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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花宫主(倾海酒)


“教人习武,也是经历世事的一种。”她说。
这么头头是道一番话说下来,怜星就没什么疑惑了,恍然道:“还是姐姐思虑深远,我不如也。”
姚月就话锋一转,开始聊正题,问:“所以吃喝用度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怜星说这个其实不难,绣玉谷这么大地方呢,划几片菜地让人种上,再圈些鸡鸭鱼什么的就行了,只是在成气候之前,需要宫人们多跑几趟,去大一些的城镇买些过冬用的干粮腊肉。
对啊,姚月眼睛一亮,这么大片山谷呢,移花宫完全可以自己种啊!自给自足不比整天去外面买来得健康?
试想一下,以后在绣玉谷内部转一圈,就能吃到最新鲜的瓜果蔬菜,该有多爽?这不妥妥世外桃源吗!
“很好。”她当场拍板,“就这么办。”
“那这具体事宜……”他顿了顿,“姐姐不如就交给我负责吧?”
姚月有点犹豫:“你要练功,这些杂事难免耽误你时间。”
她其实真不介意让他办这事,主要是不想这么快自打脸,毕竟之前还在要求他好好练武少操心有的没的呢。
“我的明玉功也止步许久了。”他笑,“方才听了姐姐的话,颇有所悟,我想或许我也需要多经历一些从前不会去做的事,才能平静下来,以求突破。”
姚月:“……”其实我那是根据穿越之前看升级流厕纸的经验编的啊弟弟。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信就信吧。
说不定种种地养养鸡真的能让他排解一些对江枫爱而不得的痛苦呢?
这么想着,姚月就点了头:“行,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做。”
怜星见她答应,当即抿起唇角,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姐姐放心,我定不会叫姐姐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
堂堂移花宫二宫主,应该是能种好地、养好鸡的吧?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种地是刻在每个中国人骨子里的爱好。
姚月穿越之前,跟同事们一起加班的时候,大家就经常在深夜的工位上散发怨气,那时他们彼此间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实在不行就辞职回老家种地去。
当然,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真正在老家有地的人,也是少数。
而现在她穿到了武侠世界,真的拥有了一大片地,还有一大帮愿意替她种地的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实现了曾经的口嗨。
但不管在哪个年代,种地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至少姚月是不太懂的,看着怜星来来回回在绣玉谷里跑了好几天才确认到底该在哪一块土地上播种什么,她只感觉这真是一个技术活。
对此,怜星的解释是,不同的土壤种出来的东西千差万别,就像人的个性一样,去让性格跳脱的人学沉静的功法,效果只能是事倍功半,相反若是因地制宜,就事半功倍了。
姚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很惊讶:“你还懂这些?”
怜星便说他也是现学的,得知移花宫要开始自己种植后,他便去请教了那些经常卖农作物给移花宫的村民们。
他还颇欣喜地表示:“姐姐可知,我们这绣玉谷,属实是一片宝地呢,土壤的质地比外头好多了。”
“是吗?”她不知道,但不妨碍她高兴,“那我们自己种东西,岂不是比问外头买更好?”
“是啊。”他好像真的挺喜欢种地,语气比往日轻快许多,“等那几片地成了良田,我们就无需再时时接触外人了。”
姚月对接触不接触外人没什么想法,但她很期待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生活,便勉励了他一番,让他好好干。
“姐姐放心。”他依然是这句话,“如今土地已经准备好了,等过几日侍卫们把我要的种子买回来,就可以准备播种了。”
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姚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也不懂,她干脆专心去指点洪七。
洪七当真是武学奇才,哪怕因为种种波折这么晚才真正起步开始习武,也还是迅速展现出了极其卓越的天赋。
姚月让她从最基础的掌法开始练,她乖乖练完,再去练稍复杂一些的,便能自己推演出还没学的招式了。
问就是直觉,直觉告诉她,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这样,否则这一整套的招式就不连贯。
这个悟性不仅让围观的明月殿侍卫们惊讶,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三无少女一点红都表达了震惊。
当然,最夸张的还是宋田。
每次洪七练掌,他都会看得目瞪口呆:“七儿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和大宫主的动作一模一样的?”
“啊?这很难吗?”洪七抓了抓脑袋,“大宫主不是说,我眼下练的这几本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吗?”
“就是基础的才难啊!”宋田简直想尖叫,想跟这些天才拼了,“大宫主说过,复杂的招式需要时间和悟性,但基础的招式能不能练到极致,看的就是天赋!”
洪七哈哈一笑,说那可能我就是比较有练掌的天赋吧,要是练剑,我估计不如红儿。
一点红垂眸,说我的剑法与大宫主比起来,也只是班门弄斧。
是的,自从知道了一点红的身份后,姚月也亲自指点过这位杀手出身的美少女用剑。
那场指点一点红倾尽全力,将自己从“救命恩人”那里学来的杀人剑全用了一遍,可谓使出浑身解数,但每一招都被姚月轻松化解——不靠内力,不靠轻功,也不靠任何其余的武功身法,就是单纯地用剑招来化解。
但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是姚月用的所有剑招,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招式。
用她的话说就是,每一种武学到最后,都是需要化繁为简的,尤其是剑这种杀人利器,招式越繁杂,也就意味着运转中出现破绽的可能性越多,所以难的从来不是学习那些复杂的招式,而是如何一眼辨出破绽,再一击必杀。
那种不管怎么出剑都无用的感觉,带给一点红的已不是单纯的震撼,而是由内而外,将她对剑的认知打碎再重塑。
至此,她已经完全相信,不论自己的前主人想耍什么花招,在姚月面前,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还是大宫主最厉害。”宋田也想得开,迅速从被天才比下去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扭头继续拍姚月马屁,“大宫主不仅掌法天下无双,剑法也是第一!”
“第一谈不上。”她难得谦虚一下,“江湖很大,厉害的剑客也不止我一个,我至多就是不惧任何人罢了。”
但这话简直比直接号称天下第一还装逼,听得宋田更加崇拜,又讨好地给她剥了个蜜桔。
姚月接过,低头扫了他一眼,说:“你今天该练的三百式,还没练完吧?一会儿可就要天黑了。”
“我会练的!”他立刻表态,顺便抱怨,“其实我还是像之前那般练的呀,但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入冬了是这样。”姚月说着,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日子,又转向一点红,“说起来,那个千方百计把你送进移花宫的人,也差不多快来了吧?”
一点红立刻躬身说是。
“不知道他打算用什么方法联系你。”
“以往完成任务后,与他见面,都是靠他的笛声指引。”一点红说,“他很谨慎,每回见面都选不同的地方,应当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正的身份。”
姚月心说可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那从今日起,我重新封住你的内力。”她打算钓个鱼,“等他来了,你自去见他,不要露了马脚。”
“是。”一点红应得很干脆,但又有些好奇,“大宫主为何如此信我?不怕我与他……”
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姚月自然不能说因为我看过小说,知道你内心并不想当一个杀手。
思考片刻,她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爱剑之人。”
“爱剑之人,不会不想学习最好的剑法。”她看着一点红,目光灼灼,仿佛这天底下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这样的剑法你原先的主人教不了你,我却可以。”
一点红闻言,身躯一震,双眼微睁,眉宇间满是复杂。
下一瞬,她竟直直地跪下来,朝姚月拜道:“大宫主不计前嫌,我无以为报,唯在此立誓,永远效忠于大宫主,效忠于移花宫。”
姚月:“……”
姚月说我知道了,你先起来说话吧。
一点红倒也听了,沉默地从地上爬起,但仍是低着头,肩头微颤。
不会是又哭了吧?姚月心想,但我也没说啥呀。
“你的心意我听到了。”她决定迂回地安慰一下,“往后好好跟着我学剑便是。”
“谢……谢大宫主。”回话的声音果然带着哽咽。
姚月倒是想安慰一下流泪的美少女,但花统领就在不远处候着,当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侍卫表现得太温柔,实在不符合她的人设,便作罢了。
她想了想,从袖里摸了条丝帕出来,特地冷着脸扔过去,说:“行了,别哭哭啼啼的,移花宫不需要只会哭的人。”
一点红听到这话,终于抬起了头。
然后就被她扔过去的丝帕盖住了半张脸。
是极好的料子,又柔软又光滑,在少女带泪的面上停留一息,便直垂而下。
却被一只清瘦的手及时截住又攥紧,未能落地。
“是。”一派安静中,一点红听见自己开口,“我记住了。”

薛笑人是在五日后来的。
那晚,姚月和两个美少女一起在内殿吃宋田新研究的甜品宵夜,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
可能是为了不被移花宫其他人察觉,那笛声并不成曲,只是短促地响了几下,叫人乍一听,还以为是山间什么鸟雀发出的声响。
但一点红立刻认了出来,喃喃道:“他来了。”
姚月看出她还是下意识在紧张,便自信道:“正好,我也等他很久了,今夜料理了他,也算在年前了了一桩事。”
“他让我子时三刻出谷。”一点红把薛笑人笛声传达的暗语告诉姚月,“剩余的指令,应当是要出谷后才会知道。”
“你就按他说的做。”姚月淡定道,“放心,我会跟着你,不会叫他察觉。”
一点红现在对她这个大宫主已是无条件信任,听得此话,立刻点头应是。
应完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面前那一碗甜酪已经被一旁的洪七悄悄挖走了大半。
一点红:“……”
洪七冲她吐舌:“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爱吃的样子,就替你分担一些,这可是田儿辛苦做的,若不吃完,他定要伤心。”
“算了。”一点红很无语,“都给你吧。”
“真的?”洪七高兴极了,但可能是顾及姚月,嘴上还挣扎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呢……”
姚月说我也没看出你哪里不好意思啊,行了她给你你就吃吧,但往后不准这么抢红儿的。
“你爱吃可以去拜托田儿多做一些,而不是从红儿碗里抢。”
听她说得认真,洪七也正色道:“我知道了大宫主,下次不会了。”
姚月嗯一声,又嘱咐她吃完就早些休息。
“可是红儿姐姐那个义父不是来了么?!”洪七是真的完全不怕她了,刚被训完,转头又讨价还价起来,“我也想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使怎样的剑。”
“他的剑有什么好瞧的?”姚月嗤之以鼻。
“可是大宫主你去捉他,肯定也会出剑呀。”洪七说,“我来了移花宫这么久,还没真正见过大宫主出剑呢。”
姚月一想还真是,虽然她之前指点了一点红,但用的只是一截随手折下的梅枝,并未用剑。
再看一点红,听了洪七这话后,面上也浮出一丝期待。
她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既如此,今夜我就用此人给你二人上一堂课。”她说,“届时我不仅会出剑,还会出掌,你们可瞧仔细了。”
两个少女闻言,顿时都兴奋起来。
都是习武之人,谁不想一领绝世高手出手的风采?
可怜薛笑人筹谋半天,此刻多半还以为一定能成事,却不知道,姚月已经把“他”的到来当成了一堂教学课。
子时三刻,她们三人一同到达谷口。
姚月用内力传音,吩咐轮值的侍卫退开,放一点红出去。
侍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认出她的声音,便毫不犹豫放了行。
眼看一点红已经走出绣玉谷,姚月偏头看向洪七,同样用内力传音道:“准备好了吗?”
洪七一愣,什么准备好?
但姚月已经动了,只见她一手揽住少女的腰肢,另一手掩住其正欲张开的嘴,而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洪七还没反应过来,人已凌空而起,被带至绣玉谷谷口上方的山壁处。
明月高悬,风声从她耳边划过,信手揽住她的姚月好似乘着一片轻云,半点动静不曾发出。
“你就站在此处。”姚月说,“我出去会会那人,你且看好了。”
说完,她便转身往谷外方向飞身而去。
洪七站在陡峭的山壁上,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只勉强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山间树顶掠过,最终落到一点红身后的一棵巨树上。
时至深冬,谷外各处已下了好几日的雪,积雪覆盖之下,夜风拂过这些千年老树,都得发出一些簌簌声响,可她落于树顶,却是半片薄雪都不曾惊动。
洪七完全看呆了。
她知道姚月的轻功一定也是顶尖,可知道和亲眼见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大宫主也太厉害了吧,她扶着山壁上的树干,痴痴地想道。
此时的姚月心里却在骂街。
她虽然早在藏书楼那些闲书里知道了绣玉谷是一处冬暖夏凉的风水宝地,但她以为是这整座山脉都这样,完全没料到外面这会儿是正经的寒冬腊月天气。
此刻她身着纱衣,藏身于落满了雪的古树梢顶,收敛气息不惊动来客自然不是问题,可冷也是真的冷。
而她决意收拾的薛笑人,却是又过了半刻钟,才终于出现的。
薛笑人穿一身黑衣,和小说里描述的一样,戴了一个面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果然十分谨慎,见了一点红,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她的手腕,检查她的内息,确认有无变化。
检查完毕,才压着声音开口:“你是怎么出来的?移花宫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把守。”
“我同侍卫说,我奉宫主之命出谷,为她收集煮茶用的寒露。”一点红道,“他们知道宫主宠爱我,也不敢这个时辰去向宫主确认,便放我出来了。”
“不错,厉害的杀手,除了会用剑,还得会用脑子。”薛笑人大概是听说过移花宫主的脾气,竟真信了,“看来你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一点红垂眸,没应这句话,只问:“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薛笑人养了那么多孤儿,用逼着他们互相残杀的方式,决出最有实力的一批人做杀手,一点红能在所有人里排第一,不仅仅因为她卓越的剑术天赋,还因她心性过人,做事干脆利落,对极了薛笑人的胃口。
所以她这么问,薛笑人也不会起疑,只当她是真的想尽快完成任务。
薛笑人亦不多费口舌,当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朝她递去。
“你找机会,把这个下于移花宫两位宫主的饭菜之中。”薛笑人说。
“这是什么?”一点红问,“毒药吗?”
薛笑人说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总之你按我说的去办就是。
一点红皱眉,说我平时接触不到怜星。
“接触不到,那就想办法去接触。”薛笑人冷下语气,目光一闪,开始以势压人,“还不拿着?”
可一点红还是没动。
一点红看着“他”,表情平静,平静到似乎根本不受“他”的影响。
不好,不对劲——
“他”意识到,但却已来不及。
因为“他”的视线范围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
那手挡在一点红身前,轻轻一抓,便扣住“他”的内关穴,使“他”脱了手。
“既是要下在我饭菜里的,那就由我关心一下如何?”说话间,姚月已拿到那个白玉瓷瓶。
薛笑人暗道一声糟糕。
正如宋田所言,若是真有赢过姚月的把握,是不必耍这么多心机费这么多功夫的,直接打上移花宫便是。
但眼下事情败露,真是不打也得打了。
电光石火之间,薛笑人已出剑。
姚月却不慌不忙,回身将瓷瓶抛给一点红,道:“我今日就让你瞧瞧,此人剑法该如何破之。”
一点红接住瓷瓶,就这一顿的功夫,再抬头时,看到的便是姚月在漫天剑光中,一剑横出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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