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向克己慎行,小心注意,不曾有过失控的时候……”
“你确定?”
“女儿确定……”
祝晴皱起眉头。
“那就奇怪了。”她思忖着道,“阴阳结合方能有孕,你二人既没有行到最后,按理来说,你就算不服药,也不会怀孕,更不要说你还一直在服。”
“这也正是女儿想不明白之处。”觅瑜道,求解的渴望压下了羞耻感,促使着她抬起眸,看向母亲,“娘,为什么女儿会怀孕?还怀得这般无知无觉?”
祝晴深深皱眉,摇着头,道:“我想不通。这太奇怪了……”
觅瑜有一个猜想:“假使女儿在断药期间怀了孕,之后又服药了,会使女儿的脉象变得异常,把不出有孕吗?”
“月初,女儿信期至时,曾因腹痛难忍而请娘亲前来诊治。女儿记得,娘亲那时特意问过女儿,有没有在服药,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第59章
祝晴回忆道:“那个时候, 你的脉象的确略有平滑,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让娘都怀疑是不是错觉。”
觅瑜心中一沉, 先前的那股发冷发麻感又回来了。
她怔怔抚上腹部, 艰难开口:“……所以, 娘亲那时确实诊出了异常,但因为得知女儿一直在服药,就没有往有孕这方面想?”
祝晴哪里看不出她在自责?当下否认道:“不是。女子有孕的脉象与寻常区别很大,娘行医这么多年, 什么样的脉象没见过?”
“假使你当真有孕,娘岂会看不出来?就算你告诉娘说,你一天服用三瓶药, 娘也不会掉以轻心。”
觅瑜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女儿就是有孕了……”
“所以你这孕事来得古怪。”祝晴道, 神情严肃而又强调, 仿佛要让她确信这个事实。
这也的确是事实,但觅瑜就是不明白。
“娘, ”她求助地看向母亲,“为什么女儿的孕事会这般古怪?无论是娘亲、太医还是女儿自己,都没有发现?娘亲行医多年,可曾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娘遇到过。”祝晴用肯定的口吻答话, “并且比你的情况要稀奇古怪得多,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
“你不过是普通地怀了场孕, 又运气不好地滑了个胎、小了次产罢了, 不算什么大事。”
她伸手抚摸爱女的脸庞,关怀叮嘱:“好了, 你不要再多想了,小产伤身,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你都好好休养,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
觅瑜没有被这番话安慰到,她怀疑她是遇到这种特殊情况的第一人,要不然以娘亲的性情,早给她举例子掰扯起来了,而不是在这里空泛而谈。
但她也知道,娘亲是在关心她,她因为自己粗心大意,保不住胎儿小产,连累娘亲半夜赶来东宫,已经很不孝了,不能再给娘亲增添烦恼。
所以,她很乖巧地应声:“女儿知道,女儿会好好休养的,娘亲放心。”
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道:“女儿……有一事想和娘亲商量。”
祝晴道:“什么事?”
她咬咬唇,小声道:“女儿此次孕事,固然来得古怪,去得离奇,但终究与女儿服用避子药脱不了干系……女儿、女儿想……”
祝晴了然,接过她的话:“你想不再服药?彻底断了?”
她点点头。
祝晴看着她,道:“你想好了吗?怀孕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不说别的,只说生产,就比你此次小产要艰难数倍,还有怀胎十月要经历的种种辛苦,你都准备好承受了吗?”
觅瑜低垂着眼,嗫嚅回答:“实不相瞒,女儿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女儿不想再经历了……”
不想再无知无觉地怀孕,等到滑胎小产的关头才反应过来,追悔莫及。
祝晴叹息一声。
“傻孩子。”她充满心疼地抚摸爱女的脸庞,“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即使是圣上和皇后来,娘也敢和他们说,此事与你无关。”
“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惩罚你自己,更不值得你为此搭上今后的人生。”
觅瑜摇摇头。
“不瞒娘亲,在这件事上,女儿的确是有着几分自责的心理。”她看向母亲,认真地道,“但女儿并不是因为这一缘故,才做下决定的。”
“太子殿下对女儿爱重有加,女儿愿意给他生儿育女,这也本就是女儿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懂事的发言,让祝晴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心疼:“可你还这么小,娘舍不得你怀孕……娘放不下心。”
“女儿不小了,从嫁给太子殿下的那一天起,女儿就是大人了,该担负起应尽的责任。”
这话一出,祝晴的神情霎时变得复杂起来,有感动,有伤怀,也有欣慰。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含笑道:“好,娘尊重你的意愿,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娘会一直支持着你。”
“只有一点要求,娘希望你能记住。”她关切道,“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自己一个人扛。”
“你可以找娘商量,也可以找太子殿下商量,千万不要傻乎乎地想着自己解决,知道吗?”
觅瑜颔首:“女儿知道了,娘放心。”
祝晴长出口气,满怀无奈与忧心地看着她:“我还真不放心……幸好还有一个太子殿下,他这个女婿,娘算是认下了。”
觅瑜眨眨眼,有些惊异于这话:“娘在之前没有……认可殿下吗?”
“怎么不认?”祝晴道,“但之前是不认也得认,圣上赐婚,把你许配给太子,是我们整个赵家的福气,娘必须欢欢喜喜地认下。”
“实际也就马马虎虎,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甚至在半个时辰前,听闻你小产那会儿,娘都不想认他,但现在,娘已经完全认可他了。”
觅瑜愈发不解,不明白娘亲的情感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为何?”
祝晴轻轻拍拍她的手:“自然是因为他对你好。不仅不追究你服药的事,还因为顾惜你的身体而克制自己,放眼天下,有几个男儿能做到这些?”
“这样一个女婿,娘怎么会不认可?不喜欢?”
觅瑜一呆,脸庞又开始发红:“……娘亲等会儿可别在殿下跟前露了行迹,叫殿下知晓女儿、女儿把这些夫妻之事告诉娘亲……”
“放心吧,娘不会说出去的。”祝晴满口答应,“今晚我们母女俩的这场谈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他人,包括你爹爹,都不会知道。娘向你保证。”
之后,母女俩又说了些话,祝晴就告辞了,临走前留下一道药膳方子,交代觅瑜按照上面所写的用膳,至于服药方面,则继续服用邹太医开的药。
“夜色已深,你小产刚过,不可熬夜,早点休息。娘明日再来看你。”
觅瑜拥着锦衾,乖巧点头:“娘也好好休息,回家以后,麻烦娘亲告诉爹爹和哥哥他们,女儿很好,不用担心。”
祝晴笑着摸了摸她的额角:“好,娘知道了。”起身离开内室。
不多时,盛瞻和的身影从外面走进,绕过屏风,坐到榻边,握住觅瑜的手,关切询问:“和岳母说过话之后,感觉可好一些了?”
她点点头,漾出一抹浅笑,软声回答:“感觉好多了,多谢瞻郎。”
盛瞻和的神情却没有多么轻松。
他低声道:“不必言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者,如果不是我粗心大意,你也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不好。”
她连忙否认:“不,这不关瞻郎的事,是我……是我一直在瞒着你,偷偷服药……”
说到后半句话时,她的声线有些不稳,眸光也黯淡垂下,不敢看他。
“对不起,瞻郎……”她低落地向他道歉,“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温暖干燥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
觅瑜一怔,缓缓抬头。
撞进盛瞻和温柔含情的目中。
“纱儿。”他柔声唤她,“这不算什么。你知道,于子嗣一事,我从来不曾在意,也不在乎。”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如果你很担心这种事,你应该和我说的,这样我就不会一直要求你了。”
觅瑜怔怔地望着他。
一股饱含暖意的酸涩之情涌入她的心田,浇灌开漫山遍野的花,在春风的吹拂下摇曳动人的花瓣。
直到盛瞻和用指腹轻拭她的眼角,她才意识到,她在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这一事实的察觉令她的泪流得更凶,到最后干脆扑入他的怀里,抱住他,依偎在他的胸膛上落泪。
“瞻郎。”她不断唤着他的名字,“瞻郎,瞻郎……”
盛瞻和亦不断轻抚着她的背,回应她的呼唤:“好纱儿,莫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觅瑜才止住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身体,退出他的怀抱,抬手想要抹泪,但被盛瞻和阻止了。
他又一次细心地给她擦拭眼泪,不同之处在于,之前那次他用的是锦帕,这次则只用了他自己的手掌和指腹。
但这反而让觅瑜更加感到心安,她喜欢他的手掌摩挲在她脸庞上的触感,温热、轻柔,带着少许粗粝,她喜欢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把脸颊往他的掌心里送了送,瓮声瓮气地同他说话:“瞻郎是如何知晓纱儿服药的……?”
他回答:“是邹太医诊出来的。”
她一惊:“邹太医?那、那太医院岂不是——”
“放心。”他安抚,“邹太医为太医院首,医术冠绝群医。他直到今晚才诊出你脉象有异,并且不能十分确定,其他人更不用说,纱儿不必担心。”
觅瑜稍稍松了口气,旋又提起:“那邹太医——”
“他是我的心腹。”盛瞻和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这才彻底放了心:“那就好……”
也是,如果能轻易诊出她在服用避子药,娘亲又怎么敢给她,必然是反复试验过。
她还想起来,邹敬临这个名字曾被他提及过,是在他第一次发现她服药那会儿,吩咐酂白,把药送去对方那里查验,吓得她直接什么都招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这位太医揭露了底细……
她颇感羞愧:“对不起瞻郎,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盛瞻和温言道:“我说过了,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也不用向我道歉。”
说罢,他又故意微拧起眉,正色道:“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情,我自然要替着担待,再这样和我生分,我就要生气了。”
唬得觅瑜连忙颔首:“好,我听瞻郎的,不再说这些话,瞻郎莫要生气。”
盛瞻和露出一个微笑,奖励般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乖。”
又问她:“和岳母的谈话怎么样?岳母可有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觅瑜困扰地摇了摇头:“没有, 娘亲也不清楚……”
“不过娘亲说,曾经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好像是在清白观的藏书里, 等过两日, 她会抽空回观一趟, 看能不能找出原因。”
这是祝晴的原话,但觅瑜觉得这纯粹是对方在安慰她。
她的娘亲素来有过目不忘之能,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神医,怎么会不记得曾经看到过的东西, 要再回去找呢?还是医道方面的。
一定是为了让她安心,让她认为这只是一种普通的情况,才故意这么说的。
盛瞻和却好似信了, 轻抚着她的脸庞, 道:“也是, 岳母医术高超,清白观又以岐黄之术著称, 居医道之首,岳母此行前去,定能找出究竟。”
觅瑜看着他含有温柔笑意的神情,轻轻抿唇, 觉得他也和娘亲一样,是在安慰她。
但她装作没有察觉, 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为她着想,才会说这些话, 她若是对此纠缠不休,叫他们关怀忧切, 就太不懂事了。
是以,她点点头,乖巧道:“嗯,纱儿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已近子夜,觅瑜小产刚过,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在亲人跟前哭哭笑笑,这会儿安静下来,又服了宁神的药,面容便染上了几分倦意。
盛瞻和看在眼里,不再和她多说,搂着她在榻上躺好,给她盖上锦衾:“好了,别再想这些事了,安心地睡吧,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觅瑜依恋地望着他,拉住他的手:“瞻郎会陪在纱儿身边吗?”
盛瞻和反握住她,把她的手放回衾被中,温柔保证:“自然。我一直都在。”
闻言,觅瑜漾出一丝倩然的笑影,闭上双眼,陷入安稳的睡眠中。
盛瞻和坐在榻边,望着她安然却仍旧显得苍白的睡颜,伸手拨开她颊边的一缕发丝,指腹轻柔地摩挲过她的肌肤。
半晌,他俯身在她额角上落下一个吻,起身离开寝殿,去到书房。
他提笔写下一封信,唤来暗卫,递出信,吩咐:“速速送往太乙宫,交予通达道长。”
翌日,太子妃小产的消息传到宫中。
帝后听闻,皆派人送礼慰问,表示关心和遗憾之情。
皇后还亲自来了一趟东宫探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怀了身孕也不知道,竟到了落胎小产的地步。”
这话若是说给寻常女子听,尚能在责怪之余显出包容,然而换成自小学医的觅瑜,含义就大不一样了。
她惶恐不安,挣扎着想从榻上起身,向皇后请罪:“儿臣知错——”
盛瞻和阻止了她的动作:“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忘记了太医的叮嘱吗?”
接着,他转向皇后,道:“母后勿恼,此事怪不得纱儿。常言道,医不自医。纱儿本为闺阁女儿,不曾接触妇人之事,察觉不到有孕也在情理之中。”
“更不要提太医院日日来请平安脉,都没有诊出太子妃身怀有孕,纱儿就更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了。”
“也是孩儿不好,非要带着她去西市看表演,累着了她,才会使她没有保住孩子。母后若要怪罪,就怪罪孩儿吧。”
皇后一怔,摇头失笑:“母后不过随口一说,就换来你这么多话,真是……”
觅瑜却笑不出来,感到更加惶恐,因为盛瞻和的这一番话,既可以理解成给她开脱,也可以理解成为了她而出言顶撞长辈。
她生怕皇后对她越发不喜,连忙借着锦衾的掩饰,偷偷拉了拉盛瞻和的手,示意他不要再为她说话。
同时,她坐直腰身,用加倍恭敬的态度面对皇后,开口,想继续请罪:“儿臣——”
“好了,”皇后笑着打断她的话,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母后本来也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是瞻儿误会了,你莫要紧张。”
觅瑜分不清皇后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紧张之情不减,干脆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卖一个乖巧的态度。
“不、不,的确是儿臣太不小心了……儿臣身为医者,本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状,却这般粗心大意,致使滑胎……是儿臣的错,请母后降罪。”
皇后笑声叹气,看向她的神情显出疼爱之色:“真是个实诚的孩子,难怪瞻儿这么喜欢你,抢着替你解释,母后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紧张的模样呢。”
觅瑜的心有些悬起,拿捏不准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幸而下一刻,皇后的言语让她放了心:“母后也不瞒你,初初听闻消息时,母后是有些不理解的,为什么你明明身为大夫,却连自己怀了孕都不知道。”
“但听了瞻儿刚才的那番话,母后就有些理解了。瞻儿说得很对,你是姑娘家,头一次接触女子孕事,不清楚情有可原。”
“反而是太医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发现你有孕,导致你不知道安胎小心,酿成这桩遗憾,该问罪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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