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适合一起聆听一些安静的歌曲，说起下雨天，大家心中最经典的是哪首歌？”
“在我这里，最经典的还是当属南拳妈妈的歌曲，《下雨天》。”
余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全部收住，她拼命藏住自己的一切。
用尽力气藏住声音里的颤抖，用冰冷的语气回应他。
“路星林，松手。”
他没听，甚至越收越紧。
“我叫你松手！”余落低着头，语气越发伤人的狠，“看不出来吗？你——”
她顿了顿，清晰地告诉他。
“我连玩都没想玩你。”
“我们之间的事情，一直都是你自己在一
厢情愿。”
“当初让我追的是你，后来说认输的人也是你，要装作不在意的人是你，现在突然说还喜欢我的人也是你。”
“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恋爱游戏。”
余落说完，明显感觉到路星林的手松了松，并不是主观上的意愿，而是他的手，变得无力了。
她没有再说话。
因为再继续说下去，余落觉得自己会先崩溃，会先眼泪决堤。
她默默地抽开手，想要再次侧身去开门，但这次，依旧没有成功。
余落听到车门上锁的声音和路星林的声音同时传过来，她在耳鸣。
甚至无法分辨出来，路星林现在的语气，是命令还是祈求。
只记得，听见他说：“外面下雨了，别下车。”
她沉默地低着头，也很狼狈。
如果如果，这场雨之后，能够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都冲走就好了。
之前那样…就挺好的。
但她太自私了，想要见他，想要看着他继续发光的样子。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他产生太多关系，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路星林说得没错。
她就是明明知道，却又不愿意负责。
她错了，或许一开始，她就不该拿心动来做赌注，如果一开始就直接避开他，就不会这样了。
再次沉默，再次独自冷静。
路星林伸手捏着她的脸颊，让她抬头看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分手？”
眼睛是不能说谎的，不是吗？
但余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不喜欢了，这很难理解吗？”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路星林没有继续回应，绕到前排去开车，点燃火的时候，他用别无他法的无奈语气说。
“先冷静冷静，再谈谈，成么？”
余落还是没说话。
她觉得，他们俩好像没什么好谈的了。
或许是因为天气不佳。
余落觉得回去的路程时间，比来时要长很多。
路星林将车停在楼下，却也不忘给她拿一把伞，告诉她：“我不希望听到你要调离的消息，至少先把工作完成。”
余落接过雨伞：“不至于，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感情用事。”
“行。”他说完，却没有任何要一起上楼的样子。
今天的天气不好，一直泛着阴，余落走到窗台数次往下看。
那辆车依旧停在那里，迟迟没有离开。
也没有再移动过。
雨越来越大，那辆车就在大雨瓢泼中，孤独地伫立。
而余落地手机再一次震动。
未知发件人信息中，又弹出来了那条。
-【小落，别躲了，你们回京北了吧？】
余落的手机差点从手上掉下去，连带着腿都一软。
这个语气…
不是别人，是余成海。
她那个，彻头彻尾烂掉的父亲，把她推向一个个深渊的罪魁祸首。
余落的胸口呼吸沉闷，赶紧躲进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她双手颤抖地给妈妈发信息。
-【妈妈，他好像…找到我了。】
-【我们还能在京北继续安心地呆下去吗…要不要回四川？】
赵蓉还没回复，但余落的心脏已经快彻底炸开，她的腿都是软的。
半分钟后，她忽然蜷缩在被子里大哭起来——
“对…对不起…”
积攒的所有情绪和心思，全部在这一刻全部喷发。
她不知道……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也不知道怎么填补自己这充满缺口的人生。
十八岁留下的重创，好像真的需要一生来愈合。
明明情况已经和当年不同，但她还是会被当年的阴影覆盖。
一边害怕，一边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
“路…星林…”
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但余落根本不敢把这些话告诉他，为了保护他，自己能做的，只能把他推远。
在生活没有彻底安定之前，她怎么敢把他也拽入深渊。
而且所谓的安定…她不知道那算不算安定，余落太害怕那种表面的平静。
她现在永远对平静和美好感到恐惧，好像已经失去了某种感知幸福的能力。
因为她总会害怕，在下一秒，是不是就会有一个人、一件事。
把她的生活全部都推翻。
她可以面对那些风浪，却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也在这样危险的船上。
余落永远忘不掉的，是自己做下决定的瞬间。
是她决定“分手”来保护路星林的瞬间。
余落的人生，前十八年都非常顺利，爸爸妈妈也很恩爱，她也觉得自己是被养的很好的孩子。
高考考得很好，也遇到了喜欢的人。
一切都是如此梦幻般的完美。
家庭变故那天。
也是那么平常的一天，她准备填高考志愿，跟朋友们在外面吃完冰，准备回家跟爸妈聊一下大学的事情。
她的家忽然被毁掉了——
母亲坐在沙发上，头发是她从未见过的凌乱，衣衫也是，都被人扯破了。
赵蓉的锁骨上，还有被抓破的痕迹。
而家里一片狼藉，很多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就连余落放在门口的大号存钱罐都被人砸碎，把里面的钱全部拿走。
而突然烂掉的，不只有她这个家，还有她一直觉得让人安心的父亲。
爸爸那段时间都没怎么回家，妈妈说他去外地出差了，余落也从未多想过。
没想到，他不是去出差了，而是去其他地方逃难。
扔下妻女，自己去别的地方躲灾。
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余落颤抖着手给妈妈涂碘伏消毒，叫她报警，但赵蓉只是抓住她的手。
“落落，你现在，要跟妈妈一起走吗？其他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余落混乱之中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胡乱地点头，想要回房间收拾一些东西。
但她房间里的一切好像也都没有了。
从小获得的奖状被人全部撕碎，放在书桌上的照片被人砸碎，她的衣柜都被人洗劫了一遍。
一切都在一瞬间，全部毁了。
余落根本来不及反应，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只是混乱之间问可爱多在哪里。
还好今天可爱多刚好去外面串门了，幸免于难。
她在逃亡的路上，什么都没带，只带上了路星林送她的小狗。
因为路星林说，可爱多会保护她的，她很害怕，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所以只能带上可爱多。
赵蓉告诉她。
人不是哪一刻突然烂掉的，这么多年来，他们其实一直都在被各种讨债，甚至，她在被家暴。
不是没有报过警。
但当时的警察说，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不予处理。
余落这些年享受到的平静生活，全部都来源于赵蓉的隐瞒和忍耐。
她也曾觉得余成海应该不至于做到那个地步，他们毕竟是一个家庭，他怎么也应该考虑到，孩子还要上大学。
赵蓉还觉得，要让余落好好长大，大人的事情，不应该让她一个小女孩也卷进来。
每次看到余落灿烂的笑脸，赵蓉都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她以为自己可以好好解决，以为这个家，还能再缝补起来，没想到这窟窿越来越大。
直到彻底破碎，她不得不带余落离开。
如果不离开…那余落的生活也会被彻彻底底毁掉，她刚要上大学，赵蓉觉得，至少在这个时候。
她需要做出一些改变，至少保护余落上完大学，但京北没办法呆了，对方是势力过于黑恶。
那就逃吧。
一起逃离这里吧。
连夜从京北离开的时候，余落看着自己外面漆黑的天，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中。
未来会怎么样呢，她又会去到哪里？
本来跟路星林约好明天去游乐场的，她喜欢游乐场的那个超大号兔子玩偶。
路星林说，帮她赢下这一局很轻易。
他还说，那里刚好有个卡丁车俱乐部，他教她玩儿。
本来是期待天亮的，但她现在，却开始害怕了，害怕新的一天开始，害怕失约。
手机电量已经开始亮起红色。
赵蓉问她，打算对朋友隐瞒还是坦白，是跟他们道别，还是求助。
当时的余落没有想好。
她只有十八岁，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要做什么样的决定。
于是余落只是摸了摸可爱多的脑袋，被它舔了舔手。
可爱多是她逃亡路上唯一的慰藉和安定剂，它在身边，就像是路星林在身边的安全感。
余落困得精神恍惚，在路上打盹，希望一觉睡醒，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凌晨六点，天将亮未亮时，她被前方的争吵和动静吵醒。
“有什么事情你们去找余成海！别纠缠我们母女俩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你们都拿走了，不要再缠着我们了好不好…”
赵蓉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有些祈求的味道。
“放过你们？！那谁来放过我们，赵女士，我们早就说过的，你配合一些，把债早点还了，就没那么多事了！”
“余成海已经把房子都抵给你们了，还是不够吗？他到底欠了你们多少钱…”
“那就说不清楚了！这套房，顶多就是还了个欠债的利息，你们娘俩现在就想走，有点太想当然了！”
余落朦胧间看着那些人拉着母亲的衣服不让她走，刚换好的衣服，又有要被扯烂之势。
“报警…叔叔，快报警！”余落催促司机，声音里全是哭腔，“求你了…帮帮我们…”
她们是约了个黑车走的，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查到的消息，已经追到这里。
对方的车横在路中间，让他们的车无法继续往前行驶。
赵蓉下车之前跟司机说，“没事的，我自己能处理，我女儿还在车上，你帮我…照顾好她。”
但余落醒了。
她拉着司机的袖子，感觉到自己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好…好吧…我就帮你们报个警…但是你们这情况，我真的帮不了什么太多忙啊…”
放高利贷的人追债很吓人的。
余落用袖子擦了下眼泪，被袖口的拉链划到了脸，她忽然更加崩溃，明明昨天…
她还是要用带印花的柔巾纸的娇气小公主。
现在不是她继续难过的时候，余落赶紧下车跑过去：“你们住手！”
那边的人看到这小姑娘下了车，倒是真的忽然松手。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已经…”她顿了顿，十分艰难地开口，“我们已经跟余成海割席了，你们有债，就去找他！欺负我们两个女的算是什么本事？”
那带头来讨债的人忽然笑得更坏了。
“小妹妹，你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呀，不清楚吗？就是因为，你们是好欺负的女人，我们才更轻易地找到你们头上。”
男人满脸横肉，用凶恶的眼神看着她。
“少跟我来讲道理那套，你看我们像，讲道理的人吗？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而后，他上下打量了余落好几眼。
“成年了？”
余落吓得连连后退，赵蓉也马上反应过来，过来拉住男人的衣角：“不…不要伤害她，孩子是无辜的，真的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
男人无情地甩开赵蓉，大力把她摔在地上，不怀好意地朝余落走来。
“十八岁的小女孩，又是学霸乖乖女，一定是处.女吧？你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而且可以卖很多次。
控制她，成为他们手底下的摇钱树。
余落吓得腿软，整个人泛起汹涌的恶寒，她拼命往后退，不小心跌到在地的时候，看到对方伸过来的那双手。
她好害怕…
这条路上，全是小石子和尖锐的物体，她的手心被划破，腿也破了皮。
但余落忘了疼痛，从未有过的害怕和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
她只能下意识地呼喊出一个名字，用带着哭腔的颤音，在发出求救的信号。
“路星林……”
“救救我…”
如果是路星林，他会救她的，他会帮她的。
闭上眼的前一秒，余落看到赵蓉狼狈又无力地往她这边爬，抓住男人的裤脚，又被狠狠踩下。
妈妈…妈妈也曾经那么漂亮，优雅。
如果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她猛地闭上眼，忽然听到身后划破天际的一声：“汪——”
可爱多的叫声越来越近，它从窗口跳出来，扑到了那朝着余落伸手的男人。
可爱多从来不咬人，它是一只很乖的小狗…每次带它出去散步，都被人说它很有礼貌。
这一刻，可爱多露出了它的獠牙，它扑向那人，咬住他的裤脚不松口。
但它太乖了，它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可爱多被路星林教得很乖，因为路星林告诉它，不可以咬人，咬人了就会给妈妈添麻烦。
可爱多谨记于心。
它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主人，以为把其他人赶走就可以了，根本不会下死口，把人扑倒以后，都还是只咬人的衣服。
余落看到它跑来，看到它挡在自己面前。
“可爱多——”
“不…不要…”
它是她这次，唯一带走的护身符，她不能让可爱多受伤…
男人的同伙见他被狗扑了，马上从后备箱里拿出铁铲和棍子，朝着可爱多冲过来。
“草！贱狗！！”
“给老子打死它！逞英雄护主？行，老子今天就让你完成自己的使命！”
余落的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掉，她一次次冲上去，又一次次被甩开。
“可爱多…！！”
“可爱多…………”
从焦急到痛苦、失声，可她无能为力，她没有能保护好自己的小狗。
余落昏迷之前，记忆最后的画面，是可爱多倒在血泊之中。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她笑着问，“妈妈，我们是不是忘记给可爱多带它喜欢吃的小零食啦？”
赵蓉点着头，趴在她身边痛哭。
虽然今天警察及时到来，但他们也没追上那追债的人，只说是已经记录了，会后续继续追。
后来她们还是决定离开京北，妈妈说找到一个在四川的叔叔家中可以避难。
今天来的男人，只是他们那个组织里的其中几位，现在不逃远一些的话，未来也不会好了。
但这次走之前。
余落身旁少了一位乘客，留给她的，只有冰冷的容器。
离开的路上。
余落给路星林传了简讯。
——【我们还是分手吧。】
她让他不要找她，也不要对她好。
她太了解路星林了。
如果那天，坐在她身旁的不是可爱多，而是路星林。
那她看到的不再是倒在血泊中的可爱多。
而是倒在血泊中的路星林。
余落收到孙可的消息, 说原本计划今天进行的户外采拍环节取消。
后续有什么时间上的更改，他们可以再沟通。
余落趴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在情绪最为崩溃的时刻, 也没忘记上钉钉进行外勤打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