾了勾唇,张瑞这样的人,反复无常,却极为慕强。
从他让大哥将其在许青云手下救下来时,他便直接卖了许青云。
可等到之后,许青云或者是那位陈大人找人接触他的时候,他又觉得许青云无可撼动,这才又反口准备咬自己一口。
然而……在他发现他苦心孤诣的算计被自己轻而易举看破时,他再次倒戈向徐韶华,也是本性使然。
这几日,马清让于沉替徐韶华向社学告假,三人索性在于沉的府邸等着陈舍礼的人找上来。
马清这会儿一手张瑞,一手供词,身上的烦躁之气早就已经尽散,整日和于沉在县衙品茶赏景。
赏的是瑞阳县的风土人情之景,等他听说于沉的府衙里正养着两株京城里千金难求的青兰时,又特意为其做了一幅画。
这青兰乃是当初于沉秉公处理了一桩冤案后,得到了青兰村村民的感谢才特意送上的。
青兰美,民亦美,让马清都不由有些流连忘返了。
至于徐韶华,这些日子的生活倒也充实起来,这两次科举,他发现题目的难易程度都在提高。
可这里面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的却是对于民俗民风民情,甚至未来说不定还会涉及到家国大事。
而这些,却不是能从书中轻易得来的。
不过,徐韶华身边的这两位大人却对此事颇有见地,徐韶华每日练剑过后,便会自觉的去寻于大人,听他闲暇时间,讲一讲自己这些年的经验之谈,也算是受益匪浅。
而另一边的陈舍礼这几日也是呆在许青云的府邸没有挪窝,日日沉迷女色之中。
许兰芷是个性子烈的,可奈何许青云直接让人给她日日的饭食里都加了软筋散,正好可以让她保证能挣扎的同时,无法求救逃跑,亦或是伤到了陈舍礼。
陈舍礼本来来此还有些不愿,可是没想到许青云是个上道的,再加上他在京中得到的女娘都是千依百顺的,不如许兰芷来的得趣儿,一时竟是有些老房子着火的味道。
不过,陈舍礼纵使荒淫,到底没有忘了正事,这两日一直没有陈力传来的消息,让他很是不满,随后又派了一队人手前去质问。
“陈大人莫气,许是陈管家正和张瑞赶路来此,一路信鸽出了差错,这才耽搁了时日。”
许青云前两日将自己的官印削了一角,特意让人用做旧之法,使得缺口看起来有些时候,这会儿整个人倒是由内而外的轻松起来。
陈舍礼皱了皱眉,看了许青云一眼:
“或许吧。陈力办事素来得力,应当不会有差错。”
许青云笑着点头,随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铁盒:
“陈大人,这是坊间秘药,若是用之,可令雄风大振,一夜七次,陈大人可有兴趣?”
许青云这话一出,陈舍礼不由来了兴致,随后眼睛便黏在那铁盒之上:
“果真如此精妙?”
“不敢欺瞒大人,大人一试便知。”
一脸春风得意的陈舍礼拿着铁盒子扬长而去,而许青云看着陈舍礼离开后,面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正在此时,小厮前来禀报:
“大人,霍先生求见。”
许青云微一皱眉,随后这才靠向椅背:
“让他进来。”
不多时,霍元远抬步走了进来,青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只不过眼下两个青黑却让他显得有些憔悴。
“大人。”
霍元远拱手一礼,咳嗽了两声,这才道:
“大人,我与三娘子的八字已经合过,不知大人欲将婚期定在何日?”
霍元远头一次真诚期许的看着许青云,而许青云闻言,却下意识的抚了抚须:
“啊对,八字是已经合过了,可是你与兰芷的八字有些小凶,若是可以缓两年成婚,方可逢凶化吉。”
许青云郑重其事的说着:
“这八字乃是灵兆寺的主持亲自批下,看来我要多养我家兰芷两年喽!”
许青云打趣的说着,霍元远适时的红了耳根,半晌这才道:
“若,若是如此也是使得的。不过,不知大人可否,可否让我给三娘子写封信?”
此前,顾忌礼仪,从议亲开始霍元远便不曾再与许兰芷见过,这会儿听到两人两年不得成婚,霍元远只好用书信一解相思了。
许青云听到这里,顿了顿,随后深深的看了霍元远一眼,这才笑开:
“这事儿好说,我告诉兰芷一声便是。”
霍元远随后又对许青云表示了一番关怀,这才行礼退下,只不过,等出了门,霍元远面上的赤红立刻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他眸子暗沉:
三娘子怕是出事儿了!
而里面的许青云等霍元远走后,这才端起了茶碗,吹了口气,慢慢饮下。
一个霍元远,一个陈大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要怪,只能怪霍元远太无能了。
谁让自己现下只有一个适龄的女儿,若是霍元远识趣的话,他日四娘长成,赐给他以作补偿也就是了。
可许青云未曾想过,这是他过的最平静的一日。
等到第二日,那群被陈舍礼紧急派出的人手飞鸽传书回来,让原本刚吃下秘药的陈舍礼在看到密信之后,直接气血翻涌,喷出一口血来!
而原本躺在床榻之上的许兰芷,看到这一幕后,眼中飞快的亮起一抹光芒,随后又沉寂下来。
“来人!去叫许青云滚过来!”
不多时,许青云直接寻了过来,陈舍礼直接将密信摔在了许青云的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好掌握的东西!他害了本官一员大将!”
陈舍礼这会儿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陈力知道他的事儿太多了,干净的,脏的,几乎桩桩件件都过来陈力的手。
陈力固然忠心,可人也是贱皮贱肉的,万般刑罚上了身,由不得他不说!
许青云慌里慌张的拾起了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随后整个人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陈,陈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舍礼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这才看向许青云,随后沉声道:
“事已至此,只能用官印先废了那证据,至于张瑞……他此番害了本官的管家,他休想独活!”
陈舍礼这话一出,许青云面色一白:
“可是大人,若是张瑞贸然死了,谁来给我翻供?”
“蠢货!这个时候还想着翻供!这次陈力一干人被马清的人抓了整整三日,你我都没有半点儿消息,张瑞到底可不可信,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许青云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他只能对下面人撒气,可是对上陈舍礼,只有乖乖被骂的份,这会儿许青云抹了抹脸上的口水,这才呐呐道:
“陈大人,那您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办?”
陈舍礼用帕子将唇上的鲜血抹去,这才坐回了椅子,他看了一眼许青云,低低道:
“五黄六月,天干物燥,起一场火,也是情有可原吧。”
这大牢大都大同小异,只消点了一个牢房,那里面的木质牢门、稻草便会一下子如火烧连船般燃起!
“可是陈大人,陈管家也……”
许青云话没有说完,陈舍礼面色阴冷的看了他一眼,许青云最终没有将话说下去。
“哼!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随后,陈舍礼直接抬脚离开了院子,临行前,他吩咐许青云:
“此女我甚是欢喜,不过她命格或缺,乱我大计,他日随我回京不可入府。”
许青云听了这话,微微一僵,知道这是陈舍礼为了报复他因此放弃陈力之事,当下也只笑着道:
“陈大人说的是,兰芷身子不好,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好不了了。”
许青云这话一出,陈舍礼面色这才和缓起来。
他本想将那许兰芷养做外室,可是这许青云这么一说,他日这许兰芷便会直接消失在这世间,取而代之的,是他陈舍礼的禁脔!
二人随后又回到书房,开始商议细节,与此同时,许兰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指伸进喉咙里,将方才吃下的早饭吐了出来。
许兰芷吐的很艰难,她打小被父亲娇养,她看过父亲最慈爱的模样,可她却不知幼年的慈爱,如今怎就变了这么多!
她想逃!
她要逃!
因着这一次,陈舍礼没来得及折磨她,许兰芷只吐出来一刻钟后,变觉得身体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这几日,许青云只派了一个又聋又哑的嬷嬷给她送饭,其余时间这屋子里并没有人在。
毕竟,许青云也是要脸的,他也不想自己卖女求荣的事儿阖府皆知。
再加上今日陈舍礼和许青云方寸大乱,走的急,门只是被掩上,等许兰芷跌跌撞撞的冲向门去,竟直接将门拉了开来。
可她躺了数日,双腿还有些不灵便,刚要迈过门槛儿,可双足不听使唤,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许兰芷来不及看自己刺痛的掌心,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到了一旁。
“陈大人看着也不是冒失之人,怎的连门都未关?”
“不若我们进去瞧瞧?”
“还是莫要这般,否则要是少了什么东西,你我可吃罪不起。”
随后,两个丫鬟只将门轻轻掩住,便离开了。
而一旁躲在假山后的许兰芷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差点儿将自己憋死!
差一点儿!
差一点儿那两个丫鬟进去,便会发现自己吐出的一滩秽物!
她们若是起疑,自己必将在劫难逃!
许兰芷这会儿几乎脱力的靠在假山上,在她摇摇欲坠之时,一只手扶住了她,许兰芷一时肉颤心惊,汗洽股栗,整个人差点儿被吓晕过去。
可等许兰芷转过头,看到青年那清俊的眉眼,一时泪盈于睫:
“霍,霍郎救我!”
下一刻,许兰芷竟是被吓得晕了过去!
霍元远见状,二话没说,直接借助地形优势将许兰芷带回了自己的院子,等许兰芷醒后,向他哭起近日的遭遇,霍元远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三娘子,你且安心在我这里睡下,你我既有婚约,我必护你周全!”
许兰芷闻言,泪眼婆娑的拉住霍元远的衣角:
“可霍郎,我,我已失清白,你我亦未成婚,你,我……”
许兰芷说着,捂住脸哭了起来,哭完她又觉得自己脏的厉害,忍不住吐了起来,一通又哭又吐下来,许兰芷整个人已经变得呆愣起来。
霍元远却沉默的将许兰芷的秽物清理掉,又取了温水为她清理了脸上的泪痕,这才握住许兰芷冰凉的指尖:
“未婚之妻,亦是妻。一日为妻,终生为妻。伤母害妻之仇,不共戴天!”
许兰芷有些茫然的看了霍元远一眼,但很快她便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两只眼皮子不由得黏了起来。
霍元远看着许兰芷的睡颜:
“三娘子,睡吧,好好睡一觉吧。”
随后,霍元远起身推开门,下一刻,由远及近的房门都在这一刻被推开。
这里,是许青云豢养幕僚之处,可这许许多多的幕僚,又有几人是真心投靠?
“霍兄,已经打听到了,许青云此前对我们做下的恶事被人揭穿了,那从京里来的陈大人就是为了救他!”
霍元远闻言,不由一震:
“他做下的恶行,被揭穿了?是谁做的?”
“听说是县试之时,许青云又想要他在瑞阳县的暗桩做恶,但那学子聪慧,直接识破反而让其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后,那人恼羞成怒之下,又算计了那学子的家人,谁想那人差点儿被许青云害了命,又被那学子救下,直接在公堂上便反了水,真是报应!”
霍元远闻言,抿了抿唇,这些话听着简单,可霍元远有预感,这不是一件巧合之事。
“诸位,既然前路既已铺就,吾等也将借势而上,冲破樊笼,得吾自由!”
“冲破樊笼,得吾自由!”
这些幕僚们挤在这并不宽敞的院子里,他们轻轻的,整齐的念着,不敢大声分毫,可却每个人的眼睛都仿佛带着万丈之光,带着必胜之气势!
“小郎君,今日守门兵将递了信来,城里多了些生面孔。”
马清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一子,一旁观棋的于沉不由有些紧张:
“幕后之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只是,也不知他要如何下手?”
徐韶华也随之放下一子,这才笑着道:
“于大人莫急,那日牢房的布局我已了然于心,想必张瑞也曾将其泄出,这次若是他想要灭口,唯有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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