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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而徐宥齐听到这里,更是小嘴圆张,这说的不就是那天学堂的事儿吗?
可下一刻,徐韶华若无其事的便将一块点心送到了徐宥齐的嘴巴里。
那点心只有拇指肚大,筷子夹起来酥酥软软,须得轻轻用力,可其颜色花花绿绿,倒也对得起如今二钱银子的价格了。
徐宥齐冷不防被塞了点心,一下子就被点心那甜蜜的口感俘虏,但是等咽下去后,徐宥齐这才后悔道:
“叔叔,这也太贵了!二钱银子呢!”
“喜欢吗?”
徐韶华笑眯眯的看着徐宥齐,方才小侄子可是看着其他桌的点心盘子,眼巴巴的看了许久。
徐宥齐点点头,又摇摇头。
“太,太贵了。”
一旁的徐远志正听说书入了迷,等听到许家被圣上剥了办学资格,又狠狠呵斥了许大人后,罚他外放出京时,他直接狠狠吐出一口气。
“圣上真是圣明啊!”
徐韶华闻言,只是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随后便开始投喂小侄子,时不时也给徐远志递上一块。
徐远志只顾着为剧情长吁短叹,哪里护着嘴里什么味儿,等三人要离开时,徐韶华直接让人打包了一盘,给了一个银锭子时,徐远志这才瞪圆了眼睛。
“华哥儿,你,你……”
徐远志没想到自家华哥儿竟是个守不住财的,一会儿便去了小半两银子!
正在这时,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传来:
“徐兄!徐小郎君,还有这位小小郎君。”
安乘风上前打招呼,手里提着一连串的礼物,他一脸惊喜的看着徐韶华:
“徐小郎君没事儿真是太好了!我听县令大人说,昨日下午青兰村送了两头狼进县衙,还怕出了什么事儿。”
徐韶华微微一笑:
“有劳安伯父记挂。”
安乘风摇了摇头,看着三人,道:
“今日正巧遇到徐小郎君,不如我们去珍食楼小聚如何?”
徐韶华看着安乘风那般模样,心中明白只怕是安乘风有事要说,当下只是点了点头:
“好。安伯父请——”
安乘风一见徐韶华同意,顿时喜不自禁,随即便领着徐韶华三人朝珍食楼而去。
这珍食楼乃是瑞阳县独一无二的大酒楼,这个时候明明已经过了饭点儿,可里面依旧人满为患。
安乘风进去递了牌子,随后那小二立刻殷勤的将三人迎了进去。
珍食楼的装潢古典雅致,四壁皆悬名家字画,里面食客的谈吐也与众不同,徐远志和徐宥齐一进去便垂眸不语,生怕有一二不妥。
徐韶华见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随手牵起徐宥齐的小手,信步而入。
安乘风一进去便让小二上一桌最好的饭菜,随后等小二离开,他这才开口道:
“徐小郎君,你可知刘怀仁半月前溺毙了?”

第29章
“刘怀仁是半月前从护城河里飘起来被发现的, 听仵作说,他是喝多了酒,一时失足落水。”
安乘风这话一出, 徐远志不由瞪大了眼睛, 看向徐宥齐:
“齐哥儿,那刘怀仁可是那个欺负过飞哥儿的先生?”
还不待徐宥齐说话,安乘风便点了点头:
“徐兄说的不错, 正是此人。”
安乘风如是说着, 可是面上却没有什么痛快之色, 刘怀仁突如其来的死, 恰恰说明了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什么失足落水, 都是幌子!
唯独徐韶华面无异色的坐在原地,不悲不喜, 只是端起小二方才倒好的热茶, 轻抿一口,水汽氤氲了少年的眉眼,让人一时看不透他所思所想。
这珍食楼果然名不虚传,只这茶水便比那茶楼的粗茶胜过百倍。
徐韶华不说话,安乘风也不敢催促, 等徐韶华当下茶碗, 少年声音清澈却平静:
“所以,安伯父这是怕了?”
安乘风闻言, 身子一僵,随后又放松了下来, 他苦笑道:
“是, 这些日子,我也想着……那刘怀仁之所以要从飞哥儿那里下手, 也不过是怕圣上问起。
现在所有事已经了结,就连刘怀仁都被灭口,我亦不知接下来我安家可会,可会消失的不明不白。”
安乘风说的坦诚,甚至不介意在徐家人面前露出软弱之色,而徐远志听了这些,面色也是颇为沉凝。
难怪,难怪安家屡次送上重金。
原来方才他在茶楼里听到的那么精彩,跌宕起伏的说书,这幕后推手竟然是自己身旁乖巧坐着的幼子。
徐远志一时欲言又止,面色难辨。
而徐韶华面对外人也不没有在家中的春风和煦,听了安乘风这话,当下只是发出一声嗤笑:
“安伯父现在怕,只怕来不及了。”
徐韶华说着,将手中的茶碗搁置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让安乘风只觉得心脏也在此刻狠狠一跳,忙追问道:
“不知徐小郎君的意思是……”
“安伯父不会以为如今茶楼里的说书只是偶然来之吧?泰安府作为大周最穷困偏僻的府城尚且得了消息,那其他地方呢?
不管安伯父想不想,安家早在得了那块先帝玉佩之时,便已经入了局。”
徐韶华一番话毕,安乘风面色煞白,徐韶华看了安乘风一眼,这才继续道:
“这是劫数,也是机遇。今上乃少年天子,只要有朝一日,安同窗可以走到圣上面前,安家之困自可迎刃而解。”
安乘风闻言,面露深思,徐韶华却淡声道:
“反之,若安家不趁此机会逆流而上,他日风波平息之日,必将迎来许家乃至许家背后之人的反扑。”
徐韶华所言是基于现状的分析,如今连茶楼里都能对安家献宝之事如数家珍,再加上许青云堂堂四品官因其被贬,更是让民间百姓津津乐道,这背后已经不是简单的安许纠葛了。
上面,已经有人将此事作为与许氏背后之人博弈的由头了。
也可以说,安乘风这个时候找上徐韶华,便是因为他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气息,可却无计可施。
安乘风听完了徐韶华这话,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他低低道:
“我安家倾财避世,却不想还是不得安宁,还请徐小郎君——为我指条明路。”
安乘风说到这里,方才心里的退意已经被胸腔中蔓延的怒火压制,他何尝不明白徐小郎君的话。
就因为他们安家出身商贾,身份低贱,故而那些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大人们便都想着将他们安家揉圆搓扁。
可是,面对那些坚若磐石,无可撼动的大人们,他哪怕咬碎了一口牙,也无济于事。
徐韶华闻言不答反问:
“方才听安伯父所言,您今日去了县衙,若是我不曾猜错的话,可是县令大人与您商谈安同窗入社学之事?”
徐韶华这话一出,安乘风一时都惊了,若不是他确定自己出门时没有跟着,几乎都要以为这徐小郎君亲眼得见了。
“徐小郎君所言不错,县令大人今日与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起昔日许氏学堂的风波。
县令大人还说,他日飞哥儿可以不必考试便可进入社学甲班云云……”
安乘风老老实实的将今日县令告知他的事一一道来,徐韶华听后只是点点头:
“安伯父可答应了?”
“还不曾,许氏学堂之事在前,我怕若是再让飞哥儿这般冒冒然走后门进社学,恐怕又会徒生风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
当初安乘风求着刘怀仁收下了安望飞,可结果呢?
安乘风说完,看着徐韶华,低声道:
“徐小郎君以为……我应该答应吗?”
徐韶华看出安乘风眼底的踌躇,随即道:
“应该。”
随后,徐韶华继续道:
“这次社学能这般快速落成,离不开巡抚大人的首肯,而此番县令大人的示好,只怕也是还安伯父当初献宝之情。”
安乘风听后,不由一阵恍然,难怪县令大人对他说话时那般和颜悦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安伯父若是不同意,只怕才会让县令大人、巡抚大人不悦。至于现在,在清北省内,有献宝这份人情在,安伯父不必担心太多。”
徐韶华口吻淡淡,可是却让安乘风这两日一直七上八下的心脏终于渐渐落了下来,他看着徐韶华,不禁潸然泪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难怪当初,徐小郎君让自己献宝时那般说辞,原来也是早有安排。
“旁观者清,安伯父不必如此。”
说着话,小二便端着满满当当一拖盘的佳肴走了进来,不多时香气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
在安乘风的招呼下,四人顿时大快朵颐起来,席间,安乘风笑呵呵的指着自己方才提着的一大串礼物:
“方才是我太过情切,还不曾问候徐兄家中可好?今日听说青兰村遇了狼,我正备了礼要前去探望,却正好遇到了几位。”
徐远志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咀嚼,实则暴风吸入的幼子,轻咳一声,淡定道:
“我家中一切都好,让贤家记挂了。”
“哎,徐兄客气了!这段时日我得您家几次相帮,应是有缘,不如你我结为异姓兄弟可好?”
安乘风去了一块心病后,很是热情的对徐远志说着,徐远志闻言不由迟疑:
“这……”
人家安家再怎么落魄,只祖辈留下的祖产便已经抵得他徐家百倍了,这如何使得。
徐远志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拼命朝徐韶华打眼色,徐韶华见状,看着安乘风热情却并不谄媚的笑脸,只是微微一笑:
“爹,您随心而为便是。”
徐远志闻言,想着这些日子安家对徐家的几番照顾,以及家中的种种改变,他对上安乘风那温和的笑,随即点了点头。
安乘风见状,直接道:
“徐兄您长我几岁,那以后便您为兄,我为弟!”
安乘风说完,看了一眼徐韶华,笑着道:
“我托大一句,徐小郎君日后便唤我一声叔父。”
徐韶华唤了一声叔父,一旁的徐宥齐也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叔祖,安乘风顿时欢喜的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
“好,好,好!这是我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结拜之礼待我请灵明寺的大师算个好日子我们再正式举行如何?”
徐宥齐这些日子在自家叔叔的影响下,已经可以通读四书五经,这会儿对于银票上的文字也是认得的。
随后,徐韶华和徐宥齐二人谢过安乘风后,徐宥齐小小的瞥了一眼,不由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一百两!
徐宥齐只觉得嗓子发干,他看向一旁的安坐如钟的小叔叔,将涌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
他要沉得住气,不能给小叔叔丢人。
而徐韶华看到银票的面额后,也是一怔,随后便明白安乘风这是有备而来。
想必,他原本便准备用这些作为自己的谢礼吧。
却没想到……
徐韶华看着正和自家爹相谈甚欢,已经都说好要一起去求个好日子的安乘风,抿了抿唇。
他这是准备赖上他们家了?
不过,安乘风这般倒不令人厌恶,徐韶华看着饭吃的差不多了,斟酌了一下道:
“叔父近日多有开销,即便这些年祖上留有余产,只怕也不宽裕吧。”
安乘风闻言,本来想要说什么,但随后还是诚实道:
“不瞒贤侄,经此一事,我除了手中的族地,和当初未来得及变卖的古玩字画外,确实手中没有余银了。”
他想要让儿子走仕途,自然不能大肆在本地经商,可他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自然不能放着让其自由成长,更为赚钱的走商自然也做不得了。
安乘风将自己的顾虑如是说来,随后,徐韶华微微一笑:
“那如今倒是有一桩可以做的生意,叔父可要试试。”
安乘风闻言一愣:
“做生意?这……只怕会因为满身铜臭,让飞哥儿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
安乘风有些犹豫,徐韶华却道:
“叔父不妨且先听我说说看。”
“洗耳恭听。”
安乘风遂正襟危坐,徐韶华这才缓声道:
“如今瑞阳县初建社学,想必周边一应条件皆不完善,正所谓衣食住行,民生大事,对于学子亦是如此。
可这些日子,我在先生的赠书中发现本朝对于社学的规定并不提供住宿,故而我以为在社学附近建设房屋,供给学子居住是一桩极好的买卖。”
“社学一开,想必十里八乡的学子都要前来,届时确实会有打量学子需要住宿之地,细水长流,不失为一法,可……”
安乘风说着,看了一眼徐韶华,道:
“贤侄可是还有什么不曾道来?”
徐韶华闻言,面上笑容加深了几分:
“叔父知我,此事,既可是生意,又可不是生意。社学路远,不可顾及所有学子,如若有人怜惜学子求学之难,在社学附近提供住处,只收取少量钱财……”
徐韶华没有继续说下去,安乘风却已经眼睛亮了起来:
“那他必定在学子中名声鹊起!”
那么,安乘风原本所担心的商贾身份也会因此被众人淡忘,假以时日,他安家的声名也会随之扭转。
甚至,除了瑞阳县的社学外,其他地方的社学呢?
所谓社学,可都是官府在平民百姓的孩子择优而录,如若他们他日高中,这亦是一份人情!
有当初献宝的人情在前面比这,安乘风无比清楚让那些官老爷欠自己一个人情,会有多大的好处!
安乘风一时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向徐韶华,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贤侄啊,今日我方知何为金玉良言!”
“叔父不必如此,此事我亦有私心。”
徐韶华微微一笑,随后看向徐远志:
“叔父此前重金相赠,家中长辈未经此事,故而日日不安,此事我以为叔父一定能做好,但方才听叔父所言,只怕手中资金不足,这方面我徐家可以解决,只盼叔父莫怪我借花献佛才是。”
徐韶华这话一出,徐远志整个人直接都懵了,华哥儿这是要用安贤弟的银子来让安贤弟给他们家赚钱?
安贤弟若不是傻的,定然不会同意啊!
徐远志正要开口,安乘风却眼睛愈发亮了:
“早知贤侄算无遗策,未成想连这些也都算的清清楚楚,这事儿我应了!
不过,此事亦有风险,总不能让贤侄一家独担,我会想办法凑出一部分银子来!”
安乘风干劲十足的说着,徐韶华闻言勾了勾唇:
“那就依叔父所言,只不过,依我之见,此事还是要尽快准备才是。”
“今日我听县令大人的意思,是社学的选址已经确定了,明日我顺便前去打探一二。”
安乘风说完,用那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徐韶华,缓声道:
“此番送飞哥儿入许氏学堂,或许是一桩错事,但飞哥儿却也因此结识了贤侄,实乃一桩天大的幸事啊!”
随后,安乘风又拉着徐远志说了好一会儿话,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羡慕,直听的徐远志高兴的合不拢嘴。
等到一餐饭毕,安乘风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和徐家人别过,但随后他看到自己准备的礼物,又与徐远志定下明日登门拜访,一道前往灵明寺求一个好日子的约定。
告别了安乘风后,徐远志这才带着徐韶华和徐宥齐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但是鉴于徐韶华方才大手笔的花点心买银子的壮举,徐远志还是决定盯着点儿。
徐韶华路过猪肉摊子的时候,冷不防想起当初文先生笑自己长不高的一幕,拉住了徐远志的袖子。
“爹,买那个。”
“馋肉啦?行,爹去买!”
徐远志听到儿子说要买实用的,倒是乐颠颠的去了,但随后徐韶华却抿唇道:
“不是,是猪骨。”
徐远志:“……”
“那玩意儿没个二两肉,谁没事儿吃那个啊!”
徐韶华和徐远志讲道理:
“可是爹,据说喝骨头汤会长高。”
徐远志看了一眼幼子,琢磨了一下,好像这孩子是……有点不如别人高了,尤其是前些年还一直饿着。
这么一想,徐远志的眼神一下子又变得心疼起来,随后直接冲过去将人家摊子上的猪骨直接包圆,又买了一串猪肉,随即口沫横飞的和摊主讲起价来。
不多时,徐远志乐呵呵的带着猪肉猪骨走了过来:
“走,咱继续逛!刚刚和那摊主废了好一通口舌,这才饶了我一文钱,要是你娘在这儿,指定还能更便宜些!”
徐韶华闻言没有吱声,可是看着一旁爹捏着铜板一枚一枚数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学堂第一次得了奖赏时,爹高兴的大醉酩酊的一幕。
他隐约记得,娘说爹早些年读书也很厉害的,可如今看着,爹和那些清高自许的读书人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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