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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分手很久了(岁见)


楼迦被他气得要死,把药盒扔回床上:“起来吃饭。”
蒋斯惟不敢吱声,即使头晕到人坐着都快东倒西歪也没敢出声让人扶,嘴里寡淡到什么都吃不下也还是强撑着吃了半碗面。
吃饱了蒋斯惟反而不困了,只是高烧始终让人头昏脑胀的,他喝了口水又躺了回去。
楼迦怕蒋斯惟再忘记吃药,干脆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打算等他吃完药再回去。
午后的雨好像大了些,落在地面的声音很清晰。
蒋斯惟盯着上铺的床板,上边写了很多人的名字,三个字,两个字,四个字,凌乱地交错着。
大约是前边那些支教老师留下的痕迹。
“你怎么想到来支教的?”他忽然问。
“看见了,想来就来了。”楼迦的回答很简单,也没有那些远大崇高的噱头。
她大学学的是语言,大四结束后又继续在本校读了三年研,今年刚毕业,不想考公考编,也没想过出国,好在家里有托底的条件,父母又足够开明。
研究生的最后一学期,楼迦看到学校有宣传,站在公告栏前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报名,一通是告诉父母自己的计划。
毕业后,身边的同学各奔大厂名校,她奔着大山就来了。
“你申请了多久?”蒋斯惟又问。
“一年。”
“以后打算留下来吗?”
“没想那么远。”楼迦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你呢,不是说出国吗?怎么又回来了?”
“太远了。”蒋斯惟看着她,“离你……”
楼迦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那种发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手指无意识抠了下椅子扶手上的凸起。
“离你们太远了。”蒋斯惟静静地说。

第04章
“是吗?”楼迦借着打哈欠的动作避开了蒋斯惟的视线,“那你还这么久都不跟我们联系。”
“当时情况比较复杂。”蒋斯惟沉默了会说。
看得出他有意隐瞒,楼迦也没多问,原本想等他吃完药再回去,中途住在这间宿舍的方晋回来午休,她不好多留,叮嘱了两句,起身走了出去。
大雨像一串串珠帘砸在院里的泥地上,一连几天,蒋斯惟从睡梦中醒来都是这声音。
突然有一天早上没听见动静,他还觉得意外,猛地睁开眼,才发觉天晴了,人也舒坦了不少。
屋里没人在,蒋斯惟起床走出去,站在走廊另一侧的楼迦看见他,走过来问了句:“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蒋斯惟揉了揉头发,“感觉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楼迦笑了笑:“那你赶快收拾收拾,我带你去食堂,今天雨停了,我们的事情就多了。”
蒋斯惟点点头:“行。”
梧桐村的雨彻底停了。
学校里二楼的几间教室漏雨严重,没修好的操场也泡发了,但万幸是大雨没有引发山洪,一切都还有补救的余地。
雨后的善后工作繁杂,一上午,蒋斯惟只在中午吃饭时跟楼迦说上两句话,到了下午,直接连人都没看见了。
一直到晚上回去,蒋斯惟见楼迦一直没回宿舍,发消息也没动静,没忍住问了方晋一嘴。
“你不说我都忘了,楼老师下午跟校长去镇上接人了,估计要明天才回。”方晋被他一问才想起来,“她走之前让我跟你说一声,还叫我叮嘱你吃药呢,真是忙晕了。”
“去接人?还有谁要来吗?”蒋斯惟倒了杯热水,准备晾凉了吃药。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楼老师之前给学校联系的捐赠物资到了。”方晋说,“她走得着急,我也没细问,别说这个了,你吃药了吗?我得拍张照片发给楼老师。”
“马上吃”蒋斯惟笑了笑,“哥,你先去洗漱吧,我吃完了自己拍给她。”
“行。”
蒋斯惟喜欢这种被人时刻关心着的感觉,把拍照这件事做的事无巨细,药丸也拍,倒好的水也拍,吃完空了药盒也拍。
楼迦也很快回了消息:真乖。
又发了一张摸小猫脑袋的表情包。
蒋斯惟记得以前她总喜欢对自己做这个动作,这会恨不得自己穿成屏幕里的小猫。
他敲敲打打:那有没有奖励?
楼迦:蒋斯惟你多大了啊,吃药还要奖励。
蒋斯惟发了个小狗大哭的表情包。
楼迦收到消息时没忍住笑了,坐在一旁的章临侧身问了句:“怎么了?”
她摇摇头,收起手机:“没什么。”
章临是这次给学校捐赠物资的捐赠人之一,也是楼迦大学时的初恋男友,大四毕业的时候,两人因未来规划不同,选择分手。
至今也有三年未见。
楼迦刚来梧桐村时发了条朋友圈,章临刚好看见,主动提出要和同在美国生活的朋友捐赠一批物资。
章临作为主要负责人,不仅事事亲力亲为,还特意从美国飞了回来。
楼迦不是不懂他在想什么,私心里也不想和他再有来往,但人家的好意对梧桐村来说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
她没办法视而不见。
一路上,楼迦只能尽量避免和章临单独接触,沟通也是公事公办,章临也识趣地什么也没说。
进村的车直接开到了学校门口。
蒋斯惟看着楼迦从车里下来,才刚露出笑,看见从车门另一侧下来的人,倏地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都笑着迎了上去,只有他还停在原地。
楼迦把欢迎的工作留给了学校里的其他人,走到蒋斯惟面前,见他还在发愣,抬手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蒋斯惟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那年冬夜,心碎得噼里啪啦:“你昨天就是去接他了?”
楼迦点点头,递了个东西过去:“伸手。”
蒋斯惟下意识伸出手,手心里落了一只草编的绿色小狗:“这……什么?”
“不是要奖励吗?”楼迦看了他一眼。
“哦。”仅一夜之隔,蒋斯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你怎么了?”楼迦注意到他的异样,抬手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也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我可能,可能是……”是什么呢,蒋斯惟无法开口,他曾经见过他们相爱时的样子。
那是他无数个深夜里辗转反侧的噩梦。
可他无从说起。
被人群簇拥着的章临从始至终都看着楼迦,也注意到她和蒋斯惟的互动,可他没认出来那是蒋斯惟。
等人群散去,他走到两人跟前:“楼迦,这位是?”
“这是斯惟。”楼迦提醒道,“你们以前一起打过球的。”
章临重新又把目光落到蒋斯惟脸上,目光是惊讶的,显然他对蒋斯惟这个名字还有印象,但没想到男生变化这么大。
“你好,斯惟,你还记得我吗?”
蒋斯惟无意识攥了攥手,却碰到手心里的草编小狗,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当然记得。”
“你跟过去不太一样了。”章临的目光带了点审视。
“是吗?我自己倒没太觉得。”蒋斯惟似乎有些抗拒和他对视,转而看向楼迦:“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先过去了。”
“斯惟……”楼迦看他神色恍惚,想再问两句,可蒋斯惟走得飞快,从背影看去,甚至有几分落荒而逃地错觉。
“奇奇怪怪。”她嘀咕了句。
章临也看着蒋斯惟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只几秒,他又看向楼迦:“能带我逛一逛吗?我想拍点照片。”
楼迦看着他。
他晃晃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回去汇报要用。”
“行。”
学校不大,逛起来也不用多久,但章临边走边拍,逛好拍好也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楼迦心里记挂着蒋斯惟,等章临弄好,便找借口溜了。
可蒋斯惟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问了好几个人都没看见,一直到晚上吃饭,食堂都坐满了,蒋斯惟才从门口进来,挤在角落的小孩桌。
楼迦起先还没看见他,等看见了发消息叫他坐过来,蒋斯惟也找借口不愿意挪。
最后还是罗校长出面,才把人拉过来,坐在楼迦斜对面的空位上。
离得远,她也不好问问他今天到底怎么了,只是在方晋给他倒酒时拦了下,“方晋,斯惟还在吃药,他不能喝酒。”
方晋刚要把酒壶放下,蒋斯惟才说:“没事,今天没吃,可以喝一点。”
“蒋斯惟——”人有点多,楼迦也不好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叮嘱道,“你注意点量,别喝多了。”
蒋斯惟看了她一眼,接收到她警告的目光,莫名其妙就没那么难受了,“知道了。”
酒是罗校长自己酿的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后劲还是足的。
蒋斯惟喝到后面,耳朵跟脸都通红,人也有些晕乎,中途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半天都没回来。
楼迦担心他掉厕所里,喊上方晋一块找了出去,结果蒋斯惟就坐在食堂墙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仰头望着天。
“我去看看他。”楼迦让方晋先回去,放慢脚步走了过去,“看什么呢?”
蒋斯惟头也没动地说:“月亮。”
楼迦也抬头看了眼天空。
雨后的月亮明显没有晴天那么皎洁明亮,不弯也不圆,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她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蒋斯惟看这么久的:“你对天文感兴趣?”
蒋斯惟轻笑着摇头:“我只是喜欢看月亮。”
“为什么?”
他忽然转头看过来,脸颊红红,眼眸似比天上月还亮:“因为你也能看见。”
月亮本没有什么特别。
只是我一想到,你或许在跟我看同一轮月亮,就足够了。

楼迦定定地站在那儿,心却突突跳不停,她看着蒋斯惟,看他漆黑明亮的目光。
“蒋斯惟,你喝多了吗?”她分不清这是不是醉话,却很清楚地明白这是他藏了许多年的真心话。
蒋斯惟垂下眼帘,似醉非醉:“我……”
一阵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简绒绒的电话。
楼迦没有动,站在原地接了起来。
简绒绒也没别的事,她前阵子一直在忙,这两天好不容易闲下来才想起来被自己送去大山里的好弟弟,特地打电话过来慰问一番。
“都挺好的,前几天有点发烧,现在都好了。”楼迦看着低垂脑袋坐在石头上的蒋斯惟。
他的头顶有两个发旋。
她记得姥姥说过,这样的人,性格都比较执拗。
电话里,简绒绒还在笑:“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你着急找人,我真不会叫他去。”
“为什么?”楼迦收回视线,随意往旁边走了两步。
“他那个性格,估计没有小朋友会喜欢他吧…”简绒绒说,“天天臭着张脸,跟谁欠了他钱一样。”
“也还好啊。”
“你是觉得还好,他也就在你面前像个人了。”简绒绒大笑,“前几天我跟蒋阿姨吃饭,她还在替蒋斯惟愁心呢,说他大学四年成天只知道泡实验室里,性格又闷,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找着对象。”
“有那么夸张吗?”楼迦觉得好笑,侧头看了眼蒋斯惟。
他还是之前那个姿势,修长的腿踩着地,侧脸轮廓起伏有度,是没什么死角的帅气。
“他这张脸,贴到招生简章上也完全够用的啊。”她说。
“可没有人会喜欢冷冰冰的锯嘴葫芦吧。”简绒绒发自内心地评价道。
“……”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楼迦的视线,蒋斯惟忽然侧头往这里看了过来。
楼迦在和蒋斯惟对视的那瞬间,忽然想起先前他高烧时那双湿红的眼睛,以及他在无意识间握住她手时手心滚烫的温度。
电话里简绒绒的声音和一墙之隔的食堂内的欢闹声融为一体,成为她回忆里的背景音。
记忆像胶卷一样在脑海里匆匆划过,最后又定格在此刻。
楼迦重新走回到蒋斯惟面前,如同走到迷宫的出口。
她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蒋斯惟在她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似乎不太一样。
是错觉吗?
可年少时亲密无间的相伴,成年时毫无征兆地断联,以及重逢时似是而非的态度。
似乎都在告诉楼迦,这不是她的错觉。
“绒绒,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楼迦挂掉电话,看着眼前明显有了醉意的蒋斯惟,似乎有些无所适从,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最好是喝多了。”
蒋斯惟也适时地往前一倒,像是真醉了。
楼迦给方晋打电话,托他帮忙把蒋斯惟送回宿舍,食堂里的饭局还没散,她不方便离席太久。
“麻烦你了。”她说。
方晋是个爽朗人,摆摆手说没事,“你快进去,刚罗校长还在找你呢。”
“行。”
楼迦重新回到饭桌上,心思却全跟着蒋斯惟跑了,连章临两次给她夹菜都没注意到。
终于等到散场,楼迦跟罗校长送章临和跟着他一起来的其他人去村里的农户家休息。
“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有心事?”半道上,章临放慢了脚步问。
楼迦摇头说:“没什么,我一喝酒就不想吃东西。”
章临轻笑:“这习惯还没改掉啊。”
在大学的时候,楼迦经常跟着章临和他球队里的几个队友一块吃夜宵,见她这么干喝不吃,一桌人都被吓到了。
章临怎么劝她,她都没改掉这个习惯,最后他也只能看着她喝掉一口酒夹一块肉过去。
“习惯哪能说改就改。”楼迦不想忆往昔,加快了速度,“你这趟回来打算待多久?”
“不确定。”章临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主要看事情能不能办成。”
楼迦听出他的话外音,沉默了几秒,说:“你太久没回国,很多事情都变了。”
“事在人为。”章临说。
“有时候太执着于过去也不是一件好事。”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对人对事都是这样,“章临,你想捐东西想做好事,我很欢迎你来,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别的能给你了。”
“为什么?”章临忽然提道,“因为蒋斯惟?”
楼迦意外他的敏锐,没有回答。
章临说:“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我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楼迦一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在你的生活里,我一直都是你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谈恋爱是这样,分手也是这样,恐怕现在我也是你权衡之后的选择。”
“我这个人很轴,做事不喜欢planB,做人也不喜欢走回头路,我喜欢往前看,也相信我未来的生活里会出现形形色色的人。是蒋斯惟还是别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我不用去权衡他适不适合,只要我喜欢,而他也愿意给我想要的,我很乐意接受他的出现。”她语气平静道,“但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不可能是你了。”
“我早该明白的,可我就是……不甘心。”章临自嘲似的笑了声,“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
楼迦没有出声安慰。
两人沉默着走到农户家门口,章临又说:“斯惟很好,你们……”
“这些事不用你告诉我。”楼迦打断他的话,笑了笑说,“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章临没有挽留,也没有资格再挽留。
隔天一早,楼迦收到了他的告别短信:楼迦,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美国,祝你幸福。
她没有回,放下手机走出宿舍。
阳光很好。
新的一天也很好。
楼迦大步往前,在院门口撞见了刚晨跑回来的蒋斯惟,她看了眼时间:“你起这么早?”
蒋斯惟眼神飘忽着,没敢看她,摸着鼻子说:“被蚊子咬醒了。”
“你们没点蚊香?”
“没,昨晚……”猝不及防提到敏感词,蒋斯惟更心虚了,“我和晋哥都喝多了。”
楼迦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是喝得不少。”
蒋斯惟被她说得头脑发热,手脚都有些发麻:“我先去洗个澡,一身汗怪难受的。”
他着急走,手脚都顺拐了。
楼迦很明显地笑了声。
蒋斯惟听见后走得更快,一脚绊在台阶上,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刚从宿舍里出来的方晋怀里。
“哎哟我去!”方晋吓了一跳。
楼迦的笑根本忍不了一点,看着蒋斯惟从方晋怀里手忙脚乱地退开,走过去问两人:“没磕着哪儿吧?”
“没。”方晋捏下了蒋斯惟的肩膀,“你小子劲是真不小,得亏我这一身肉,不然咱俩今天就砸在这里了。”
蒋斯惟摸着脸,不大好意思地笑了声:“我走路太着急了,抱歉啊晋哥,我先去洗澡,你们聊。”
他看也没看楼迦,快步进了隔壁卫生间。
楼迦跟方晋都收拾好准备出门,边聊边往食堂去,一整天,蒋斯惟都没太在她身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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