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升失败,穿了
一处遍布瘴气、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内,今日气氛诡谲,隐隐有紧张的暗潮涌动。
林间、山巅,不知何时已聚集了不少修士,尽皆注视着山谷深处一个隐约散发出逼人邪气的洞府。
良久,终于有个留着长髯的修士道:“听闻无咎谷这名妖女今日渡劫,各位道友可都是前来观视的?”
另一名应是某派掌门的修士沉稳回答:“正是。此方世界已有近三千年未有邪修、魔修突破金丹境。若她今日失败倒也罢了,若是让她功成,各派恐怕都有祸殃,届时免不了要请诸位道友放下往日恩怨,以联手诛邪为要。”
其他人纷纷响应。
“那是自然!”
“除魔卫道乃是吾辈天职,欧掌门何必如此客气?”
“正是正是。”
亦有各派跟来的小辈私下轻声议论:“我往日行走四方,并未听闻今日渡劫的容前辈有何恶举,怎么各派前辈却如此……”
“嘘,小心被师父听到!”一人急忙警告后,终是憋不住,悄悄解说:“容意自己虽未为恶,无咎谷其他人却皆非善茬。二十年前师父与其他宗门的前辈联手镇压无咎谷全员,唯独容意在外游历逃过一劫……虽然二十年来她一直独善其身,但焉知不是实力不足暂时蛰伏?此次若是被她突破,定会杀上其他门派……”
九天之上劈下的刺目电光与遥遥传来的雷鸣声,让众人不约而同停下讨论,纷纷屏息注视着劫雷所指的方向。
开始了——
容意也知道洞府之外此时已经聚集不少名门正派的修士,正等着围攻自己,但却并不放在心上。她若能渡过天劫,自然有一拼之力;若是渡不过天劫,那更是无需担忧,直接魂飞魄散便完事了。
屏息凝神,容意双目沉静,以无畏的气势迎上第一重劫雷!
电光如白练,雷鸣似龙吟,层层叠叠,声势浩大。
平日积攒的诸多法器在抵挡劫雷的过程中逐渐消耗殆尽。最后一重劫雷降下时,容意一指轻点眉心,唤出了本命法器“镇魂青灯”。
淡淡青光透过造型朴拙的镂空灯壁洒入洞府,看似随时会熄灭,却格外顽强地接住了最后也是最强的劫雷。
见时机已到,容意微阖双目,自碎内丹,使其化为一缕飘渺的神魂,迎向劫雷过后缓缓降下的天道意志。
只要这步功成,她就真正踏出金丹境,进阶至神魂期,有资格在此界自由来去了。
让容意没想到的是,就在她神魂彻底离开躯体的同时,天阙之上竟然又有一道劫雷劈下!
不等容意作出反应,那道劫雷已经准又狠的正中她的神魂,将她的神魂与肉身都撕成了碎片!
远处观望的正派诸人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劫雷应当只有九重啊……”
“久闻气运鼎盛期的大千世界,其天道会格外排斥邪魔外道,如今看来,似乎是真的。容妖女这是真正魂飞魄散了。”
“那我等今日……可以打道回府了?”
“喂!快看——”
随着一人高声提醒,其他人定睛看去,都见到最后劈下的那道劫雷散开后,竟有一盏残破青灯的虚影留存。但不等他们细看,那道虚影已经猛地缩成一点,隐去了踪迹。
原地徒留若有所思的各宗修士对着被劫雷摧毁的山谷发愣。
深夜时分,位于阳泽市西郊的一处老宅。
平时杂草丛生的前院此时已被人清理干净,在正房门口摆了张檀木供桌,供桌上放了尊似乎以黑石雕刻而成的怪异神像,以及香炉等祭祀用品。供桌前摆着几个藤编的蒲团,以一个年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为首,每个蒲团上都跪着一个人。这些人年纪各异,男女皆有,个个面上都带着些不安又期待的表情。
为首男人缓缓展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古旧卷轴,郑重其事地念出卷轴中记载的祭词:“……自结契以来,承蒙尊驾庇佑至今,容府上下感恩在心。现约定之期已至,特向尊驾奉上信任祭品容意,延续两姓之好。”
语毕,为首男人放下卷轴,率先俯身叩拜。
其他男女见状,纷纷效仿。即便有少许心中不以为然的,此时也不敢作怪,老实低下头去。
也就是众人磕头的这短短一瞬,无人注意到,一道忽明忽灭的淡淡青光落入了挂着两排大红灯笼的后院卧房。
老宅后院卧房的布置仿佛古代婚房一般燃着龙凤花烛,只是桌上并无寓意吉祥的食物酒水,反倒是地上撒了不少白色的纸钱。而红底金绣的帐幔中,一个穿着精致的大红婚服,姿容绝美的年轻女孩双目紧闭,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她面白如纸,胸膛也不见起伏,仔细观之,竟像已经断气多时了。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纸钱如雪飞舞,房中顿时鬼影幢幢,好像有不少看不见的影子在争抢纸钱。稍后更有几道带着浓厚死气与阴煞之气的黑影拨开拾拣纸钱的小鬼,互相厮打着靠近婚床。
最后抢赢的是其中那个长着两个头颅,身形似乎能随意变大或缩小,躯干上还长了无数眼睛的怪物。它贪婪地吐出蛇信,挑选半晌,最终朝着“新娘”紧闭的双目冲去,似乎想要吞下对方的眼珠。
就在此时,应该是死人的“新娘”忽然睁开了眼。
察觉异常,怪物的动作微顿。
“新娘”却主动朝着怪物伸出了她那双洁白如玉的手,牢牢捧住它其中一个头。仿佛看到什么珍宝一般,她丝毫不嫌弃怪物身上血腥腐臭的味道,将姣好的脸庞凑到它跟前,一双美丽清澈的桃花眼熠熠生辉。
“邪气……好浓的阴邪之气……”“新娘”发出轻轻的喟叹,带着仿佛喜悦到战栗的情绪。
怪物混沌的脑子里本能地生出一种恐惧,就好像遇到了无法对抗的天敌一般。
它想要抽身而退,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无法移动。朦胧青光从“新娘”的身体中渗出,沾染到怪物身上。光华每进一分,怪物身上的邪佞之气就减少一分。
自己会被吸干!
意识到这点的怪物拼死挣扎,甚至自断一个头颅与半边身子,这才摆脱无法动弹的诡异状态。之前与它争抢的其他几道黑影和小鬼们见势不妙,此时早已飞快逃往老宅其他地方躲藏起来。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后,怪物仓惶冲向婚房的大门。
但它下身蛇尾一般的部分却被“新娘”一脚踩住。不给它断尾的机会,“新娘”一边动作轻盈地站起身,一边掐住怪物仅剩的脖子,将它拖得远离房门。
怪物绝望地回望“新娘”,只见她笑眼弯弯,语气柔和,仿佛在教导不懂事的晚辈般对自己说:“不就吸你一点邪气吗?你又不会死,干嘛这么小气?”
不会死,可那是自己的修为啊!是自己耗费漫长岁月攒起来的——
无论怪物在心中如何呐喊,都无法阻止它身上的邪气和功力一起源源不绝涌向少女。它的身躯越来越干瘪,越来越无力,最后“啪嗒”一声,变成了一条长着骷髅状花纹的大蛇,掉到地上。垂落的蛇头撞开婚房的门,发出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
前院结束祭祀,正准备收拾供桌的众人听见后院传来的巨响,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谁也不敢动作,只面面相觑地交换眼神。
为首男人强自镇定道:“别慌,或许是后院挂的灯笼掉了,或者什么东西被风吹落。这间老宅多年没有修缮,本来就有些残破了。”
“大哥,说到这兄弟我就有话说了,你身为这一代的族长,既然继承了长房,对老宅的维护就该上点心才是,怎么说这也是我们容家发迹的重要地方……”
巨响过后再没有其他动静,在场之人就都接受了为首男人的说法,反而有精神与他掰扯其他事了。
为首男人目光森冷地看向说这话的人。
对方被他盯得有些瑟缩,但在被一旁的妇人悄悄掐了一把后,又梗起脖子道:“我说错什么了吗?自上次祭祀以来,你就没来这边看过吧?平时哪怕请个人看顾一下也好呀。今天我们过来时这地方看着跟危房似的,那位尊驾万一觉得不高兴呢?”
“老三,你这么积极,要不以后由你来看守老宅?”为首男人冷笑道,“毕竟这地方特殊,也不可能放个外人进来乱逛,万一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咱们全家都得进局子。”
“唉,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哥,我们可什么都没做!”老三赶忙撇清关系,“我们就只是照着族规来跟您祭拜一下‘家神’,至于其他的我们可都不知道。后院躺着的那也不是我女儿啊!”
烦了弟弟这副嘴脸,为首男人面无表情道:“你要这么说,看来家族基金里面属于你的那一份,以后也不用给了?”
“喂!你——”
兄弟俩唇枪舌战,互不退让,以至于众人都没听到逐渐从后院靠近前院的脚步声。
吱嘎……
缺少维护的正房大门随着门轴难听的摩擦声,被人从内开启。
吵架的俩兄弟和其他看热闹的亲戚们,闻声均下意识看向门扉大敞的房内。
供桌上未熄灭的烛光照在来人镶金嵌玉的凤冠和大红洒金的婚服上,在这阴暗残破的院落中洒下斑驳金光,美丽,而又有些恐怖。
“这么多人在呀……”来人朱红双唇轻启,语带欢喜。
院中其他人却像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齐刷刷后退了好几步。
漫长的沉默过后。
“鬼……有鬼啊!闹鬼了!”
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众人骤然回神,你推我攘地匆忙跑出了老宅,就连刚才还斗鸡似的两兄弟也不例外。
第2章 我就是午夜公路怪谈
此起彼伏的汽车发动声响过之后,原本还算热闹的院落中仅剩下容意独自一人。
叹了口气,她有些苦恼地自语:“此界的凡人怎会如此小气,问话的机会都不给倒也罢了,竟还说我是鬼。嗯?”
注意到挡在自己面前的供桌上摆着尊怪异神像,容意好奇伸出手去,还未碰到神像,就感觉它想要抽取自己的功力。
柳眉一挑,容意右手不客气地按上那尊黑色神像的头部,紧接着她只是稍微使了点劲儿,神像便从头部裂开,断成两半。
虚空中仿佛有谁发出了一声恼怒的痛哼。
“我刚修复些许的功体,凭你也配觊觎?”淡淡评价了一句,见对方似乎已经断开了与这尊破裂神像的连接,容意也不再为之多费心神。她闭上眼,检视自己现在的状况。
渡劫失败之后她便自封意识,全凭本命法器慢慢修复,如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岁月,自己又漂泊了多少地方。金丹已碎,神魂又未凝成,此时的容意全靠本命法器的虚影支撑着。因为刚才从后院那只怪物身上抽取了不少邪气的缘故,镇魂青灯的虚影稍微凝实了一些,但短时间内依然无法完全恢复。她原本的肉身被劫雷摧毁,此时这具身躯跟她倒是格外的契合,只是不知道原主去了哪儿,她在这处宅院中并没有发现对方的魂魄。
莫非是已经回归天地了?
左手一阵掐算,容意感觉远处某个地方隐约有什么东西跟这副躯体相呼应,或许就是原主魂魄所在的地方。
“原来不是死在此地吗?”虽然不是容意故意夺舍,但毕竟占了原主的身体,她得偿还对方这份因果。
于是她记下方位,迈步朝院外走去。
老宅院门处设有护阵。不过这种护阵在容意面前,就像小孩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的界线,并无什么阻隔作用,轻轻松松就出去了。她还好心地反手虚空画了个符咒对原本的护阵进行加固,确保除自己之外,谁也没法从里面出来。
“等我了结因果再来跟你们谈心。”
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儿自己加固的成果,容意轻声对躲在老宅各处阴影中瑟瑟发抖的鬼怪们说。
裘致驾驶着他前些日子新买的飙风跑车在深夜空旷的公路上纵情狂飙。
作为阳泽市数得上名号的富二代,他不抽烟不酗酒也没有捧小姐的爱好,唯一的乐趣就是飙车。市内监控太多,他也不想哪天倒霉撞上个加班到凌晨的社畜,所以一般犯瘾了就来阳泽西郊的山上撒欢。
因为城区改造的缘故,西郊这边原本的住户都迁走了,剩下的只有少部分富人一年都用不到两次的别墅,或者是一些保护性的老房子。夜晚过来这边,别说是人,就连拉货的车都不会遇上,就像他承包了整个西郊作为自己的赛车场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那群哥们都无法理解他的乐趣,不肯陪他来西郊耍一耍。
轻叹口气,裘致拍拍手下的方向盘道:“唉,还是老婆你好,我走哪都有你陪着……草!”
眼角余光看到深夜的路边竟然有位穿着红嫁衣的新娘,裘致心头一惊,跑车在公路上跑出了个蛇形,差点就直接冲出公路,亏得他技术还可以,堪堪在出事边缘把车刹住了。
心有余悸地紧握着方向盘,裘致大口喘着粗气,动作僵硬地一点点转头望向刚才看见新娘的地方。
没人,整条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冷寂的月光照着他和他的跑车。
是玩了所以眼花?
困惑地挠挠头,裘致干笑着准备重新发动车子:“我就说嘛,大半夜的怎么可能会有新娘孤身一人在这种地方活动,又不是红衣女鬼……”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小,尤其“鬼”字更是几不可闻。
心跳如鼓,裘致做了几个深呼吸,刚觉得冷静下来了,就听到有人在敲副驾驶座的车窗。
惊得差点原地起跳,裘致被安全带勒回座位上,惊恐地瞪眼看着贴近副驾驶车窗的那张白净妖艳的漂亮脸庞。对方红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见,此时他脑海中只剩下从小到大听过的各种怪谈和鬼片中的经典桥段。
比如说夜班出租车司机遇到单身女子要搭车,开到终点一回头发现对方人不见了,座位上只留下几张冥币之类的。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无量天尊,诸天神佛,各路菩萨……”抖抖索索地瞎念着,裘致闭上眼祈祷,希望再睁开眼时外面的红衣女鬼已经离开了。
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女鬼并没有消失,还静静立在车边,裘致心中涌出无尽的绝望。他一边回顾自己短暂的二十七年人生,一边哭丧着脸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
“小姐姐……不,大仙,您有、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兴许这是个讲道理的鬼呢?只要帮她完成心愿自己就不会死。
“用你的坐骑送我一程。”车窗外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并不像鬼片里那般阴森森慢吞吞,反而透着股利落劲。
发现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掐死自己,而且还能沟通,裘致稍感安心。
他犹豫了一下,为表诚意,解开安全带下车,颠颠地来到女鬼身边,为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大仙,您请。”
对方欣然接受了裘致的服务,仪态甚端庄优雅地轻轻提起裙摆,略一低头,凤冠上插的珠钗都没晃一下便稳稳地坐到车上。
稳住,莫慌,我还能苟一苟。
自我安慰片刻,裘致回到驾驶座,壮着胆子问女鬼:“大仙,您要去哪?”
女鬼幽幽抬起左手,指向灯火辉煌的主城区。
“走,该换方位时我会说。”
不敢多问,裘致用力点头表示明白,接下来目不斜视地直盯着前方,按照女鬼的指点驶向主城区。
容意原本心情不太好。
她自开始修行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直到渡劫失败才首次遭遇挫折。但能在十死无生的天劫之下侥幸存活,还能找到个契合的新死肉身,她已无怨言了。只是出了那座老宅她才想起,她的法器全被劫雷毁了,而她此时功体没有恢复,根本没法冯虚御风。且这世间不知怎么回事,竟没有山精灵兽活动,连想抓一只代步都不行。
莫非要走着去找原主?
正当她正苦恼时,旁边这凡人驭使个钢铁妖兽路过,还很热心的愿意带她上路。
果然自己仍受气运所钟!
心情重新愉快起来,容意眼波流转,开始四下摸摸看看,研究载自己的这个妖兽。她原以为坐进了对方的口腔或是腹腔,但却没有找到任何疑似器官的东西。莫非这玩意不是妖兽,而是机关傀儡?当年确实有些善于炼器的仙门以各式各样的傀儡替代飞剑灵宠,只不知这傀儡兽是用哪种法阵驱动的,不然她也可以自己做一只。
沉浸于自身思绪中,容意险些忘了给裘致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