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调查具体情况。”之前秦蓁蓁托关系找人找不到，是因为毫无线索。一旦查出身份，他能把林仕强祖宗八代都翻出来。因此麦亦芃冷静的建议，“我认为可以见一见，至少，不要让自己在将来后悔。”
“那他们算计我怎么办？跟廖家一样想把我卖掉换彩礼怎么办？”廖小月苦笑，“倒不是掐不过，只是，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麦亦芃的目光落在了廖小月纵横交错的疤痕上：“或许，你可以趁现在行动。”
“嗯？”
“因为，当你站在低谷时，能看见最真实的人心。”看见了，就可以即时斩断，避开一切的烦扰。穗城那么大，几千万人口，没有明面上的法律关系，想联络一个人也是很难的。否则，何至于得靠廖小月强大的执念，牢牢记住妈妈写的谱子，才能锁定自己的身世呢？
廖小月顺着麦亦芃的视线，看着自己丑陋的胳膊，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不去亲眼看看自己的家，一定是不甘的。所以，顶着个最没价值的身份去看看，也许，能捞回几个有心的亲人呢？
妈妈的朋友，不就一直在找自己吗？
“何况，你被拐的案件，还得你爸爸去报案、去起诉。”麦亦芃看着廖小月，笑，“廖家对你极尽剥削和苛待，你总不至于，不想报复他们吧？”
“嗯，我想，特别想把他们送进大牢。”
“芃芃，谢谢你。”廖小月转身，望向麦亦芃那漂亮至极的宝石般的眼眸。谢谢你帮我找到回家的路，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安慰我、替我谋划、替我想办法。
麦亦芃摇摇头：“以我们俩的缘分，就别彼此谢来谢去了吧。我们还得吃晚饭呢。”
廖小月笑了起来。
“何况，我爸爸应该想办法找过你。既然是我爸爸的遗愿之一，我怎么也得全力以赴。”
“他们……我是说我妈妈和你爸爸，关系很好吗？”廖小月轻声问。
“还可以吧。”麦亦芃仔细回忆着俱乐部相关的往事，“他们先是在网上认识的。在那个年代，互联网还未普及，大家想找志同道合的人比现在难得多。所以网友便显得格外珍贵。不少从线上发展到线下，甚至有结婚的。”
“说来，我的父母，也是在网上认识的。”麦亦芃笑道，“我妈神奇吧？一个流水线的产线工人，拿着微薄的薪资，却愿意花着对她们而言高额的上网费，在网吧彻夜看小说。然后评论区跟我爸吵了起来。”
“唔……不是吵，”麦亦芃纠正，“是我爸那个活在温室里里、天真的老来子，因为发言过于圣母，被我妈摁在地上摩擦。”
“所以，他们那时候的网友，跟现实中的好朋友差不多。”麦亦芃又拐回了话题，“他们经常聚会。从大学的青葱岁月，一直到结婚生子，都会定时搞搞活动。这大概是我们两个小时候有合照的原因。”
廖小月心念一动，老一辈能学钢琴、能学珠宝设计的……
“我妈妈娘家的条件也很好？”廖小月问。
“我帮你查。”说着，麦亦芃当场连续发了好几条微信。剩下的唯有等待了。
麦亦芃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廖小月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不是之前那种，历经诸事后历练出来的强行镇定，而是真真意义上，不再起波澜。
也许等见到了真人，等因利益起了矛盾，还会再催生喜怒哀乐，但至少此刻的她是平静的、放松的。
这大概就是陪伴的意义。就如麦亦芃最痛苦的时候，廖小月总是默默陪着他一样。未必能解决实际的问题，但可以驱散人心里的孤单。
至晚间，消息一点一点传回、归拢。廖小月站在麦亦芃的房间里，看着手中打印好的资料，在麦亦芃鼓励的眼神下，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嘟……嘟……嘟……”
手机那头的呼叫提示一声声的响，麦亦芃握住了廖小月的手，冲她无声的做口型：“别怕，少爷我能打！”
廖小月差点笑出声，这家伙，为什么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抬他大少爷的身份。
“喂？”电话终于接通，传来了个中年的男音。
“您好，请问是林仕强先生吗？”廖小月礼貌的问。
“哦，我是，请问您哪位？”
“我是廖小月……”廖小月顿了顿，“我原来的名字，叫……林月恒。”
啪嗒！电话那头突然挂断，就在麦亦芃的脸色沉了下来时，廖小月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喂！？你说你叫林月恒！？”林仕强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这边的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大概？”廖小月道，“我们能约个时间，做亲子鉴定吗？”
那头的林仕强呼吸粗重了几许：“你在哪里？在穗城吗？”
“对，我在穗城，在郊区这边。”
“那你知不知道‘物证司法鉴定所’在哪里？中大的法医鉴定中心也行。”
廖小月开的免提，听到地点的麦亦芃火速在地图上搜出地点和路线，把手机屏幕递到廖小月面前。
然后廖小月看到开发区与老城区那宛如跨了地区的漫长距离，重重的噎了一下。
“知道，”好半天之后，廖小月才回答电话那头的话，“那您什么时间方便呢？”
林仕强深吸一口气：“我先预约，再发信息告诉你具体时间。”
话毕，手机两头的人倏地陷入沉默，但也默契的没挂断。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林仕强先打破了听筒里的杂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廖小月抿了抿嘴，答：“在雇主家收拾照片的时候，看到了小时候的照片。”
“对了，我现在做住家保姆。”
那边的呼吸一顿，又问：“你雇主是？”
“穗城大学的麦教授家。”
林仕强的眼皮跳了跳，穗城大学的麦教授？又有自己女儿照片的？不就是那个靠着老婆发财的麦耀祖吗？他不是车祸死了吗？
“他……儿子活下来了？”林仕强不太确定的问。
听到这句话，廖小月有些不高兴，于是敷衍的“嗯”了一声，权做回答。
而电话那头的林仕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热络了起来：“月月，这些年来，爸爸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麦亦芃抽抽嘴角，想到报警信息都没了的那种想吗？他都不愿告诉廖小月，不是直系亲属撤销报警，以他家的实力，区区十几年前的信息能查不出来？他们又不是做坏事，警务系统很愿意配合纳税大户的好不好！
“月月，我们明天见个面吧！”林仕强殷切的道，“你小时候长得像妈妈，我觉得不用验DNA，我都能认出你！”
廖小月：“……”
廖小月：“还是先验吧，我担心搞错了，耽误彼此找亲人。您说呢？”
“对、对！”林仕强声音哽咽，“你想得周到。你等着，我现在马上约！马上约！”
以穗城的人口规模，无论什么机构，临时预约都不是简单的。林仕强只得挂断了电话，翻出自己的通讯录，一个个的联系起来。最后，他通过黄牛，成功约到了次日下午2点的号。花钱办加急的话，最快3个小时出结果。
信息发来，麦亦芃问：“要我陪你去吗？”
廖小月摇头：“我自己去吧。”
麦亦芃想了想，突然露出了一丝坏笑：“让罗钰陪你去，冒充你男朋友。”
廖小月脑袋上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麦亦芃笑容收敛，看向窗外的夜空，沉声道：“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廖小月心头一跳，果断的应了声：“好。”
第45章 亲子鉴定
次日一早，廖小月背好背包，准备跨三个区去跟亲爹见面。罗钰拉了拉梁洪现从楼下借来的保安制服，满脸写着糟心：“最后确认一次，所以我的身份是翠云台看大门的保安，以及月月的男朋友，对吧？”
麦亦芃笑眯眯的：“对！家乡信息可以照实说，撒谎九真一假才防不胜防嘛。”
已经知晓事件全过程的梁洪补充道：“你们俩辛苦点，别打车，倒地铁过去。”做戏做全套！
廖小月整了整自己防晒服的袖子，不由觉出了几分好笑。知道的是被拐儿童见亲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接头，连假身份都做好了。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麦亦芃这个聪明人的意见，她得听。顶多，后续装个分手的小事，何乐而不为呢？不然她没理由带个陌生人去认亲，别说麦亦芃不放心，她自己都惴惴。
想了想，梁洪又问：“那小月的伤？”
廖小月面无表情的道：“在医院照顾小麦先生期间，不幸遭遇医疗纠纷，被医闹误伤。因医闹家里有钱有势，选择了私了，赔了两万块钱呢！”
艹！这个设定真特么合情合理无法辩驳啊！梁洪服气！他们小月姑娘可真是干大事的人！
做好种种安排，廖小月和罗钰便出了门。两个人熟练的挤上地铁，接下来就是不停的倒车。因为没有直达的地铁，中间少不得绕几个弯。因此，抵达老城区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
炽烈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出了地铁的两人立刻被热浪扑出了满头汗。尤其穿着长袖防晒服的廖小月，只觉热得喘不过气来。不由怀念起了薄纱的褙子。可惜做工太细致的衣服，不适合今天的场合。
“约定时间是1点30在司法鉴定中心大门口，”罗钰看了看手表，“现在11点27，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中饭。”
廖小月点了点头，就近找了家面馆，一人点了份鲜虾云吞面，又专门给罗钰加了份卤猪脚。两个人便在面馆里坐了下来。
面馆位置算不得很好，所以人并不多，大部分单子靠外卖。因此他们吃完之后依旧坐在店里，店家倒也没赶他们。一直坐到1点15分，罗钰才站起来道：“走吧，现在走过去差不多5分钟。你爸爸可能已经到了。”
“还不定是不是我爸呢。”廖小月跟着利索的起身，背上包顶着中午刺目的太阳向鉴定中心走去。
没多久，他们顺利抵达了鉴定中心门口。同时，廖小月的微信提示音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句话：“小月你别怕，大不了，咱们认秦女士当妈！”
廖小月被逗得咯咯笑：“愿意认秦女士当妈的太多了，麻烦小麦先生帮我提前拿个号。”
麦亦芃：“没问题！自己人，我肯定给你加塞！”
瞎扯两句，廖小月的心情轻松多了。
“啧啧，”罗钰在旁边感叹，“我们小麦先生太会说话了，在学校里肯定被女同学围着打转！”
廖小月恼怒的瞪了罗钰一眼：“你偷看我手机！”
“不小心瞥到的嘛！我也不想的！”罗钰干笑，“你换个防窥手机膜？”
“滚你的！”廖小月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罗钰缩了缩脖子，没敢再招惹。但心里忍不住的嘀咕，女人心海底针，平时没见你脾气这么大啊！难道是要见亲爹紧张了？
紧张个屁！司法中心门口的大榕树下，齐齐整整的站着光鲜亮丽的有一家三口，把穿着廉价运动装的土包子廖小月衬成了渣渣！
别说廖小月，罗钰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月月？”为首的中年男人，挺着个不小的肚腩，率先招呼了一声。
廖小月见过林仕强的照片，因此她也走到了榕树下，冲林仕强点了点头：“林先生？”
“嗳！是我！”林仕强的视线又转向了罗钰，“这位是？”
“我男朋友罗钰，陪我来的。”
罗钰刚退伍没多久，气质还可以。但身上穿的是……保安制服？还是不合身的？
林仕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他旁边的女人也打量起了这年代还打着长辫子的廖小月，嘴角浮起了浅浅笑意，主动自我介绍道：“月月你好，我叫梁凤兰，是你……阿姨。”
林仕强道：“先进去查血吧。”
廖小月挑眉，从善如流的跟着林仕强走进了司法中心的大厅。因有预约，鉴定中心的效率很高，半个小时搞定所有流程。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而且结果不必亲自来拿，中心可以发到申请人的手机上。当然，申请人非要拿纸质文件也是可以的。但林仕强和廖小月只是确认下血缘，便懒得在中心等纸质报告，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随意点了些饮料点心，边吃边等。
大概率是弟弟的那位男孩应该就是资料里提过的林日升，他十三四岁的年纪，又让廖小月心里增添了几分不爽。她不记得自己被拐时具体几岁，但，弟弟与她的年龄差太近了！
被亲妈莫名拖出来的林日升也很不爽，等见到传说中丢了的姐姐一身土包子样更不爽。到了咖啡厅，他谁也不理，掏出耳机，自顾自的打起游戏来。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林仕强清了清嗓子，问起了廖小月一些生活细节。
这些没什么好隐瞒的，要等3个多小时呢，廖小月闲着也是闲着，便一五一十的跟林仕强聊起过往。顺便说了自己“倒霉遭遇医闹获赔2万块”的故事。
然后，梁凤兰女士在廖小月掀开防晒服的瞬间，捂着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罗钰：“……”他很想问，女士请问您的演技是跟现在的小鲜肉学的吗？要不，再去进修一下吧？
林仕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不好看，但他到底是几十年的商人，在没有完全确认廖小月身份的前提下，勉强稳住了情绪，挤出了一丝关切：“能做激光祛疤吗？”
廖小月故意皱眉：“可以做，问过了，好贵的呢。”
“又不影响生活。”罗钰适时插话，“没必要浪费冤枉钱。”
于是，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唯有梁凤兰脸上的愉悦怎么都掩盖不住。
漫长的3个小时终于熬过。廖小月和林仕强的手机齐齐响起了提示音，然后，父女两个都得到了那个并不满意的答案。
廖小月垂眸盯着确认亲缘关系的结果，扯了扯嘴角。原来这货，真是我爹啊！小麦，我现在掉头插队去认秦姨当妈还来得及吗？
不过，林仕强郁闷的情绪也只有一瞬。毕竟廖小月只是个女儿，且是个已经成年工作的女儿。他要操心的差不多只有给她换个相对体面点的工作，最多带着她做个祛疤手术。掐指一算，几万块到顶了。
毕竟是亲生女儿，纵然林家现在大不如前，但几万块的预算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林仕强又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抬手把坐在旁边的廖小月拥进了怀里，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好孩子！爸爸终于找到你了！欢迎回家！”
罗钰：“……”拉倒吧，大爷，你摸着良心问问，是你找到的吗？
陌生的怀抱，让廖小月僵了僵。好在林仕强也只是走个过场，并没有抱很久。
“天色不早，我们先吃个饭，再带你去认个家门。”林仕强快速的下决定道，“你爷爷奶奶还不知道消息，我们给他们一个惊喜！还有你外婆和舅舅。”
“不太妥。”梁凤兰立马提出了反对意见，“爸妈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不如我们今天先回去慢慢告诉他们，过两天再安排见面。”梁凤兰转头看向廖小月，露出了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月月是个懂事的孩子，能理解的吧？”
廖小月突然笑问：“阿姨，你是家庭主妇吗？”
梁凤兰愣了愣，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哦！”怪不得斗争水平如此辣眼睛！果然没经过社会毒打不中用啊！
梁凤兰莫名奇妙，但廖小月没接着问，她便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林仕强，等着他做决定。
廖小月也看着林仕强，掂量着自己在亲爹心里有没有半个铜板的重量。
而事实，不出她所料。
林仕强点了点头道：“你阿姨考虑的周到，那我们后天再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你能请假的吧？”
廖小月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能，请假扣钱。下周日再说吧。”
林仕强噎了噎，半晌，憋出了一句：“你那工作……能辞了吗？”
廖小月露出个八颗牙的标准微笑：“爸爸要给我安排工作吗？我只读了初中，没文化，怕是做不来什么高端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