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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反派鳏夫盯上了(海大人)


沈黛末也终于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忙得脚不沾地,连早点回寝宫休息都成了奢侈,雁子每晚等她都要好掉好几根蜡烛,蜡油溶腻地堆积在烛台上,衬得他像个苦大仇深的怨夫。
“其实你不用每晚都等我的,我在皇宫里又出不了什么事,不用担心。”沈黛末也曾这样跟他说过。
冷山雁只是淡淡笑着,熟练地替她宽衣解带,轻轻掸了掸她衣裳上几乎没有的灰尘,狭长的眉目因为低垂着显得格外温顺沉静。
“您不回来,我睡不着。”
更像独守空房的怨夫了。
沈黛末实在受不了他这暗自舔舐伤口的委委屈屈的人夫样,开始将折子带回后宫里处理。
反正这个后宫也就冷山雁一个人,连个摆设都没有,冷山雁也从不干政,臣子们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她在含凉殿里处理政务时,冷山雁不会打扰她。
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窗边,要么拿出账本,算算后宫里的日常开支,看看哪个总管偷了油水。要么就拿出针线,替她缝制腰带、打络子,或给姝儿阿琉做些小衣打发时间。
即便宫里有专门的绣工为沈黛末缝制衣裳,无论是做工,还是绣活都是全国顶级,但冷山雁依然改不了亲力亲为的习惯,改不了想让沈黛末穿上他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裳,那种满足感是哪怕成为皇后,依然比不了的。
针线活费眼睛,冷山雁绣的眼睛酸涩了,就会抬起头来,看看正埋在一堆折子小山里的沈黛末解乏,并且悄无声息地起身,替她将已经空了的茶杯,重新斟满茶水。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这样的生活平淡而无趣,但对冷山雁而言,这就是他最珍视的圆满。
入夜之后,两个人一起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外面大雪纷飞,狂风卷着堆积的沙雪敲打在窗上,发出呜呜的号声。
殿内烧着猩红的炭火,温暖充盈着宫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隔绝外面的严寒。
她和冷山雁交颈而眠,指尖紧紧相扣,柔软蓬松的被子将他们严严实实地遮盖着,像两只树洞里依偎过冬的松鼠。
翌日,沈黛末醒来,下意识伸了个懒腰,手臂露出了被窝外,寒气立刻将她冷得打了寒颤。
“好冷。”
早就已经梳妆好的冷山雁坐在床边,笑着将她拥起,将用香饼熏过的香喷喷还沾着热气的衣裳,披在她的背后,好像有一张电热毯披在她的背上,很暖和。
沈黛末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懒声懒气地抱怨道:“不想起床,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懒觉了。”
“黛娘再忍忍过几日就是冬至了,可以休息三天。”冷山雁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
他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替她穿好衣裳,并且蹲下身,在她腰间的绶带上系了一个可爱的酢浆草结,结下系着一个和她衣裳同款色系的玻璃种玉环,用来压裙摆。最后给她套上一件衣襟袖口嵌极品雪狐狸毛的大红洒金的厚实裘衣,半点寒气都透不进来。
“好吧。等我回来。”沈黛末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
“嗯。”冷山雁笑着站在门口,只觉得一袭明红洒金的裘衣的沈黛末,在漫天的风雪中就像一颗凝着晶莹雪水的小山楂,唇边的笑意止不住的温柔。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冷山雁在转身回了房中,宽大袖袍微微一伸,白茶立马上前将他搀扶住。
“公子,小腹还疼着呢?”他关心道。
冷山雁无声地叹息,虚弱地躺回了床上。
他产后尚未调养好,就强行损伤身体,如今每到月事时,腹痛就如同两把菜刀在剁,恨不得将他的小腹剁成碎肉。
“不碍事,已经习惯了。”他淡淡道,心知这是他当初选择的代价。
白茶端来早就熬好可以稍微缓解他腹痛的热汤,冷山雁饮下之后,道:“我前几日让制香局做的梅真香可做好了?”
白茶道:“做好了,我这就让人拿来。”
梅真香是专供贵族男子洗完澡后涂身用的,据说用了之后,香味能渗透进肌肤恒久不散,而且这香用了零陵香叶、白檀香、以及新鲜采集并且烘干的白梅花,捻成的粉末后制成。
沈黛末的后宫之后冷山雁一人,因此他只需要管理后宫,并不需要花心思宫斗,照理能空出许多枯燥无聊的时间。
沈黛末一去上朝,冷山雁就会立刻翻阅香集、千金美容方、香奁润色等各种古籍,尝试里面记载的各种方子,花费大把的时间,从发丝到脚尖无一处不是精心呵护,甚至连私处都不放过,不肯有多余的杂草和暗色沉寂,恨不得永远如少年般粉嫩才好,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但等到沈黛末下了朝、进了后宫之时,他就会将这些美容的方子统统藏起来,假装自己从不专研这些东西,天然去雕饰。
不过冷山雁苦心钻研这些倒真是有用, 这些年,他的容貌丝毫未改,连最容易滋生细纹的眼角都没有一点衰老的痕迹,依然美得盛气凌人,傲视群雄。
没一会儿,就有制香局的下人端着一个精美的小盒走了进来。
白茶笑着说道:“这梅真香冷香袭人,清冽不腻人,与这深冬时节最是相宜。”
冷山雁淡笑着,就是因为深冬时节,所以他才特意换了梅真香敷身,不然黛娘总是闻着同样的味道,再好闻也是会腻的。
“啊——”
就在冷山雁伸手要接过香时,制香局的下人因为太过紧张,被脚下地毯绊了一跤,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香粉洒了一地,浓重粉尘在空气中散开,浓地直呛人。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皇后恕罪。”下人害怕地磕头。
白茶低低地嘟囔了一声:“笨手笨脚的东西,连个东西都端不好。”
“罢了。”冷山雁斜支着下巴,看向下人的黝黑眸子沉了沉:“回去让制香局重新做一盒来,下不为例。”
“是,谢皇后开恩。”下人感恩戴德地退下。
白茶忍不住感叹:“公子,您真是越来越宽和了。”
冷山雁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不也一样。”
白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从前处处被人苛待算计,脾气不狠点毒点,别人就往死里欺负。如今您做了皇后,连我这个下人也跟着有了体面。”
“底下的奴才们一口一个哥哥叫我,我自然不再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像个市井泼夫一样咄咄逼人说来,还是陛下的功劳,人人都只敢对您好,吃了熊胆也不敢算计您,连我的心也跟着宽了善了。”
冷山雁敛眸低笑,床边点燃的沉香香雾缭绕,弥漫在他狭长的眉眼间,上挑的眼梢透露出漫不经心慵懒,眼中的戾气散了,剩下只有被世间最珍贵的爱意温养才能滋生出的宽和。
“我今日身子不适,无法去三清殿上香,你代我去吧。”他略带倦懒地说道。
“是。”
三清殿是宫里专门供奉神佛的殿宇,这两年冷山雁越发虔诚,每日不论多忙都会去三清殿上一炷香,像是在乞求什么愿望。
“对了公子,太后让人来说,要请南山观的清辉道人进宫讲解经书,您。”
“不许。宫里绝对不能有南山观的道人。”冷山雁脸色一冷,斩钉截铁地回绝,一点委婉都没有,丝毫不给席氏面子。
因为一提起南山观,就让他想起了文郁君。
前阵子,沈黛末清洗朝堂之时,文丞相文茹也牵连了进去,文郁君来找他求情。
冷山雁本是不想见他的,如今早已改朝换代,前朝太后,纵然有些功劳,但也不应该再出现了,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南山观修行,享他的平安富贵。
但架不住沈黛末心软允了,冷山雁不得不接见他。
起初文郁君还算正常,他好像并没有什么身份上的落差,行礼行得干脆又得体。
先是给自己的母亲求情,然后突然话锋一转,说只要沈黛末愿意留文茹一命,他愿意许身报答。
大庭观众之下,他竟然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表明心意。
冷山雁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上不来气,皇后的仪态都不顾了,把此生所有的破防都给了文郁君。

冬至如约而至,沈黛末终于可以睡个懒觉。
外面天光大盛,白茫茫铺满地面的积雪折射着阳光,透过窗户纸,渗透进薄纱的床幔,融化成梦一样的朦胧的滤镜。
沉香静谧地燃烧了一夜,已经烧为了灰烬,只剩下一点点淡薄的气味。
冷山雁已经醒了不知道多久,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往熟睡中的沈黛末身上靠了靠,感受着夫妻间难得的好时光。
沈黛末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搭在冷山雁的腰上,散开的长发凌乱地仿佛一团松散的黑色毛线,呼吸轻轻浅浅,脸颊染着柔软温热的红色。
冷山雁勾了勾唇,无声地笑了起来,脑袋轻轻地往她脸上依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指尖捻着她的一缕发丝,绕啊绕啊绕~~~~狐狸眼很惬意地眯着,纤长的浓睫似精心勾勒弧度优美的墨线。
他们紧紧依偎着彼此,长发不知何时钻进了对方的衣襟里都分不清。
睡梦中的沈黛末只感觉有些微微的痒意,像一片羽毛在心上轻轻地挠,她微微蹙了下眉,在胸口上抓了一把,凭借本能地抓着冷山雁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低地咕哝了一声:“别闹雁子、”
冷山雁唇畔笑意更深,松开玩她头发的手指,乖顺地往她怀里依。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出一些动静和稚嫩的童声。
是姝儿和阿琉她们醒了,站在殿门口想进来。
连孩子们都睡醒了,沈黛末还在睡懒觉。冷山雁笑得温柔。
白茶伺候沈黛末和冷山雁多年,最知晓沈黛末的作息,但凡休沐日,沈黛末准得睡到日上三竿,而冷山雁纵然他习惯早起,但难得与沈黛末有独处的温情时刻,他才不会浪费。
“二殿下,三殿下,陛下和皇后这会儿还在歇息呢,您还不能进去……今日是冬至节,不如您跟着乳父们一起去宫苑摘两枝白梅花,等陛下和皇后醒了送给他们好不好?”白茶温声细语地哄道。
姝儿和阿琉点点头,小手牵着乳父乖乖地走了。
两人小团子如今已经三岁了,扎着可爱的双丫髻,大红色的发带上系着小金玲,白皙肉乎的小脸蛋上是可爱的婴儿肥,直让人想捏捏。
阿琉是冲得最快的,乳父急得直在后面追,生怕她摔着了。比起阿琉,姝儿就显得不紧不慢了。
两人在宫苑里选了两枝开得最好的白梅花,因为白梅花树生得高,她们够不着,阿琉就要手脚并用地爬树去摘,姝儿则是挑了个宫侍替她摘下来。
她们一人拿一枝,高高兴兴地跑回了含凉殿,此时已经快到十点多了,冷山雁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即使再眷恋也得起了。
他披上一件衣袍打开门,两个小团子立刻将白梅花举得高高地拿给他看。
“父亲,这是我折的花,送给您和母亲。”
“还有我,还有我!”阿琉也说道。
冷山雁笑着:“母亲看到你们的花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团子们咧嘴一笑,想要进殿里去,但她们的小短腿想要迈过门槛还十分费劲。
冷山雁直接将她们两个抱起来,沉声笑道:“走,我们去叫醒母亲。”
沈黛末正睡着,忽然感觉闻到了一股白梅花的清香味,而且还有什么东西往她的被子里钻,软乎乎、毛绒绒像是觅食的小浣熊。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只见一束梅花在她的眼前盛开。
“母亲~~母亲起床了~~”阿琉和姝儿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床,趴在她的身上奶声奶气地喊,肉嘟嘟的小手拍着她的脸,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白梅花枝握在她们的手中,禁不住震动,纯白的花瓣扑簌簌地落满了床。
“好、起床——”沈黛末伸了个懒腰,一把将两个小东西搂入了怀中,一人亲了一口。
她想坐起来,忽然哎呦了一声:“谁坐着我头发了?”
姝儿突然笑起来。
“原来是你、小坏蛋!”沈黛末将她举起来,姝儿抱着她的手臂,笑得更开心了。
“我也要举高高——”阿琉抱着她央求道。
“好、”沈黛末抱着她们两个,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
冷山雁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女间的亲密相处,笑容安静无声。
没一会儿,冬儿也坐着小轿撵来了,一家人在暖殿里说说笑笑,无限温情。
午后,沈黛末带着姝儿和阿琉在殿外,靠近寝室的露台附近挖坑玩。
沈黛末拿着大铲子,阿琉和姝儿拿着小铲子,比做游戏还要起劲,衣裙上都沾满了泥土。
冷山雁无奈,但看着她们母女三人玩得这样开心,又不忍心打断,只命宫侍在露台上支了个小桌,围炉煮茶,给她们解渴。
银质茶壶里的奶茶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花花的热气腾腾蒸发,浓郁的奶香和茶香混合在一起,香气四溢
冷山雁又揭开盖子,用竹镊子夹了几块奶豆腐丢了进去,奶香更加浓郁。
“今日可温了书,识了多少字?”冷山雁慢条斯理地倒了三杯奶茶,轻垂着细眸,沉声问道。
冬儿低着脑袋不敢回答。
冷山雁暗眸如幽深的湖面,沉声冷冷道:“昨日你的老师来我这儿告状,说你不认真听讲,字也不好好练,还敢顶撞老师?”
冬儿依旧不吭声,像个被教导主任拉到走廊上训斥的学生,但眼尾余光却羡慕地望着和沈黛末一起玩闹的姝儿和阿琉。
冷山雁容色深沉,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冷声道。
“你也别羡慕姝儿她们,觉得我只严厉对你。她们比你小这么多,过了今年也要启蒙了,母亲早为她们定下了大儒,每日课业比你严苛好几倍,你这个做大哥的,我不求你跟她们比,但也别做得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样子,像蓬莱殿里的那位一样,整日只会享乐,毫无内涵。”
蓬莱殿里住着的人,是孟燕回。
或许是因为孟燕回当初宁愿对自己下毒,也没对冬儿下毒手的原因,再加上他也是被已经疯魔的孟灵徽利用的缘故,沈黛末终究没有将他关在清苦的冷宫里,而是选择让他假死离开,并且给他一笔够他余生的钱银。
但不知为何,孟燕回却推脱他并未想好未来的路,并没有离开,而是自囚于蓬莱阁。
冷山雁觉得他就是赖上沈黛末不肯走了,说什么心向自由,都是假的。
但沈黛末却选择包容,让他一直住在蓬莱阁中。
“或许是孟灵徽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吧。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性格究竟是天性如此,还是刻意被孟灵徽按照自己的梦想引导而成,而且他的至亲全都亡故,又心存愧疚再让他好好想想,真正做一次决定吧。”
这一想,就是许多年。
好在蓬莱殿宇豪华,面积很大,亭台楼阁、小山层林应有尽有,称得上是一座小型园林了,日常供应也如按照贵君的份例来。
而且,虽然孟燕回自囚蓬莱殿,但沈黛末并未下次命令,所以冬儿还是能自由进出看他, 二人感情深厚。
因此当冷山雁讽了两句蓬莱殿后,不知内情的冬儿就忍不住替孟燕回抱屈:“二爹爹才不是只会享乐,毫无内涵之人。”
冷山雁寒利的眸光睨了他一眼:“那你就多读些书,把字练好,身为皇子岂能连字都都歪七扭八的?半点墨水都没有,以后还不让人欺负了去?”
“……我是母亲的孩子,谁敢欺负我?”冬儿咬着唇,有些不服气道。
“公子您消消气,殿下他还小呢。”白茶柔声劝道。
在冬儿的眼里,他这辈子无忧无虑,唯一的挫折就是有一个严厉的父亲,哪里能理解冷山雁长远的苦心。
身为皇子,他纵然不像姝儿阿琉那般有王位继承,可身为皇家子嗣,再如何手里都沾了些权利的碎屑,就这些碎屑,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算计。
他本身性情又骄横,若再不读些书,明些事理,指不定就要吃亏。
其实冷山雁多虑了,冬儿这一生真就是在蜜罐子里,沈黛末在世时,有沈黛末疼爱,他们过世之后,还有姝儿和阿琉撑腰,冬儿这辈子都没受过气。
姝儿身为嫡长女继承皇位,阿琉是风光无限,一人之下的亲王。
她们一个随了沈黛末,性情沉稳内敛,犹如大地之母,德载万物。
另一个随了冷山雁,一双盛气凌人的狐狸眼,不怒自威又极为护短。
在爱里诞生长大的她们,不像一些在宫廷争斗活下来的皇女们有些性格缺陷,不但情绪稳定,还有多余的爱分给许多男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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