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离谱!
但生活总是现实的,一个离谱,总不能个个离谱。于是廖小月心安理得的使出崇拜大法,17岁的小男生毫不意外的跳进了廖小月的节奏里,宛如孔雀开屏一般,卖弄起了自身所学。
廖小月知道自己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学习效果很不好,但有得学总比没得学要强不是?
所以她是真的很认真的听课,很认真的提问。且,她毕竟自学了那么久,有些问题确实能提到点子上,更引得钟阳波自信心爆棚。竟煞有介事的帮廖小月梳理起了高中数学大纲来。
波波妈笑眯眯的看着。她虽然打孩子生下来,就辞职做了全职太太。但自己也是重本毕业的。知道辅导别人作业,是很好的查漏补缺的方式。尤其对纲要的梳理,更是加深理解的好办法。
看着儿子努力解释那些概念的样子,波波妈对表妹介绍的看护简直格外的满意。骨折术后一周内,伤口都是疼的。有人陪着儿子聊天那么开心,又复习了课本,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护工了。
然而,骨科病房里几个人不知道的是,一条流言悄悄在医院里炸开了花。
因为一个好的看护,永远不缺工作。但一个普通家庭,想要找到合适的看护,却是极其艰难的。
国内的家政市场,远远没到规范的地步。以至于行业内良莠不齐,除却传说中的顶级豪门之外,哪怕资产过亿的家庭,都未必能找到合心意的家政服务人员。
这个行业可谓水深的探不到底。
因此,廖小月的前雇主蔡逢生一家,打廖小月辞职以来,就没有一刻安生的!
首先,廖小月属于做饭、保洁、看护三位一体的全能保姆。一般而言,想满足这三类需求,至少得请三个人。且市价五到八千的做饭阿姨,一周只做5天,每天只做一顿晚饭,并不包碗筷收拾。
要想每月每天做满两顿且干净卫生味道尚可,得一万五起步价。保洁少说五千,重病患看护最少一万。
也就是说,蔡家在家政上的预算得翻倍!
最气人的是,即使翻倍了,仍然很难找到合适的。
其次,廖小月就是再不爱传八卦,她也是个活人,难免跟人交流。像她们这样干体力活的,跟高大上的外企互联网不一样,没有薪资保密的意识。所以整个圈子的人,其实都清楚廖小月的工资。
早先就挺多人背地里讲蔡家不厚道,也没少有人动心思挖廖小月。只不过廖小月馋蔡业崧教的英文课,大家挖不动罢了。
所以廖小月被蔡家欺负,怒而辞职的八卦,在医院里传得飞快。特别在呼吸内科的老病友圈里,没两天就闹了个人尽皆知。
但,事情恰恰就出在了人尽皆知上。
三甲医院的床位,从来紧张的宛如春运火车票。以蔡家的家境,什么特需病房、什么单间,那是想都不要想的。那不是钱的事儿。所以蔡业崧只能挤在6人间的大病房里,一天天的被吵得脑子眼儿都是疼的。
人多八卦的自然多。蔡家新请的看护,在廖小月的对比下,堪称惨不忍睹。别说当事人的蔡家了,就是同病房的老病友家属,也连连摇头。原先廖小月照顾的多好啊!结果换人没几天,老爷子脚上就有了褥疮。
医院里倒是配了气垫床,保证患者身体不长褥疮。可到了蔡业崧的岁数,又常年生病,身体脆弱的好像豆腐渣。
气垫床倒是保证了躯干的通风透气,然而两只腿但凡搭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必然生褥疮。只能靠着看护人员足够细心,时时刻刻记得挪动身体的各个部位,才能规避得掉。
新来的护工,一天只拿300块钱,蔡业崧的死活关他屁事?三甲医院不缺病患,蔡业崧蹬腿了,呼吸内科没生意了不成?要他抬病患喂饭他也干,但要他像廖小月一样上心,绝对不可能!
慢阻肺是个能横跨几十年的病症,呼吸内科的病患来来回回,多少混了个脸熟。就有脸大的忍不住数落起了蔡逢生两口子:“你们是该好好教育教育女儿。像小月那样又勤快细心,又手脚干净的保姆上哪找去?现在把她气走了,你们家好受了吧?”
蔡逢生和罗润妹本来就因为家里没了廖小月做饭搞卫生很不习惯,又因为不放心蔡业崧的看护,不得不耗在医院里,情绪简直坏到了极致。身为一家之主的蔡逢生还能朝“罪魁”罗润妹发发飙,家里食物链底层的罗润妹满肚子委屈,不知道找谁诉。
最让罗润妹憋屈的是,在家里被丈夫骂了不算,到了医院里,竟然还要被隔壁床的家属阴阳怪气。罗润妹越想念头越难通达,于是她在第N次被隔壁床家属说风凉话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起来。
“你觉得她好?那你请回去啊!到时候别后悔!”
家属的滔滔不绝不由一滞。
罗润妹继续道:“你看她表面老老实实的,你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你们说她开价厚道?我呸!”
“我们家出不起那点看护费吗?要把个儿子赔给她?”
整个病房的患者、家属带看护听到如此惊天大瓜,齐刷刷地扭过了脑袋,看向了罗润妹的方向。
有个看护不肯相信:“不至于吧,我们认识她好几年,看着挺老实的啊。”
“老实个屁!”罗润妹想起自家儿子在廖小月身边蹭前擦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也说你们认识了她好几年!她能不知道现在市场什么价?她要不是心里有鬼,她愿意一万五在我们家?你觉得她是个算不清帐的蠢货吗?”
整个病房的人不由一呆。其实前几天蔡丽娟跟廖小月那一场掐架,大家都已经听过了。只是廖小月气得当场解约,自然觉得是蔡家人有病。可今天经罗润妹一分析,大家伙越琢磨,越觉得……廖小月的工资,是怎么算怎么不合理啊!
看着众人的神色,罗润妹再接再厉:“你们不知道她在家里什么样子!一个小保姆,初中都不知道读没读完,偏偏拿着数学去请教我儿。
她倒精明,知道我儿学数学的,故意找借口勾引!我女儿跟她吵架的前天,她缠着我儿在她房里,搞到半夜!要不是我发现了,她怕不是要缠个通宵!”
众人!!!
罗润妹越说越委屈:“我儿可是农大的研究生!我看不上个没文凭的小保姆有错吗?”
吃了个大瓜的病房众人面面相觑。有觉得罗润妹瞎扯的,但廖小月的工资实在有点低。且蔡立林他们都见过,高高大大的,学习成绩又好,家里又有钱。廖小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保姆,想傍上蔡立林,还真不稀奇。
为什么大家抱怨保姆难找?不正是因为保姆在家里来来回回,离主家太近了,免不得引人防备吗?这勾引主人家,甭管是当爹的、还是当崽的,确实是重点防范对象啊!
社会舆论本来就对女性极不友好,在出门拿个快递都要被造黄谣的时代,罗润妹一番有鼻子有眼的说法,立刻被人信了个十成十。尤其廖小月还长得漂亮,更不招太太们的待见。
没几天功夫,廖小月跟蔡立林搞上,却被蔡家长辈棒打鸳鸯的八卦就从呼吸内科一路传到了整个住院部。来来往往的看护和家属,看廖小月的眼神都不对了。
新工作的第六天,钟阳波的情况明显好转,精神头更好了。可在他拿出化学课本,想给小美女炫耀炫耀自己优异的化学成绩时。他妈妈突然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一把夺过钟阳波手里的化学书。冷着脸对边上的廖小月道:“我现在结账给你,明天你不用来了!”
廖小月愣了愣,不由问道:“你们打算提前出院?”
波波妈冷笑:“大家都是体面人,好聚好散吧!免得撕破了脸,彼此不好下台。你说是吗?廖小姐?”
廖小月完全不知道波波妈在说什么。不过她们这样的临时工,做一天算一天的钱。只要波波妈结清了帐,她是无所谓的。至于波波妈莫名其妙的话,她没兴趣深究。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别人怎么想,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廖小月没想到,她刚走到走廊上,波波妈就给李莉打起了电话:“莉莉啊!你外甥住院,你也太不上心了吧!你给他找了个什么护工啊!差点害死你外甥了你知道不知道!”
廖小月的脚步顿住,愕然!她……干什么了?
“阿姐相信你,才让你帮忙介绍看护的。你怎么能给我介绍个骚货呢?她差点把波波害了,你知道不知道!你那么大个主任,怎么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嘛!波波是你外甥啊!你那样害他,你不亏心的吗!?”
廖小月不自觉的回忆起这几天的工作,不禁怀疑,波波妈是不是……认错人了?
直到她听见……
“你们住院部都传遍了。那个廖小月,见个有钱的男的就勾搭。老的小的统统不放过!莉莉你说,你们医院怎么有这样的女孩子?要我是你啊,我就得告诉领导,再不准她进医院的大门!没得破坏别人家庭!”
廖小月脸色微变!从前几天开始,她是听见了一些隐隐绰绰的谣言,但并没当回事。医院里乱七八糟的信息太多了,前段时间还有家医院的实习医生传ICU的护士卖银。离谱到能让全国医疗系统笑一年。
但是!波波妈竟然想通过李莉把她赶出医院!饶是廖小月向来沉稳,脸上也不免带上了焦急之色。因为她知道,医院的大主任们,是真的能一句话决定她们去留的!
手机对面的李莉不知道说了什么,波波妈顿时激动起来:“哎呀你知道什么呀!她们当小保姆的,没一个简单的!赵玉梅你还记得吧?原先大姨他们家院子里的喜欢卷小波浪卷的那个,她老公就跟小保姆搞在一起,现在都离婚了!”
“总之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交代!给住院部全体家属一个交代!”
在同病房家属和看护们诡异的眼神中,波波妈发出了最后的警告:“你做姨妈的这点事都不肯管,我星期天可告你妈去了!”
第7章 骚扰
卧槽你大爷!走廊上的廖小月气得浑身发抖!她自问对钟阳波的护理,没有不尽心的地方。实在看她不顺眼,非要解雇,那没什么好说的。医院那么大,她重新找活就是了。
可波波妈凭什么因为一个谣言,就要对她赶尽杀绝?
因为他们家有钱有关系,自己却只是个外来打工妹吗?
廖小月胸口起伏,她几乎想立刻闯进病房,跟波波妈当面对质!但脚步踏出去的瞬间,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因为,相比于在大城市卖苦力的她,钟家已然是庞然大物。并非钟家多强大,而是她太弱了……太弱了……
廖小月紧紧攥了攥拳头,接连深呼吸几口,而后走出了骨科,找到了个安静的角落,再次镇定自己的情绪。
她拼命告诉自己,再坚持几年!就几年!等拿到了户口,有了落脚的地方。便可以学本地人,哪怕做保姆,也只做煮晚饭的那种。有自己的房子,每个月赚六七千快,够了。
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竭力抚平了心里的委屈。等确定自己不再激愤,才拿出手机,找到前几天李莉拨过来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说来说去,波波妈的言论能威胁到她,不在于波波妈本身多厉害,而在她是李莉的表姐。换言之,只要李莉没兴趣针对她,那波波妈的上蹿下跳自然没了意义。
因此,当务之急,是要跟李莉说明情况。毕竟李莉亲自打电话给她,请她来当看护,是对她的信任。结果闹得如此不愉快,她无论如何都是要给李莉一个交代的。
然而……李莉打给她的电话,用的是办公室的座机,办公室那边无人接听。而她一个小看护,根本没办法找到大主任的私人号码。
廖小月心里再次焦急了起来,再角落里转了好半天后,她咬了咬牙,决定直接去李莉的办公室等!
三甲医院的行政楼管理并不严格,廖小月很快找到了李莉的办公室。但护理部主任是真的忙,廖小月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看见李莉的人影。问是问不出来的,廖小月叹了口气,决定明天赶早来,不信找不到人!
想到此处,廖小月心里难免产生一丝埋怨。怪不得各科医生最讨厌接诊各种领导的亲戚。赶上明白人还好,赶上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一肚子气不提,还容易莫名其妙得罪领导。简直无妄之灾!
晚上医院里的人流开始减少。即使有些科室开了夜诊,也远比不得白天的熙熙攘攘。看护们也三三两两的往外走,白班的陆陆续续下班,过会儿该上夜班的进来了。
情绪低落的廖小月低着头往外走。谁料,她刚走出医院没几步,突然有个男人的手,大大咧咧的探了过来!
谁!?廖小月吓得本能后退了两步,抬眼便对上了个笑得满脸猥琐的男人!没记错的话,应该也是在医院里找活的男护工,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廖小月沉着脸,往旁边跨了一步,想避开男护工,继续往前走。哪知那男护工居然追了上来,笑嘻嘻的道:“小月别走啊!下班了跟哥哥吃夜宵去啊!”
这个男护工名叫黄凯峰,也是外地来讨生活的。因为吃喝嫖赌无所不沾,做了十几年看护,没见存下一分钱。三十大几了,凑不出彩礼,更讨不到老婆。
早就眼馋年轻漂亮的廖小月,只不过当时廖小月在蔡家当住家保姆,每次来医院都带着那痨病鬼。黄凯峰好几次都没找着机会。
现在可不一样了,廖小月跟蔡家闹翻,等于没了靠山。恰好又落了单,没人帮手。他欺负了就欺负了,廖小月一个没有对象,连看护工头的码头都没拜过的外地小姑娘,谁还能替她出头不成?
黄凯峰不把廖小月放在眼里,行动自然肆无忌惮。眼见着廖小月想跑,他几个跨步,直接拦在了廖小月面前,一只手不老实的伸出来,朝廖小月的胸直摸了过去。
啪!廖小月反应极快的打开了咸猪手,怒斥一声:“滚!”
“你怕什么丑啊?”黄凯峰吊儿郎当的道,“出来卖大方点啊,我又不是不给钱!”
你才出来卖!你全家都出来卖!廖小月深吸一口气,撒腿就跑!黄凯峰比她高大半个头,她很可能打不过。漂泊在外求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受伤了还得吃药看病,划不来。
可黄凯峰怎么肯放走煮熟的鸭子?三两步追上廖小月,一把揪住了她的辫子,竟硬生生的把廖小月拖了回来。
廖小月登时大怒!她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黄凯峰竟敢不依不饶。她也是农村出来、干惯了力气活的人。说起打架可真不怵谁!
于是,她趁着黄凯峰不留神,转身一脚,狠狠的踹在了他的小腿上。力道之大,生生让黄凯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吃痛单膝跪倒在地。
“你敢打我!”黄凯峰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后,顿时火冒三丈!一向看不起女人的他,哪里能忍女人朝他动手!
“老子看上你是给你脸!”黄凯峰揪着廖小月辫子的手还没放开,顺势用力一拽,接着甩手给了廖小月一巴掌,“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要你知道什么叫江湖规矩!”
傍晚时分,三甲医院的人流再减少,也不可能比菜市场好多少。路灯照耀下,来往的人看到打架,渐渐的围了过来。但弄不清楚状况的他们很少会多管闲事。围上个里三层外三层,也仅仅是为了看个热闹。
黄凯峰一掌力道巨大,廖小月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随即,接连莫名受气的她彻底愤怒了!
“你找死!”廖小月张嘴,一口咬在了黄凯峰的胳膊上。黄凯峰吃痛,再次拽紧了廖小月的辫子。然而,即使他用上了十足的力气,廖小月也坚决不松口。
两人的距离太近,黄凯峰再拽也没多少杀伤力,果断丢开廖小月的辫子,抡拳狠狠砸向了廖小月的肚子。
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他们已经看出来是一个男人再打个小姑娘了!
“表子!你以为谁不知道,你早被姓蔡的草烂了逼!跟老子装什么纯!”黄凯峰边打边骂。廖小月艰难的躲避着黄凯峰的拳头,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又是一记重拳落下,廖小月再咬不住黄凯峰的胳膊,沉沉的坠落在地。围观群众都有些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却不想人群里居然还混着个波波妈,她看了半天,撇撇嘴,拿手机拍了张照,顺手发给了李莉:“我说那个廖小月不干不净的吧!你看,她现在正被个男的打,我看啊,她八成骗了人家的钱不认账了。”
刚开完会的李莉看到微信上的内容,眉头皱了皱,转身朝医院大门口赶去。她还没来得及理会表姐下午整出的麻烦,她倒想知道,她表姐和那个小看护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