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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反派鳏夫盯上了(海大人)


小奴停在莲花池上的水榭前:“沈大人,我们家相公就在里面。”
说完,小奴拉着查芝离开。
莲花池上清幽无比,沈黛末推门进入,就看到师苍静站在窗户边,她的推门动作正好引得一阵疾风从窗户涌入,吹得窗边轻柔的纱帘翩动纷飞,也将站在窗边的师苍静吹得青丝凌乱,衣袂飘飘,仿佛即将羽化的仙人。
他对着沈黛末遥遥一拜:“苍静见过沈大人,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来见苍静一次,苍静感激涕零。”
沈黛末踏步进入水榭:“不用感激涕零那么严重,我没那么大的架子。”
师苍静起身,水眸看着她:“苍静出身卑贱,但也粗识得几个字,学着女人的样子做过几首玩闹般的诗词,但苦于没人指点。听闻沈大人是进士出身,又是会元,可否请大人赏脸,教教苍静?”
沈黛末:“???啊这、”
她以为考上编制,就不用再碰书本来着。
“其实我作诗的水平也很一般,你应该找城中的才女指点你。”她说。
师苍静低眉苦笑,雪一样的肌肤在灯光下清透无比:“论才学,整个寒山县谁能比得上大人呢?难道大人是不愿指教苍静吗?可是嫌弃苍静的出身?”
沈黛末:“没有没有……”你别道德绑架。
“那就拿来我瞧瞧吧。”她无奈道。
“多谢大人。”师苍静语气微微上扬,透出宛若孩子般的惊喜,但他低垂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作为一个在小倌馆长大,被老鸨无数鞭子下调教出来的花魁,他极擅长察言观色,怎么可能听不出沈黛末那话里的勉强。
也正因这份勉强,让师苍静的心涌出极冷的讥嘲。
女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好为人师。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对远不如自己的人,尤其是男人,进行居高临下的指点,最后故作再良师般问上一句:“如此可懂得了?”
然后不停观察他的表情,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惊叹、折服、崇拜、神往,得到极大的满足。
像沈黛末这样口是心非,明明内心已经得意飘飘然,但非要演绎出勉强无奈戏码的女人他见得更多。
又是一个伪淑女。
师苍静的胃部又开始恶心反酸起来。他忍着恶心,拿出诗词,柔声恭顺道:“这是苍静所作的两首拙诗,请大人点评。”
沈黛末拿起来,飞快地扫了两眼:“嗯,写的挺好的。”
师苍静垂头静听,等待着沈黛末接下来的表演,等到的却是一阵沉默。
他不禁抬起头来看她,发现沈黛末也正在看向她。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大人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黛末眨了眨眼:“我说了啊,写的挺好的。”
“没了?”
“嗯。”
师苍静没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按照以往那些女人们的套路,不是应该先假模假样的夸他一下,然后再话锋一转,一个‘但是’之后,将他的诗文贬低了个遍,最后再故作委婉的说‘不过你一个男子,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个流程吗?
为什么?
沈黛末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很快,师苍静恢复如常,柔声笑道:“这几首诗难道都一样好吗?一定能分分个高低吧?”
“既然是你写的诗,那么就都是你的心血凝结,分个高低没什么意义,但是你非要让我选的话……”沈黛末看着散漫桌面的诗词,沉思了一会儿L。
“这个吧。”她拿起一张纸,上面是一篇咏山茶花的七言。
师苍静淡笑来到她身边,为她斟了一杯茶,眼底浮现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光芒。
这首诗是他故意混在一众艳情诗、闺怨词中的唯一一篇咏物诗。
师苍静永远铭记自己是花魁伎子的身份,他是等待被撕开的商品,只是在被撕开享用之前,被老鸨用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捧起虚幻的清高。
毕竟女人最喜欢的就是,沦落风尘的男人,有着不该属于他们的洁白真心,给她们带来变态的满足感。
师苍静就是利用这一点,利用这首咏山茶,将他这个久经情场的名伎花魁内心的一点‘洁白真心’展示给她看。
“这、”师苍静故作惊慌,将这首诗藏在身后:“这只是我随手做的,没想过给大人看,怎么就混进去了。”
接着师苍静紧咬着唇,清透水润的眼眸里透出星星点点的期待:“大人为什么觉得它好?”
沈黛末笑着喝茶:“其他的诗都是在写莲花,我看着都审美疲劳了,就这首诗写山茶花,觉得很新鲜,就选它了。”
师苍静水眸一僵,唇咬得更紧。
他默默深吸一口气,柔声道:“那大人可否赠苍静一首诗?”
大哥,我科举都考完了,真的不想再触碰知识了。
“这样吧,我们对个对子吧?”
“对子?”师苍静有些疑惑,但看沈黛末终于来了兴致,还是点了点头:“您请说。”
“三长一短选最短。”

沈黛末的心也跟着凉了一大半,原来不是老乡。
但是她仍带着最后一抹希望,万一这位老乡是个学霸,不知道这种考场乱蒙的小口诀呢?
“对不上吗?那我再出一个对子。”
师苍静飞快点头:“好。”
“奇变偶不变。”
“我……”师苍静的脸色彻底变了,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的对子,更像一句寒意深刻的暗语。
“没事,对不上就算了。”沈黛末的心彻底凉凉,带着一声叹息:“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径直往水榭外走去。
师苍静素净清雅的脸上迅速地掠过一抹慌张之色,他连忙追了上去,拉着沈黛末的衣袖,双眸湿润地仿佛月色下泛着涟漪的湖水。
“大人,是不是苍静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他语气哀求,瘦挺的薄背也微微弯了下去。
沈黛末摇摇头:“你没有做错,其实今天看到你我挺开心的。”
面前的师苍静虽然不是穿越老乡,可这张跟她偶像一模一样的脸,给她带来的刺激,不亚于在古代捡到了一部坏掉的手机。
虽然无法开机,也没有信号,但它的存在还是让她回忆起了曾经在现代惬意而快乐的生活。
“那为何大人还要走?”师苍静仰头看她,摇曳的水光映在他素净美丽的脸庞上,颇有几分破碎的意味。
他不明白。
明明在许家初见时,沈黛末看他的眼神透露出了极大的惊喜与兴趣,刚才跟他交谈时,她的目光也屡次停留在他的脸上,可见她一定是喜欢他的,至少是喜欢这张脸的。
可为什么他只是对不出那两个对子,她对他的态度顷刻间就冷了下来?
沈黛末浅笑着从他的手里抽出了被拉住的袖子:“因为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她说完就走,轻飘飘的裙裾无声的掠过他的身边,带着丝丝入扣的凉意拂过他的脸。
师苍静扶着长廊扶手才勉强维持住身形,从来只有拒绝客人殷勤的师苍静,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拒绝的滋味,挫败带来的羞恼感顿时涌上心头。
查芝跟小奴站在门边聊得火热,看到沈黛末走出来两人皆是一惊。
“大人,怎么这么着急离开?”查芝跟上来。
“不走难不成留下来过夜吗?”她说。
查芝沉默,去小倌馆不过夜,搞纯爱吗?
“是不是那个莲花相公惹您生气了?”她试探着问。
“没有。”
“那就是要价太高了?对啊,莲花相公可是头牌,而且还是没有拍卖过初夜的,要价自然不菲。”查芝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你别分析了,驾车。”沈黛末一巴掌拍在她后脑上。
“哦。”查芝捂着脑袋驾车。
此时夜色已然深静,白天喧闹的街道也陷入沉睡,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吁——”突然,查芝紧紧勒住了马车。
她惊诧的声音传入车内:“雷宁,大半夜的你站在大人家门口干什么?”
沈黛末掀开车帘。
雷宁站在沈家的家门口,面色冰冷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仇人:“先是许家,又是金玉瓯,大人真是好雅兴,有莲花相公作陪,大人一定乐不思蜀了吧。”
“放肆,雷宁你敢这样对大人说话!”查芝用马鞭子指着她呵斥。
沈黛末却拉住了查芝的手,笑着看向雷宁:“我还以为你得过一段时间才会来找我。”
她跳下马车,也不管雷宁此刻的表情:“走吧,进屋聊。”
开门的人是阿邬,他听到了门口的吵闹,开门时,那双浅色的眼眸担忧地望着她。
沈黛末拉着雷宁进屋,经过阿邬身边时,低声对他道:“我跟朋友聊聊,不用惊动郎君。”
她去小倌馆前,曾让白茶给冷山雁带话会晚点回来,让他不必等她,这个时间段,冷山雁想必已经睡着了。
阿邬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温顺的低下了头:“是。”
沈黛末拉着雷宁到了一间没有人居住的空房子,点燃蜡烛,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大人。”雷宁站在沈黛末的身后,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汹汹气势。
沈黛末刚才那一句就已经将她所有的愤怒冲淡,只剩下了浓浓的疑惑、
“坐。”沈黛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雷宁四肢紧绷,在沈黛末目光的注视下,正襟危坐。
“三年前,你曾经在衙门当过两个月的捕快,还参与过官银的押运,为什么突然离职?”沈黛末问。
雷宁诧异抬头。
不等她发问,沈黛末直接解答了她的疑惑:“上任第一天,我就翻阅了账本,发现上面出现过你的名字,两次。”
正是这个发现,致使沈黛末决定装病半个月,免得腹背受敌。
“寒山县虎患猖獗,你就算捕猎技能再厉害,也不是武松,怎么敢在大雾弥漫的天气,孤身一人进山。你是算好了这个时间,出现在我面前,故意接近我。雷宁,你的目的是什么?”她沉声发问。
雷宁沉默无言。
沈黛末皱了皱眉,起身将门打开,站在门口,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弄明白,但你也不必再待在衙门,我不需要一个不忠于我的人。”
雷宁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深沉地看向沈黛末:“大人,您觉得为什么寒山县会有虎患?”
“我不明白,但也知道老虎不是一方特产,相邻的县乡没有,偏偏寒山县的老虎多成患,自然有问题。”沈黛末说道。
雷宁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语气也不自觉的激动起来:“那是因为有人养虎为患。”
沈黛末靠着门扉:“说下去。”
雷宁道:“大人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山中猎户,我们家世代以捕猎为生,山里有老虎、熊、花豹这些猛兽并不奇怪,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山中的老虎渐渐多了起来,它们闹得人心不安,原本住在山里的人都纷纷搬离。”
“你投身衙门,应该是想要请知县出面剿灭虎患,为什么不到两个月就走了?”沈黛末问。
雷宁冷笑:“因为我发现知县那帮人根本就没有想要剿虎的意思,每个月几乎都有人被老虎咬死的案子报上来,甚至有一家人全都被老虎咬死的案件,她们全都不管。”
沈黛末微微蹙眉:“我知道知县、县丞、衙役们都和本地许大户有利益勾连,但我一直不明白,放任老虎泛滥成灾,对她们有什么好处?什么样的利益可以让她们做到如此?”
“因为树。”雷宁眼神藏恨。
“树?”
沈黛末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来到雷宁面前:“陛下想要在京城修建一座大型道观,也曾在我们这里购买过木材?”
“没错。”雷宁点头:“这里面的利益很深,所以就有人坐不住了。”
沈黛末顿时明白了。
山中老虎成灾,那么那些原本住在山里种地的农民们被迫迁移离开,原本属于她们的土地不是被贱卖给地主乡绅,就是直接霸占。
树木不像小麦稻子,需要农户精心打理,只需要栽下树苗静待生长。
而且由于砍伐树木需要几十人甚至几百人一起进山,而且携带武器,动静很大,一般的野兽都不敢靠近。但农户就不一样了,她们通常以家庭为单位,武器最多只有一把锄头,遇到猛兽只能自认倒霉。
可以说,虎患对普通百姓是灭顶之灾,但对占据山头的许大户来说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人命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而且还有更恐怖的一点。
“有多少人是真的因为老虎而死?还是栽到了老虎身上?”沈黛末问。
雷宁听到这句话,顿时眼眶含泪,像是被沈黛末触摸到了最柔软的肋骨,一下跪在了沈黛末面前:“老虎可怕,但还是有人不愿意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我们挡了她们财路,她们就杀了我父母。我接近您,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信任,能不能为我冤死的父母报仇。”
沈黛末发出一声叹气,将她扶了起来,拂去了她身上的尘埃:“放心吧,我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送走了雷宁,沈黛末的心情无比沉重,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卧室。
屋内一片漆黑,沈黛末摸着黑换下衣裳,摸索着上了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身子紧紧挨着冷山雁的后背。
冷山雁转了个身,面对着她。
“抱歉,吵醒你了吗?”沈黛末低声道。
冷山雁摇摇头:“我没睡着。”
他的手指蹭过她略带凉意的脸庞,随后温热的手掌抚在她的脸上为她取暖。
“……雁郎、”
“嗯?”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我有点难过。”沈黛末的脑袋抵着他的胸膛。
“好。”冷山雁的呼吸微微一沉,察觉出她此刻异样的情绪,主动伸出手紧拥着她:“这样好些了吗?”
沈黛末顺势往他身上贴,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深深的嗅着他的气息,手臂用力的缠着他的腰,腿也搭在他修长笔直的双腿上的,仿佛在撸一只超大号的缅因猫,只有这样她心中的沉重才会轻一些。
“好多了。”沈黛末抬头在他的下巴处亲了亲:“雁郎……有你真好。”
冷山雁呼吸变得有些异样,恨不得将骨与肉都融进沈黛末的身体里。漆黑的夜色下,他们交颈而卧,浓密的长发像墨汁一样交融在一起,密不可分。

第71章 我的郎君生气了
冷山雁的薄唇在沈黛末的耳畔轻轻厮磨着,直到他感觉到沈黛末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才慢慢开口问询:“妻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黛末将雷宁的事情告诉给他。
冷山雁听完虽然也感觉沉重,但上辈子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所以并不像沈黛末这样反应激烈。
“都说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许大户在这些人身上榨的钱多,上一任知县捞的肯定更多。”他说道。
毕竟知县能够捞钱的名目可比一个商人多得多,上辈子冷山雁执掌顾家,每年光是逢年过节时给苏城知县送礼的礼钱就有3000多两,而且这还只是一般的礼节性送礼,要想让衙门的衙役不找顾家产业的麻烦,还得再从知县、县丞、衙役等等从上到下打点一通。
“所以衙门的案子我能拖就拖,能和稀泥就和稀泥,就盼着那些没有朝廷编制的帮役们受不了自己离开,这样我就有机会安排自己的人进去。”沈黛末说道:“而且,那些案子实在太过琐碎,涉及的律法极广,科举考试只考四书五经,我对法律条文一窍不通,还得重新学。县丞倒是熟悉律法,但她是许大户的人,我不信任她,怕她借着案情给我挖坑。”
他低声道:“既然这样,那不如雇几个书生做您的幕僚?”
古代皇权不下县,沈黛末作为知县可以自己聘请人参与政务。
“我也想啊,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冷山雁撑着身子下了床,他点燃灯,灯光只照亮他周身极小的范围,雪白的单衣腰间只有一根带子系着,没有任何修饰却更显得他身材修长流丽。
“你在找什么?”沈黛末趴在床边问。
冷山雁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茶叶。
沈黛末闻了闻,道:“君山银针?你买的?”
冷山雁笑道:“是霍又琴的郎君朱氏送的。”
“霍又琴……是那个虎口逃生的女子,你什么时候跟他认识的?”沈黛末惊讶。
“今天是他来主动拜访我的,朱氏说霍又琴被老虎一吓,病了半个月,如今好了朱氏才上门,这盒茶叶就是他送来的谢礼。”冷山雁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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