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官贵没一个不是人精,这话里有话,既戳穿了罗氏偷摸找媒婆相亲,又提点了自个饴淳公主耗等谢府丁忧三年,这么大个人情叫罗鸿烁怎堪消受。
三郎这桩尚驸马怕是真躲不过去了,唉。可那饴淳叫个什么耗等三年啊,恣肆放浪,侍卫没少换。
奈何董妃惹不起,罗鸿烁推诿道:“是给老四谢宥相看的,三郎自幼主意大,臣妇拿不准他脾气,还是由他自个儿做主。另有魏家这边,寿宴才忙完,也须正式给筠州府去信一封,将事宜说清楚则个。”
看在罗老夫人适才帮忙解围的份上,魏妆默认了退亲的拖延。至少似乎对她自己也有利,免得德妃话里意味莫名地扯上梁王。
董妃这才舒坦些许,只又咄咄逼近道:“说得也是,退亲结束才好去结新的良缘。魏家姑娘既喜欢花,且在京中多住些日子,斗妍会上一定感受下花团锦簇的热闹,再另寻个如意好郎君。”
杜贵妃漾开笑意:“瞧董妹妹你这就不懂事了,看不出德妃对小姑娘中意嘛,这京中当然要常住的。还有皇后姐姐的一盆花,也让姑娘救活了。那帝王花金贵,皇上连自己母后都舍不得送,只留给了皇后姐姐将养,可见是多大的功劳一桩。”说着,乜斜了眼绥太后。
绥太后果然沉了脸色,淳景帝对焦皇后的偏爱让她无语。也不能说太后刻薄,若当年是按照三书六礼正式订亲成婚的,她也就认了,偏这个焦皇后起初乃庆王的未婚妻,早产生下了太子也带着与庆王相似的胎记。
而儿子淳景帝上位后,本就背负了许多非议,再来一顶绿帽子,叫绥太后怎么能舒坦?偏偏淳景帝还把焦皇后宠得不行,多年如一日的讨哄。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绥太后沉着声:“一盆花而已,哀家不稀罕。”
焦皇后连忙半迎起身来,说道:“母后即便不稀罕,这盆花也是皇上与臣妾真心送上的则个。先前夷国进贡来,蔫了吧唧怕养不活,皇上敬爱母后,若彼时送出去他嫌丑,便先叫我宫中的花师伺候着。眼见花苞欲绽,今日臣妾便带来交予母后了……其中还有些波折,差一点被宫女弄进的耗子尿浸烂,好在魏妆姑娘及时解决了。按贵妃妹妹所说,的确算是功劳一件来着。”
说着,让宫女把花盆搬来。
同样一番巧妙说辞,奉承太后且表达了皇帝的孝心。虽没提哪个宫里的宫女使坏,却又在话尾提了杜贵妃一句。
听得杜贵妃脊背蓦地发凉,哪能想到帝王花是皇帝皇后商量好,养活了要送给太后的呢。这要是真被自己弄死,太后跟前就算得罪了,连忙噤声不再张嘴。
但见那花盆里的帝王花绿叶圆润饱满,含苞欲放的花朵似绚丽粉球,娇妍夺目。
竟是两口子有心,想到把花养好了给自己端来。
绥太后这才舒坦了点,语气缓和道:“皇上的骨痛怎样了?一封罪己诏念得哀家都动容不已,想来应出自谢三郎的手笔。”
第58章
提到皇帝骨痛, 焦皇后忙低下头,答说:“都是先前打仗落下的老毛病了,从前皇上年轻力强, 总盼着打完胜仗,守护大晋的江山, 回来给母后争气。就是痛了伤了他也三两句敷衍过去,那时不见影响, 如今却风湿骨痛。臣妾只盼着皇上能够早日康健,好在母后跟前多多地尽孝。”
哼, 真懂奉承。他一对夫妻俩就这套路, 你帮他,他维护你,绥太后早看穿了。
但唯仅淳景帝一个儿子, 费尽心机母子俩才有了今日尊崇, 绥太后不由得又体谅起来, 叹气道:“那风湿骨痛需要颐养,宫中到底住久了,湿气大, 哀家那块闲置的别苑, 就让给他去盖殿好了。他不是惦记已久了吗,省得动不动找人上个奏章, 以为我看不穿!”
焦皇后脸上顿地一窘,她并不知淳景帝实是给了给自己盖避暑殿的。但想到皇上终于称心了, 连忙代为谢过恩典。
绥太后瞧着帝王花, 委实富贵妍丽得紧, 便转而对魏妆笑道:“这花得亏妆丫头救得早,不然被哪个不长心的用耗子尿泡烂, 皇帝想尽孝心也白搭。哀家瞅着与你有缘,倒是真希望你常伴在跟前呐,这枚手镯便送与你做个奖励吧。”
说着命宫女盛来盘子。
端敏公主在旁笑盈盈:“皇祖母偏宠二皇兄不说,现在又偏宠魏姑娘,几时才能也给我赏副镯子呢。”
绥太后嗔怪:“就你多嘴,这宫中的皇子和皇女,哀家都一视同仁。今日就事论事,说的是这盆花。”
今日是今日,那明日后日之后呢……
短短片刻已经不止一次将梁王与自己牵扯了。
魏妆听得心头一凛,表面只作乖觉地接过:“谢太后恩典,臣女受宠若惊。”
太后是沈德妃的姨母,梁王又生得与皇帝眉宇肖似,因此太后格外偏重梁王。
沈德妃不乐见太后与皇后和睦,假装笑道:“听听,那边男郎们踢球好生激烈呀。这次宣王一队声势咄咄,梁王手下能人也不少,太子殿下没出场,不过也叫了东宫的禁卫组队,好奇哪个队会赢到最后。都说太子的性格更似皇后姐姐,不太像皇上,皇上昔年沙场征战,犀锐勇猛,殿下更偏温雅贤仁了。”
果然,一句话顿时精准地戳到了太后心坎上。太子是含蓄而英明贤达的,可惜无论那胎记还是行止,都不比梁王和宣王更像淳景帝。
……想来还要数梁王最好,知根知底的,是自己母族所出的正根嫡系的龙脉。
绥太后不悦蹙眉道:“鱼可烤好了?拿几条过来尝尝。”
太监将烤好的银盘递来,动过两筷子太后就没了兴致。
“快点防守——”“敬彦,传球——”“漂亮!”
隔着距离,草坪那边锣鼓阵阵,男郎们热烈磁性的叫喊声随风飘来,听得几个公主满心憧憬,按捺不住想去看看。
饴淳公主更如坐针毡,早已知谢三公子球技了得,尤其赛场上那冷峻清执的外表与敏捷的速度迸发,常惹得贵女们尖叫。谢府丁忧三年,她三年都没见他出过赛了,自是巴望提前去观摩一番演练。
谢莹也想见到奚四郎,晓得奚淮洛在梁王的赛队,应该正巧也在训练,便拖上魏妆一道儿过去了。
练球的草坪在湖边下游,离着并不远,出了碧翠园片刻功夫就能到。
因着并非正式的比赛场所,各队练得比较随意,偶尔也自发来场预热赛。草坪外面围着栅栏,便有那些经营赌注的庄家贿赂了守门官,趴在栅栏外观看,好将各队训练情况播报出去,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押注。
正是下午最热时候,只见那边男儿们个个英姿魁梧,挥洒汗水。应该有三队球员,正切磋的是一队身穿枣红色球服和一队穿湖绿的,踢得热火朝天。
谢敬彦着一袭修身枣红劲装,墨发高束,窄悍的腰身与长健双腿好生醒目。他从少年起便是出了名的中锋,看似隽雅,然而爆破力卓绝,既有防守力,又可迅捷反攻。一枚皮革蹴鞠在他脚下运作,看得人炫目。
饴淳公主忍不住击掌,大声呼喊道:“谢修撰加油,本宫看好你则个!”
听得旁边休息的一队球员唏嘘哄笑。
饴淳公主余光瞥向魏妆的反应,魏妆神情漠然——她跟谢左相十三年的冷场夫妻了,比左手和右手都寡淡,他怎么样她都视如白水。
饴淳见她如置身事外,暗感得意,心道这姑娘倒是识趣。
看来莫非动情的是谢大人一方了?哼,那自己更要来点儿狠的,拆散越早越痛快!
一群男儿踢得正激烈,忽闻喊声抬头看,望见驶来满车花枝招展的少女,不由得士气大增。
再而发现那中间一名女子雪肌嫩肤,娇艳袅娜,竟是从未见过的倾城美貌,看得差点移不开眼神。连忙收敛心绪,越发卖力地练起球来。
梁王也注意到魏女了,上一次在宫中雨后仓促擦身而过,他就像着了魔一样对她念念难忘。每夜魂牵梦绕,只觉女人那媚润花香勾得他心痛,一种近似乎粉身碎骨的钝痛。
再次一见,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更是把他看得身心都着火了,仿佛非得到她不可的执念。
饴淳看穿了,只作亲热地坐到魏妆身旁,指着梁王道:“可看见我二皇兄高绰了,他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成亲至今府上只有正妃一个,清清净净。更懂怜香惜玉,知冷知热的负责任,球踢得还甚好,是个出色的前锋。”
魏妆:好男人才不会在新帝上位死期临头了,却抛弃发妻,给自己发来密信欲携款私奔……
大概这京中,目前她认为的也就褚琅驰尚可了。谢敬彦自然可称作好男人,但需是他钟意的那类白月光,魏妆不属于其中。
魏妆对蹴鞠不陌生,筠州府那些屯军将士们时有比试,她会坐在高台上观看偶尔。
前世婚后,谢敬彦选部调职去了刑部。在刑部那几年算是他蛰伏的半咸鱼期,每年春赛都参加,魏妆爱慕于心,没落下一场。
如今她对谢某人不感兴趣,知道他体力超然,是个赛后越发深夜’奋战’的狠角色。他一贯清凛绝尘,可骨子里蓄着锋凌,越是猛烈的赛事越激得他情动。
她就只想顺便瞧瞧梁王,毕竟钱都押在他身上了。梁王若是输了球赛,莫说一千两打水漂,花坊开不起好地段,玉璧也没得赎回来归还谢府。
“这是哪家的贵女,怎从未见过?”
“你又打起心思了,看中人家娇貌?不清楚,啧,回头去打听打听。”
“别打听了,谢侯府寿宴好似见过!怕是修撰退亲的魏家姑娘吧,瞅着像!”
谢敬彦已听到议论,漆黑如墨的凤眼掀起,倾玉脸庞在阳光下晒出光泽,窥见魏妆在打量高绰。
手下暗卫禀报,女人近日流连房产铺面与花坊,打听价格地段。竟连饴淳这般恣肆放荡公主都攀交,想来必要折腾一番什么名堂。她若决定要做的,比谁都能下狠心。
谢敬彦既说了放手,便由她去。可蓦然看女人如此凝视高绰,哪怕知他二人并无勾当,心里却发涩得不是滋味。
忽而一个球传向梁王方向,他本打算在正式比赛前不出风头,却下意识奋力一拦,迅雷之势顶进了对面球门里。
半天训练,宣王高绒队以多出一球胜出,这次练完,再开始就是正式比赛了。
栅栏外面的看客欢呼喧嚷,怎么样,就说没错吧!今岁谢府解除丁忧,谢三公子出马,再加宣王手下战将勇猛,这回是赢定了。纷纷散开,去坊市吆喝着加筹码了!
啧,谢敬彦要赚的乃是宗亲士族赌注,本没打算让百姓影响太深。这可好,祸水撩人。
男子轻磨薄唇,视线对上魏妆扫过来的犀利眸光,如同质问,他干脆冷漠地垂敛睫羽。
在乎你在乎的去,全京城都不够你撩拨,看我谢三何故?
一个冲莽的少年郎奔过来,眼深鼻高,是贺小爷。
贺锡穿着铁灰色的球服,激动地对魏妆道:“小鸽姐儿你是来看我打球的?今日我替五堂兄训练,没想到能见你。不晓得哪个说老子蛮闯入京,被御史官状告,这几天我被祖父抓去规训,可想死你了,奈何困在那营房里门都没法儿出!”
怎么想都像谢某人干的,那天在场的除了他没谁。
魏妆应道:“我入园陪侍太后娘娘钓鱼。御史官监察朝廷官吏,乃是尽责,贺小爷且好生学习之,莫辜负长史老大人一番栽培。”
哟,这还有爱慕者呀。饴淳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魏妆,想不到女子出身州府,却也不简单,连长史府的小爷都勾得上手。
不过这小子就算了,配给梁王才有用处。而谢修撰嘛,就留给自己了,待婚后她一定一心一意,再不旁生枝节!
饴淳一把拨开贺锡,叫马夫将车驾往梁王、宣王那边去,笑着走下来道:“三皇兄这场赢得可不算出彩,分明梁王那一球胜算颇多,可惜见着我们美人儿,魂都给迷着了,被谢大人抢先射-中了球门!我可告诉你们,这下我非谢府不嫁,赛后便向父皇求请赐婚!”
冲宣王挤眼,也故意说给端敏公主听。梁王要的魏女她带来了,休想再把谢三公子瓜分给他自个皇妹,利益得公平。
宣王睨了眼魏妆纤盈盈的小蛮腰,意犹未尽走开:“那也该怪饴淳皇妹,关键时刻吵嚷了注意力。但照二哥的架势,怕是下次我得多喊一个嫂嫂了。”
暧昧的语气,心道这魏女连谢府都看不上,却和宫里亲近,想来有心做皇亲。正好,嫁梁王甚合拍。
梁王高绰接过侍从递来的扇子,在魏妆头上撑开,心疼语气道:“就三弟能说,不屑回应你。魏姑娘见笑了,适才见你出现,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偏了球。”
睇着日头下女子姣媚的脸颊,却是真心怕她被晒到。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的为何,有一种愿意为她舍了性命的执狂。仿佛接近了就该万劫不复,不接近却百般的空洞难甘。
魏妆算听明白了,不仅梁王本人,太后或者德妃,连同他的对家宣王、杜贵妃、饴淳,都在把自己往圈套里算计。
但眼下押出去了一千两,她这时所有的目的都是高绰能赢。
她便只得做激励语气,嫣然含笑道:“踢球分心可不好,梁王殿下英明神武,合该用心踢球。若能在正式赛场上赢了,梁王妃定然会开心不已呢。”
梁王原本对王妃还算相敬如宾,虽未能孕育,却该体贴、该尽责的都做全。
眼下却只觉索然寡淡,濯濯睇着魏妆的红唇,问:“你希望我赢吗?”
魏妆咬一咬牙,为了钱忍一时可忍:“臣女自然衷心希望。”
要命的希望,高绰这场春赛拼了性命也要赢它!
他忽地俯下身躯,抵在魏妆耳畔低语道:“那你等我,本王赢了赛事那天,就问父皇求娶你为侧妃!”
言语里霸气深情,而后拂袖走开。
魏妆耳朵热烫,心底翻涌排斥,却瞥见饴淳公主在给谢敬彦递出香帕。男子挺鼻薄唇,也不晓得看见自己没有,眸色沉冷得可怕。
关他何事?前世都已是和离边缘夫妻了。
魏妆忽地警觉起来,怎么忘了这茬,谢三重生穿回的,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她得找他好好谈谈。
梁王那一球竟然踢输了, 奚淮洛不甘心地站在烈日下,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
光禄大夫家的林梓瑶正想前去递水,见到谢莹朝他小跑过去, 顿时气得暗跺脚。
她今日借口出来看家兄训练,可恨是, 奚淮洛明知道自己已盯了他小半日,偏却不回应, 这会儿还含笑地转向谢莹。
男人穿着湖绿缎面球服,桃花眼, 宽展挺拔, 看得她心下又爱又恼。想想都怪母亲,请了未婚夫忠远伯府家的母子上门用饭,怕是叫奚四郎吃怒了。
怎么也不想想他自己, 就都快与谢莹成亲了呢?他倒是好处都得了, 可林梓瑶嫁给忠远伯府二公子实属无奈。平日奚四馋她吃狠的时候, 搡得她骨头都似要碎了,可没这般冷脸。
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林梓瑶咬牙瞪了几眼,只好跑去给家兄递水了。
谢莹走至奚四跟前, 给他递出香帕。奚淮洛接过来, 手掌覆过她的纤指又剥离,闻见清柔的茉莉花香。
习惯了浓郁脂粉, 这样简单的香气还是挺耐闻的。
他睨着谢莹苹果般的脸儿问道:“上次分开后,可有生气了?”
寿宴那天, 他用嘴唇给她换了副耳环, 耳环是他临时从别处要来的, 只因母亲汉阳郡主怪他必然惹怒到谢莹。奚四只得想出个办法来讨好。
不料谢莹竟是那般的单纯,碰碰耳垂而已, 都能羞得僵到动不了。
叫奚四这几天回味着,还觉得挺有趣。
这话问出,若回答生气,则表明她知道他含过她的耳垂;若答没有,岂不是说她轻浮孟浪吗,体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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