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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徐远志试探道:
“兄弟?”
“对喽!”
“哈哈哈!好兄弟,今个高兴,咱们来喝!”
徐韶华等人:“……”
张柳儿尴尬的将帕子揉的打皱,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林亚宁的衣角:
“娘,要,要不我先送当家的回去吧,不然明个爹醒了得把他吊起来打!”
张柳儿想起那个画面,都替徐易平疼。
林亚宁这会儿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忙点点头:
“快去吧!!得亏今个是在家里,不然这人都要丢一城了!”
徐宥齐看着祖父和爹爹的模样,本想偷偷尝口酒水的滋味,但却被徐韶华一把抓住,只得吐了吐舌头,装模作样的喝起甜汤。
随后,父子二人又上演了一场兄弟间生离死别的好戏,还是大用眼疾手快的扛着徐易平直接就走,这才让这场庆贺之宴重新回归正道。
虽然有了些小插曲,可是这样一顿亲友皆在,温馨的庆贺小宴让在场中人皆纷纷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徐韶华抿了口茶水,唇角微翘,他做了许多,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三日时光,一晃而过。
江宁安处早有回帖,是以今日徐韶华等人早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因着景帝私库的援助,倒是让徐韶华此番的谢礼十分厚重。
这会儿,徐韶华与徐宥齐一架马车,徐易平携张柳儿一架马车,朝着江府而去。
江家在京中的宅子不似徐宅地段好,已经到了城东与城西交界之处,不过这里的屋子更加敞亮一些,还未至府内,便可见里面巨木参天,桐花漫天。
这会儿,一行人刚至府外,门子便殷勤的上前相迎:
“小人见过徐会元,徐郎君,徐家娘子,徐小郎君,县主已经备好小宴,请几位过府一叙。”
“有劳了。”
门子十分有礼,将众人都招呼到了,徐韶华颔首致意,徐易平等人原有些紧张,见徐韶华自如,这也学着道谢后,方才进了江府大门。
江府占地不小,乃是正经的三进院子,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能有这么一座府邸,实属不易。
更遑论,当初江家早就已经化为飞灰,景帝虽然对江宁安有所赏赐,可谁也没有想到,当初的小小女娘,不过数载便能在京中置了产。
徐韶华等人一路行进,每十步便会有婢子上前引路,虽是低眉垂眼,可却皆是眉眼清明之辈,瞧着光平县主倒也是驭下有方之人。
如今正值春日,花园之中已经围了帐子,免得飞虫惹了贵客不快,倒也见主人家之用心。
徐韶华等人刚被婢子引着落坐,江宁安便自不远处走了出来,与曾经古灵精怪,大大咧咧的少女不同的是,今日的江宁安一身粉彩织锦百花长裙,梳着婉约灵动的百花髻,发间的珠花也在此刻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她扶花而来,别有一种温婉可人之感。
“今日风和日丽,百卉含英,恰逢徐郎君下了帖子,我欲与诸位同赏春景,怠慢之处,还请诸位莫怪。”
江宁安含笑说着,不疾不徐,却自有世家贵女特有的风采,张柳儿本在看着园中的风景,这会儿回过神来,也不由道:
“县,县主这园子修得极好,很,很美。”
江宁安看出了张柳儿的紧张,与她多说了几句,宽慰一二,徐韶华看着这样的江宁安,微微一怔,随后便听到江宁安开口道:
“徐郎君,数年不见,倒不想你改了性子。”
少女清脆的声音中含了一丝笑意,徐韶华回过神来,遂无奈一笑:
“许久未见,我亦不曾想县主的变化竟有如此之大,是我失礼了。”
江宁安闻言,微微垂眸,亦笑着道:
“哪里,我既无外情牵引,总不好还似从前那般莽撞顽劣,不曾想徐郎君竟还记得?”
二人只是平平淡淡的对话,可听在徐易平和张柳儿耳中却是变得不寻常起来,两人互相使着眼色:
‘小叔在家瞧着对县主无意来着,这会儿瞧着又不大是那回事儿了?’
‘我咋知道?先记着回家问娘!’
‘带你似带根木头!’
‘……’
徐易平委委屈屈的缩了缩脖子,他前两日被爹揍的伤刚好,这不会回去又要被娘揍了吧?
而一旁的徐宥齐这会儿也是乖乖坐在席位上,听着自家小叔叔和未来婶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由得咂巴了一下嘴巴。
啧,小叔叔一点也不诚实,净骗小孩儿了!
口口声声说对未来婶婶无意,结果……哼!
而这会儿,徐韶华与江宁安的客套终于结束,进入正题:
“今日来此,是为谢县主当日对我家中亲眷的相护之恩,县主大义,无以回报,只能略备薄礼,他日若县主有所差遣,必不推辞。”
徐韶华起身拱手一礼,徐易平等人也纷纷起身,齐哥儿闻言立刻道:
“不对不对!未,县主姐姐救的是我和爹,以后当然是我来还县主姐姐的恩情啦!”
徐宥齐这话一出,张柳儿一个眼刀子就飞了过去,叫什么县主姐姐,平白好奇比小叔小了一辈,人家可是有婚约的!
江宁安倒是未曾责怪,反而笑着道:
“齐哥儿瞧着便是个机敏的,应有徐郎君少年风采,此番偶然听闻齐哥儿小小年纪,便下场县试,我心中一时好奇,这才前去瞧了一眼,这次机缘巧合,发现了那贼人。
至于徐郎君方才所言,那便是当我光平是那等不知感恩的猪狗之辈了。
当初我江家之事,还要多亏了徐郎君,否则以我绵薄之力,哪里能让贼子伏法?”
“县主,我并非此意,只是此事一码归一码……”
“徐郎君切莫多言,一切,都在这杯中物中了。”
江宁安举起酒盅,徐韶华本不喜饮酒,但还是喝下了那一杯,可出乎意料的是,这酒十分清甜,花香醉人,毫无酒味,徐韶华抬起头,便见少女眸子弯了弯:
“早就知徐郎君不喜酒气,这百花露滋味可好?”
徐韶华一时无言,半晌这才笑道:
“自是极好的,有劳县主费心了。”
宴过半程,张柳儿不慎弄湿了衣裳,直接带着徐易平一道去更衣,随后又给徐宥齐使了一个眼色。
等张柳儿走后没多久,徐宥齐果然被不远处的彩蝶迷了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叔叔,随后便被江宁安笑着让人去拿了扑蝶的网,跑远了。
自此,园中只有二人,不近不远的坐着,似熟非熟。
“徐郎君今日前来,想来除了道谢外,应当也有旁的话要与我说,可对?”
待人散去,江宁安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许,这会儿她晃了晃杯中晶莹的百花露,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徐韶华。
数年不见,她记忆中的少年更胜往昔,只坐在那里,便仿佛会发光一般。
“县主,我……”
“我还是喜欢徐郎君唤我一声江小娘子,或许……这世间唯有徐郎君会这般唤我了。”
“县,江小娘子,你不必如此,既经历此番之事,想来你也该知我当时所言并非虚言,你我婚约之事,知者鲜少,倒不如就此了断吧。”
徐韶华知道自己此言有些伤人,可长痛不如短痛,江小娘子这一生有过许多坎坷,他不该在婚事之上再让她平添烦恼。
“就此了断?徐郎君,你这般聪明,又怎会不知我为何会那般恰好的出现在事发现场。”
江宁安缓缓起身,行至徐韶华的桌案前,她此刻站着,少年需要微仰头才能看见她,这一角度,倒好似少年眼中唯她一人。
“我在等,等徐郎君发现我有用的时候。三年前,普天之下,唯徐郎君与我同贺报仇之喜,若无徐郎君更不可能将那梁向实诱回京中,届时我江家血仇再报之日必将遥遥无期。
那时,我便已经下定决心,此生都要追随徐郎君!至于徐郎君所言的动荡坎坷……”
江宁安扯了扯嘴角,却直直看着徐韶华的眼睛:
“我不怕。我这一生,逃过命,上过金銮殿,骂过权臣,还有什么害怕的?
这不是徐郎君推开我的理由,我也不会因此退缩!”
江宁安说的斩钉截铁,徐韶华沉默了一下:
“三年前,江小娘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宁安扬了扬眉,终于显出了几分张扬:
“三年前,我除了县主名头外,还有什么?徐郎君若是想,随口一言,或许如今我也不能在此与徐郎君说话了吧?”
江宁安对于这样的事实倒是心平气和:
“我知徐郎君这样的好男儿,世间无双,本想要让徐郎君的亲人先熟悉我,倒没想到竟是歪打正着。
徐郎君既说你走的是一条危险至极的路,可双拳难敌四手,总要力有不逮之时,我,我可以让徐郎君无后顾之忧!”
当年那个只会张牙舞爪,凭一腔孤勇上金銮殿的小姑娘,如今倒是通了与人谈判的本事。
徐韶华又好笑,又好气:
“哦?何以见得?若要保护亲眷,无论是镖局护卫亦或是江湖侠客都可做的,江小娘子此言……”
“我已查到对徐郎君亲人动手之人的身份。”
这一路,她可未曾闲着!

“不知县主所言是何人?”
“根据我目前调查到的消息,那商长陵是被一批江湖人带入我大周境内。那群江湖人, 徐郎君应是觉得耳熟。”
江宁安这话一出, 徐韶华眉头微微一皱:
“是,古月教?”
徐韶华思及此,顿时便明白了此事是出自谁手, 一时面色冷冽起来, 江宁安点了点头:
“徐郎君果然记得, 当初姑母……应当是姨母。”
江宁安歉意的冲徐韶华笑了笑, 当初她为了隐瞒身份, 以墨家小辈与徐郎君相识。
“姨母差点儿被其所害,舅舅亦在江湖之中对其下了追杀令, 直到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这才作罢。
但即使如此, 舅舅让人也不曾放松,而此番我能查到此事,亦是因缘际会。”
江宁安在得知商长陵的身份后,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不是一桩简单的报复之事。
假使徐郎君的家眷真的在大周境内出了意外,还是被敌国之人所害, 那么他当初不顾前途, 不问生死远赴寒塞又算什么?
若使英雄凉心,那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前者是血亲, 后者是大周,这幕后之人是想要将徐郎君逼上绝路!
是以, 江宁安一面安抚徐易平等人, 一面派人将商长陵的出现轨迹详细盘查。
商长陵被砍了一臂,自是比寻常人好认。
“这一查, 倒是查到了山阴省。山阴省至山阳省有一条小道,如此悄摸过来,倒是鲜少被人得知。
适逢我舅舅手下有人在此地发现了古月教的踪迹,两处线索合为一出,倒是抓住了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江宁安的轻飘飘,可事发至今也不过一月,她只不过是一个手中无权的县主,可却能将商长陵在两省行踪都盘摸出来,个中艰难,竟也被她这般掩盖了过去。
江宁安不说,但徐韶华却深知其中不易,这会儿徐韶华只抿了抿唇,旋即起身拱手一礼:
“江小娘子,多谢。”
徐韶华的语气极为郑重,救命之恩是其一,可江宁安不辞辛苦,也要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的良苦用心,更让徐韶华敬重。
从得知大哥和齐哥儿出事之时,徐韶华心中便有所揣测,可京中想要他不好的人太多,一一理清楚也不知是何年月。
而今,江宁安提前调查,神来一笔,倒是可以让徐韶华烧解燃眉之急。
“我与徐郎君之间,便不必道谢了吧。”
待徐韶华直起身子,江宁安只眉眼弯弯的看着,徐韶华亦认真回视,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开口道:
“江小娘子,我知你用意,可……”
“可什么?徐郎君,我到底也是女儿家,你总不能让我一日间被拒绝两次吧?
况且,徐郎君,我虽不如你满腹锦绣,策无遗算,可……我瞧着你并非对我无意才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虽不知你为何总是要回避此事,但若你我间相距百步,你只在原地等我即可。”
江宁安顿了顿,那双幽静如潭的双眸凝视着徐韶华,重复道:
“徐郎君,你就如现下这般,在原地等我,可好?”
徐韶华听了江宁安此言,呼吸微微一滞,头一次他垂下眼,未曾与人对视。
诚然,他待其他事都可以大大方方,勇往直前,唯独感情之事……他倒是成了那裹足不前的懦弱之辈。
明明内心渴求着幸福美满,可却又因为未来的不确定而举棋不定,一次一次的拒绝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他也不知自己能否许人家一个圆满的人生罢了。
可这世间千万种事,都有解法,唯独情之一字,古来难解。
“是我,不如江小娘子赤诚磊落。”
良久,徐韶华终于开口,江宁安微微摇头,只是仍旧看着少年那低垂的长睫,笑笑:
“我不介意。”
徐韶华抬起头,看着少女的眼眸,唇角微勾:
“但我会介意,此前是我瞻前顾后,倒是让江小娘子做了这先行者。如今看来,你我之间也该将十数年前的缘分续上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江宁安原本沉静的眸子在一瞬间闪过千万种情绪,震惊,惊喜,激动,感慨一瞬间涌上,便是磨练了三年心性的江宁安在这一刻也不由得觉得鼻尖一酸,但她飞快的眨了眨眼,将热意逼退,露出一个笑容:
“徐郎君,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二人对视一眼,江宁安点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
“徐郎君的意思,我知道了。”
无人看到,江宁安袖中那不停颤抖的手指,三年以来,曾经的崇敬、敬佩与好感,因婚约的缔结让江宁安鼓足了满腔的勇气,这才在今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从未想过,徐郎君会这般轻易同意,这一切,如梦似幻,让她此刻都想要丢了仪态,踏着轻功在院子里翻几个跟头了。
不行不行,沉稳,沉稳。
江宁安笑着看向徐韶华:
“既然我与徐郎君话说完了,那也该请齐哥儿他们回来了,倒是难为齐哥儿那严谨的性子,这会儿竟跟花贼较上劲儿了。”
徐韶华这时才抬眸看去,但见远处的花丛里,徐宥齐这会儿头上沾着几片粉嫩的花瓣,有一搭没一搭的网着飞蝶,可实则却竖起耳朵注意着这边的动向,连蝴蝶落在他肩膀都不知道。
江宁安不由得掩唇一笑,随后招呼了侍女去请徐宥齐过来,徐韶华难得有些脸热。
不多时,众人齐聚,这春日宴中,以花为题,如流水般上了三十六道花菜。
其中,最令人称道的是一道名为“桃花鳜鱼”的佳肴,名鱼不见鱼,青白釉鱼盘上,是一片片散落的桃花瓣,莹润微粉,娇嫩可爱。
可若是用银箸挟起,取花心一点微黄薄酱送入口中,鱼肉的鲜嫩和着桃花的清香,兼之咸香辛辣一起滑过唇舌。
鱼肉入口清甜,可下一刻却又觉得泪管仿佛被暴力破开一般,一时不由得挤出几滴泪水,热意充斥着全身,待泪意散去,整个人却只觉得浑身的玄府都不由得舒张,一股畅然之感油然而生。
不过一片鱼肉,却让人足够回味许久。
张柳儿这厢才用帕子拭了泪,看着这菜却也一时也稀罕不已,女儿家哪有不爱美的,如此雅致的美食,倒是让张柳儿不由道:
“县主,这道菜很是好看,也不知这鱼肉是如何这般粉嫩的?”
江宁安这会儿也确实需要一些事来转移注意力,当下只是微微一笑:
“此乃鱼脍,薄薄片好后,雕做花形,以桃花酒浸泡一刻上色,即可尝到鱼脍之鲜,亦能品尝桃花之香。
左不过是我整日在府中无事,琢磨出来打发时间罢了,徐娘子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府上坐坐,时节不同,自有不同的雅物玩赏。”
“原来是桃花酒……等等,酒?”
张柳儿正要点点头,下一刻脖子都快扭折了去看徐易平,许是那桃花酒并未多取,故而徐易平这会儿还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张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回味了一下江宁安这话,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徐韶华。
小叔和县主这是……
徐韶华这会儿也用帕子将那突如其来的热意拂去,对上大嫂那有些揶揄的眼神,他也只是轻咳一声,随后便四平八稳的坐在原地,用茶水清了清口。
咳,他说过了,要和江小娘子商量过后,在做定夺的。
至于徐宥齐那幽幽的眼神,也被徐韶华自然而然的忽略过去。
待到宴散,已是午后时分,江家只有江宁安一人,是以众人并未多留,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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