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北河牵着楚来往走道深处去,轻言细语地叮嘱,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蹭过。
楚来的脚步一顿,没防备他还有这种小动作。
他心里得意,这就演不下去了?
却见楚来忽然将他朝自己身边一拽,两人四目相对,楚来向前一步,挣脱谢北河的那只手直接撑在了他的胸口。
掌心隔着布料触碰到的肌肉明显收缩了一下,楚来眼中笑意更深。
她都已经是第三次循环了,知道谢北河精神洁癖,他想故作肉麻恶心她,也不怕自己先露出破绽。
“不好意思,没站稳。”楚来嘴上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要退开的迹象。
谢北河的一只手托住楚来的肘部,随后指尖扣紧了。
关键时刻,绝不能退缩。
他托住她的那只手发力,将她朝自己身前带,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即便这样也无所谓吗?
谢北河在忍耐与爆发的边缘徘徊,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跳加速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羞赧,亦或者两者都有。
“你的热情实在让我受宠若惊。看来不需要喝酒,也不需要跳舞,我们可以直接进行到约会的最后一步。”
他说着自己最不齿的台词,靠着意志力低下头,做出近乎强迫的亲吻姿态,另一只手看似扣住她的腰,却并没有用力,只需她轻轻后退就能挣脱。
在谢北河的嘴唇快要触碰到楚来唇角的一瞬,他终于还是停下了动作,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自从见到她起,事情的发展就开始脱节,起初是好胜心驱使,怎么到了现在,他却要为了达成目标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轻笑声带起的气流拂过谢北河的脸颊,昏暗一片中,谢北河听到楚来在自己耳边开口。
“谢专员,演不下去了?”
谢北河一惊,将楚来推开,对上她清明的眼神和揶揄的神情。
不光能叫出他的名字,还知道他的身份,她到底对自己了解多少?
那些抵抗的小动作都是骗他的,这个女人是故意占他便宜,简直一点底线都没有!
察觉到自己被戏耍,怒意蔓延而上,谢北河想用擒拿术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给扣住,却在抬手时硬生生顿住。
指尖仿佛还残存着刚才牵手时的余温,一切暧昧之下都是谎言与欺瞒,他现在根本不想再碰她!
楚来被他气势汹汹的动作唤起了之前的回忆,反扭着手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装模作样地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别激动,刚才只是开个小玩笑。我是来帮你们的,联邦督察署需要我。”
只需在督察署的通讯器里激活指纹,就能查看她数不清的案底,但楚来却依然大言不惭地这样对谢北河说着。
谢北河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四下昏暗,不久前这里还弥漫着旖旎的气息,他唯有让眼神更冷厉一些,才能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闹剧。
楚来只想逗逗谢北河,没想真的和他翻脸,于是见好就收,朝通道尽头指了指:“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带我去你的地盘吧。”
顶灯和镜前灯全部打开,化妆室里一片光明。
谢北河关门落锁,开启屏蔽仪,在楚来对面坐下。
他仍穿着那套属于埃托勒的花哨西服,脸色却正经得下一秒就能进审讯室威吓嫌犯。
没等他问,楚来先做起了自我介绍——当然,是润色版本的。
“我的确是午夜请来的向导,但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楚来往椅背上靠,把头盔放在腿上,手搭着头盔,“我是同茂在Q14黑市联络的赏金猎人,别紧张,也先别想着把我铐起来。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
听到同茂的名字,谢北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要找的午夜,真名叫丁一,是同茂董事长丁寻理的女儿。丁寻理和杜伟森不对付,所以杜伟森想办法把丁一拐到了这艘船上,作为威胁丁寻理的手段。”
楚来快速地给出信息。
“杜伟森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现在同茂和奥深正在竞标联邦官方的一个医疗项目。关键时期,丁寻理本来就忙得走不开,这种女儿离家出走的私事更不好直接曝光,否则同茂的舆论会受影响。所以同茂那边私下委托了我前来调查,终于让我在她登船前找到了她。”
楚来的话都是内部消息,她一个Q14的人,却能得知A区联邦官方项目的内幕,没有相关人士在背后提供情报,的确不可能做到。
谢北河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我的信息也是你从同茂那边拿到的?”
楚来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总不能直说其实这是我第三次和你“初次见面”了吧?
室内静默了片刻,楚来坦荡地迎着谢北河审视的目光。
终于,他呼出一口气,抬手往怀里伸。
“既然我们目标一致,暂时结盟也未尝不可。这个通讯器搭载的是我们督察署的网络系统,用它联系不怕被别人监视。”
伴随着他的话,熟悉的通讯器被推到楚来面前。
楚来笑眯眯地坐着,身子却不动。
她甚至还能回想起上次被它录入指纹后,那个突然响起的机械音汇报了自己的哪些案底。
烫手山芋不能接。
这次她可不是三番五次进过局子的小混混了,想在督察署的人面前足够说得上话,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吩咐做,她需要扮演好自己的新角色——一个身份神秘、手眼通天的赏金猎人。
察觉到楚来的犹豫,谢北河抬眼看过来。
毕竟一见面就在这个女人手里栽了一道,他刚建立起的信任在对方的沉默中又开始摇摇欲坠。
“怎么?你不想合作?”
就在谢北河的怀疑达到顶峰时, 他突然听见楚来嗤笑了一声。
“你们督察署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收回去,我不会上当的。”
谢北河一怔:“上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通讯器能识别指纹。之前你的同行打着合作的名义给我装了这玩意, 结果行动的时候我干脏活, 那家伙坐收业绩。等任务一结束, 他转头就追着我来了, 说我违反了联邦条例,生物信息已被收录, 不交封口费就等着被全联邦通缉。”楚来越说越入戏, 最后下巴一扬, 端起了架子,“如果不是这次同茂给的钱多,船上的局势又实在复杂, 我都没打算和你亮明身份。”
她的态度很清楚,第一, 该被怀疑的是谢北河, 第二, 更需要促成这份合作的也是他。
这下局势扭转, 轮到谢北河解释了。
他不是楚来, 作为联邦督察署的一股清流, 遭到这种猜忌,当然忍不住要澄清:“不是每个督察署的人都像你说的那样龌龊。”
楚来的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 打断他:“口说无凭, 你还是特派组的调查专员, 权限更高。如果真的想合作,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二人对视, 楚来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调笑的表情。
良久,谢北河率先移开视线,他忽然站起身,走到化妆室角落的道具箱前开始翻找。
楚来一颗心提起,侧头去看化妆室的大门,心里盘算着如果谢北河拿出的是手铐或者枪自己该如何撤退。
然而当他转身回到桌前时,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里面是一对……耳骨夹?
谢北河解说:“这是督察署技术部今年才研发的骨传导无线通讯耳机,我从A区带过来的。外层的特殊材料可以干扰仪器对金属的探测,里面接入了我们这次行动队的无线通讯频道。”
楚来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啧啧称奇。
A区出来的高端装备就是不一样,早知道还有这种好东西,上次循环时她就该想办法从谢北河那里诓过来玩玩。
她把那对耳机戴上,颔首:“这样就对了,你要应付上司,我得给客户交差,大家坦诚合作,对谁都好。”
谢北河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这次行动不是为了应付,然而楚来已经试用起了耳机的通讯功能。
“喂喂,听得见吗?我是你们谢专员邀请入队的合作对象。”
谢北河拿起自己的通讯器,频道里的语音被实时转换成文字,他能看到小胡在那边热情地打招呼。
“我在游轮中心见过你和午夜,当时她差点就把我撞倒了,没想到现在你也加入了我们行动队,真有缘!”
小胡还是那么自来熟,楚来会心一笑:“原来那个穿大裙子的是你,我还以为是珊瑚岛专门请过来的演员呢。有没有考虑过去演舞台剧?你很有那个气质。”
谢北河不用听都知道小胡会被这番话哄得多高兴,他无奈地看向楚来,却见她听见什么,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位是……那我和小胡一样叫你戴姐吧。特警?特警好啊,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怕遇上你们特警了。比起那群戴着蓝徽章吃白饭的,你们才是真的在干实事……哈哈,我当然放心啦。谁不知道这次行动我们是一边的,等下船了,你想接私活还能再联系我呢!”
谢北河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刚刚是小胡,现在轮到戴营了。明明素未谋面,甚至都没做自我介绍,楚来却三言两语地就把他的队友给笼络住了。
他用通讯器发语音,打断了这三人的互相吹捧:“时间紧迫,先谈正事。这位是楚来,她有情报和我们共享。”
楚来语气随意地开口,放出的消息却如平地惊雷:“我知道你们想查杜伟森,放心,他明早会坐着直升机上船,那批货物和他有没有关系,到时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频道内一静,谢北河目光凛冽地看向她,楚来却没理他,继续往下说:“但我觉得杜伟森不一定参与了这件事,他是奥深的大股东,旗下公司遇到恐怖袭击,股价下跌影响的是他自己。海洋之诗连你们督察署的人都能混进来,可见防范措施做得并没有多好。”
只给出一点情报,会让对方怀疑消息的来源与真假,但如果给出的爆炸性新闻,光是消化内容就够他们愣半天了。
楚来趁热打铁,继续把谈话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来简单分个工吧。既然你们几个——尤其是谢北河——已经被船方警告过不要接近午夜了,不如改变调查方向,先去找出那批货箱的下落。我来守在午夜身边,负责和杜伟森的人周旋。如果货箱是杜伟森安排的,他就会分出人手去阻拦你们的调查,但如果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反倒能查出躲在背后的另一股势力。”
楚来发号施令的姿态太过自然,胡若风甚至已经嘴快地在频道里回复了一句“收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北河和戴营这两个“直系上司”还没开口。
戴营客观评判了一番,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也附和:“先照你说的试试,正好我也懒得和章兆还有她那条狗打交道。”
楚来心想你就是想省一笔修义体的钱吧,上次循环也没见你少揍他。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没从章兆嘴里问出那个诊疗所的地址,这次换了个身份,又是带着正当理由接近她,反而更有套话的空间。
谢北河是最后开口的,场上票数三比一,他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可反驳的余地。
面前的楚来神情坦荡,可谢北河凝视她的眼睛,总觉得其中掩藏了太多秘密。
“不说话我就当你也同意了?”楚来见他走神,抬手在谢北河眼前晃了晃,“你等会还要上台演出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频道里,戴营笑了:“放心,如果要反对他早就开口了。”
楚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离开套房太久,她要回去看看午夜那边的情况。
她走了两步,刚到门边,忽然转头。
谢北河正盯着楚来的背影,猝不及防被她抓包。
楚来叹了口气,把抱着的头盔举到眼前,拆下电池。
知道太多也是种负担,这群人没一个让她省心的,不时刻提醒着,走两步就要跌一跟头。
“记得好好检查你的戏服和设备,杜伟森他们既然想阻拦你,可不一定只在你行动时才出手。”
楚来对谢北河扬了扬手里的电池,推门离去。
直到二十分钟后,谢北河发现腰间的装置电池有问题时,才明白楚来的意思。
幕布之下,聚光灯前,谢北河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本应该立刻去调查那个给他递电池的人,又或者继续去准备即将开始的演出。
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楚来临走前脸上神秘的笑容。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楚来按下套房的门铃。
出来开门的居然是管家。
上船时他还对楚来轻蔑又提防,此刻见到是她,管家却松了口气。
“你来了,午夜小姐正在找你。”
楚来一怔,也顾不上嘲讽管家变脸的速度,推开他走进去。
乌冬已经不在这里了,客厅大而宽阔,不见白昼的踪迹。
楚来回头,看到管家朝她无声地指了指走道上某扇关着门的房间。
“她不让我进去。”
楚来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板,轻声说:“是我。”
在等待开门的时候,楚来心里闪过了不少猜测。
仿生人也会想家吗?还是说这里的环境和那个造景棚太相似,让白昼感觉到压抑了?乌冬不在这里,又或是因为他和白昼发生过争执?
半晌,那扇门终于开了一条缝,白昼露出头,看到楚来是一个人来的,终于放她进来。
考虑到隔墙有耳,楚来戴上了头盔。
可还没等她先提醒白昼,白昼就自己在频道里发来了讯息。
【我现在很想生气,可是我快没电了,能量不够。】
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白昼身上,连楚来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根充电线被她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而对于白昼来说,不经允许翻别人的包是不礼貌的。
楚来出门,无视在一旁心急火燎的管家,径直走到放包的地方,揣起整个包重新回到房间。
【为什么生气,谁惹了你。】
白昼接上电源,终于从刚才那副恹恹的神情中恢复过来,连频道里的消息也从文字变成带着情绪波动的语音。
【这群人在房间里装了监听设备,我从C区逃出来,不是为了进入另一个造景棚的。】
楚来被头盔里提高的分贝吓了一跳,原来白昼能检测出周围的环境。
【你刚进套房的时候没发现吗?】
【刚进套房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乌冬。说起这个,我更要生气。他们居然还把乌冬叫走了,让我去参加拍卖。这明明就违反了协议,根据他们发给我的《浪漫海上之旅协议》第17项23条括号内第7.3小点,甲方支付了上船的费用,买断了乌冬的出勤时间,就不该再额外付费。】
不愧是仿生人,楚来看到那份文字密密麻麻的文件就头疼,她却能随时从里面检索出哪怕只有一句的细则。
白昼缓了口气,随着电能蓄积,她的信息检索功能运转得更快了,又立刻补充。
【还有那些设备,根据条例第19项22条括号内第8.1小点,乙方有义务保障甲方的人身安全和隐私不受侵犯,结果这些设备甚至是他们自己在我房间里装的,连海洋之诗的LOGO都不遮一下!】
白昼说着,蹭地站起来,一副“我和你们这些奸商拼了”的气势。
可她刚走两步,就被充电线扯住,脸上的眉头想皱起,却做不出合适的表情。
【生气,要怎么做?如果大声骂人,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被“温柔”“教养”等词汇熏陶了这么些年,白昼连该如何传达出生气的情绪都不知道。
楚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撤除了头盔的遮挡屏,露出一张带着笑容的脸。
白昼的程序在识别时卡顿了一下,一半是因为刚才她的脑机经历了强烈的情绪波动,另一半是因为,楚来的这个笑容传达的情绪很复杂,并不是为了表示高兴。
她没学过什么叫“憋着一肚子坏水”的笑。
楚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朝门外一指。
【生气还不简单?我教你,看好了。】
管家在客厅里被晾了快半个小时,耳机里传来组织催促的信号,却一点都听不见房间里的动静,心里又气又急。
自从上船后他就没机会和午夜套近乎,她口口声声念叨的都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向导!
管家看了一眼通讯手环的时间,皮鞋尖不耐烦地在地板上点着。
想到刚才那个向导半途出来时还无视了自己,他越发不满,打定了主意要在午夜平息怒气后私下找机会发落楚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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