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点点头,语气轻蔑:“行,这次麻烦你了。”
她用着毫不尊重人的语气讲这种话,也是糟蹋了这种话。
但工作人员像是完全听不出来,点头哈腰,“应该的,应该的。”
整个一奴才模样。
事实和许倾倾猜想的一样,叶初的速写成绩是抢了夏弥的,她根本没完成那个速写作业。换句话说,应该是她根本就没打算完成作业。
像她们这种二世祖,期末成绩和作业都是安排人替考或者是出钱让别人完成,文凭都是混来的,所以无所谓。
其实叶初也没打算把夏弥的成绩占掉,只不过作业发布的那段时间,学校论坛上满是夏弥和陆鹤野的身影,两个人的名字紧紧地靠在一起,让她看着很不爽。
对,没错,叶初喜欢陆鹤野,喜欢了很多年,和南黎不一样。
虽然之前表面上,南黎看起来和陆鹤野的关系很好,她在陆鹤野面前像是能说得上话的。但叶初清楚,那一切不过是南黎营造出来的人设罢了。
叶初从小就跟在南黎身后,她清楚南黎的少女心思,也知道其实南黎根本不喜欢陆鹤野,只是把那种崇拜误以为是喜欢了。
不然南黎发现夏弥和陆鹤野关系不一般后,也只是生气占多一部分,她只是生气夏弥没经过她的允许就和陆鹤野关系变近了。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和她自己这种完全不同。
在她得知夏弥和陆鹤野已经在一起,并且带着夏弥见了他的发小,进入了他的朋友圈子,并且还是那样保护夏弥之后,她第一时间找人去查了夏弥上大学之前的生活。
她也查到了夏弥之前是在沪城的伯恩国际学校读书,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学校刚好是陆鹤野高三回沪城就读的学校。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总之很扭曲。
她或许没法拆散两人,但做一些事情恶心恶心夏弥还是可以的,所以这次夏弥的速写成绩便没有了。
再说另一边。
夏弥没拿到监控回放,从教务处出来之后。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京大校道两旁的路灯已经开始运作了,照得一切都清清楚楚。
她走在路上,低着头,脑子里全是事儿。
不是早就清楚了吗?在这个地方,有钱才有话语权,要不然自己怎么会拿不到应该可以拿到的监控录像呢。
也不止是在这个地方,在沪城的时候,她不就已经见识到有钱人的恐怖性了吗?
冯泰家很厉害,所以能让周苏叶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即便是周苏叶家的条件在沪城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但在京城冯家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她不是早就见识到了这些人性腌臜了吗?
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如死灰呢?
周围很静,静到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京城的冬天很冷,时不时地挂过一阵凛冽寒风,她下意识裹紧自己的围巾。
一抬眼,校道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影。
漫天狂风, 把京城的冬天刮得刺骨万分。
隔着几米远,夏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那个人影之后,忽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对于人性还有几分保留的信任。
只因为那个人。
一片黑暗中, 只有路灯下是明亮的。
一抹身材高大的身影立在那儿, 手上夹着猩红一点,他目光直直地穿透一切朝着夏弥的方向打过去,盯着她的同时把烟嘴咬住,猛地深深吸了口烟, 过肺后吐出。
烟雾被冬风吹得四处弥漫,惹得他微微眯着双眼,但目光没变化,依旧放在她身上。
不得不说, 从夏弥的角度看陆鹤野真的很有魅力, 太顶了。
夏弥愣在原地没动, 任由他盯着自己。
而陆鹤野则是接连地抽完最后一口烟,仰头吐了个烟雾, 动作丝毫不突兀,格外连贯自然, 姿态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整个人也是欲得不行。
这个场面, 若是被娱记拍到, 那指定是要登上热搜榜的。
夏弥心怦怦乱跳, 耳朵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还有的就是狂跳不已的心跳声。
陆鹤野也出生在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人家,虽然他表面上傲视一切, 对世间万物都不放在眼里,但夏弥死倔地知道这个人骨子里的好。
就比如今天在画室,空荡荡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没在干什么,但有人进来瞧见终归是不好的,因为你无法堵住别人的嘴。
所以陆鹤野几乎是在那人出现的一瞬间便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以至于那位学生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高三那年,陆鹤野帮过自己很多次,无数次把自己从水深火热的处境中拉出来。
所以即便是她对冯泰叶初他们这种人失去对人最基本的信任,也不会改变陆鹤野在她自己心中的态度。
无论他们那个群体,那个圈子是什么样子,都和他没关系。
可夏弥并不是情绪毫无波动的圣人,她也会因为冯泰叶初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而把怨气放到陆鹤野身上。
即便是在她明知道陆鹤野是无辜的前提下,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此刻,她分明注意到不远处路灯下那个人影是陆鹤野了,但她硬是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
背影瞧着毫不犹豫,格外斩钉截铁,同时也带了几分怨气。
刚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急促。
随后自己的手腕便被人从后面拽住,陆鹤野还用了些力道,拽得夏弥没控制住脚步,惯性作用下朝着后方倾了倾身子。后背紧紧贴靠在他胸膛上,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
还没等夏弥回头,耳边就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怎么?装没看见我?”
夏弥不吭声,倔得很,把对冯泰和叶初那种二世祖的怨气全都撒在他身上。
陆鹤野垂眼扫了圈她那义愤填膺的小表情,硬是被逗乐了。
他哼笑:“怎么,没拿到监控视频,把气全撒我身上了?”
这话一出,夏弥直接愣住了,猛地回头看他,结果便撞进他那双独特又格外吸引人的黑瞳中。
她双眼无意识瞪大,像是无声地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她没开口讲话,但陆鹤野像是熟识读心术一般,“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夏弥睫毛颤了颤,好半响才嗯了声,听着有些不情愿,似乎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柔弱的一面。
陆鹤野和她相处这些天,也摸透了这姑娘的脾性,吃软不吃硬,但要是给她霸王硬上弓,她也会束手就擒。
所以此刻,他哼了声,“夏弥,既然游戏开始了,你利用我的话,就大大方方地把我身上能利用的价值全都利用个遍,懂吗?”
他这话很明显是在明示夏弥,速写成绩被掉包这种恶性事件直接告诉他就好了,他完全可以摆平。
夏弥也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但身上那种清高劲儿就是存在,那种没什么用的清高硬是让她开不了这个口。
所以此刻她别扭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陆鹤野在她面前忽然弯腰,视线与她齐平,“帮忙是说给外人听的,我们现在这种关系,用帮忙这词就生分了,夏弥。”
这话像是在哄她,又或者说是在警告她。
但夏弥仿佛完全接受不到陆鹤野的信号一般,偏头错开视线,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在别处,不想看他这种哄人开心的姿态。
她抿抿唇,死倔得很:“我们什么关系,不就是互相利用吗?”
话音刚落,京城的冬风便多了几个来回,呼啸着吹过南北两面,东西朝向的风更是冷了不止一个度。
冬天越来越冷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鹤野盯着她,口中慢慢吐出这几字。
夏弥知道他生气了,可性格向来拧巴的她就是这个死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对,我就是个白眼狼。”
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
身后却忽然传来陆鹤野的声音,听着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夏弥,你确定你要走?走了我们的游戏就作废,冯家的事儿你找其他人。”
若是刚刚的话只是警告,现在这话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他明知道只有他才能制衡住冯家,所以故意退一步,看似是让夏弥找别人,实则是把她的退路砍断了。
但很无奈,这种威胁对于夏弥很受用,她脚步下意识停住了,毕竟涉及到周苏叶的事情,她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别扭性格。
陆鹤野瞥见夏弥的身影晃了一瞬,冷笑一声:“果然,得拿这种事情威胁你才管用。”
夏弥慢慢转身,面朝着他,“你卑鄙。”
陆鹤野脸上挂着特混特坏的笑容,闻言也只是嗯了声,应下这个词,“确实,我承认我卑鄙。”
夏弥盯着他,“所以呢,你要我的什么?”
陆鹤野面上的笑容慢慢崩成一条直线,面色逐渐变冷,“夏弥。”
这次的嗓音很冷淡,是在警告她。
“要我陪你上。床,还是任你差遣,你们这种公子哥儿不是都有另类的情趣吗?怎么,你是想让我满足你吗?”
一直以来,夏弥的内心被自己疯狂压制得很好,自从周苏叶去世后,她的情绪从没这样大幅度起伏过。
这次确实是个例外,她故意贬低自己,心底逐渐变得扭曲,喜欢自虐的疼痛感。
陆鹤野神色淡的不行,当着她的面点燃一根烟,目光透过烟雾快速看穿她的内心所想,“我要什么你不清楚吗?”
夏弥开始装傻,“不知道,陆少的心思我这种普通人猜不着,也不敢猜,毕竟你们这种大人物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彻底消失掉。”
陆鹤野目光一顿,语气里带了些许的探究,“冯泰让谁消失过?”
此话一出,吓得夏弥心里一咯噔,她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她偏头,错开和他的对视,不去看他,仿佛这样便能不被他看穿一样,“没谁。”
她身上有秘密,而且不止一个。
陆鹤野意识到这点,最后又重重地吸了口烟,眯着烟瞧她,“我等你亲口告诉我你秘密的那天。”
夏弥睫毛一颤,肩膀都在发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冻得。
但她其实是被陆鹤野的话吓到的。
陆鹤野没再继续在此地停留,走之前撂下一句:“夏弥,我不仅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
陆鹤野走后,夏弥准备再去一趟教务处,结果还没等她走到监控室,之前那个工作人员便一脸谄媚地跑到跟前,主动把监控回放递了过来,态度恭恭敬敬。
这次不仅是把监控录像带送了过来,更是贴心的标记好了递交作业截止的那一天的日期,上面清清楚楚地亮着叶初的“罪证”。
事实证明,夏弥的速写成绩确实被人掉包了。
监控回放中,叶初确确实实站在一旁,地点是在办公室内,除了她之外,还有她找来的枪手,把夏弥的成绩全都写在了她自己名下。
这些手段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不仅是只有这件事,之前学校论坛发布的艺乐酒店大堂的视频那个引战帖子,好多人都在夏弥身上扣上第三者的帽子。现在这个帖子的ip地址查了出来,背后之人同样是叶初。
两件事整合到一起,之前的速写作业涉及到的老师也被停职查看,整个专业的考试公平性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学校成立了专案组出面调查,结果一查吓一跳,像叶初这样的学生不在少数。
京城豪门遍地都是,富二代二世祖也多到数不清,有很多像叶初这样的学生,整天沉迷泡吧,专业课从没上过,都是找人代上。作业和考试都是找枪手完成,离谱得很。
这件事算是在学校掀起了一阵波浪,整整三天,专案组在美院查上查下,清出了一大波枪手和涉案同学。
结果自然是涉及到的学生都予以处分,而那些像夏弥一样的成绩受到波及的学生则是给予补偿,比如夏弥这次的奖金翻倍返还给她。不仅如此,她的速写成绩也被递交到了某个含金量高的美术大赛上。
一切尘埃落定那天,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那天京城的气温回升了许多,但在室外长时间呆着还是需要穿厚厚的棉衣。
那一周,夏弥和陆鹤野谁都没主动联系谁,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了一段冷战。最终以许倾倾以比赛后的放松为名把夏弥拉到了酒吧,而那个酒吧好巧不巧的就是俞彭烈前不久刚开业的酒吧。
在那儿自然而然地撞见了陆鹤野,这是不可避免的。
吧台上放着极具节奏感的音乐,这次倒不是重金属质感的调调,音乐风格很轻缓,是典型的后摇风,落在耳朵里有一股说不清的舒服。
红蓝交叉的灯光慢悠悠地从左方扫落到右方,其他卡座的气氛都打得火热,偏偏他们这里萦绕着一股不能叫做尴尬但也不会是放得开的气氛。
许倾倾端了杯酒,放在嘴边,小口抿着,和对面的汤葵眼神交流着:气氛王,赶紧活跃一下啊。
汤葵有点懵,但接受到信号后,及时开口:“弥弥,对了,你是不是给冯家小妹补习做家教老师呢?”
冯家小妹自然指得是冯灵智。
夏弥点点头,“是。”
汤葵被这个字噎住了,偏头看了眼周哲予,眨眨眼,示意他接上自己的话茬。
可惜周哲予没接受到,正和旁边的俞彭烈聊天,陆鹤野时不时地插两句。
气氛又冷了下来,汤葵忍不住掐了下周哲予的大腿,咬牙提醒他:“你姐家的线上服装店不是正招模特呢吗?我们弥弥怎么样?”
周哲予疼得倒吸口气,偏头瞧了眼汤葵,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汤葵朝着他挤眉弄眼,“周周姐不是新开了家女装店吗?弥弥气质和设计理念挺符合的啊。”
许倾倾顺势问:“周周姐?是设计师周馨吗?”
汤葵点头,“对,那是周哲予堂姐,刚从国外回来半年,适应了国内的市场之后就火速开了家服装店。”
许倾倾闻言格外夸张地开口:“她竟然回国了?!我还纳闷呢,怎么近一年都没她的消息。”
周哲予堂姐周鑫是著名的服装设计师,设计的作品在国际知名大赛上拿得了数不清的奖项,但从去年开始就没再出现在大众面前,有许多业内人士纷纷猜测她是不是准备回归家庭了,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回国创业了,一切从零开始。
夏弥听到许倾倾这略显夸张的模样,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许倾倾捕捉到,下意识抓住夏弥手臂,用力挥舞着,“弥弥,你可以去试试,周鑫在国外很出名的!”
话音刚落,对面的沙发上便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试什么?”
众人朝着声源地看过去,沙发角落坐着陆鹤野,他嘴角咬着根未点燃的香烟,看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注意力分给她们女生一点。
汤葵扫了他一眼,本来想无视的,但最后想起什么,撇撇嘴:“周周姐前段时间不是开了家女装店吗?我推弥弥去试试应聘模特,反正都是兼职,周周姐对待员工一顶一的好,这不比在冯家做个小家教好多了?冯书禾那嘴脸我反正是烦得够呛,整天倚老卖老。”
说完这话,她又忍不住叹口气,“同样是大姐姐,怎么人家周周姐就那么受同龄人喜欢。”
陆鹤野点燃了那根烟,闻言,抖了下烟灰,声音嘲讽:“你闲得没事做了?给人介绍兼职,人家得看得上才行,你问过人了吗?”
话说得格外酸,阴阳怪气的调调算是被他拿捏得很好了。
汤葵蹙眉,“你是不是找事儿啊陆鹤野,我给弥弥介绍兼职,你管那么宽呢?”
陆鹤野笑了声,下巴朝着夏弥的方向点了下,“成,你问问夏弥去吗?”
汤葵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你这人真奇怪,但倒是转头就去问夏弥了,“弥弥,你要去吗?我觉得你和周周姐是一种类型,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的,要不要去试试?刚好我和周周姐也好久没见了,顺便一起吃个饭。”
夏弥弯身捞起一杯酒,借着这个动作,快速撩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人,却不料跌进陆鹤野深邃的瞳孔中。
那一瞬间,她承认自己动摇了。
“弥弥?”
汤葵见夏弥好像在发呆,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夏弥及时回神,刚准备开口,卡座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哄闹声,顺势看过去。
长排真皮沙发坐了一圈人,几个女生坐在茶几上,穿着超短裙,一看就是年龄不大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