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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反派鳏夫盯上了(海大人)


里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冷山雁向她们走来时,衣料的摩擦声。
因为怀孕身子重,他的动作很缓慢,隔着这层什么都雾蒙蒙的帘子,仿佛弓缩着脊背即将狩猎的掠食动物,动作越是轻缓,她们心中就越是忐忑紧张。
“白茶,叫几个人起来,送她们出去。”冷山雁发话了。
冷山雁不是个喜欢抛头露脸的男人,因此外间的女人很少有机会见到他,甚至连他的全名叫什么都不知晓,今日还是第一次离他如此近。
和查芝一道进来的女仆心中不免忐忑,尤其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心情更是紧张异常,锋冷冷地跟刀子似的,隔着帘子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都渗了出来。
两个女人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连忙告退。
在她们走后,冷山雁才掀开帘子走出来:“白茶,和我一起把妻主扶到床上去。”
白茶道:“公子您身子重,我来就好。”
冷山雁摇摇头,扶着沈黛末的手臂,一步一步往里间走,白茶再担心也只能跟上,好在从外间到里屋的距离不算远,沈黛末的酒品也好,哪怕醉了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异常乖,很快就弄上了床。
“去打一盆温水来。”冷山雁侧身坐在床边,一边替沈黛末脱下鞋袜,一边吩咐道。
“是。”
等白茶端着温热水走进来的时候,沈黛末已经被冷山雁宽衣解带,衣裳就随意地丢在地上。
冷山雁拧干了湿漉漉的棉纱帕子,擦拭着沈黛末绯红的脸颊和汗渍,醉迷糊了的沈黛末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叮咛,不舒服地抱着被子翻身乱动,冷山雁也不恼,温柔仔细地擦拭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而白茶则捡起了地上的衣裳,即便屋内酒气弥漫,但依旧掩盖不了她身上沾染着的浓重的风尘脂粉味。
冷山雁必定是闻到了。
作为打小伺候冷山雁的人,白茶深知冷山雁善妒的心性。
别看他此刻表情淡淡的,但今夜沈黛末出去应酬,他就木木地坐在床头一夜未水,等着她回来。
好不容熬到她回来,身上却沾满了其他男人的味道,以他的刻薄小性的性子,肯定嫉妒地发疯,要不是顾忌着当家主君的身份,恨不得化身市井泼夫,冲进勾栏里宰了那些贱吊子。
因此,白茶捏紧了衣裳,忐忑劝慰道:“公子,您别生气,娘子她不会在外头胡来的,都是外头那些小贱人舔着脸硬往娘子跟前凑,娘子最多也就跟他们玩玩儿,不会把他们招回家来的,您宽宽心,现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
冷山雁倏而一笑,昏暗的光线下,他低垂的眸子里光芒温和,并没有白茶像想的那样,流淌着浓稠阴郁的嫉妒。
“我不生气。”
他掌心托着沈黛末的手腕,湿漉柔软的棉纱巾将她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地干净,然后托着她白皙的手指尖,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我怀着身孕,黛娘她……难免的事,还肯回来就好。”他的言语温柔地近乎诡异。
这不像他,简直换了一个人。
明明语气这般温柔,说得话这般大方宽容,端的是真正的主君正室风度,可他的眼神却仿佛夜幕下的大海,黑得深邃望不见底,连翻滚的浪花都是粘稠的黑色。
仿佛被强烈无声的窒息感包裹着,给人一种无边的恐怖。
白茶:‘公子,要不您还是发疯吧,您这个样子,我害怕。’
冷山雁替沈黛末擦拭完身体后,就躺在沈黛末的身边,和她一起睡去。
他熬了一宿夜,如今沈黛末回来,他紧绷的心一下子松懈下来,孕期本就严重的疲惫感袭来,沉沉地靠着她的肩膀睡去。
沈黛末大约是在十点钟的时候有了意识,但醉意和睡意并没有消散,还想继续睡,只是感受到身旁什么东西紧紧地贴着她,微微睁开了眼——是冷山雁。
他几乎是蜷缩着身体,想将自己塞进沈黛末的怀里,高高隆起的肚子吸收了他身体的全部营养,他自己反倒清瘦得不行,像极了冬眠中消瘦的蛇,没有安全感地把自己蜷成一团,往她的心头钻,汲取温暖。
他修长又苍白的手指还勾着她一缕发丝,一圈一圈,缠绵地绕在指尖。
沈黛末摸了摸他的肚子,从前单薄地没有一丝赘肉的肚子如今被撑得老大,掌心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发育得十分健壮地胎儿在肚子里踢脚闹腾,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肚子撑爆蹦出来。
沈黛末吓得心一颤,紧跟着便是心疼。
怀双胞胎这么难熬,雁子却一声不吭。
沈黛末轻抚着冷山雁熟睡的脸庞,将滑落的薄被给他重新盖上,自己则缩到了床内侧最最靠墙的地方。
她清楚自己睡相差,小时候喜欢跟姐姐睡在一起,经常为了贪舒服,把一条腿搭在姐姐身上,姐姐不耐,胖揍一顿,她哭,但不改。
姐续揍,她继续犯贱,双方都很有原则。
但自从有了雁子,那种犯贱的快乐消失了,因为雁子总是纵着她,甚至有时候沈黛末不四仰八叉地睡在他身上,他来不乐意,还主动捞过她的腿,搭在自己腰上。
但现在不行了,她真害怕自己一个翻身压到他的肚子,一下子就像皮球一样炸了。
所以沈黛末几乎时紧紧贴着墙,继续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被饿醒的。
冷山雁正在坐在床边,看着紧缩在床内侧的她,眸光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哀愁。
但发现沈黛末醒来之后,他瞬间抿唇笑了笑,眼里的哀伤化成一朵花。
“妻主醒了,饿了吗?”
沈黛末点点头,冷山雁立刻传膳。
沈黛末早就想念阿邬香喷喷的饭菜了,吃得超级香,但冷山雁却淡淡的,似乎没什么胃口。
“妻主,昨夜睡得好吗?”冷山雁夹了一筷米饭,却没有吃,低敛的眉眼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试探什么。
狂吃狂吃的沈黛末:“挺好的啊,怎么了?”
冷山雁蓦地捏紧了筷子,掩盖下眼里被掐灭的光芒,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成婚这些久,沈黛末一直与他同被而眠。
昨夜是他头一次真心地期望她去外面找男人消遣,哪怕他心里嫉妒,忌恨地要死。
可就这么一次,沈黛末见识过外头的野男人之后,竟然不愿意再碰他,甚至连睡觉都躲得远远地,宁愿挨着冷冰冰的墙,也不碰他分毫。
难道他真的比不上勾栏里调教出来的货色?到底是谁?
那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仅仅一夜,就将他这五年多的时光都比了下去,输得一败涂地?长此以往,黛娘的心里还会有他吗?
冷山雁脸色苍白,心脏骤然紧缩,每一次收缩都牵痛起一阵锥心的剧痛,挤榨出滚烫鲜红的血。
“妻主饭后去看看孟侧君吧,他断了腿,若冷落了他,只怕他心里不快,前阵子还写信给静王抱怨了一通。”冷山雁硬挤出一丝得体的笑容。
沈黛末点点头:“我一会儿就去看他,正好把我找来的骨科大夫给他送过去,这个大夫很有名,应该能治好他的腿伤。”
“那太好了,想来静王知道后也能放心了。”冷山雁又笑着为她盛了一碗汤。
“你别总伺候我啊,你也多吃点,瞧你瘦得。”沈黛末也给他夹了一些菜。
一顿饭简单而温馨,冷山雁嘴角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就像着窗外的阳光般,光艳淋漓。
但当沈黛末吃完饭,去孟燕回屋里之后,冷山雁那过分温柔的笑眼里的光芒,仿佛更像一块阴恻恻地化不开的冰。
他将筷子一放,苍白如冷骨般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一下一下,如催命符般寒意瘆人,“你出去打听一下,昨夜是哪个名伎谁伺候的妻主。”

第188章 我的别扭郎君
当沈黛末来着大夫来到孟燕回的霞光楼时,孟燕回正坐在院子里,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试图站起来。
因为腿伤,他疏于打扮,平日里金项圈、金躞蹀、耳环、耳饰一样不落的贵气小世子,现在一袭简单的月白色衣裳,虽然素净,却更体现他这个年纪天然去雕饰的青春生动。
采绿连忙制止,却被孟燕回低声叱道:“好几个月了,我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呆呆傻傻地坐着,筋骨都不能活动,我的骨头都要长虫子了。”
采绿担忧道:“可是您的腿现在还不能用力啊。”
“我不用这条腿不就行了?难不成治不好,我就得一辈子这样了?”孟燕回眼里带着倔强的泪,似乎已经认清了现实,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当个正常人,所以即便闹起了脾气,还是说道:“去把拐杖拿过来。”
他曲着伤腿,单脚着地,拿着拐杖开始提前适应瘸子的生活。
但或许是因为落差太强,亦或是因为他确实不太适应拐杖,拐杖一下子杵到一块长满湿滑青苔的青石板上,拐杖一滑,他整个人往后栽倒。
采绿吓得尖叫了一声,但想过去扶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沈黛末倒是离得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起膝盖顶住他的膝盖窝,一手领着他的后驳领,瞬间像拎鸡崽子似的,把即将栽倒的他给提溜了起来。
孟燕回经历了一番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睁着一双紫琉璃般的眼睛。
倒是采绿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跑过来跟沈黛末道谢,差点就流眼泪了。
“没事。”沈黛末笑着说。
这些年她长期在外征战,不知不觉把臂力练得更好了。
孟燕回紫眸眨巴眨巴,缀着水亮而清澈的光,像一串洗净的巨峰葡萄。
他微微张了张口,像是想要道谢,但突然想到了冷山雁,她那个心机深沉的毒夫,和楚艳章一起害得他这样。
孟燕回顿时咽回了欲说出的道谢,赌气地背过身去,问道:“你来干什么?才回来第二天,不陪着你那位温柔善良大度的好郎君,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的语气凶巴巴的,还故意说反话,用‘温柔善良大度’来挖苦讽刺冷山雁。
但这些话,这孩子气的反应,却让周围的仆人以及沈黛末进来的大夫都觉得,这不过是恃宠而骄的侧室在争宠罢了。
断了腿还敢跟家主说这种话,可见情分并未因为腿伤而消退。
沈黛末并不在意他赌气的说辞,笑道:“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治好你的腿吗?这不,大夫我给你请回来了。”
“大夫?”孟燕回惊喜地转过身来,然后略带怀疑地低下头:“她真的能治好吗?我每日一顿药都不落下,换药也换得勤,可一点好转都没有。”
沈黛末:“不试试怎么知道?况且这位大夫,可是骨科圣手,别说你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就连那些从悬崖峭壁上摔下来的采药人,她都治好了无数。”
听到她这样说,孟燕回渐渐有了期望。
众人一齐回了屋,骨科大夫一番摸骨后,胸有成竹道:“虽然受伤时处理的粗糙,但好在用的药材都是最顶级的,还是能治愈的,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彻底治好,没个三五个月是好不了的。”
孟燕回听到这番话,好像瞬间起死回生了一样,泪花在眼泪里打转,话都说不出来。
“只要能治好,多长时间都不要紧,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跟下人说,我们一定准备最好的。”沈黛末替孟燕回将想说的都说了。
大夫立马下去准备。
“行了,这下不用哭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沈黛末笑着说,眉眼弯弯似弦月。
因为孟灵徽在她这次胜仗里出了大力,因此沈黛末对孟燕回十分有耐心。
孟燕回偏过头去,湿哒哒的睫毛上缀着泪珠,瓮声瓮气道:“我就哭怎么了?你还笑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的好郎君害得我断腿,你又把腿给我接上,你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疼的却是我苦的也是我。’孟燕回快要被气死了。
偏偏还不能说出来,因为无凭无据。沈黛末也是个被毒夫蒙在鼓里的倒霉蛋,偏偏还一门心思地喜欢他。
沈黛末一笑,像个温柔大姐姐般低声细语地哄着:“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燕回抽噎地动作一愣,诧异地看向沈黛末,无处宣泄的委屈,像是顷刻间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泪珠子一颗颗像饱满的珍珠落下。
沈黛末就坐在一旁陪着他。
许久,他哭累了,躺在床上,沈黛末则走了出去。
孟燕回以为她走了,去忽然听见外面院子传来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在砍什么东西。
“采绿?怎么回事?”他喊。
采绿笑着跑了进来,道:“娘子说您不想整日在屋里闷着是对的,再好的人也得闷出病来,就是那副拐杖不好容易滑,娘子正把院子的柱子看了,说要给您做一个助、助行器,说是有了它您就不会滑了。”
孟燕回泛红微肿的眸子浮现起一丝茫然。
“扶我出去看看。”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来到门边,看到沈黛末砍了一根青翠坚韧的竹子,又是劈,又是烧得,忙活了好久,但她做的东西却怎么也看不出一个雏形来。
孟燕回有些好奇,但不知为何不愿上前,就这样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
偶尔,沈黛末会抬起头看向他,孟燕回瞬间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假装在看风景。
沈黛末无奈地笑笑,继续干。
她和孟灵徽是暗下联络,这次打赢了仗许多好处不能直接给她,给孟燕回做个助行器,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表示。
时光缓缓流逝,下午的太阳最毒辣晒人。
孟燕回看着沈黛末满额头的汗,有些不忍,低声吩咐道:“快去给娘子准备一份清凉补来。”
采绿很快就端来,沈黛末喝了一口浑身舒畅,冲着孟燕回遥遥一笑:“谢谢。”
孟燕回蓦地脸红了,在采绿一脸暧昧地笑容中,羞恼道:“笑什么笑,快扶我回屋。”
傍晚,沈黛末才把助行器做好,想拿进去让孟燕回试试。
但采绿一脸为难道:“娘子,实在对不住,世子他睡着了。”
他虽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急得不行。
孟燕回明明没睡,却不知为何,就是蒙着脸死活不肯出来,这才想到装睡这一遭,只希望沈黛末不要怪罪才好。
“他今日情绪波动大,早点休息也好,等他睡醒后把这个交给他,我走了。”沈黛末不在意道,说完就走。
采绿连声叹气,进屋就跟孟燕回抱怨:“世子您瞧,娘子对您多好啊,又为您找大夫,又亲自给您做助行器,连您今日跟吃了火药的脾气也包容了下来,您还这样对娘子,我都心疼了……”
“……她对我、很好吗……好像、是有点、”蒙着被子的孟燕回满脸通红。
采绿立马道:“那娘子下回来,您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娘子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况且主君如今正怀孕,正是您和娘子蜜里调油的好时光。”
“你、什么蜜里调油,不害臊!”孟燕回本就红透了脸蛋,瞬间彻底熟了。
出了霞光楼,沈黛末赶走了两个殷勤上前想要伺候她的年轻小男仆,一个人在园子里悠闲逛园子,享受独处的时光,这时查芝突然通报说要进来。
沈黛末点头应允。
查芝进内院后,十分规矩并不多看,径直来到沈黛末身边,低声道:“娘子,小的有事儿不敢瞒您。”
“说。”沈黛末抓了把鱼饵喂锦鲤。
“主君他正在派人打听您的事儿。”查芝严肃道。
虽说是夫妻一体,作为沈家的男主人,沈黛末盛宠不衰的夫郎,他的命令旁人自然不敢违抗,但查芝时刻谨记谁才是真正的大腿,忠心的仆人,必然是要让主子知晓一切,才能获得主子的信任,有光明的前途。
“雁郎?”沈黛末诧异侧眸看向他。
“他打听我什么?”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查芝擦了擦汗,道:“主君他在打听,昨夜宴席是哪位名伎伺候的您。”
“什么?”沈黛末水眸微怔。
“或许,或许是因为您昨夜回去时,身上沾了脂粉味,主君多思了,娘子您别生气,说不定主君找那些名伎不是为了处置他们,只是为了、为了……”
查芝都不知道该如何找补了,正室主动找给妻主陪酒的名伎小倌,不是吃醋撕吊,难道是结拜当异性兄弟吗?
查芝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因此只能弓着身子,忐忑不安地等着沈黛末发火。
谁知沈黛末竟然扑哧一笑,明明是女子,却美得如神佛前清供的倾世之花,难画难描。
沈黛末一边笑一边摇头,非但没有半点恼意,温声软语里透着一丝无奈的宠溺:“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敏感又别扭的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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