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被唤醒的鬼域不会自己沉眠，只会贪得无厌地开始蚕食现实。
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楼续年判断鬼域空间和疗养院的环境是有一部分对应得上的。他特意搜索了跟这家疗养院有关的消息，随后发现其前身是一个私立精神病院，而这次闹鬼的这栋楼，就是在原来那间精神病院的旧址上改建的。
由于精神病院在大约三十年前就已经关闭了，网上找不到多少与之相关的信息。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能搜到名字，却没有太多相关信息，至少能佐证精神病院在关停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那为什么会有厉鬼出现呢？
带着这个疑问，楼续年试图从疗养院的院长那里了解更多精神病院的情况。他本以为对方会积极配合，毕竟这关系到能否彻底解决闹鬼现象，维持疗养院的正常运转。没想到，对方却觉得既然第二晚没有出事，楼家失踪的四个人也找到了，那问题就已经解决了，没必要再继续深挖下去。
“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好名声。当年的精神病院虽然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万一当年他们真有什么黑历史，现在翻出来的话……整个疗养院都会沾到晦气吧！”院长当时苦笑着说。“最近有病人亡魂夜间在走廊里徘徊的传闻已在其他客户之间传开了，实在很让人头疼。楼先生，我只希望你给我们设置一些镇邪的东西消除这方面的影响，其他多余的事就不要做了。”
楼家说是业界地位最高的修真世家，其实做的也还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
既然委托人不愿意深入调查，楼续年也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在疗养院的一些隐蔽位置贴上辟邪驱鬼的符咒，尽量限制鬼域的影响。
但这样的做法治标不治本，对于没有彻底解决的鬼域，他无法释怀。
最终，在没有和楼家其他人商量的情况下，他决定找容意帮忙。
“你对邪气比我敏感，或许你能找到我找不到的鬼域入口。”结束情况介绍，很少说这么多话的楼续年暗自松了口气。“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重新进入那家疗养院。”
那个院长在结束委托后曾经特意致电楼家，希望他们除了定期去检查符咒的情况外，不要再在疗养院附近出现。
楼家布下的符阵通常半年才检查一次，楼续年不觉得那个鬼域能安分半年。
“这简单，以修士的身份进不去，那就以病人的身份入住好了。”容意听到这次的厉鬼居然能开鬼域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办法也是张口就来。“你先前不是说，这边的警察不知道该把那个外国修士往哪送吗？”
第149章 有请“受害者”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病！我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伤害任何人，而是要抓捕一个逃犯，我不是已经给你们看过我的证件了吗？！”警局的问询室里，克洛把桌子拍得哐哐响。
与他对坐的警察不为所动，冷静道：“你的护照的确是真实有效的，但我们还在你的随身物品中发现了其他的伪造证件。”
“……”
听到假证，克洛的气势顿时减弱了几分。驱魔人为了除魔经常会出入各类场所，为了方便行动，他们都会准备各种各样的假身份并伪造对应的证件，以备不时之需。以往他都没被抓到过，所以一直没事，没想到这次却阴沟里翻船了。
一定是那群帮助魔女的东方人举报了自己。
不敢在证件的话题上继续纠缠，克洛转移话题道：“我没有伤害任何人，相反的，我才是受伤的那个，我是受害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求找律师！或者你们帮我联系大使馆，这是我的权利！”
又来了。
问询室里的警察纷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和这人的沟通一直是这种仿佛鬼打墙的模式。对方总是拒绝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满嘴瞎编——驱魔人、吸血鬼和魔女？这又不是在拍奇幻电视剧。就算外国真承认有这样的职业好了，你待在外国作妖就行了啊，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来这边表演？害得他们报告都不知道要怎么写。
“算了，不行就把他移送给上级机关吧。”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主审人刚起身，就有同事开门向他打了个手势。
见状，他来到门外。
“怎么了？”
“呃，刚才接到上面的通知，里面那家伙好像确实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这次是来我们这边疗养的，只是中途甩开看护人员跑掉了。鉴于他没有对他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好是把他交还给看护人员，由他们处理。”同事转述上级的意思。“还有就是，离开前需要他和节目组那边签一下谅解协议书。”
负责讯问的警察闻言松了口气。
其实与巴梦宇犯下的杀人未遂相比，克洛的行为顶多算是个寻衅滋事，只是因为国籍问题才搞得很复杂。现在既然有明确的指示，他也乐得早点结束这边的糟心事。
于是克洛就茫然地与节目组达成和解，走出警局。
一个他压根不认识的青年笑吟吟地走向他，仿佛很熟稔一般向他伸出手说：“克洛先生，总算找到你了。那间别墅并不是你预定的疗养院，接下来由我带你去目的地吧！”
克洛低头看向对方的手。
青年手腕上系着一根串了黑白双鱼的红绳。以前跟这边的玄学人士交流时，他曾见其他人戴过类似的东西……难道是哪个同行知道自己的遭遇，出手相助？
自己推导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后，克洛不动声色地与青年握手，两人和乐融融地走向警局外停放的白色。
“年哥，我把人带来了！”青年表功地对副驾驶位置的人说。
看来车里坐着的这人就是帮自己的人了。
克洛绷着脸对副驾位的楼续年道：“朋友，感谢你的帮助。这个国家的警方实在太糟糕了，他们竟然还没有意识到恶魔正在侵蚀人间，你们既然跟高层的人有联系，就该顺便给他们上上常识课。对了，巴蒂家的那个始祖你们处理了吗？”
楼续年点点头：“这里不方便细说，请先上车吧。”
东方人确实挺客气，还特意送自己一程……克洛感动的想法在他坐上后座，看到旁边的乘客时尽数消弭。
赶在他跳下车之前，开车的青年已经飞快锁死的车门，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克洛：“魔女！你们这些阴险的家伙竟然跟魔女联手，放我下车！”一边叫骂，他一边拿起手机。谁知道这个魔女费尽心思再度找到自己是要做什么？比起死亡，还是继续被那些警察盘问安全些……
随即他绝望地发现放了两天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别紧张，我们只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而已。”被人当面骂魔女，容意也不生气，反而轻声细语地安慰对方。“你待会儿只要配合我一下就行了。”
她这样的态度没有让克洛安心反而更让他恐惧。
魔鬼会在什么情况下与自己的死敌驱魔人平和交流？那只能是它们占据绝对上风的时候。
短短数秒的时间里，克洛脑海中已经闪过数名同行在任务过程中惨死的模样。
自己才四十岁就走到终结了吗？
颓丧地垂下头，克洛放弃了挣扎。在别墅里的那次交锋已经让他认识到了自己与魔女的实力差距，对方捏死他大概就和捏死一只鸡仔那么简单。
汽车继续驰骋。
一个多小时后，它终于停下了。
好吧，让自己看一下即将埋骨的地方是怎样的恶灵之地。
克洛抬起头看向窗外。
温暖的阳光，布满星星点点小花的草坪，湛蓝的露天游泳池，还有色调柔和的洛可可风建筑……
他有些傻眼。
这地方和恶灵之地半点沾不上边，更像是某个高档的休闲酒店。
“简单说一下我们的身份。”容意这时才打破沉默，“你是来这边疗养休息的病人，我是你的翻译和助理。对外的沟通全部由我负责，记住了吗？”
克洛顿时警惕：“你想做什么？”
容意微笑：“当然是做好事啊。我不太喜欢强迫别人，所以请尽量别违背我的意思。来，走吧！”她说完，率先下车。
“容意，”楼续年叫住她，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进去以后戴上，以防万一。”
盒子里面是个带自动定位功能的耳机状通讯器。
合上盒子，容意想了想，也示意楼续年伸出手。她在对方掌心上画下一个符文，淡然道：“发现鬼域之后，我可以通过这个符文给你开一道‘门’，不过你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第150章 就住这里
目送容意领着克洛走进怡然疗养院，开车的楼旭岭才试探地问：“年哥，这个叫容意的姑娘跟你什么关系啊？”
他这个堂哥母单二十五年了，身边从没出现过亲戚和委托人之外的异性，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对方的朋友中竟然有个大美人。如果把今天所见在家族群里发一下，明天族中长辈或许就会给楼少主把聘礼准备好，后天连他以后的小孩的名字都列出来一百个备选项。
不过，业内没听说有叫容意的修士啊……连年哥都差点翻车的这家问题疗养院，让一个女孩子只身冒险真的没问题吗？
“要不我也跟进去吧？那个驱魔人口口声声叫她魔女，说不定进了疗养院以后就翻脸了。”克洛那身材跟熊差不多，打起来的话，容意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不用。”
楼续年回答的态度之平静，就像一阵凌冽寒风吹散了楼旭岭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沉默几分钟后，楼旭岭不死心地又问：“你们之前说到的约定是什么……”好吧，这次他哥直接撇开头不理他了。
楼续年看着车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抓到的厉鬼都是容意的食物——这话他要是说出来，楼旭岭分分钟会吓死，还是别说了。
克洛的入住手续是楼续年托过往的客户帮忙办的，刚报出身份就受到热烈的欢迎。
接待员积极道：“本院近期刚好空出好几间房间，院长已经亲自关照过了，无论您选哪一间都能立刻拎包入住。需要我现在就给您展示一下房间3构图吗？”
“克洛先生喜欢山景，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靠山那边似乎就有一栋楼。”容意率先接话。
接待员的表情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安：“您说的是望岳楼啊……”
“对，那边可以入住吗？”
“这个，其实我们其他几栋楼也不错的，比如桂香楼不但能看到山景，离人工湖还近，您要不考虑一下？”接待员极力推荐。
容意看向克洛，仿佛是征询他意见的样子。
然而克洛直到此时都不知道他们来这儿究竟要做什么，为了不被他眼中的魔女报复，只能保持沉默。
于是容意遗憾地回答接待员：“克洛先生是个认定了目标就不想更改的人，如果不能住望岳楼的话，我们只能取消预约，另外找更合适的地方了。”
好不容易上门的大客户怎么能放走？！
接待员示意两人稍候，飞快给应该是经理的人打了电话，然后才勉强笑着说：“望岳楼可以入住的，请两位跟我走吧。”
她口中的望岳楼就是楼续年布下符阵的地方。
还没走进那栋楼，只是靠近它，容意就感应到了楼续年的法力波动。如果是她刚刚复苏，功体还虚弱的那段时间，这种布着正道符阵的地方她一定会绕着走。但现在，符阵顶多也就在心理上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却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了。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整栋望岳楼给人的感受，那就是“安静”。
这地方安静得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接待员小心翼翼观察克洛和容意的脸色，解释道：“这栋楼目前入住的病……客人不多，而且都很喜欢安静，一般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克洛先生希望能与其他客人有适当的交流的话……”
“他不会华文，而且也不喜欢跟人交流。”
“啊，是吗？那太、太遗憾了。”嘴上这么说，接待员的眼中却明显有喜色闪过。
室都在顶楼，接待员将两人转给负责望岳楼的护工后就离开了。搭乘电梯上顶楼时，容意注意到六楼的按键是灰色的。
“这个按键坏掉了吗？”
“呃，不是。六楼这段时间在重新翻修，比较脏乱，所以为了避免有客人误入才暂时停掉了这个楼层。”护工解释道。
六楼是问题房间所在的楼层。
按理说楼家都做过处理了，院方大可不必如此小心。除非是后来又出了什么事，或者院长心里有鬼。
容意没有多问，这让护工放松不少，接下来就按照常规给他们介绍疗养院房间里的设施如何先进，环境如何舒适之类。
说是房间，其实也就像酒店里的套房一样。
这方便了容意近距离看着克洛，以免他又惹事。
不在乎护工得知两人同住一间后会脑补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容意关上三号房的门，自顾在房间里踱步。
三号房在问题房间的上方。
她在来这儿的过程中没有感应到任何邪气或阴气，这说明楼续年留下的符阵还在正常运作，那个鬼域的扩散暂停了。但这种平衡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碎裂的脆弱玻璃罩子，紧张的氛围就连普通人都能感觉到，所以疗养院的员工们才对此地讳莫如深。
“我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入夜后，容意对克洛说。
被盯梢了一天的克洛闻言差点笑出来。他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一派老实诚恳地回答：“好的。”
但容意刚离开五分钟，他就立刻拿着自己的行李走出三号房。
配合魔女行动？傻子才做这种事。就算那个姓楼的真向西方的神秘学协会总部举报自己越权行动又如何？到时候自己已经逃回国了，他们还能把自己引渡回来不成？
克洛快步进入电梯，看也不看地按下一楼的按键。
电梯内的灯光闪了一下，他没有放在心上。
电梯门重新开启，克洛背着行李刚走出去就傻眼了。
门外还是他刚才见过的走廊，而不是有着落地玻璃门和护工值班室的一楼！
鬼打墙。
脑海中自动冒出东方玄学界使用的这个名词，克洛反应很快地退回电梯里。他的圣水都用光了，此时身上只有一个十字架和一把银匕首。他右手握着匕首，左手则高举十字架朝电梯四壁晃了晃，口中开始念诵圣经。
这次，他特意看清了才重新按下数字“1”的按键。
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微微闪着红光，尽职尽责地记录下他全部的举动。
第151章 看吧，他真的有病
护工值班室里，声称要出去看看的容意正与值班的护工一起看监控视频中的克洛折腾。
“他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鬼跟着自己，并且坚信以他自学的驱魔手段可以解决对方。”容意说，“他幻觉严重的时候会把妨碍他施法的人都视为鬼的帮手，所以如果看到他又这么神神叨叨乱逛的时候，你们尽量不要靠近他，以免受伤。”
护工一边点头表示明白，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监控画面里比划完驱魔手势的棕发男人再度按下“10”号键。然而，克洛的房间本来就在望岳楼的十楼，所以不管他怎么按，电梯当然都不会下降。
怡然疗养院的电梯为了预防有些情况比较特殊的病人在电梯里出事，特别设置了当电梯长时间停在某一楼层没有移动的时候就自动开门。
于是他们就看着克洛在电梯里跳出跳进，最后似乎终于折腾累了，狠狠捶了控制面板一下。
刺耳的警报声在安静的值班室里响起，把正看得入神的护工吓了一跳。
容意安慰对方：“应该是他碰到警报按钮了。反正大致的情况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由于克洛先生的病情反反复复，我有时候也得配合他演戏。据他的心理医生说，有时候对这种患者，赞同他的观点并适当引导他，让他觉得问题已经解决会更有利于治疗，所以你以后看到我们在楼层里面做些奇怪行为的话请不要惊讶。”
关于治疗这块的内容是她提出把克洛送进来的设想后，楼续年补充设定的。
以容意的记忆力，听一遍就记住了，此时说起来无比自然，好像她真是陪克洛这个精神病人走过漫长而艰辛治疗过程的称职助理。
“难得有他肯进驻的疗养院，我担心他这种异常行为被院长知道后会要求我们离开，还请你帮忙隐瞒一下。”说着，她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放到值班室的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