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开出的价格，李顺等人都是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是去个年轻女生的住处，又不是去甘耀封起来的那套闹鬼的房子，这任务不要太轻松。
包括委托人甘耀在内，所有参与他这边计划的人，此时都是这么想的。
另一边，回完甘耀消息的容意收起手机，对着隔离带围起来的电梯井内说：“甘耀邀我明天见面。见面的地点在离阳泽大学两条街的一条巷子里面，他说那边有他学生时代常去的餐厅，你对这地方有什么印象吗？”
还没维修好的电梯井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一颗长发披散的头颅从电梯井中倒吊下来。海草般凌乱的黑发散开，露出一张惨白消瘦的脸庞和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
电梯女鬼发出呜呜声，挥舞双手拼命向容意打手势。
第50章 破除电梯井内的束缚
“我看不懂你的手势，你如果有心跟我沟通的话，不如去我家里坐坐，我们慢慢谈。”昨天发出邀请后电梯女鬼并没有上门，这让容意很是失望。现在见对方反应激烈，她索性再邀请一次。
电梯女鬼有些迟疑，似乎在顾忌什么。
片刻后，她缓缓爬动了一下，一手抓住自己的长发，把发梢递向电梯井外容意站立的方向。
下一秒，容意听到虚空中一道雷声闪过，空气中没有出现电光，但女鬼的头发却像被闪电劈中了一般，超出电梯井范围的部分全变得一团焦糊。
容意这次明白了。
“你不是自愿盘踞在这里面，而是有人把你困在里面。”至于困住电梯女鬼的是谁，想也知道。
电梯女鬼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容意来电梯这边跟女鬼沟通的时候，已经设下障眼法阻隔了监控摄像头的监视。但这栋楼里毕竟还有其他活人住户，她继续站在公共区域跟女鬼交谈，保不准被哪个被迫走楼梯的住户听到，人家会以为她发疯了在自言自语的。
“我进里面找一下困住你的东西，你得控制好自己别攻击我，否则……就别怪我正当防卫了。”期待地看着女鬼身上萦绕的邪气，容意其实也不太介意对方失控。
感应到她无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女鬼识相地倒退着爬到五楼的位置。
容意取出闲暇时绘制好的踏云符贴在自己身上。
这种符咒可以让还没学会御风飞行的修士踏空而行，在修真界，每张大约能维持两三个时辰。但此界灵气比起容意成长的修真界要稀薄得多，一张符纸能维持半个多小时就不错了。
要是自己全盛时期，哪里需要借助这种掉价的外物？
越过警戒线，钻入漆黑的电梯井中时，容意习惯性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悠悠回荡在电梯井中，听起来倒有几分像女鬼的同伴了。
作为修士，容意自有一套寻找术法痕迹的办法，并不需要笨拙地依赖肉眼找寻。更何况，此界的修士大部分水平与她相差甚远，一些比较刁钻的位置压根都不需要考虑，那些人八成碰不到。
容意一步入黑暗中，便目标明确地踏空向上走，一直走到九楼的位置。
随即，她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在九楼电梯厅门的缝隙里找到一个白色的长条形薄片。薄片约三厘米长，一厘米宽，经过细致的打磨，触手光滑冰冷，但又有不太明显的纹路，应是某种符文。薄片上面萦绕的怨气与邪气十分浓郁，且与电梯女鬼同根同源。
换成外行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容意一摸就知道了，这大概是用女鬼的骨头所制。
她不屑于了解骨片上纹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将一部分法力汇聚于指尖后，她手指轻轻一抹，就像拂去灰尘一般抹去了骨片上的符文。
紧接着，电梯井中不同的位置相继响起三声物件破裂的声响。
容意看到跟在自己身边的电梯女鬼身体上随着这三道声响出现了三条伤口。伤口中流出紫黑色的血液，看上去情况很严重，可女鬼麻木的脸上却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喜悦”的情绪。
唯恐容意没记住声响传出的方向，女鬼焦急地伸手为她指引。
“放心，我知道在哪。”说完，容意保持着不快不慢的步调，又分别从七楼、五楼和三楼的电梯厅门缝隙中取出同样的骨片。
她也不嫌弃人骨制成的这些薄片晦气，动作流畅地将它们用纸巾包裹好，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你现在能离开了吗？”踏云符的效力快消失了，容意边慢慢往四楼走边问。
女鬼跟在容意身后回到四楼，有些忐忑地照例先用头发试验。这次，她的头发没有被劈焦，于是她大着胆子，朝电梯井外伸出一只手。
依然没事。
这下女鬼的喜悦简直肉眼可见，她飞快地朝容意伸出双手，似乎准备与她握握手表示感谢。但在真正把行动付诸实践前，女鬼就想起了容意可怕的能力，又畏畏缩缩收回手。
为女鬼这怂怂的表现摇了摇头，容意带着她往自己家走。
见一人一鬼到来，今晚特意等在容意家客厅里的小鬼立刻看向她们，尤其注意电梯女鬼，因为这可能是他的母亲。
“我没感觉到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小鬼话音未落，就见电梯女鬼朝自己扑来。
他顿时鬼容失色。
鬼和鬼之间是可以互相吞噬的！虽然他没什么本事，但万一这女鬼不挑食呢？！
“老大，救……”朝容意伸出求援的手，小鬼还没来得及逃，已经被激动的电梯女鬼抱进怀里。
鬼魂是没有体温的。
自小鬼有自我意识以来，他从不知道人类电视剧里说的“温暖”是怎样的感觉。
可此时此刻，被电梯女鬼紧紧拥抱着，小鬼却意外地领会了所谓的温暖是怎样一种体验。那是让他感觉舒服，甚至想要落泪的一种无形的包容。
他迟疑着抬起手臂回抱住电梯女鬼，试探地唤了声：“妈？”
女鬼顿时将小鬼搂得更紧了。
而容意作为旁观者看着眼前这诡谲中又有点温馨的一幕，只是毫无波动地催促二鬼：“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说着，她从茶几抽屉里取出自己为了跟无法说话的电梯女鬼沟通而特意准备的东西。
全套请“钱仙”的用具。
容意觉得此界的人挺有意思，明明绝大多数都没有阴阳眼，也没有修行的天赋，却总是对他们一生都接触不到的神秘事物始终保持着狂热的好奇，甚至不惜搞出诸如钱仙、笔仙、观落阴等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倒是方便了她这个外来者。
铺好写着常用汉字的底纸，放上一枚一元硬币，容意伸出手指按在硬币上，按照网上查找到的游戏规则，轻声呼唤：“钱仙钱仙请回答……”
随着容意的呼唤，有股邪气从底纸和硬币上升起，在她的视野中，如雾飘向房间里的两只鬼，仿佛陷入了选择困难。
第51章 说不清楚就干脆带你去见他
最终还是电梯女鬼自己主动迎向邪气，将之吸纳，而后缓缓走到茶几边蹲下，伸出一只手指同样按在硬币上。
在容意的视野中，她与电梯女鬼如同镜像般面对面，中间则是请钱仙的用具。
“你是曹静雯吗？”
随着第一个问题问出，电梯女鬼的手微动，一股力道将硬币推向了“是”字。她的眼睛看不到，但融合了属于钱仙道具的邪气后，女鬼似乎对整个底纸范围内的东西都有了感应，能够毫无障碍地使用它们表达自己的意思。
“杀你的人是甘耀吗？”容意继续问。
这次的答案，不出容意所料，依然是“是”。
“小鬼是你的孩子？”
在容意问下一个问题前，女鬼的手擅自推着硬币活动，缓缓压住了几个字，那些字拼凑成一个名字——甘智明。
女鬼面向小鬼的方向。她的脸依旧狰狞，也看不出任何可以称为“眼神”的东西，但容意感觉到了一股让她陌生的眷恋情绪。
小鬼凑到茶几边，看着硬币在“甘智明”三个字之间来回不停地移动，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名字。”容意说，“给你取名的人希望你智慧聪明。”
一直都没有名字的小鬼闻言愣住，惊讶地看着女鬼问：“是真的吗？这是我的名字，我其实有名字？”
女鬼点了点头，又一次用硬币划过那三个字，如同她在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一般。
小鬼垂下头，默默走近了女鬼一些，似在犹豫要不要伸手拉住女鬼的衣摆。
见状，容意提醒道：“你别碰她，我们这儿在谈正事呢，混入你的气息，答案就不一定标准了。”
接着她又对女鬼曹静雯说：“继续。你之前听到我和甘耀约见的地方后反应很激烈，那个地方有什么吗？”
曹静雯把硬币推到这个字上面。
但当她想要继续透露更多的时候，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限制住了。哪怕她挣扎得面露青筋，全身怨气升腾，仍无法挣开这个限制。最终，请钱仙用的底纸裂成数片，曹静雯则像耗干了力量一般跌坐在地。
这就很稀奇了。
前些天容意曾亲眼见过甘耀邀请的修士。对方有些法力，但并不强，甚至无法查到小鬼躲来404号的这件事，可见水平一般。她不觉得那个修士能有办法限制曹静雯这种程度的厉鬼，莫非甘耀身后还有其他人？
无论如何，现在比起前些天盲人摸象的状态已好了许多，容意并不为中断的交流感到遗憾，她从委托何舟买的丧葬用品中挑出一个做工惊喜的女纸人，提笔在纸人身后写上曹静雯的名字，接着从曹静雯身上引了一股邪气灌注到纸人中。
“明天你附在这上面，跟我去见甘耀。”既然问不出来，那不如让当事鬼现场指认。
缓过劲来的曹静雯当即点头。
甘耀神色如常地背着个潮包离开酒店，在经纪人的掩护下脱离媒体和粉丝的关注，悄悄在一家商场的洗手间里完成了便装，随后打车前往约定见面的地点。
他对经纪人如实说了自己是去见容意，至于对方怎么理解，他并不在乎。
即便是要对容意下手，甘耀也不会傻到自己动手。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落魄潦倒的大学生了，这些年靠着收割粉丝，他囤积了不少资本，要找一个人帮自己对付容意并不困难，问题只在于找的人是否可靠。
提前抵达小巷，甘耀看着这地方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模样，心情很矛盾。
地方没有大的变化，意味着他的计划中不会出现无法预测的变数。但这保持原样的狭窄巷弄，却也让他无法忘记自己最黑暗的一段过往。
仗着白天这条巷子中大部分店铺都不营业，几乎没有路人经过，甘耀扯下口罩，给自己点了支烟。
看着袅袅青烟升起，他容许自己放松一瞬，沉浸在回忆中。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听到容意的声音，甘耀收敛起情绪，挂上营业性的笑容看向她道：“不迟，是我来早了，走吧。”
容意打量了一眼甘耀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的打扮。觉得他只差一副手套，就可以直接去刑侦片里面客串凶手了。
没有跟随甘耀的节奏，容意也挂上假笑：“现在才两点半，去餐厅也太早了一点，不如我们先在附近散一会儿步？自从听你说这边是你学生时代经常活动的区域以后，我就很有兴趣深入了解一下。”
这节奏怎么跟相亲似的？
甘耀将信将疑地看着容意，猜不透她这番提议的目的。而容意则目光柔和地看着甘耀，仿佛很欣赏他，又在被他发现的瞬间佯装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其实这附近没有什么可玩的地方，但你如果坚持的话……”一边说着客套话，甘耀的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他忽然有了个很离谱，却又不是完全说不过去的猜测。
容意这个女人调查他，接近他的原因，难道是……迷恋他？
在娱乐圈里混得久了，甘耀什么奇葩都见过，那种控制欲和独占欲极强，渴望知道他的一切，把他牢牢捏在掌心里的病娇型粉丝，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只要是与你相关的，对我而言都很有趣，绝对不会感到无聊。”
听到容意的这句话，甘耀心中的天平逐渐从她是对家想害自己的人，偏向为她是那种迷恋自己后举止疯狂的粉丝。
他决定再试探一下容意。
“既然你坚持，那我带你随便转一转吧。”在想法改变后，甘耀对容意的态度，逐渐从最初的礼貌讨好，变成自得傲慢。
而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这种态度转变，却被容意捕捉到了。
她并不在乎眼前这个男人现在脑子里在转着什么愚蠢的念头，只轻轻拉了一下自己挎包的包带。
挎包中装着的，除了手机之外，就是昨晚经她之手稍微“加工”过的寄托有曹静雯怨灵的纸人。
甘耀说这附近没什么可逛的地方，倒也不全然是推脱。
他们相约见面的这个地方虽然距离阳泽市中心区域不远，但却是属于上一个世纪修建的老城区。老区的房子高矮错落，有缺少特色的火柴盒型公寓，也有充满年代感的小洋楼。由于城市开发，很多老住户都搬走了，现在住在这边的以租户居多，鱼龙混杂，素质也参差不齐。
之前见面的那条主营餐饮的巷子好歹还有专人打扫，维持着整洁，但随着容意二人离开这个老区的商业圈，向居民区深入，环境的整洁度逐步下降，垃圾随处可见，还有野猫野狗大白天就不避人地跑出来活动。
皱眉看着自己长裤裤脚溅上的污泥点子，嗅着旁边臭水沟里飘出的味道，甘耀心中累积了许多的不耐烦。
强忍着不适，甘耀伸手给容意指了指前方的一栋小楼道：“那是我大学时租住的地方，本来还以为已经拆迁了，没想到竟然还留着。”
小楼总共只有三层，占地面积大约2、300平米，和它类似的建筑还有三栋，看起来应是统一修建的。
甘耀说：“这好像是以前哪个企业修的职工房，因为修得早，很多构造都挺不合理的。我住的那时候，一层楼六户人家，洗手间居然得共用。”想起当初的生活，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
容意感到挎包动了动。
她伸手按在挎包的盖子上，不让曹静雯的纸人出来，一边回应甘耀：“你才离开五年，这儿的住户说不定还有你认识的人呢。难得我们都走到这儿了，要不要顺便进去打声招呼？”
甘耀脸上嫌恶的情绪一闪而逝，他压低了帽檐道：“算了吧，以前住这儿的时候就没怎么跟周围的邻居交流，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如果给人认出来，爆料给狗仔，我们又得传一次绯闻。”
“那挺好呀！”容意一双明眸微弯，嘴角带笑地与甘耀对视。
这女人果然有毛病！
在心底暗骂了一声，甘耀在走来这边的路上几乎已经认定了容意是他的偏执私生饭——为了能独占他，这女人甚至想让他身败名裂！她调查他的过往，八成是想找到可以控制他的秘密！
“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这就回去餐厅吧？”甘耀自顾自地说完，便转身朝来时路走，压根不打算听容意的意见。
容意却没有立即跟上。
她目光落在小楼旁边加建的一个棚子上。那地方似乎是小楼的住户盖来囤积杂物和煤炭用的，锈蚀的外墙上沾满黑灰，让人看着都不想靠近。但容意却在那上面感觉到一丝与曹静雯相似的邪气。
附有曹静雯鬼魂的纸人此时已经钻出来一个脑袋。
反正背对甘耀，他也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容意用身体挡住，任由纸人从挎包中爬出，落到地上。
“这地方跟你有关，对吧？”容意低头看有些犹豫不决的纸人，“那你就去好了，有什么发现再告诉我。”
说完，她轻轻冲纸人吹了口气，一阵风刮过，将纸人从棚子的缺口吹入内中。
“容意！”甘耀走到一半忽然发现身后没人，看见容意似乎要走进小楼里了，赶紧跑回来拉住她，“这边乱着呢，你跟丢了小心遇到什么变态、流氓之类的人。来，走吧。”
垂眸看了眼对方拉住自己的手，容意忍住剁掉它的冲动，淡淡应了声。
这次她配合了甘耀的节奏，“老实”地跟着他去了约好的餐厅。
“两个人，昨天订了位置的。”甘耀正与餐厅的前台核对订餐信息，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而这手机铃声很快就变成了音调截然不同的“二重奏”。
容意的手机也响了。
“真巧，各接各的吧。”容意笑了笑自己走到餐厅外面，“你好，请问哪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