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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七零种蘑菇(夜雨微岚)


李芳草擦干了眼泪,喂江老太喝汤。
“你怎么舍得来我这里了?”江老太问道。
李芳草看着江老太满头花白的乱发,伸手拿了梳子,动作轻柔的给江老太梳头,“嬢嬢,您在我心中比亲奶奶还要亲,我谁都能不见,就是不能不见您!”
江老太笑了笑,“你那个对象不是嫌弃我成分不好,不让你见我吗?”
“他不是我对象。”李芳草坚定有力的说道,“他那样的人,我瞧不上!”

第6章 工作
李芳草记忆中江婆子对沈海峰的态度很不好,还私下里跟她说这个小伙子眼神奸猾,不老实,看着就像是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瞎白了一副好长相。
还叮嘱李芳草离沈海峰远一点,李芳草太良善软糯,不是沈海峰的对手。
现在看来,经历了那么多恶人恶事的江婆子早就修炼出了火眼金睛,对沈海峰的评价一语成谶。
“你不跟他好了?”江婆子故意问道。
李芳草摇头,“我从来没跟他好过。”
沈海峰有没有喜欢过她,她不知道,但她没有喜欢过沈海峰,也许以前她把自己缺失渴望的亲情转移到了沈海峰身上,但那从来不是爱情。
她跟沈海峰认识这么多年,沈海峰明知道江老太对她的意义,依然能为了讨好领导献出她的工作,生生拖死了江老太。后来知道她是大院里的真千金,又到处散播谣言,说她早就是他的人了,让她在江城过不下去,再后来又跟抢占了她人生的肖姝雪勾搭到了一起。
沈海峰还算是个人吗!
她讨厌的人很多,恨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赵小凤,一个就是沈海峰。
“真的?”江婆子怀疑的问道。
李芳草说道:“我跟他就是一个家属院长大的关系,本来就没什么,现在他当了兵,更看不上我了。”
江婆子撇嘴,显然是不信,只以为李芳草跟沈海峰吵架了,话里有话说道:“姓沈的那个小子不是老实人,你不是他的对手。女人啊,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
李芳草轻轻点头,她知道江婆子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江婆子从来不说过去的事,然而李芳草还是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窥见隐藏在沧桑平静面容下的浓烈爱恨。
受过苦,吃过亏,才有了如今的感慨。
“婆婆,我该去上班了。”李芳草温柔的把被子给江婆子掖好,“你照顾好自己,我下班再过来看你。”
江婆子苦笑,“什么照顾不照顾的,我一个孤老婆子活一天遭罪一天,早死早托生。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伢啊!你这么个性子,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啊,怕你吃亏,怕你被人欺负……”江婆子看着温柔娴静的李芳草,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
李芳草眼睛里蓄满了眼泪,神情却是轻松的笑,抱住了江婆子,“婆婆,我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挨打不敢还手的傻瓜了,我不会被人欺负的!”
她不是路边谁都能踩一脚的野草,她要长成一棵树,一棵参天大树,风吹不倒,雨打不倒,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李芳草在钢铁厂的后勤部门工作,是钢铁厂下属的洗澡堂子的服务员,在门口收澡票,卖一些洗澡用品。
钢铁厂有大锅炉,热水多的是,洗澡堂算是给自家员工的福利。澡堂子的工作清闲,还能领家里人来免费洗澡,在这会儿人的眼里是不错的工作了。
李芳草到了澡堂子之后,就跟同一个班的刘大姐说了想卖工作的事。
“你真要卖?”刘大姐不敢置信,多少人想要这个工作都没有呢,李芳草居然要卖了。
李芳草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家那情况,你们都知道,我妈天天逼着我把工作给她侄子,嫁给她侄子,我还不如卖了工作,下乡当知青去,听说乡下能吃饱饭。”
刘大姐同情的看了眼李芳草,洗到布料稀薄,几乎都要透亮的蓝布褂子,下襟都破成一条条的,用棉绳系了一个又一个疙瘩,老粗布裤子满是补丁不说,还短了一大截,露出脚脖子和一截小腿。
瞎白浪费了李芳草那温柔漂亮的长相。
赵小凤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过来把女儿的工资都领走,美其名曰是怕孩子乱花钱。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赵小凤贪啊!谁家怕孩子乱花钱一分钱都不给孩子留的?何况还是人家孩子自己挣的工资。
李芳草吃不饱饭,穿的跟乞丐一样,说出去谁信这是钢铁厂的正式职工?
“你卖多少钱?”刘大姐打起了算盘,她外甥女还没工作,街道上三天两头派人来动员下乡,再耽搁下去,只怕家里大人的工作都要受到影响。
李芳草说道:“我也不懂,刘姨觉得多少钱合适?”
“四百,不少了吧?”刘大姐试探问道。
李芳草微微一笑,“二车间里有个女工的工作卖了五百呢!她那可是下大力气的苦活!咱们这工作清闲又体面,少说也得七百吧!”
刘大姐咬咬牙,“你真想卖?不骗人?”
李芳草真诚的说道:“刘姨,咱们认识这么久,您看我骗过人吗?”
“你先不跟别人说你想卖工作。”刘姨抓着她的手,“我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李芳草白净的脸上笑吟吟的,点头,“那您去,我等您。”
刘大姐这会儿顾不上旷工会被领导骂了,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车飞奔而去,不多时就带着一对母女过来了。
“芳草,六百块买你的工作,你愿不愿意?愿意的话,现在就给你钱,咱们去把手续办了!”刘大姐急切的说道。
“六百啊……”李芳草有点犹豫,“算了,我再问问别人……”
跟刘大姐过来的女人等不及了,“七百!你看行不行?再多我们也没有了!”
她女儿要是再安置不下来,就要被强制下乡了!
“行。”李芳草也不讨价还价了,“但有个条件,你们得帮我开个街道证明,我下乡要用。”
女人大喜过望,“这有什么难的?我姑娘的表叔就在街道办上班,现在就能给你开!”
买卖商量好了之后,双方都效率惊人。
李芳草收了钱,带着从家里悄悄拿出来的户口本和工作证去厂里找人事办手续,姑娘的妈火急火燎去街道办找亲戚给李芳草出证明,生怕去的晚了李芳草反悔。
“咋还有这么傻的人?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跑去乡下当什么知青!”姑娘的妈看着盖着大红印章的证明直摇头。

李芳草从人事那里领了大半个月的工资,二十块钱。
看着手里的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李芳草忍不住感慨万千,她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领到工资。
办妥手续之后,还不到中午。
李芳草没有直接去江老太那里,她先去了江城第一医院。之前她带江婆子看过病,知道江婆子该来哪个科室看病住院。
到了医院后,李芳草找了医生,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估算了下,住院加治疗估计要五百出头。李芳草先给江婆子办好了住院,预交了六百块钱的住院费,然后才去了江婆子那里。
不出李芳草所料,江老太一听李芳草为了给她治病卖掉了工作,当场就火冒三丈,激动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不去!”江老太语气凶恶的叫道,“我一个孤老婆子死了就死了,浪费那钱干什么?你把钱还给人家!工作不卖!”
李芳草握住江婆子的手,认真说道:“工作没了就没了,嬢嬢,我爸妈怎么对我的你也知道,你要死了,我在这个世上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想起上辈子江婆子死后她的境遇,世界之大,找不到一个真心对她的人,人人都嫌弃她,她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这个不欢迎她的世界,李芳草脸埋在江老太粗糙的手中,失声痛哭。
江婆子的隔壁邻居听见哭声,到门口看了一眼,问清楚原委后,劝道:“要是我生病了,我亲生孩子都不会舍得卖了工作给我治病。江大姐,这是人家孩子一片孝心,也是你俩的缘分!”
“工作已经卖了,钱我交给医院了,您要是不去治病,咱们可是既赔了工作又没治好病!”李芳草拉着江婆子的手说道。
在邻居大婶的劝说下,江老太长叹一声,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她想给孩子谋一个将来,没想到最终孩子把这个将来卖了,给她谋一条生路。
江老太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掉光了漆的铁盒子,里面放着用麻绳捆好的一小卷票据,都给了李芳草。
这是她多年来攒下的布票粮票。
“拿去买点布,做两身出门的衣裳,再买点吃的,路上带着,穷家富路。”江老太看着漂亮温柔的李芳草,心酸的说道,“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李芳草其实不想要,但为了让江老太心里好受一点,还是接下了票据。她请邻居大婶帮忙,借了一辆板车,把江老太送到了医院,直接住进了病房,花了五块钱给江老太请了个护工,又塞给了隔壁大婶十块钱,请她在江老太出院之后,照顾一下江老太。
隔壁大婶也没客气,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江老太饿着,“你也照顾好自己,听说甘省那地方又冷又穷,你一个小姑娘过去要吃苦的!”
李芳草莞尔一笑,“我过年的时候会回来一趟。”
言外之意,要是没照顾好江老太,她可是不依的。
从医院出来后,李芳草去了知青下乡报名处,报名拿到介绍信之后,又直奔火车站去买票。
“哪天的?”售票员问道。
李芳草趴在巴掌大的小窗口前问道:“有今天的吗?”
“今天的?”售票员低头看了眼证明信的日期,居然是今天的,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积极下乡去当知青的人,顿时对李芳草的态度有了改观,起身给领导打了个电话,回来说道:“有。”
“给我来一张。”李芳草说道。
如果时间允许,李芳草也想留下来,守着江老太做完手术,但她卖掉工作的事纸包不住火,很快就会传到李德福和赵小凤的耳朵里,那两个人不会放过她的。
李芳草手里捏着那张长方形的,小小的火车票挤出了拥挤的售票厅,出了门之后,金秋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李芳草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重来一次,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还不到下班时间,李芳草又去了一趟国营商店,买了崭新的深蓝色褂子配同色的裤子,里面搭了一件雪白的衬衣,黑亮的长发用鲜艳的花手绢扎了起来,脸上也擦了新买的雪花膏。
她五官本来就妍丽,皮肤也细腻白皙,售货员拿了镜子给她看,镜子里的姑娘利索整洁,阳光朝气,褐色的眼瞳闪着温柔的光。
李芳草看着镜子,镜子里面那个被时光洪流推回来的人不再愚蠢可笑,已经脱胎换骨。
“姑娘你长的好看,得多笑笑!”售货员说道。这姑娘年纪不大,眼神怎么透着一股忧郁呢!
李芳草放下镜子,腼腆的笑了笑。
买完一些必需品,李芳草拎着网兜回家了。快到棉纺厂家属区的时候,李芳草看到李德福的大侄子李仁贵从一间关着门的瓦房里出来,嘴里还叼一根烟。
“你怎么在这?”李仁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刚出来的瓦房。
李芳草知道这个地方,整天关着门,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其实就是那些闲散无业人员打牌赌钱的地方,过不两年就被公安端了,不少人都进去劳改了。
“我告诉你,不准在我叔跟前胡说八道!你听到了没有?”李仁贵色厉内荏的叫道,“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李芳草只当没看到他,转身就走。
背后还传来李仁贵的叫嚣。
李芳草才不管李仁贵在里面是赌还是嫖,这玩意儿是好是赖,关她什么事?
到家之后,李芳草打开了锁着的灶房门。
隔壁老牛婆子听见动静,赶忙跑出来,看到李芳草之后眼前一亮,咋咋呼呼的说道:“芳草,你咋这会儿回来了?不上班啊?你这打扮打扮还真好看!我都不敢认了,还以为是领导家的姑娘呢!要我说,你的工资别给你妈,自己拿着,想买啥就买啥!”
李芳草礼貌的回了个笑脸。
“你知不知道,你妈的侄子让公安抓走了!还是你爸去报的公安!”老牛婆子凑近了李芳草说道。
李芳草开锁的手顿在了半空,漂亮的面容上满是惊讶,“怎么回事?”
老牛婆子一脸的幸灾乐祸,“他趁着你爸妈不在家,进你家屋里偷钱,被你爸逮住了!人赃俱获!”

“他竟然干这种事?”李芳草摇了摇头,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赵小凤没工作,自己都是靠李德福养着。李德福可不是什么圣父大善人,早些年不过是想让赵小凤安心伺候他两个年幼的侄子,才忍着赵二虎在李家白吃白喝。现在李家的两个侄子李仁贵和李仁发都长大了,不需要赵小凤伺候了,加上李芳草长大了,承担了绝大部分家务,李德福是一天都忍不了赵二虎了。
李德福一旦夜里出去找人通宵喝酒,必定在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回来,李芳草算准了李德福的习惯。只要给李德福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赵二虎赶跑。
牛婆子撇嘴道:“那小子不老实!偷鸡摸狗不说,还趴女厕所偷看,小小年纪臭不要脸!就该叫公安抓起来!”
李芳草叹口气,“偷我们家不要紧,就怕他偷到街坊邻居家去!看公安怎么处理吧,得给街坊们一个交代。”
牛婆子一脸幸灾乐祸的满意而去,只要赵小凤倒霉,她就高兴。
李芳草进了灶房,把灶房里上了锁的柜子用烧火棍撬开,拿出了赵小凤放在里面生怕李芳草偷吃的面粉,麻利的倒水和面,切葱调酱,烧火起锅倒油,全部烙成了大饼。
白面的香味顺着烟囱蹿的老远。
隔壁牛婆子家的儿媳妇闻着香味,咽着口水说道:“隔壁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牛婆子说道:“芳草她妈不是让她爸打住院了吗?肯定给她妈准备的病号饭!到底还是亲闺女靠得住啊,别看芳草她妈天天打她骂她,人家心里挂的还是她亲妈!”
“我看她就是个苕货!她妈骂她贱皮子,一点不假!”牛婆子儿媳妇不屑的嘀咕,要是她妈跟赵小凤对待李芳草那样对她,她才不管她妈呢!
李芳草把柜子最上面的铺盖拿了下来,摸着稀薄的被褥,李芳草心里叹气,甘省的秋冬漫长寒冷,到了甘省还要想办法置办一床厚被子。
收拾被褥的时候,一叠发黄的信封从枕头下面掉了出来。
李芳草看到这些信的时候有些发蒙,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沈海峰参军后陆陆续续给她写的信。
最开始的时候,沈海峰信里面满满都是诉说着想念母亲,以及想念……她。后来,也许是沈海峰在部队里面眼界开阔了,给她的信越来越少,信的内容也从想念问好变成了同志之间的互相鼓励,大段的摘抄语录,像是在给别人展示他是一个多么积极向上,带动同志进步的好战士。
她上辈子只有沈海峰一个朋友,自然珍惜这份情谊,沈海峰的这些信都被她珍藏在枕头底下。
背着行囊从家里出来,李芳草路过巷子口摆摊修自行车的大爷那里,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大爷险些没认出来这个穿着体面,模样娴静的姑娘是李芳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笑道:“芳草,去医院照看你妈啊?”
李芳草没有回答,摆摆手,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巷子口。
天空阴沉沉的,离火车开车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李芳草背着行李,手里紧紧攥着那叠信,先去了江边。今天工作日,江边没什么人。江风烈烈,波涛汹涌,大船鸣着悠长的汽笛声从江面驶过。
她知道沈海峰不喜欢她,想要攀高枝,娶家世好的姑娘,但还是因为沈海峰丢了工作。
赵小凤毁了她,沈海峰利用她,肖家嫌丢人嫌她上不得台面不肯认她。
回顾她这可笑的一生,过的窝囊憋屈,懦弱无能又卑微的渴盼着亲情。
江边的芦苇已经泛黄,在秋风中摇曳着。
李芳草看着被风吹的东一倒西一倒的草,漠然想到,前世的她就像是这样的草,被命运的风吹的身不由己。
这一辈子她不想再做懦弱窝囊的草了,她要做一棵参天大树,风吹不倒,雨打不倒。
李芳草一扬手,那叠曾被她珍藏了很多年,当做是情感寄托的信被疾风席卷而去,高高的飞入空中,打着旋,最终落到江面,随波逐流一会儿后,被水浸透,沉入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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