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等着急了,问瓦娜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领主。
他们可有一箩筐的心眼要使,见不到人还怎么卖惨装乖。
“子爵还在与伯爵商议重要的事情,几位治安官马上就到,请您稍等。”瓦娜回复完毕,上楼进入子爵的书房。
书房角落里,一盘棋正摆的错落有致,安妮与伯爵对坐,低头专注看着棋局。
她手边的茶台上还摆着厚厚一册的账目,是新酒厂在兰铎的所有进出账。
酒厂刚投入使用一周,还没开始出货,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预计一个月之后的每周能生产出五百桶酒,它们会在兰铎的港口被装上安妮从丁戈带来的船,顺流而下经过三个郡,抵达王都,一部分拍卖,一部分销给订货商,年收入二百到三百金币。
靠给酒厂提供粮食,兰铎镇的小领主们就能都分杯羹喝。
“你确定不去见他们吗?”
斯特兰奇单手撑着下颌,他靠在扶手上,弓着背,垂首目光紧锁被穷追不舍的棋子。
“不去。”安妮落棋,又杀了一片。
“瓦娜,等他们用完了晚餐,你去请兰铎和加维的男爵过来一趟。”
瓦娜点头离开。
伯爵与子爵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用过了晚餐,吃的是铜锅涮羊肉,安妮特意亲手打磨了香料蘸粉,配上香葱,还有白吉馍夹卤猪肘,那滋味不必说。
斯特兰奇被安妮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棋法弄的有些狼狈,他一面改变传统的棋阵,一面说道:
“默沙威这个地方可以施展的余地很大,殿下很看好你的本事,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放心,肯定不会让殿下失望,不过,这不代表我就得赏他们的脸。”
安妮故意做出愠怒的模样:“不追查前天的刺杀,不代表不追究这些人的罪过,我且要好好试探试探。”
“你觉得,这件事是他们之中的人指使”
斯特兰奇松了一口气,他抬眼瞧安妮的脸色,不像有假。
“不然呢?”
安妮对幕后主使的人有些猜测,但她不会去追究。
虽然刺客身上什么都没搜出来,但能拉动那样的弓,至少是从小练习骑射的重骑兵,数十年如一日被重金仔细培养过,应该经验充足。
遇刺那天森林里没有风,他们躲藏的地方,距离她还不到五十步。
如果刺客真要瞄准,她身上早就中了箭,不至于打偏到了几米外的树上。
这些人明显不是来取她命的,那么就是来威胁她的,可因为什么呢?
安妮猜测,或许因为那些信。
这个秘密属于谁安妮看向斯特兰奇,她的眼神有些超出年龄范围的犀利。
“不然我还能怀疑谁”
她重复了一遍:“我可不是一个不计较的人。”
“可以理解。”他答。
“对了,伯爵跟我说说,去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安妮扯开话题。
斯特兰奇镇定自若的把玩手中棋子,不露什么破绽情绪。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当心杜洛夏夫人,与王储殿下,大主教不和睦多年,但受国王重视。”
“你是王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说不定会受她刁难。”斯特兰奇眼看着要输了,干脆不再反抗。
“莫说是你,我也免不了要对她老人家退避三舍。”
“毕竟殿下在一天,她就没法加冕王后,站在殿下这一边,相当于她的仇家。”
伯爵眉骨下嵌着一对浅色眼瞳,看起来道貌岸然,圆滑触不到底。
安妮听了,压抑住乐不可支的心情,这倒霉王储,身边的心腹竟然这么能装,一边谋划置他于死地,又一副忠臣良将的嘴脸。
不过她也只是想争权夺利而已。
大哥莫笑二哥。
“这位夫人很厉害”
斯特兰奇点头,“国王曾娶过两任王后,第一位王后是王储的母亲,第二位王后在八年前就去世了,她留下一个公主,名叫索菲丽达。”
“索菲丽达公主的婚期就在今年秋季。”
“她要嫁给谁?”
“迦宁国国王……这位国王已经有一位妻子了,但那里的信仰对此并不阻碍。”
“让我猜猜,国王肯定不愿意与异教徒联姻,但迫于要联合迦宁挟制西泽列,这门婚事,是这位杜洛夏夫人一手劝说促成的吧?”
“子爵真聪明。”
玛丽与斯蒂文抵达会客厅,他们的任务就是以治安官与几个男爵们寒暄,又一会儿,瓦娜进屋来领着众人前往餐厅。
长桌两边坐满了人,上位还是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一回事?”
“伯爵和子爵在哪?”
“各位男爵,夫人们不要着急。”瓦娜吩咐人上菜。
“子爵与伯爵还在商议事情,恐怕不能来跟大家一起用餐了。”
“那我们今天还能见得到子爵吗?”
“这个,我也不能保证,不如您亲自上楼去找子爵”
“那也不必了,我们怎么能打扰领主们商议重要的事呢。”
加维男爵讪讪地闭上嘴,众人见状各怀心思,开始用餐。
“好大的本事,才来了默沙威几天,就会这样给我们脸色瞧,年成不好,外头又争战,去年冻死了那么多农奴,至少得给我们一点喘息吧?也不说减免税款。”
“这下,连面都见不到。”
男爵故意把这话讲给两个木头人一样的治安官听。
“这个时候说这些,当初还不如咱们联合上信举荐杜卢克升任子爵,至少他还会念我们的好。”
加维男爵与身旁的人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我的近卫打探到一点事情,听说,前两日子爵与伯爵在城外打猎,遇到了刺客。”
“你说这是谁做的?还能有谁”加维男爵捻了捻胡子:“我觉得,一定是杜卢克,你没看吗,他今天都没来。”
“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消息是真的吗?”
“这消息是从近卫骑士那里重金买来的,还能有假说不定啊,子爵正想他,顺带才不理会我们。”
餐具碰撞声此起彼伏,虽然领主没见着,但这城堡里的菜色着实不错,大有人没心没肺的饱餐一顿。
饭后,兰铎男爵觉得没自己事儿,他目前与领主的关系算得上最好了,打算提前离席。
“您等等。”瓦娜快步走过来。
“子爵说,让您和加维男爵在餐后留下来,子爵要与你们二位单独商量事情。”
忽然,被点名的二人同时愣住,加维男爵指了指自己。
四面八方的目光投过来,如芒在背,什么情绪都有,仿佛要把他们俩盯穿了。
康纳敲开书房的门。
进屋后铁底靴在地板上发出声响,他在门边站立,低头看脚尖,恭敬地说道:“子爵,您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接着,他将手中装满银币的钱袋子放在门边的书架上,嚅嗫道:“这是他们拿来贿赂我的钱。”
新的一局博弈,斯特兰奇有些摸清楚了安妮的逻辑。
他专注的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耳畔传来子爵爽朗的声音:
“那两个钱你拿去喝酒吧,下次记得多要一些,一定要让他们觉得你这消息必然是真的,记住了吗?”
骑士点点头。
斯特兰奇投去疑惑的目光。
“什么事儿”
“没什么,他们瞎打听,想试探我身边的人。”
“诶对了,伯爵,您那去世的哥哥,是不是叫西蒙.赛巴斯蒂 他真的死在白芦港了 ”
“砰——”
晶石棋子落地清脆悦耳,裂成了两半。
第42章 运河
翠绿的小河平缓流经村庄, 这是娜委河的支流,村庄附近,几辆马车慢吞吞前行, 马蹄踩着嫩绿的草地, 车内的人见到了河面,喊叫着停下来。
“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到了,何必又在这里耽搁呢?”
一位身着黛绿色绸裙的棕发中年夫人踩着凳子缓步走下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 长相美丽,衣着华贵。
她边下车,边朝车里的男爵抱怨着什么。
即使是赶路,彭伯利男爵夫人身上也佩戴着成套的鸽血红宝石项链, 耳坠,戒指, 或鎏金,或镶银, 远远地看上去,衬托的她容色白皙。
光是做一个男爵夫人,万万拥有不了这些财富。
彭伯利男爵夫人不仅是北方最大的煤矿主妻子, 她还与王都的无冕王后杜洛夏夫人出自一个家族,是堂姐堂妹。
所以, 杜卢克才敢那么淡定。
“怕什么,我差那么一天两天才到,她又不能治我的罪。况且,那个丁戈来的治安官斯蒂文.查理早几年就与我有过节, 想必不会在子爵面前说我什么好话,还不如与夫人欣赏美景。”
杜卢克男爵扶着他夫人朝河边走去。
“王储这么迫不及待的在北方安插人手, 恐怕是早就不满意陛下的统治,想取而代之呵,凯瑟琳你知道的,这子爵的位置本该是我的,人尽皆知。”
“你的那王储还不是说给她就给她了,既然屈居人下,不如给她一点脸面,不要让人捏到把柄才对,即使我堂姐是美尔夏宫的红人,可她毕竟还不是王后,也没有合法的子嗣。”
“放心吧,国王为她神魂颠倒,这些只是时间问题。再说,即使我不够恭敬,可也并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她能奈我何?”
凯瑟琳对乡村河流景色并无兴趣,她正打算劝他打道回府继续赶路,忽然瞧见远处有人骑马过来。
这条路是进入默沙威堡城的必经之路,那人打扮象是骑士,见到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后,放缓了速度靠近。
“他是来找我们的?”凯瑟琳问道。
马上的骑士已经顶着春季阳光奔袭半日,早就疲倦的满头大汗,他下马后向男爵走来,神色急切:“路里亚特男爵派我来告知您一个消息,是关于子爵的。”
“什么消息?”
“有传闻,子爵与伯爵前几日在外打猎时遇到了刺客,差一点就伤了子爵,而她已经认定,那些刺客是您派去的。”
“简直是荒谬,我虽然许诺让他瞒报海上军情,给她点苦头吃吃,但也不会蠢到直接就去刺杀的地步。”
“一定是有人在诬陷!”
彭伯利男爵仔细思考,他怀疑是另外几个男爵做的手脚,可细想来也没有确定的人,他们没那个必要做这些事。
会不会,是那子爵贼喊捉贼?
可当时伯爵和他的近卫也在,万一他们不知情把刺客活捉了,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大可以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
唯一有动机,在明面上就与子爵不和睦的,竟然只有他自己。
“夫人,我立刻就要去城堡,当面把话说清楚!”杜洛克唤人牵来了他的马,也不管许多的细节,向夫人告辞后,他带着身边的近卫骑马往城堡方向赶去。
凯瑟琳愣在原地,她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遇到事就冲动。”
她回到马车上,命女仆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要捎到圣维克多教堂,要搬救兵。
一日前,安妮将兰铎与加维的男爵叫到书房里。
她把船厂的地址定在了加维的维娜河支干水路边,这条水路虽然不宽,但是深度足够走大货船,造新港口。
加维就在默沙威堡城的西边接壤,安妮打算把加维与默沙威堡地图里的几个支流人工贯通。
也就是挖,让默沙威堡多一个出海口,能与娜委河相连。
这需要数以千计的劳工,恐怕会抽调光一两个镇的劳动力,但这也正是她未来两年的基建计划之一。
花光造纸厂,酒厂所赚的钱修,等修好,默沙威堡城说不定还能把丁戈的地位分走一半。
在大航海的时代,只要与海运沾上边的地方几乎穷不了,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换作是旁人,被这样猛虎扑食一样争夺利益,恐怕是第一个就站出来跳脚对着她骂厚颜无耻了。
“伯爵,您那去世的哥哥,是不是叫西蒙.赛巴斯蒂?他真的死在白芦港了?”
水晶棋子跌落在地,滚了几圈进入窗帘底下。
声音回荡在书房里,然后只剩下刺耳的沉默,这留白过长,显得气氛诡谲。
安妮露出端庄美好地微笑,她脸庞上那势在必得的眼神使人胸闷。
斯特兰奇紧抿双唇。
他在她目光的笼罩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双手覆盖在椅子把手上,正要开口,又被敲门声打断。
“子爵,伯爵。两位男爵到了。”
门外,仆人的声音透过沉重木门传入。
“进!”安妮高声回答。
她似乎并不准备继续追问,扭脸看向门外,起身,走向书桌后,理了理衣襟,姿态安然地坐下。
两位男爵进屋后先是向窗边的伯爵行礼,再向安妮点头示意:“大人,您找我们有什么吩咐?”
安妮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自打入住城堡就开始计划的方案图摆到桌面。
“你们看看这个。”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上前将这本类似企划书一样的东西展开。
这是安妮用几个版本的小镇地图,重新拼凑画过的默沙威地区地图。
上面完整的标注了哪里应该设置造纸厂,造船厂,码头,酒厂,甚至是规划修路,要开始建造的金属冶炼工坊,监狱,以及孤儿修道院。
加维的男爵看了一眼这些规划,两眼发黑,惊喜的仿佛要昏过去。
“您的意思,是把两条支流合二为一,在城堡附近打造人工出海口?这太好了,我一定把全镇的农奴都抽过来挖。”
他已经想象到自己能在这样大的工事中获得多少油水,那奴隶都被抽走了,只有女人孩子在家种地,税岂不是也不用交了。
“不必抽全镇的农奴,我之所以把你们都叫来,就是希望在挖的农奴人数上你们能各出一半,省的农庄上的地都没人耕种了,税务,可以各减免三分之一。”
安妮对他二人吩咐着,一旁的斯特兰奇沉默地蹙眉。
她这安排,听起来是想修新的出海口,从丁戈港分走一大块肉,还当着他这个兰埔斯领主的面。
两个男爵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尴尬地朝安妮笑一笑:
“这样大的事情,既然伯爵也在,不如也听听伯爵的意见。”
“是啊,伯爵治理领地多年了,想必经验充足。”
“这是当然了。伯爵,您意下如何?”安妮看向斯特兰奇。
他保持着镇定,坐在窗边,暗中咬了咬后牙槽。
“可以。毫无可指摘之处。”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知道安妮.米勒忽然态度这么奇怪,是为了什么 。
她知不知到关于王储的事情,斯特兰奇还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知道了信上那些关于假死的内容。
方才无缘无故的提起西蒙,原来是为了这个,要威胁他同意而已。
她难道不害怕下一次刺杀成真吗?
看样子不怕,应该留有后手。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他又补充道:“我赞成。”
两位男爵哑口无言,安妮嘱咐一通后,将他们二人遣走。
沉重的木门重新关闭,屋内两位领主忽然间又从诡谲的沉默变为针锋相对。
斯特兰奇起身,他的个子高,站在窗边挡去了一半的光线。
“刚才,你提我那已故的兄长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安妮摇摇头,她虽然坐着,看向年轻英俊的伯爵,看见他发白的脸色,只觉得有趣。
即使刺杀不是他干的,那也跟他身边的人脱不了关系。
那些信,上面是他与叛国者商量要把西蒙关在哪里的通话,并没有明确的关于他算计王储的证据,即使她把这信拿去给王储看,也无法彻底弄死他以绝后患。
还不如从中获利来的划算。
当她第一天来到城堡时,就苦恼这些基建计划要实施起来恐怕不容易,但一天天过去,机会竟然送到了她的手里。
把信纸全都烧掉的那天晚上,安妮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不能站在任何人的一边。
“伯爵,您对我照顾有佳,非常感谢。”
“关于有些事情,您大可放心。只要我好好活着,谁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安妮口吻不容置疑。
“你能保证?”斯特兰奇冷冷地问。
“当然,为国效力,谁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您这样的重臣亲信更是不好过。”
“而我毫无根基,难免被人看轻。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卷入任何事情,只要我还是子爵,也可以不在乎对谁效忠。”
话外的暗示,意味着她也可以接受伯爵的让利拉拢。
“那你在乎什么?”
斯特兰奇明白了这些意思,稍稍放下心。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人,她说这些话,几乎眼睛里就没有王权的尊严,更没有一点点畏惧。可以用首鼠两端来形容,可又不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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