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L周瑾行过来，同温颜提起周岁宴的事。
温颜不想费心，说道：“让内务局操办就是，到时宴请宗室聚一聚就行了。”
周瑾行可没她这般敷衍，对周皎的一切事都特别上心。
这不，满周岁那天，周皎穿喜庆的大红衣裙，并且还有祭祖仪式。
按习俗，满岁有抓周礼。
内务局备下了笔砚、金元宝、小弓、算盘、书籍、女红针线、吃食玩具、首饰、尺子等物。
当时玉阳也来了的，同温颜猜测周皎会抓什么东西。
温颜觉得她会抓吃食玩具，因为对于一岁的孩子来说，它们对她的吸引力比其他大得多。
玉阳则觉得周皎会抓金元宝。
待一切备妥后，黄内侍请周瑾行过来看有无缺漏。
大圆桌上摆了不少物什，周瑾行拿起金元宝看了会儿L，似想起什么，说道：“去把朕的印章拿来，再添一物。”
黄内侍没有多想，连忙去取。
抓周试儿L，本就带着些许娱乐性质。
黄内侍取来皇帝私章，周瑾行亲自把它摆放在笔砚旁边。
乳母把周皎抱过来，人们纷纷围拢上前。
周瑾行接过闺女，同她道：“淼淼喜欢什么，便去取给阿父。”
小家伙看着桌上的琳琅满目，咿咿呀呀蹬腿儿L。
周瑾行把她放到圆桌中心，让所有人噤声，不准给她提醒指使。
人们皆掩嘴笑了起来，都觉得趣味。
那周皎也甚有出息，原本温颜以为她会对吃食玩具有兴致，结果直勾勾盯着那枚金元宝瞅。
玉阳小声道：“你瞧，小财迷呢。”
周皎看了好半晌，又扭身看小弓，没见过那东西，颇有几分好奇。
一旁的周瑾行居高临下看她，虽然知道抓周并不代表什么，内心还是有点小期待。
许是父女心有灵犀，周皎好奇看了许久，似觉得笔砚旁的物什眼熟，朝它抓去。
当时人们还以为她会抓笔砚，结果抓的是印章，拿到手就放嘴里咬。
众人连忙伸手阻拦。
周瑾行不由得乐了。
一旁的玉阳啐道：“这小丫头倒是挺有出息，还想当官儿L呢！”
周瑾行高兴地抱起闺女，要拿她手里的印章，她还不乐意，非要抱着咬。
玉阳掐她的脸儿L，调侃道：“咱们淼淼有出息，连你家老子的私印都想拿，胆子倒不小。”
温颜忙道：“淼淼不懂事，陛下就别逗她了。”
周皎嘴里呀呀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周瑾行极其偏宠，任由她把印章当玩具耍。
温颜怕她摔坏了，数次想要拿回来放好，周瑾行道：“淼淼既然喜欢，便由着她玩儿L。”
温颜只得作罢。
如果是个男孩，在抓周礼上抓了皇帝印章，那人们多半会夸他有出息。
小公主则不一样，人们只会当游戏，并不会上心，因为没有她上位的机会。
至少当时众人都是这么想的，就算玉阳调侃两句，也仅仅只是打趣。
包括温颜，都没把这事放到心上。
因是家族聚宴，中午的宴请设在甘泉殿那边。
周瑾行心情高兴，亲自抱着周皎喂了些吃食，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现在周皎许多食物都能吃，母乳已经成为副食，她会吃炖得软烂的肉，也爱银耳羹。
不过令温颜感到稀奇的是，她居然在桌上看到了花生。
这时候它叫地豆。
是用盐水煮的。
温颜剥了两颗来尝，露出满足的表情。
她在脑内问系统009，“我的玉米红薯呢，什么时候才能上桌？”
系统009：“南方那边已经有了，中原这边来得慢些。”
温颜知道这些东西的传播需要时间，倒也没有发牢骚。
整场家宴气氛欢愉，端王饮了不少酒，因为沈睿被调进了中书省，任职中书舍人一职，正五品。
该职掌起草诏令，算是入了政治核心。
下午晚些时候打发走宗亲后，温颜不由得发牢骚，说今日抓周的事多半会传出去。
周瑾行不当回事，反问她，“传出去了又如何？”
温颜严肃道：“陛下何故把私印放到桌上让淼淼抓呢？”
周瑾行失笑，不正经地掐她的脸儿L，“这有何不妥？”顿了顿，“民间也会把印章摆上试儿L，做父母的，哪个不是盼着子孙后代有出息？”
温颜：“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皇帝印章，岂能当儿L戏那般给淼淼玩耍？”
周瑾行坐到榻上，狡辩道：“朕可没给她玩耍，是她自个儿L去抓的。”
温颜无语，愈发觉得他没法沟通。
周瑾行朝她招手，“过来。”
温颜走上前。
周瑾行拉她坐到旁边，说道：“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应该替淼淼高兴吗？你看她多有出息，还想当官呢。”
温颜受不了他道：“陛下是真傻还是装傻？”
周瑾行闭嘴不语。
温颜继续道：“淼淼是女儿L身，抓印章来做什么？难不成你大梁还能让女人做官？”
周瑾行：“……”
温颜不客气戳他的脑门，嫌弃道：“愈发不让人省心了，前阵子妾才被前朝官员们弹劾，合着一岁的孩子也得被说三道四才舒坦不成？”
周瑾行见她抵触，忙道：“不过抓周试儿L罢了，三娘无需放到心上。”
温颜这才作罢。
周瑾行今天兴致好，缠着她腻歪了阵儿L。
在某一瞬间，温颜不禁产生了老夫老妻的错觉。
自从周皎出生后，两人无比默契，似乎已经没有了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愫。
事后温颜提起这茬儿L，说道：“今年是妾进宫的第四年，怎么觉得好像过了许久似的。”
周瑾行：“？？？”
温颜躺在他的怀里，发出灵魂拷问：“陛下难道没有觉得吗，就像左手摸右手。”
周瑾行：“……”
温颜：“就像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周瑾行：“……”
合着是嫌日子过得平淡了。
温颜抬头看他，“妾什么时候能得陛下准允再生一个？”
周瑾行默了默，敷衍道：“三娘还年轻，晚两年也不迟。”
温颜开门见山道：“母凭子贵，妾想要中宫之位。”
周瑾行淡定道：“你若想要，便让礼部那边筹备封后大典。”
温颜：“？？？”
这么容易？
她半信半疑道：“陛下可莫要哄妾。”
周瑾行嗅了嗅她的发，“朕哄你作甚？
“三娘识大体，顾大局，且聪慧过人，理应与朕共度余生。”
温颜露出见鬼的表情，总觉得有点虚。
本来以为讨皇后之位，怎么都得有所作为才是，结果这般轻松就能升职？
委实有点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在脑内跟系统009腹诽，“我怎么觉得周老板有点不靠谱儿L？”
系统009：“宿主，我也觉得。”
温颜：“晋升皇后，怎么都得整个小皇子出来才稳妥，结果这么容易就成了，是不是有坑？”
系统009提醒她，“宿主还是慢些行事，莫要被周老板诓了。”
得了它的话，温颜冷静许多，心中暗暗揣摩，始终弄不明白周老板不愿意要二胎的心思。
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后嗣，因为他真有皇位要继承。
当初生周皎升贵妃还是周老板自己讨的，结果秋日时温颜如愿入主中宫。
在这之前，军器监制作的第二代大炮成功完成发射爆炸。
有了第一代的经验，他们在基础上改良，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两人亲自去看过现场，连发三枚炮弹，皆成功击中目标发生爆炸。
那震慑力威猛无比。
当时京中的百姓们听到巨响声，还以为哪里在打雷。
离试验地近一些的村落震感强烈，全都被吓得惊慌不已。
温颜非常满意军器监和工部的效率，同史监丞道：“现在你们有了做大炮的经验，咱们还可以把它缩小，变成掌上之物。”
史监丞兴致勃勃道：“娘娘的意思是，把它变成像手里的弓一样吗？”
温颜点头，“就像弓箭一样，人人都有一把，远近都可杀敌。”
当即同他们讲脑子里的畅想，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鸟铳。
土步枪的雏形。
但这涉及到精铁，需得把冶铁技术搞起来。
为了把自家闺女扶上青云，周瑾行可谓用尽心思。
他把第二代火炮的功绩向朝臣公布，说是温贵妃启发军器监和工部制作出来的，当该论功行赏。
于是温颜被晋升为皇后。
之前她琢磨着搞皇子母凭子贵，结果周瑾行剑走偏锋，直接让她用实力爬上去，堵百官的嘴。
这是自许太后之后，第一位女子走进正阳殿，光明正大接受赐封。
按说赐封皇后通常都在后宫，因为皇后属于女眷，周瑾行偏要在前朝赐下宝印金册。
以此向百官表明这个后位跟以前的不一样，它不是靠生育侍奉，而是靠跟男人一样的实力。
当时温颜内心澎湃，在正阳殿接受百官眼神洗礼，跪拜受下黄内侍捧上来的宝印金册。
【圣上莫不是疯了！哪有在前朝赐封后位的？！】
【这是忽悠谁呢，一介弱质女流，岂能造出那等厉害火器？！】
【圣上简直胡来，大梁要完！大梁要完！】
【前阵子听说小公主在抓周礼上抓了圣上的印章，这母女简直不成体统！】
【温家养的妖妃，皇室迟早要被败光！】
听着那些叽叽歪歪的腹诽，温颜不再沉默，而是选择了反击。
“想来诸位都很好奇我是如何从炮仗中得到启发，促使军器监与工部制成大炮的，对吗？”
有人不服气，接茬儿L道：“还请娘娘让我等涨涨见识。”
温颜抬了抬下巴，故意装逼同他们讲起制作大炮的奇思妙想，皆是他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就连周瑾行都听得一头雾水。
那时满朝文武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因为大多数人都听不懂她说的术语是什么意思。
这就……尴尬了。
【欸？温皇后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滑膛是什么东西？】
【傍铳二杆又是啥？】
【……】
人们一头雾水，个个都满脸严肃，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不，杵在人群里的温宗荣绞尽脑汁琢磨自家闺女说的术语，结果脸上的表情跟旁边的同僚差不多。
听不懂。
但是他们又不能表现出自己听不明白的样子，毕竟在场的个个都是几十岁的高层，哪个肚里没有点墨水？
要命的是温家女才十八岁，故而个个为了颜面都没有提出疑问。
这时工部和军器监的人夸赞温颜的奇思妙想，于是稀里糊涂的人们跟着拍马屁夸赞，说她厉害云云。
那一刻，温颜心中忍不住腹诽。
果然如周老板所言那般，人玩人才有意思啊。
她一番骚操作忽悠得满朝文武死要面子，把方才的质疑化解成为糊里糊涂。
因为他们真的听不懂！
周瑾行这才后知后觉意会过来。
小狐狸当真狡猾，忽悠人连气儿L都不带喘的。他憋着笑，看向礼部，让他们筹备封后大典。
散朝后，温宣民偷偷同自家老子发牢骚，说道：“三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温宗荣也觉得不可思议。
父子二人一边匪夷所思，一边议论今日的赐封一事。
忽见黄内侍过来，行礼道：“温郎中，皇后娘娘请你一叙。”
温宣民愣了愣，忙跟上。
温颜想见他，是得了周瑾行准允的。
二人在转角处短暂见了一面。
双方说起各自的情形，温宣民忍不住道：“方才娘娘在殿上说的那些话，下官一句都听不明白。”
温颜默了默，压低声音道：“那些都是我胡编乱造忽悠朝臣的。”
温宣民：“……”
温颜得意问：“二哥你如实回答我，是不是很厉害？”
温宣民老实回答：“我与爹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又不敢问，怕显得很没学识。”
温颜不禁乐了。
哎呀，人玩儿L人真他妈有意思！
她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那天不光温颜要身翟服，周瑾行同样也要穿衮冕服。
一早她就被程嬷嬷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洗漱换衣。
礼制的翟服为深青色，并饰以十二行五彩翚翟纹。
它是后宫命妇形制最高等级的礼服，腰束玉革带、大带，配绶和玉佩等物，手里还要持玉谷圭。
一顶嵌满珠宝的金礼冠戴到头上，浓妆艳抹，完全压住了青春活泼的劲头。
温颜站在衣冠镜前，只觉得头上的礼冠沉甸甸的，系统009在脑内恭喜她又上一个台阶。
温颜忍不住问采青：“我这样好看吗？”
采青笑道：“娘娘好看。”
温颜不信，她明明年纪轻轻，这样一折腾，搞得像三四十的一样，老气不少。
程嬷嬷道：“现在娘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比不得往日了，自要大气沉稳些才好。”
温颜道：“脖子沉。”
程嬷嬷满心欢喜，“现在说沉还早了些，待时辰到了，还得去往太庙祭拜。”
巳时初是太庙祭拜的时辰，人们掐算着时候前往太庙祭拜祖宗。
沿途铺着大红的地毯，温颜身着华服，头顶礼冠，由仪驾护送过去。
那排场委实有点隆重，温颜不免小紧张，同系统009道：“我不知道册封仪式居然这么麻烦。”
系统009：“因为宿主现在是一国皇后，在君主制里是跟皇帝并肩而行的人。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外，你是第二个享受这等排场的人。
“我觉得仪式感还挺重要的，好比现在，宿主的言行举止将受到关注，并且你也代表着周老板的颜面。
“更重要的是，皇后的子嗣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温颜：“所以我现在的地位是稳的？”
系统009：“妥妥的稳固。”
前往太庙祭拜完后，一行人又去往朝阳殿，周瑾行和满朝文武在那边等着的，会接受朝臣拜贺。
温颜已经许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有时候她会感到恍惚，就像做梦一样，稀里糊涂在这里扎根儿，日渐忘了曾经的过往。
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她的精神状态良好，没有被这个封建社会吞噬掉。
更多的还是因为有系统的庇护，她才能保持现代人的自我立足下来，若不然迟早被时代驯化。
抵达朝阳殿那边，文武百官分别站在两边。
周瑾行一袭玄色衮冕服站在高高的石阶上，肩挑日月，金丝绣的龙纹张牙舞爪，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动，背脊挺拔，如同一柄标杆。
看到石阶上背着手的男人，那种松弛感是旁人无法达到的，因为需要十足强大的内心，以及掌控全场的笃定，才能做到这般随意。
那一刻，温颜骨子里不得不承认，人的本质是慕强。
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帅。
“009，我觉得现在我好像有点点恋爱脑的感觉了。”
系统009：“？？？”
温颜：“那男人真他妈帅！”
系统009严肃道：“我之前曾跟你说过，推荐给你的帝王蟹绝对是极品。”
温颜：“口感还不错。”
系统009：“还大补。”
温颜：“……”
周老板确实很补，就是太补了，她吃不消！
面对百官的注视，温颜一步步朝周瑾行走去。
繁缛的礼服，厚重的凤冠，如同一层层枷锁束缚在她身上，仍旧无法阻止她走向他的步伐。
那时石阶上的男人看着她笑，缓缓伸手接迎他的伴侣。
礼乐声中，温颜难得的肃穆庄严起来，走到石阶下行跪拜礼，以谢君主受封之恩。
周瑾行走下石阶，亲自扶她起身，挽起她的胳膊并肩而行。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齐声高呼万岁千岁。
那一刻，温颜站在高处看向底下跪拜的百官，虚荣心彻底得到了满足。
她忽然有些领悟了，为什么古代人热衷于权力厮杀，一统天下。
因为真的很迷人！
谁能拒绝得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诱惑呢？
谁能拒绝得了我即是主宰，是众生之主的魅力呢？
温颜坦然接受人们的拜贺，心里头彻底爽了一把。
正午宫中有宴饮，把流程走完后，温颜回去换了一身常服。
贵族们携亲眷来参加宴请，男宾这边由周瑾行主持，女宾这边则由温颜主事。
从今日起，她将要像宫里的女主人那般应酬命妇。
看着自家闺女愈发成熟体面，柳氏的心情很是复杂，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
温家出了一个皇后，这等无上尊荣他们是怎么都没料到的。
大儿媳妇张氏倒是欢喜不已，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小姑子在宫里撑着，往后温家的前程自不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