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地点进去,发现是北条醒后给自己回的消息。
临近回国,北条每天的精神状态都很美丽。
总是在看什么都顺眼和看什么都不顺眼之间反复横跳。
她在网上给柊与理买了一大堆东西,结果却填错了地址,干脆决定到时候直接跟着航班托运回来。
原本柊与理是打算看完北条发来的消息,就切出去处理其他人发来的新消息的。
可北条飞速拨来的电话截断了柊与理的计划。
朋友热闹的声音让柊与理短暂地忘记了自己还没做的事情。
朋友快回来了柊与理也很开心,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聊到柊与理准备去洗漱的时间,而北条也要去上课了,这才跟依依不舍地作别。
挂断和北条的电话,柊与理蜷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生理性的泪水沁过眼角。
细小的凉意让柊与理精神了一些,但也只有一些。
写题真的很耗神。
平时有人一起讨论,柊与理就算困了也能强打精神跟同桌说话。
可今天她吃饭还吃得晚了点,再加上题目还难,而且还没有人讨论,不用讲话,整个人就像个瘪掉的皮球那样萎靡了下去。
柊与理揉了揉眼睛,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后,她看到并想起了自己还有两条未读消息。
[迹部]:抱歉,开会讨论的时间比预想的久很多
[迹部]:晚餐吃了吧?还在写题?
发信时间是20:13。
差不多就是柊与理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盯着手机寻思同桌怎么还没给自己打电话后的半小时内。
而当时的柊与理已经放下了手机,满脑子只有题目。
她的同桌显然知道这一点,就先发了消息过来试探。
要是柊与理回了消息,就说明她开始休息看手机了。
要是柊与理没回消息,就说明她还在写题,这种时候外来的声音只会干扰她的思路,突然打电话过来就不合适了。
体贴过头了,迹部同学。
[柊与理]:吃了,题也写完了!
她把自己洋洋洒洒的草稿一股脑都发了过去。
虽然上面有很多计算错误或者思路偏掉了的无用步骤,但柊与理还是直接发了。
放在以前为了方便同桌查看她可能还会把草稿划一划或者想办法截图精简一下。
但现在却不会了,因为知道同桌肯定能很快找到自己正确的解题步骤在哪。
如果说跟关系亲近的人,毫无负担互相拉扯废话也会很开心。
那么这些没经过简化,看上去还十分凌乱的草稿,就是独属于柊与理的废话。
而可以没有任何负担说废话的感觉,毫无疑问是非常好的。
想到这里,柊与理又高兴了一点。
过了几秒,她的手机振了起来。
是同桌。
柊与理接起电话,然而还没等对面说话,她就又忍不住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好困……
她第二次擦掉了溢出的眼泪。
“森见?”
“嗯?”
柊与理刚打完哈欠,带着鼻音,一边有点黏黏糊糊地应了一声,一边从沙发上爬起来。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该讨论题目了。
柊与理趴到桌子上,把手机放在脸上。
示意可以开始后,因为很困,柊与理基本只用“嗯”或者“唔”之类的鼻音或者气音在回应。
可电话对面的少年,语速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快了,像是要急着讲完。
于是柊与理又不得不出声跟他商讨:“迹部同学你可以慢点吗?对不起我现在好困,有点跟不上你了……”
柊与理很自责,可柊与理真的困了。
但是柊与理又认为同桌并不会介意她现在困兮兮的状态,也不会对她生气。
毕竟她只是有点跟不上,又不是没在听。
只是处理器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可她的同桌却说:“既然你累了,那就早点休息,晚安。”
然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还没反应过来的柊与理:“……?”
虽然她的确是困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快就把电话挂了???
柊与理……
柊与理都有点震惊了。
她甚至都不困了。
茫然地想排查出同桌这种反常举动的原因,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什么导致了他这么快地挂断了电话。
总不能……是他还在为了下午以为她不乐意跟他打电话的事情生气吧?
可她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她还说了没有不喜欢呀?
而且他平时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难道是自己在无意间踩到雷区了吗?
临睡前,柊与理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越想越感觉精神。
再想下去她怕是今晚都不用睡了,于是又立刻制止了自己胡乱发散的思维。
别想了。
有什么问题,明天到学校问清楚就行。
就算真的惹同桌生气被讨厌了,那也得等今天晚上过去才能知道。
禁止内耗。
柊与理一边告诫自己,然后一边闭上了眼睛。
可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在床上辗转了快半小时才睡着。
翌日,很少做梦晚上、哪怕装着心事也还是能睡得特别好的柊与理一早就到了教室。
她要问清楚同桌昨天为什么那么快挂断了电话。
结果偏偏这天晨会,她的同桌没有出现。
好不容易又等了十几分钟,等到晨会快结束的时候,大少爷施施然地出现在了教室。
可柊与理又发现,同桌虽然照常跟自己打了招呼,但似乎总像是在躲着自己,像是在尽可能地避免与她产生接触,哪怕只是视线上的接触。
柊与理:“……?”
“迹部同学。”
“什么?”
她这么喊他,他今天也只是稍微侧了下头,而不像平时那样一直看着自己了。
柊与理有点无措,又莫名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蛰了一口。
细小短暂的刺痛过后,更让人难受的是其实后续持续发胀的不适。
哪怕它是柊与理可以用更多的试题,一点一点地忍受过去的。
可很快又上课了。
老师进到教室后,就不能再说话了。
稀稀落落的翻书声中,柊与理端正地面向自己的课桌。
她抿着嘴思索了一会儿,抽出一张新的草稿纸,又叠出了一张大纸条。
她提笔思考着该怎么询问同桌他的反常。
可下一秒她课桌上的大纸条就被左侧伸来的手拿走了。
柊与理意外地朝那边看去,发现同桌正在往她的大纸条上写着什么。
不多时,他把大纸条还了回来。
柊与理低下头,仔细看着上面的文字。
[昨晚状态不好,感觉不太舒服就先把电话挂断了,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抱歉]
原来是这样吗?
柊与理眨了眨眼睛,盯着纸条上少年隽朗的字迹,忽然感觉连呼吸都轻快了一些。
为了验证,她将脸侧了过去,而这次她的同桌没再躲闪,只是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就又像平时那样,一直望着她了。
于是柊与理也很快提起笔,在纸条上继续问。
[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不太好]
传回来的纸条上写着。
[是哪里不舒服吗?有去检查吗?]
[没有,只是昨天做了个很累的梦]
这就是柊与理不太能理解的方面了,她很少做梦。
[是噩梦吗?]
可她知道妈妈会做噩梦。
那并不好受,甚至会在半夜里反复惊醒。
[不是]
柊与理:“?”
她看向同桌,困惑地眨眼。
不是噩梦?
那意思就是好梦咯?
可是好梦为什么也会很累?
柊与理不理解,但她也没再继续追问。
因为她的同桌显然没打算再解释下去。
他只是有点无奈又愧疚地望着柊与理。
就好像是他在背地里不小心背着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可又不能告诉她,于是只能以这种方式祈求她的原谅一样。
可他能做错什么呢?
柊与理心说。
其实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错事。
她肯定都是会原谅他的。
英语里有一句谚语, 说的是三月来如狮子去如羊。
旨在将三月刚开始时料峭刺骨的春风比作凌厉的狮子,而三月末尾渐渐回暖的天气,则又会有温暖如羊绒的风吹拂而过。
可直到四月过去, 五月上旬都已过半,冰帝的多数学生身上也还是穿着颇有些厚度的春季制服。
始终不肯退去的寒流让不少人感冒了。上课时, 很少听课通常只埋头做自己事情的柊与理,偶尔会被教室里响起的咳嗽或者喷嚏声拽出思绪。
回寒的天气让每天的阳光也变得不那么明媚,隔三差五地还会落几场烦人的小雨。
在这样阴郁又有些病恹的气氛里, 一提到就可以让所有人打起精神的, 就只有假期了。
而且还是足有一周长的假期。
班上有不少人表示就靠着对这段假期的指望续命。
假期到来前一天的晨会,除了班导老师给出的放假通知外, 柊与理还得到了另一个好消息——迹部同学唇角伤口的痂总算脱落了。
脱落的时间不出意外应该是前一天的晚上。
而柊与理是第二天早上发现同桌的伤好全了的。
自从迹部受伤以来,她每天早上碰到自己同桌的第二件事就是盯着他的唇角认真端详。
眼下这处伤口愈合长出的皮肉,与周围原本的皮肤色差几乎没有,再加上创口面积本就不大, 大少爷的英俊帅气幸而没有因此受到丝毫的影响。
柊与理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也意味着她持续了近一周的察看和问候可以结束了。
而见她这么紧张上心,她的同桌就在午休快结束时,在从自习室回到教室的路上问柊与理:“要是这伤口没赶在放假之前好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多简单。
反正平时讨论问题也是要开视频的, 有忍足同学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会开会议, 不过平时只有柊与理和同桌的时候,他们两个线上通讯的方式就比较随机了。
要么用会议,要么用聊天软件自带的视频功能。全看柊与理当时感觉哪个顺手, 反正只要她打过去, 迹部基本上都是会接的。
就算不会立刻接, 他也会先发文字消息过来让她稍等片刻。
迹部景吾是个从来不会玩莫名其妙失踪的人。
这一点真的让经历过许多次小组作业被放鸽子的柊与理感到非常的安心。
何况面对面交流本身就是更直接快捷的交流方式。
所以她甚至还感觉挺方便的。
总之这么一来二去,柊与理现在也已经不觉得跟同桌直接电话或者视频有什么可别扭了。
于是柊与理理所当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那就视频呀。”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回答不仅让走在他们身后的忍足同学笑了出来,还让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桌微微凝噎了片刻。
转而他们谈起了另外一个新的话题。
——关于假期的安排。
忍足同学说自己有点命苦,得去自家医院跟着长辈研习。
其实研习也不过是好听一点的说法,毕竟他不可能真的上手实操,顶多当个只能跑腿打杂的助理,跟在上级医师身后观摩,涨涨经验见见世面什么的。
“那忍足同学你以前放假的时候,也基本是在家里的医院待着吗?”
柊与理一边往前走,一边扭头向后,看着缀在他们身后的忍足同学。
红砖铺成的小路很平整,柊与理不太担心自己会摔倒。
反倒是她的同桌见状微微俯身过来,低声叮嘱柊与理好好看路。
柊与理望着他长长的眼睫,短暂的思考后,选择了一个又能聊天又能好好看路的方法——她停下脚步,落到同桌身后,干脆跟忍足同学并排而行。
迹部:“……”
忍足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所幸柊与理的提问很快让他从“少爷又吃瘪了”上转移了注意力,这才没让他当场笑出声。
柊与理对于医学这个学科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想要成为一名医生需要经历那些步骤、去医院研习时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她都很有兴致去了解。
他们的话题也从一开始研习过程中的小事故;比如忍足侑士在一天之内弄丢了八支笔;再比如和忍足一起研习的大学生不小心手抖把给病人开的20毫升药剂写成了200毫升,连累他一起挨了长辈和药房的医生结结实实的两顿训,理由是他站在旁边看着居然也没发现;转到了柊与理之前参加数竞国家队。
交换经历嘛,有来有往很正常。
柊与理很乐意分享出来,只是她参加集训的时候不会遇到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了。
不过她的同桌和忍足同学都听得很认真。
至于柊与理的假期安排就更简单了。
她要去考西语,考完在家待着,然后等北条回来就去预定好的餐厅吃饭。
“诶,北条同学要回来了吗?”忍足问,“她们放假了?”
北条钢琴弹得好长得又好看,在冰帝也是个名人,对于忍足表现出来的态度柊与理不觉得奇怪。
“放假了,”她说,“不过时间没我们那么长。”
“这样。”忍足点点头表示了解。
“迹部同学你呢?”柊与理一边问,一边加快步伐,蹦跶着回到他的身侧。
“你放假要去做什么?”
说这话时,朝他跑过来的森见柊与理也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总之她是笑着的,于是平时总是微微向下的唇角也就跟着翘起来了。
而森见柊与理不常笑。
至少在迹部景吾的印象里,在他真正认识她之前,每次见到她的时候,这女孩都是那副嘴角略微下撇、有点不太高兴的表情。
于是有人听到她高高在上的年级首席的头衔,看到她的模样,就会自作主张地认为这是个漂亮的、被家里养得有些刁蛮、不近人情的姑娘。
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外人的臆想。
从前不认识她的时候,迹部景吾没有随意听信。
直到他某次前去网球部,路过操场边上的树林,无意发现森见柊与理蹲在里面为了不公平的小组作业压着声音哭时,他就更加笃定了只凭外在便去判断一个的性格、以及只凭外貌便去判断自己对这个人的观感,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前者可以被统称为是以貌取人。
而后者则有一个更容易为人追捧的、浪漫的、却又令迹部景吾不可避免地感到轻浮肤浅的说法:
一见钟情。
凭什么能一见钟情?
就只凭对方的皮囊?
如果对方失去了这副皮囊呢?
届时相方又是否能继续保持钟情?
以及说到底,这真的是一种负责任的爱吗?
迹部景吾就曾在文学课上向自己的家庭教师提出过这样的问题。
而对方只是笑着跟他说,这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种冲动。
同时它还是一个开端、一把钥匙、一种合乎情理的理由,让人靠近那个令自己产生这般冲动的人,然后才会衍生出更多浪漫的邂逅。
“所以在此之后,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
他闻言点了点头,还为老师给出的说法定下了一个听上去并不光明正大的论调。
而当时的他也还太小,甚至连真爱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就开始对着文学作品里的情节轻轻蹙起眉头。
真爱既然被赞颂得如此美好纯粹,那它为什么又会被掺入这样的私心与杂念?
而与之相对,经过漫长年月渐渐积累而成的感情,又是否是最自然真实完美的成果。
“我不明白男主人公为什么可以获得真爱。”
晚餐时,他难得有些懵懂地与母亲说起了课上与老师讨论的内容。
“面对这样带有目的的接近,女主人公也要更加警惕才是。当然,这不能怪她,责任应该在另有图谋的人。”
他说得认真正直、头头是道,却让母亲的脸上绽出了笑。
“所以呢?景吾。它对你的启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