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国梁眼看着又要打针,几近崩溃,却听到男人轻描淡写的话语传来。
“拘束衣别脱了,”傅应呈冷冷道,“就,一直穿着吧。”
好像就此。
轻飘飘地。
宣判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当晚,吃完饭回学校的路上,傅应呈把案子的情况跟季凡灵简单说了下。
听说他被关进精神病院了,季凡灵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是担心:“但他其实没病,不会被放出来吧?”
“不会。”傅应呈说,“绝无可能。”
傅应呈说绝无可能,那就是绝无可能。
季凡灵感觉心里有一部分沉沉落了地,很久没说话,一直走到学校里,才又开口:“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早年季国梁还像个人样。”
季凡灵没上小学的时候,他还只是“小赌怡情”,在汽修厂有正经工作,爱和狐朋狗友打打麻将,输了喜欢挂脸骂人。
直到他被一个混圈的朋友介绍着,认识了另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
“正常,”傅应呈讥诮道,“他也很难出生就是个邪恶的婴儿。”
季凡灵被他逗笑了。
“你还有别的亲戚么?”傅应呈问。
季凡灵知道他什么意思:“要不死了,要不就是闹掰了,当时我妈生病,她那边的朋友和远房亲戚借了不少钱,但是季国梁都没还。”
别人也不是圣人,钱要不回来,只当是长了教训,不可能再继续来往。
“季国梁这边还有个表叔。”季凡灵又说,“初中的时候,有天晚上季国梁在家里发疯,我就跑到那个表叔家去了。”
傅应呈想到她是住不下去才往外跑的,心里隐隐发紧,声线平静道:“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他偷看我洗澡,”季凡灵无所谓道,“所以我又连夜跑回家了。”
女孩语气轻飘飘的,是真没把这当个事,才会跟他说的。
说完,似乎是发现傅应呈没说话,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僵了一瞬,又补充:“但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况且我才初中,能有什么可看……”
傅应呈眼神一暗,忍无可忍地把她往旁边一拽,拉到树下的小路上,用身体挡住了路人的目光,低头亲上她的嘴唇。
他吻得温柔又漫长,好像舔舐伤口一样,捧着她的脸,细密舔吻着她口腔里每个被他熟知的敏感角落。
背脊抵在粗糙的树干上,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她看不见来往的学生,但还是格外羞耻,浑身颤抖着绷紧了。
神经紧绷中,他唇间的动作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连原本应该低不可闻的喘息和吞咽声,都清晰地响在耳边。
她有点想推开傅应呈,手指搭在他穿着风衣的肩上。
男人低垂的长睫颤了下,季凡灵又莫名觉得他有点难过,就任由他吻了下去。
等傅应呈放开她,季凡灵擦了擦自己的唇角,躲在他怀里,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抓着他的衣襟压低声音凶道:“说好不在学校里亲我的!”
“……没忍住。”
季凡灵绷了绷眼皮,又松开了他:“……那下次忍住。”
傅应呈低眼看着她,突然说:“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什么?”季凡灵已经把亲嘴之前的对话完全忘记了。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黄昏的光在男人低垂的眸间敛起。
“你是我喜欢的人。”
季凡灵愣了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头顶被男人的掌心用力揉了下,他的嗓音随着夜幕沉甸甸落下来,每个字都郑重:
“……不会有人比你更厉害了。”
季凡灵今晚没有课,本来打算去图书馆的,结果后半程脑子晕晕乎乎,忘了在路口拐弯,被傅应呈一路牵着走到楼下,猛一抬头,才发现都到寝室了。
回宿舍……也行。
季凡灵刚想抽回手上楼,傅应呈却没松手。
男人垂着眼帘:“今晚能回家睡吗?”
傅应呈很少直白问她能不能做点什么。
季凡灵慢慢眨了下眼。
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每次她提要求,傅应呈都不问缘由直接答应。
“如果你明天早上有课,就算了。”傅应呈又说。
“行啊,”季凡灵同样没有问他为什么,“我上楼拿个电脑就下来。”
回到家。
傅应呈虽然要她回家,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跟平时一样处理工作。
季凡灵犹豫了下,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在他的床上盘着腿做PPT。
温蒂给她分享了不少实用的模板,她一边看资料一边改模板。
改着改着,有点情不自禁地走神。
她承认,她一直都有点崇拜傅应呈。
毕竟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别人家的小孩,永远的年级第一,顶着流言蜚语和铺天盖地的争议开公司,还能做到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地步。
结果!傅应呈!居然觉得!她!厉害!
她讲的故事里到底哪一点厉害了。
连夜跑回家吗。
她知道傅应呈喜欢她,没想到傅应呈的喜欢如此盲目。
男人进了浴室洗澡,季凡灵看了眼表,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收拢思绪,把PPT最后一点内容改完,电脑合上放在床头,斜躺着玩手机。
余光里,傅应呈手机亮屏了好几下,有人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他手机里向来都是工作消息,季凡灵没兴趣,连头都没歪一下。
过了几分钟,她觉得台灯有点亮了,拧身想调暗一点。
就在这时,傅应呈的手机又一次亮了起来。
季凡灵无意间瞥见跳出的最新消息,目光倏地顿住。
杨铭哲:【绑架案已经了结了,季小姐也平安,但我还是担心你的状况。】
杨铭哲:【PTSD在安全的环境下都会发作,更何况是这样极端的刺激。】
杨铭哲:【吃了安眠药还失眠的话】
杨铭哲:【我们真的真的需要约个时间见面了。】
几分钟后,男人走出浴室,领口微敞,身上带着潮湿的热气,坐在床边。
傅应呈抬眼,触到她的眼神,笑了下:“看我干什么?”
季凡灵移开视线:“怎么,不能看你?”
傅应呈挑了下眉尾:“那怎么又不看了?”
季凡灵:“……”
女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看起来想睡觉的样子,傅应呈打开手机,扫了眼消息,就把手机放下,熄了灯。
“……你怎么不回消息?”季凡灵状似无意地问。
“嗯?”
“刚刚你的手机一直亮着。”
傅应呈沉默了一会,翻身把她拉到怀里抱着,不太在意道:“群消息,不用回。”
季凡灵不吭声了。
她在傅应呈怀里睁着眼,黑暗中,男人的心跳一直沉稳平静。
她不动,傅应呈也不动,仿佛已经睡熟了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季凡灵感觉胳膊都有点麻了。
她微微动了下,傅应呈立刻换了个姿势抱她,顺手掖了下她的被角。
季凡灵突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轻声开口:“傅应呈,你是不是睡不着?”
男人身子顿了下,嗓音带着点放松的懒散:“要不是你说话,我就睡着了。”
“我看到杨铭哲的消息了。”
傅应呈沉默了会,笑了声:“是么,难怪催我回消息。”
“……我查了什么是PTSD。”季凡灵额头抵着他的胸口。
创伤后应激障碍。
因为遭遇强烈的精神刺激,例如自然灾害或是亲人离世,而导致的焦虑和抑郁性障碍。
在患者受到相似的刺激时。
……就会出现严重的精神痛苦或应激反应。*
“——傅应呈,我是你的创伤吗?”
“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傅应呈轻笑了声,安抚地捏了捏她的后颈,“你是我的女朋友,怎么会是我的创伤?”
季凡灵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她发现傅应呈在背着她吃药,问自己怎么做他才能睡着,傅应呈只是反问,我说了你就做吗。
她忽然明白了:“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睡,才能睡着?”
难怪在医院每晚都要抱着她睡。
那怪她返校后他反而越来越累。
难怪他会问,今晚能不能回家。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季凡灵挣扎着想看他的眼睛,却只是被他按在怀里,恼火混杂着心疼,“不是都说好什么不瞒着吗?只是回家睡而已,我又不是不同意!”
傅应呈:“你要听实话是么?”
季凡灵:“那不然呢?”
“我不仅想你晚上跟我睡在一起,我还想你白天也跟我待在一起,我想你不要上学,我想你从早到晚,24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我的视线里。”
傅应呈语气微凉,像月光洒落,嗓音有种压抑的平静。
“你每一次离开,我都害怕你会死掉。”
“我每一次约你见面,都害怕你不会出现。”
他一边说,一边绕着她的发尾,一圈圈地,紧紧缠在自己的指节上,动作有种隐隐的疯劲。
“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傅应呈用缠满乌发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平静地问,“现在你回答我,我说了,你就能做到吗?”
季凡灵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好像被攥到了极限,酸楚涌向四肢百骸,让她张着嘴,却没有办法呼吸。
她不是傅应呈的创伤。
她的死亡才是。
“我能,为什么不能?”季凡灵忍着鼻尖的酸意,抱住了他。
“傅应呈,你跟我说,我就能做到。”
黑暗放大了人的心跳,和所有隐藏在心跳里的情绪。
他不是在她被绑架之后,才升起这么病态的占有欲。
重逢时,在那条落雨的马路,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然的人。
做慈善的时候带着私心,开公司的时候带着私心,帮她填志愿的时候带着私心,他分明黑不见底,欲念丛生,却被极高的道德标准自我克制,从不越界一步。
每时每刻,他都在要求自己做个好人。
跟傅致远截然相反的好人。
而季凡灵跟他不一样。
——她生来就有一颗善良的心。
一颗不会惧怕,不会怯懦,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蒙上一点阴影的心。
绑架之后第二天,她就该吃吃,该喝喝,在他怀里睡得不省人事,一副“不就被绑了一晚上”“受伤了吗其实也没有吧”“这点小事哪配我放在心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季国梁”的态度。
害怕的是他,患得患失的是他,夜不能寐的是他。
所以他说,她很厉害。
安静了很久,傅应呈轻声笑了:“做到什么,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说不上就不上了?”
“……随随便便考上的。”
女孩硬气道,“还能再考一次。”
“你舍得你的学校,我还舍不得我的公司呢。”男人轻轻笑了声。
他的手掌向着反方向绕圈,把手掌上的发丝一根根细致地解开,没有弄痛她一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失眠,药也在吃,杨铭哲向来小题大做。”
“为什么不去见他?”
“因为他没用。”
“……”
“我说的是他没用,不是我没救,”
感觉女孩抱得更紧了,傅应呈笑了声,“怎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脆弱?绑架你还能把我给吓死,那我要不改行去葬花吧。”
“傅应呈,我现在比你年轻了,”
季凡灵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这辈子,我会比你后死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唇角一点点拉直,夜色浓稠的黑暗侵透了晦暗的眼底。
“一句句的,听起来怎么都,这么不像好话呢。”
傅应呈闭了下眼,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一下,但是没笑出来。
“看样子,你是打算想把我送走?”
“嗯,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女孩带着点鼻音,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吐字慢慢地说。。
“……下次换你离开我,行吗?”
黑暗里,她的眼睛带着微弱的湿润,是唯一会发光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的心脏。
撞得他浑身骨头都在疼。
对视了几秒,傅应呈紧紧抱住了她。
季凡灵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到他沉缓的心跳声,感到他埋在自己肩头的呼吸。
“会很难受的,”
傅应呈收紧了手臂,像是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很低很低,“……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掉。”
因为太痛苦了。
不想让你经历。
我经历过的事情。
季凡灵忍着眼眶的热意,抱着他,摸了下他的头,轻声说:“……那就为我活久一点吧。”
“……傅应呈,从今天起,要好好睡觉。”
其实对季凡灵而言,回家睡也并不耽误多少功夫,本来别墅就离A大很近,再加上来回都是车接车送,寝室床位也依然保留,她白天没课还会在寝室午睡。
只是三个室友都舍不得她这条粗壮的大腿:
“学霸你最近怎么天天回家啊?”
“就是啊都一礼拜不在寝室了。”
“没有你考试我们可怎么办啊。”
季凡灵躺在床上,书盖在脸上,很拽地叹气:“没办法,男朋友生病了,需要我照顾。”
“啊?生病了,应该不严重吧?”何洁担心。
“不要紧,只是看不到我,就会发病。”季凡灵慢吞吞道。
“……”
寝室集体沉默了。
这特么是相思病吧!
这是恋爱脑发作了吧!!
这绝对是小情侣的把戏吧!!!
从那天开始,但凡看到傅应呈站在寝室楼下,三个室友中的一个就会说:“喏,那个离了你会死的男朋友又来了。”
季凡灵:“……”
她腾的站起来,探头朝阳台上望了眼,匆匆收拾东西:“他怎么提前来了?”
“可能是因为恋爱脑病发了。”雁桃语气沉痛。
“快下去吧学霸,”何洁扼腕,“再慢点他该变晚期了。”
季凡灵冷着脸,指着她俩,硬邦邦道:“你俩再说,信不信我马上……”
谭淑雅接话:“……被他传染?”
季凡灵:“……”
两拳难敌三嘴。
女孩几乎是飞奔着逃离了寝室。
为了早日“治好”傅应呈,季凡灵对于守着他睡觉这件事前所未有的执着。
之前傅应呈盯着她吃饭养胃的时候也很认真,所以她现在用加倍的认真回报他。
晚上才刚过十一点,女孩就顶着一张杀人似的脸,一言不发,拉开书房的门,抱胸靠在门框上。
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自己的胳膊上。
傅应呈被她死亡注视了几分钟,打字的速度越来越慢,只能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漱。
他刚洗完,身上的水汽还没散去,就被女孩迫不及待地扣着手腕,拽到床上,一把推倒。
季凡灵胡乱地给他盖上被子,用力地抱住,催促道:“快睡!”
傅应呈:“……”
一偏头就近在咫尺的地方,女孩闭着眼,长而软的睫毛密密垂下。
被子底下,贴着他的身体柔软地起伏,温热的鼻息就喷吐在他的脖颈处。
傅应呈喉结缓慢地滚了下,艰涩开口:“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怎么不能睡?”季凡灵睁开眼就带刺儿。
男人眼神黑漆漆的,牵着她的手,从睡衣往下,按在了某个地方。
跟触电一样,季凡灵的手猛地缩了回来,脸色几经变换,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凶恶道:“你有没有在认真睡觉!”
傅应呈:“……”
男人叹了口气,起床去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女孩坐在床头,明显在因为他不好好睡觉这件事生闷气,脸色绷得很紧。
但他刚躺上去,她又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地,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了他。
傅应呈:“……”
沉默了一会,男人侧过头看她:“你要这么折磨我一晚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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