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容意也信守承诺地回答：“煞气、邪气、阴气、杀气等一切负面的气我都能吸收，转化为自己修行的力量。要说会造成的影响……”
楼续年凝神等待。
“用我收的一个外门弟子的话来说，我就像个会到处走动的人形空气净化器。”这是容意某次给杜荣讲修行原理时，对方随口蹦出的比喻，她其实对这比喻也一知半解。“他说大概我走过的地方，会变得很‘干净’。”
“……你说的这个外门弟子，难道是观玄斋那个店员？”听到这离谱的比喻，楼续年瞬间就想起上次狐假虎威，跟着容意鄙视自己学艺不精的那个弱得惊人的邪修。
“对。”
楼续年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放心至少容意不会对世间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还是该担心邪修的队伍正在壮大。
等到两人重回地面，他才缓缓道：“其实你不必真的这么坦诚的。”
上次合作到后半段的时候，她还因为防着他反悔，提前带着三只厉鬼离开了江溪市。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态度却转变了？
容意微微一笑：“在想我为什么忽然信任你了？”
看着她狡黠明亮的双眼，楼续年心中忽然明悟。
容意从容地点点头道：“没错，因为我更强了。现在就算把我的弱点告诉你，你也拿我没办法。”
当一个人有足够的实力时，自然就有为所欲为的底气。
第147章 你的新活已就位
本来该温情脉脉的交流场面，瞬间变成冰冷客观的实力对比，对于这样的发展，楼续年反而有种理应如此的安心感。
没有继续与对方讨论修行上的问题，他将话题转回到这次的发现上。
“根据调查，巴蒂家在德沃德之前并没有在神秘学领域留下任何痕迹，几乎可以断定，德沃德是这个家族第一个接触神秘学并付诸实施的人，而且具体的时间应是他来到此地定居后。”顿了一下，楼续年补上一句：“神秘学就是西方对于玄学的称呼，所有跟神学、巫术、黑魔法等相关的内容几乎都涵盖其中。”
从这些日子的接触中，他已经隐约感到容意躯壳里的这个灵魂对现代的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
而他的这解说正中容意下怀。
一些不便向其他人提出的问题，她都可以直接问楼续年。就比如——
“你说的西方是佛修聚集之处？”问是这么问，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楼续年怔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所谓的西方就是像德沃德或者巴梦宇那样子的人聚居的地方，他们有与我们不同的语言和风俗习惯，我们的术法被他们称为魔法。”
“这些西方人有妖修血统？”容意又问。
“……世间已经有四五百年没出现过妖修了。”如果要解释相貌差异，就得给对方补生物学，楼续年难得感到头疼，只能简短地丢出结论：“西方人只是因为生活环境和饮食习惯不同，外貌与我们有些差异的凡人。”
“原来如此，难怪名字也奇奇怪怪的。”解开心中这个小小的疑惑后，容意投桃报李道：“那个叫德沃德的活尸应该是其他人用术法炼化的，他自己不可能做到。”
“我也这么认为。”楼续年点点头。
以德沃德中产阶级的出身和普普通通的受教育经历，他不认为对方有能力掌握十几种语言，还能在经商之余学会地下实验室中的那么多神秘学知识。这人的背后，必然还藏着更厉害的高人。
可惜此地留下的线索都是近百年前的了，此时再去查证极为困难。
修复被容意破坏的机关，楼续年把小喷泉恢复原状。
见状，容意问：“不通知本地的警察吗？”
楼续年：“通知他们的话，要怎么解释墙上多出来的那些新鲜撕痕？一个不小心，我们俩都会被人以破坏现场，藏匿证据的名义抓起来。反正地下的这些东西和现在发生的案件没有关联……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看起来一副小古板的样子，竟然也知道变通。”说到这儿，容意生出几分好奇。“你之前几句话就让那群警察把我放了，我还以为你和这边的也很熟。”
楼续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是以阳泽市警方顾问的身份过来保释你的。”
虽然近年灵异事件频频发生，但目前为止，警方也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和玄学界合作。究竟要不要向公众透露灵异事件的真相，据说有关部门已经掐了好几轮，至今没有得出结论。
“不过，或许大范围的合作不远了。”给容意说明了一下现今的情况后，楼续年说出自己的猜测。“尤其这次费迪南德出现，估计会造成不小的骚动。我陪你过来这边的时候，他还在警局里面对着警察科普吸血鬼和驱魔人的常识。”
但这些科普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据他所知，本地警方正在打听外国籍的精神病人要如何收容的问题。
“我一直听人说吸血鬼，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容意问。
她自己用手机搜索吸血鬼，搜出来的几乎都是些西方人面孔的漂亮男女谈恋爱的电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楼续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可以将之视为西方一种吸人血维持长生的妖怪。但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是否真实存在，至今没有得到验证，历史上所谓的吸血鬼，如伊丽莎白巴托里或者德古拉都是以真人的经历为蓝本加工而成的猎奇故事，不足以采信。”
“昨天那两个西方人都说棺材里的活尸是吸血鬼。”
楼续年：“……”
如果只考虑“吸人血”和“长生”这两个特征的话，德沃德确实勉强符合吸血鬼定义。要不是遇上了容意，他大概还能维持着半死不活的干瘪模样在那具黑棺里面再躺一两百年。
发现对方在看自己，容意道：“往活尸身上泼人血的确可以短暂恢复鲜活的肉身，但他们咬人是不会让人也变成活尸的，必须通过特殊的术法才能将人炼化成活尸，炼化时还要保证那个人是活着的，且意识清醒。”
“这是先前那四页纸上的记载吗？”楼续年突然问。
容意眨眨眼，开玩笑说：“你想知道那上面的文字？那你得入我门下才行。”
“我有自己的道。”面对对方半开玩笑丢出的诱惑，楼续年只淡淡回答。虽然他最初踏上修行这条路并非是自己选的，但走下去却是自己的决定。
哪怕在这个灵气日益稀薄的世界，容意的修炼方法是一条明确的捷径，他也不会碰。
原本容意只是看这人天赋比杜荣那块朽木好太多，所以随口试探一句。当听到楼续年不卑不亢的冷静回答后，她对他的印象反而更好了几分。
能够坚守本心，选定一条路就执着走下去的修士从古至今都不多。
可惜了，这人生在这样一个末法时代。
“对了，”楼续年并未惋惜自己注定难以突破的命运，想起还待处理的事情。“我来此地找你，是因为又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他去暮山小苑没找到容意，听说她跑到所谓恶灵别墅里面跟人拍综艺后，又辗转跟过来，这才巧合地帮了被当成嫌疑人的对方。
容意闻言瞬间就精神了。
上次楼续年找她帮忙，让她成功收了小萌那三只厉鬼，还又砸了一个黑色神像，收获不少功德。这次再出手，想必也会有丰厚的回报吧？
“与你肩上的伤有关吗？”
这次，楼续年坦率承认：“是。”
第148章 梦游的病人
约一个月前，结束了江溪市的集体中风案后，为了确认黑色神像是否曾出现在以往楼家办理的灵异事件中，楼续年特意回了一次老家，打算以闭关的名义在藏书阁里查档案。但天不遂人愿，在他回老家的第二天，楼家几个负责接单外出做任务的弟子忽然失联了。
当时楼家实力较强的人基本都分散在各地做事，比较空闲的只有老一辈的楼劲松，和年轻一代的楼续年。考虑到这单任务已经折进去一支小队了，他自然不可能让年迈的二叔公去冒险。
于是在一番商议后，楼续年领着两位堂弟去了失踪的那支小队最后活动的地方。
那是一家环境极好的私营疗养院。
最初委托人找上楼家是因为疗养院里有个新入住的病人夜间总是会离开病房梦游。院方在发现该情况后，为了那名病人的安全，派了专门的护工夜间在其居住的房间附近巡逻，在他又梦游的时候进行必要的看护。
然而，派去值夜的护工在值班过程中却睡着了，根本没有起到监护病人的作用。甚至后来院方查监控，还看到护工跟着梦游的病人一起梦游的奇怪情景。
此时院方已经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于是经过开会讨论，采取了一个更强硬的手段试图控制住梦游病人的活动范围——他们在那位病人入睡后反锁了病房门。
“根据监控记录，院长总结出那个病人只会在凌晨0点至4点之间外出梦游，所以他觉得只要4点之后再把门锁打开就没有问题了。”
但问题要真的这么简单就解决掉，也不会轮到楼家人出场。
“他们锁门之后发生了什么？”容意问。
楼续年：“那名病人在发现不能外出之后开始自残，若非隔壁房间住着的病人夜间听到动静按了警报，或许就要出人命了。”
都已经自残了也没有清醒吗？
除了这个问题外，容意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听你说的，他们在发现那个病人有梦游的毛病之后似乎没有告知对方？”这似乎不合常理。
“那个病人本身精神就不太正常。”楼续年回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他的家人在把他送到疗养院时曾经拜托过院方，如果发现任何异常，不要告诉他本人，以免造成更大的刺激。疗养院精神科的医生在权衡过后也觉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下一步的安排会更合适。”
“到目前为止，这件事好像还只是医学上的问题，和闹鬼没有什么关系吧？”
楼续年最初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明白容意的疑惑之处。继续道：“在治疗该病人的梦游症失败，还险些出事后，院长向对方的家属并赔偿了对方，将那名病人转去了更专业的医院。他以为问题到此结束，没想到那名病人走后没几天就在又一次的梦游过程中发生意外，抢救无效身亡。”
刚得知病人过世的消息时，院长第一反应是庆幸——还好及时把对方送走了，没让人死在他们疗养院的地盘上。
考虑到多少有些晦气，对方原本住过的房间被暂时封闭，没有安排新的病人住进去。
结果就在那名病人去世的当天夜里，午夜零点整，他住过的房间门自己打开了。当晚值夜班的护工，还有巡逻的保安事后都反馈听到有人穿着拖鞋走动的声音，但循声找过去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止一天，之后每晚，午夜零点的时候那个房间的门都会自动开启，走廊里都会响起拖鞋声。
渐渐的，消息在疗养院内部传开，闹得人心惶惶，不光入住的病人退房，就连受雇的员工都有辞职的。
院长这才被逼无奈找上楼家，希望他们能派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闹鬼。
“派出去的那支小队一共四个人，两个是已经自己执业几年，有驱邪经验的人，两个则是今年刚出师，还没见过真鬼的新手。疗养院发生的怪事听起来虽然渗人，但至少还没造成除那名病人外的任何人伤亡，所以家里评估过风险后，觉得是让新手学习的好机会。”即使换楼续年自己，他也会作出同样的判断。“他们抵达疗养院的当天曾经和老家的联络员联系过，说是在出问题的房间里找到了微量的阴气，但还不足以生成鬼，所以想看看入夜后会不会有变化。”
结果入夜后，守在问题房间里的四个楼家弟子全凭空消失了。
疗养院第二天发现他们不见时还以为遇到了骗子，打电话到楼家投诉，楼家这才知道出了事。
四个训练有素的大活人悄无声息就没了，如果不是遇害，那或许就是进了某个能转换空间的阵法，或者某个厉鬼的鬼域当中。
院方作为邀请楼家人上门解决问题的人，没有伤害那四个人的理由。而后面两种情况，必须楼续年这种实力的人才能妥善处理。
因此他亲自去了。
“身故的那个病人住过的房间里确实只有很淡的阴气，留下阴气的对象最多只是执念。我在房间里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失踪的四人还在疗养院的范围内。于是，我决定直接住在那个房间里，看看会发生什么。”
前半夜一切正常。
过了午夜零点，房间里的床铺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半透明的身影。对方机械性地起身下了床，无视坐在房间里的楼续年，径自打开房门走出去。
见状，他立刻跟在对方身后。
“跨过门框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时空变了。门外也是一条走廊，但并不是白天我看到的那条整洁清爽的现代化走廊，它显得肮脏陈旧，缺乏管理，还有刺鼻的臭味。”因为在去之前预估的情况中就包含关于空间阵法的猜测，楼续年当时并未慌张。
只是他走进走廊后，那个病人的残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由远处慢慢靠近的轮子滚动声。
情况未明，楼续年没有贸然行动，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就退回房间内，无声关上房门。这时他发现房间的门变成了上面带有观察窗的病房门，房间内部原有的盆栽、屏风、舒适的布沙发、电视机等陈设也都不见了。
墙壁变成长着黑色霉斑的水泥墙，房间里除了一张铺着薄薄被褥的钢丝床外，就只有一个满是水垢的小盥洗池和一个马桶。
哪怕是监狱的牢房，环境或许都比这个变化后的房间好一些。
听到轮子声快要到这个房间了，楼续年就势躺到钢丝床上，用带着霉味和臭味的被子盖住自己，面朝门的方向静静等待。
骨碌骨碌骨碌……
轮子的声音每隔两分钟左右会停留一次，听起来像是有人推着一个小车之类的东西，挨个检查每个房间的情况。
终于，轮子声在楼续年所处的这间房门口停下。
一个人头出现在观察窗处，外面走廊的灯光照着她，却没有在房间的地板上映出任何投影。
这是鬼，而且有着很重的煞气。
是害过人的鬼。
女鬼将脸贴在观察窗的玻璃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打量屋内。楼续年就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动弹一下。
房间里没有任何照明，走廊灯光也只能照到盥洗池的位置，勉强能看到床上躺着个人。
过了两分钟，女鬼似乎觉得房间里一切正常，转过头，推着推车继续走向下一个房间。
楼续年耐心等到轮子声彻底消失了才跳下床，打开门。他拿出手机，不出所料地发现一点信号也没有。
随后他燃了一张寻人用的符纸。
符纸的火光化成一只小小的鸟，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中引着楼续年前进，一直带领他找到躲在杂物间里的四人小队。
四人当时都带了伤，队长更是已经进入弥留状态。
情急之下，楼续年也顾不上彻底调查这个转换的时空，直接念咒引雷劈开一个裂缝，强行把四人小队带回现实。
容意：“这么说来你已经成功找到人并脱困了，后来又怎么会受伤？”
“这伤不是鬼造成的，是人。”楼续年说，“我们回到现实里的房间后，我打算去向院长说明自己的经历，但刚出门就被隔壁房间的病人袭击了。”
因为从没想过会在疗养院里被活人攻击，楼续年大意之下左肩被对方用水果刀插了个对穿。而那个追杀他的病人，眼睛却全程都是闭着的，就像梦游一样。
亏得楼续年身手不错，很快把人制服了，这才没有被补刀。
但天亮之后，袭击他的病人完全不记得当晚发生的事，甚至说夜间睡得很好，就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楼续年知道对方是被鬼迷了心窍，也没追究对方的责任，只是劝他尽快退房离开。
比较让楼续年伤脑筋的是，尽管第二晚他不顾伤势，继续留在疗养院的问题房间中，空间却没有再次发生转换，甚至房间里残留的阴气都消失了。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就像灵异事件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他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鬼或许只是被他引雷的动静震慑到，暂时躲起来罢了。如果不再度进入那个鬼域空间，把其中的鬼魂清扫干净的话，要不了多久，疗养院里还会闹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