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衡让出道来,由不得人不吃惊。愣是谁看到这一幕,也不会觉得公子与魏小姐真很清白吧?
谢敬彦对侍卫视若无睹,记得前世可没这么八卦的。只旁若无人往府院里走。
庆管家迎上前来,口中叨道:“哎哟,可算回来,急都急死了。傍晚下大雨,府上不见了魏姑娘,老夫人与二夫人急着到处找。后来听说姑娘随三公子进宫了,又不知道是否属实,总算松口气!”
谢敬彦伸手一挡,做噤声动作:“小声点。”
而后垫一垫膝盖,将魏妆某双娇柔的丰莹隔开些空隙,免得他被雨溅湿又风干的衣帛贴到她。
又想起她的体弱原是被恶婢算计,方才逐渐失了温暖。男子隽颜冷肃,虽不再夫妻,他这一世却不容谁人害她,漠然把她往云麒院抱去。
次日一早魏妆醒来时,已经卧在倾烟苑软香舒适的床榻上了。
她记起来,出宫半道上她就睡着,却是如何进府的,一点印象也无。
问沈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一旁沈嬷眼底泛着光,睨着小姐睡醒后桃腮杏面,娇滴滴的姿容,只作含糊答道:“是三公子抱姑娘回府的,听说原差点儿抱去云麒院,半道上又折来了这边。”
多余的话半句不敢置喙。
眼下鸽姐儿处事有心机,有谋算,性情已非沈嬷能折磨得透。谁知道鸽姐儿出了趟门,怎的会被三公子搂回来呢。啧,男子放她在床上的动作轻柔,衣襟亦被她压得皱巴巴的,还有红唇印子。
若非仆从提醒,只怕真就抱云麒院里去了,那岂不是……鸳鸯交颈?
没准是日久生情,鸽姐儿又另改主意了……沈嬷千万得忍着,别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什么?她与他一无夫妻之名,二不过贺寿世交,竟抱去云麒院?
魏妆当然不知道是谢敬彦惯性使然,冷声问绿椒:“你来说。”
绿椒猛摇头,罚二十板子的屁股才刚好,一次就够了,再打该扁了!
倒是葵冬老实地述道:“小姐在三公子车上睡着,到达府门前,他唤了小姐未醒,便将你揽抱回来。并嘱咐奴婢们不许吵扰,让你睡到自然醒。”
魏妆这才了然,难怪梦中的自己似被托起,在舒适的温泉湖面泛舟来着。只那舟中茶香沁脾,是她喜悦的气息,莫名心窝安稳,她便睡得不想睁眼。想来必是谢敬彦抱她入怀,行走在路上。
她迅速环视,在床尾找到了尚未被拿去浣洗的裙裳。揪了揪袖口,感知到千俩当票还在,这才蓦地松口气。
未免徒生误会,就解释道:“昨日忽降大雨,我那辆马车被贺家小爷借走,遂只好躲在三哥车上避雨。半途皇上急召拟旨,便一同入了宫去,又为皇后娘娘调理了花卉,回来得晚了些,等闲谁都别多想。”
“该叫个婆子背我进来才是,总好过麻烦三哥!”
映竹看出了姑娘的忧虑,有心宽慰一下。说真的,若非三公子上回已经发过狠话,老夫人又严令不让讲,只怕阖府清早就传开非议了。
公子抱姑娘回府的时候,单臂环过姑娘削柔双肩,一臂托着她膝弯。那般小心,当真似鸾凤相得益彰。
映竹低语道:“姑娘放心好了,我们都知道公子视你为义妹,不会有旁余心思。”
魏妆倒也清楚,若他是原装谢三,必然清凛疏傲,说放手绝不拖泥带水。若是那谢左相,他更对自己无爱,为的不过是习惯性尽责罢。
她暂且略过话题。
然而等到去了老夫人上院请安,一个个的脸色可就丰富多彩了。
寿宴的善后忙完, 谢府又恢复了日常的晨昏定省。
清早辰时正,男郎们已去上朝,琼阑院里夫人小姐们端坐着, 听罗老夫人训话。
罗鸿烁梳着整齐垅厚的抛家髻,脸上荣光威严, 两道眉毛间却隐着一缕焦色。
那日董妃既能与帝后一同送来寿礼,送的还是旺子旺宅金葫芦, 这其中结亲的意味已然很明显了。
她想来颇为不甘心,毕竟谢府门高根正, 何容一个恣肆的“假公主”歪了血脉。寿宴一结束, 隔日罗鸿烁就悄悄找来京中有名的媒婆打听,想要瞧瞧各府适龄的姑娘画册。只要赶在帝后赐婚前,定下一门亲来, 到时就有借口了。还不敢光明正大地找, 生怕传到宫中开罪了娘娘们。
媒婆各个支支吾吾地拿不出, 罗鸿烁一究问,竟是各府都这样那样的推脱了。该是生怕董妃母女报复吧,毕竟董妃这妇人能牙利齿, 八面玲珑, 势头正盛……可怜她隋玉明珠般的敬彦,赫赫京都第一公子落得个无人接手。
现在罗鸿烁再看魏女, 竟有些说不清的懊悔了。本以为远乡僻壤,却没想到这般活络, 惹得人见人爱。若是一入京, 没等姑娘开口就先把婚事敲定,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唉。
昨晚谢敬彦抱着魏妆回府, 罗鸿硕就责令府上谁也不许议论,生怕好容易有了些松动的苗头,被两人察觉,又凉了下去。
罗鸿烁按捺着,假装不提,端起金漆葵纹茶盏抿了一口,看向众人道:“谢府丁忧三年,规矩礼俗大方大雅,让人宾来如归,颇受好评。这阵子大伙儿也都辛苦了,寿宴办得我很满意,传令下去,各房各院都按着等阶自去管事处领赏,每个人都有赏钱。今后望鼓足干劲,持之以恒是也。”
一席话听得满堂都窃窃欢喜起来,罗鸿烁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她再看向魏妆,又温和道:“魏妆也辛苦了,府上花卉托你照料得花簇锦攒,送来的三盆贺寿礼更是攒足了称誉。我让人送了三匹缎子到倾烟苑去,天气渐热,裁几身你们姑娘家喜好的衣裳。”
一番话说完,婆子婢女们都纷纷把目光聚焦过来。却唯有谢蕊谢莹胆敢抿着嘴,悄掩一丝少女才有的羞意。
魏妆猜着必然昨日一幕让人误会了,谢侯府的八卦传播能力她前世早已深有体会。
脸上只做寻常客套,应道:“多谢老夫人厚爱,原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呢。”
汤氏这二日满心里得意,寿宴是她操持的,贤德能干的美赞自然也都叫她收受。再想到接下来老二谢宜与安国公府嫡女的亲事,还有谢莹与奚府,都该风光登场了。寿宴那天,汉阳郡主更是当众说道,得了一块好玉只舍得给谢莹打镯子,可见对四儿媳多么高看!
汤氏佯作关切道:“听闻母亲在相看媒妁画册,看得如何了?咱们府上适龄的公子就老三没着落了,可有哪家合适,我和弟妹一起在旁参谋参谋?对了,那日陶侍郎家的小姐瞧着挺不错来着。”
这话分明就故意,她汤氏捕风捉影,还能不知道敬彦说亲多难?
两房媳妇就没一个省心的,罗鸿硕不悦道:“那陶家上不得台面,好端端送一只猫,弄得场面凌乱,搅人兴致。她便是真进门,莫说委屈老三,你脸上就能有光了?大家都在一个府邸,或找个厉害的、找个不上台面的,都一样波及影响。”
言下之意也在说,如果尚了饴淳公主,她汤氏一样没好日子过!
魏妆听得暗自发笑,前世不是被哄得团团转么?那陶贱人指哪打哪,这次竟拒绝起来了。但也说明了陶沁婉没重生,否则不至于这么摸不准老夫人心思。
魏妆偏乖觉开解:“或是那陶姑娘敬畏老夫人,初来到访紧张生怯了。我见她颇具文采,品貌双全,经筵日讲上的一番心得分享,还叫三哥当众表扬了呢。我在马车里与三哥提到她,三哥亦明言过要对她上心照拂则个。”
这是上次中了药的马车里了,她没明言是哪一次。借这般巧妙一句,用以明示自己与谢某之间别无其他。
算了吧,二房祁氏撇嘴,用少见的耐耐的柔和语气道:“妆儿说到哪里去?你三哥最重忠孝礼义,那是他开蒙之师翟老尚书的半个孙女,他能不做个样子夸夸。幸在母亲不悦那陶家的,否则任谁再说你偏宠老三,日后都站不住脚了。进门就两只眼睐来睐去,成何体统,也只有大嫂才会说喜欢。京中这么多女子,我还是看妆儿你最为可心。”
祁氏少见的回击了汤氏一嘴。说完对魏妆亲热一笑,想起昨晚的事,祁氏心里又燃烧起了希望。
听说老三竟差点把姑娘抱去云麒院了,三郎那寡情冷淡的心性,他不会随便做出这般举动。没准已经发生了某些自己希冀的行为呢。
祁氏兜里钱是真多,私房富庶,清早对镜梳妆时,就在一层层满满当当的妆奁里翻找,想着该送什么去给小姑娘,好替儿子多讨欢心。
妆儿……
魏妆打了个寒颤,不带变脸这么快的,我和你儿子还八字没一撇。
但谁的娘谁自个去搞定,她都要搬出去了,她不掺和。
罗鸿烁赶忙瞪去一眼,暗示祁氏别搞些弄巧成拙的新把戏添乱。
瞪得祁氏又不爽利起来——只是个美过头了的小丫头嘛,天下没第二个了怎的?瞧老夫人这仔细样。
若非自己儿子先陷进去,祁氏才懒得操心。她因着丈夫谢衍好脾气,把独子幼小送去老夫人身边,而不得自己照顾。现如今三郎找媳妇,她便希望出把力,当然……更是希望找个得力能干的小贤内助,好把中馈杂琐丢出去。
魏妆可没兴趣再陪着兜圈子,她前些天已经去信给绮橘和庄家舅父了,只等绮橘到了京城,就让沈嬷紧着回去处理田产之事,她得早点把自己的事儿搞掂下来。
魏妆说道:“多谢二伯夫人抬爱。对了,叨扰老夫人与伯父、伯母们多日,承蒙照顾仔细,晚辈多有感激。如今看到老夫人寿宴满堂庆贺、宾客盈门,魏妆这趟来得欢喜,回去也好给父亲有个交代了。只昨日褚家祖母递来帖子,让我前去府上小住,魏妆已经答应下来,后日便准备搬过去住些日子则个。”
通常这种事儿要先与魏妆同意了,褚府才会述知谢府长辈,大抵褚府的帖子下午才能送到琼阑院。
罗鸿烁听得惊诧,宫中太后才刚暗示许太监提点,要自己照顾好魏家姑娘,这怎么就要搬走?传出去该说谢府待人不周了。
她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其实眼下京中所有的人家,就唯有魏妆是最符合敬彦的首选了。但凡是魏谢亲事仍在,分分钟不用任何周折便能堵住董妃开口提尚驸马的事。
罗鸿烁不免暗怪起褚家老妇——看到太后抬举魏家长女,便把人姑娘把自个褚府上哄,存心要堵她罗氏的不痛快。怕是见不得谢家重开门庭,光耀显赫吧?
好比当年,赴宴的酒席上罗鸿烁调整了个与身家匹配的座位,那褚老太太就觉得情分变调了。
见不惯就见不惯,罗氏的门第是刻在骨头里的,反正政见不同,两家能明面上维持个体面就算。
罗鸿烁忙挽留道:“这……怎么好好的就搬去褚府住呢?谢府偌大的后宅多少院子空着,你三哥能担事,咱们这边姐妹也多,相处起来更热络。前头在寿宴上,太后还叮嘱我要把你安顿好呐。我看不如这样,魏妆你先去褚家玩上几天,过后再回来住就是了,行李也就不用搬来搬去的。”
老夫人也不好明着提昨晚的事,只微妙地点了一句“你三哥能担事”,生怕姑娘因脸皮儿薄才要搬走。暗示不管发生了什么,谢敬彦都会承担责任的。
瞧火急火燎的,算盘全写在脸上了。汤氏噗嗤一笑:“母亲又不是不知道,那褚家婆媳二个,早早就在魏妆还襁褓时,便对她爱不释手了。听说前些天,还要认做干闺女呢,如此盛情怎好叫人姑娘开口拒绝,母亲却不好强留。”
罗鸿烁只当褚家是想奉承太后,被汤氏这么一说,又瞬间站不住脚。
恼得攥茶杯的手一紧,隐怒道:“就你多嘴,大房两桩喜事还不够你忙活的?”
谢莹也急忙地附和起来:“就是呀,母亲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舍不得妆妹妹搬走呢。好容易她来了,救活了我的两盆牡丹,这才刚长好叶子,搬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谢莹心情又恢复起来了,甚至只要一想起奚四郎的个中情景,心口就如小鹿乱撞的管不住,心烦意乱脸颊发烫。
那天寿宴结束时,奚四郎忽然在假山后拦住了她。男子高大身躯挡着她的光线不让她看别处,问是否误会他了,为何置他于不理?
言语中颇有受冷落的求祈,忽而那大掌兜住她的腰,闻见衣袍上淡淡的雪松香,他给人一种性格冷静、沉稳的心安。
彼时谢莹僵着脸作满是委屈,述不出话,然后耳朵忽似被啮了一般疼痒。等他蓦然离开时,才发觉已被换上了一副琳琅如意耳环。竟是新的,而她原有的一副却被他收去了掌中。
谢莹脸烫得,连同视线都跟着发懵起来。耳垂上湿润,麻到失去知觉,她都分不清那一啮是否是他用嘴唇给她换的耳环。
谢莹本怕争,又常轻慢自我,见母亲汤氏对自己与奚四的婚事满意,还揪着她在身边学掌宴,说了一通嫁去奚府的种种好处。譬如奚四高大俊朗,风光体面,成亲后更与皇室沾亲,谁人都须高看一等。
谢莹不由得动容了几分,毕竟自己是个能叫汉阳郡主独一无二满意的儿媳妇,之后嫁过去至少不用受委屈。因此,她对两盆花在斗妍会上的亮相便更为上心了。
魏妆顺着话头答说道:“确是褚府盛情难却,晚辈也不好拒绝则个。左右行李不多,唯只几个箱子,一趟就捎上了。至于两盆香玉牡丹,莹姐姐你放心我,便叫我先带过去。待我伺养出了花苞,在斗妍会前夕给你送回府上。你若几时想看,随时可来找我。”
听得谢莹也只好如此安排了。
脚长在人家姑娘身上,如今既无与三郎婚约,罗鸿硕只得随了她去。
晨昏定省结束后,魏妆便赶早出了趟门,把押梁王的注尽快给投了。
她进京拢共带了三百多两银,当玉璧的一千两全押给了梁王,其余的钱先且放着,在蹴鞠赛开赛前再见机行事。
只需梁王一队赢了球赛,加上筠州府卖出的田产,她便能在东内城周遭盘一处铺子做花坊了。
正好,地段也可以先看起来,魏妆押完注便四处逛了逛,傍晚回府去歇着。
前世与这梁王莫须有地捆绑非议,这次顶好从他身上赚够几倍的赔付银子!
第54章
翡韵轩内院里, 鹤初先生端坐在廊前抚琴。今日天气好,檐下竹叶清香缥缈,她未系覆眼的绸带, 秀致眼线闭起,好生闲情逸致。
先生若系上黑绸, 便极是专注五感,若未系则在消遣。服侍的婢女晓得此时可说话, 在旁张嘴道:“魏姑娘马上要搬去褚府,之后便与三公子分开来了。”
听得鹤初先生琴弦“咚”地一声顿住, 指尖微颤了颤, 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次谢公子请来的司隐士医术精到,针法蹊僻,鹤初颇为感激他用心。
因所中毒蛊年数已久, 一开始的行针须层层递进。前日她头一次施针, 谢公子在隔壁雅间陪同等候, 却忽然未等结束便先行离开。之后王吉另派了马车来接她,才晓得他是寻魏姑娘去了。
在鹤初心底,谢敬彦虽比自己小四岁, 然而疏凛沉稳, 寡漠自持,心无脂粉。连日来对魏家姑娘却颇为不同。
本以为峰回路转, 一桩岌岌可危的婚约大约好事将近,怎的又要搬走了?
婢女抿唇说道:“奴婢也不晓得, 仿佛是那褚府主母特特邀请的。依奴婢看, 她走了也好, 能陪在公子身边最长久的女子,还得是先生您呢。”
鹤初面色一凝, 略有动容又立时收敛起来——相处二年,她虽未能看到谢敬彦的仪容,却与他听琴议事,商榷谋略,交往频多。她入幕他府上,自然有其欣赏之处。只她不过一个落难逃亡之人,颠沛流离,何能希冀什么。如今他已有了心上人,自己更应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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