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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分手很久了(岁见)


楼迦视线落到屏幕上,看着蒋斯惟漆黑的眉眼,半开玩笑道:“脸呗。”
简绒绒大叫:“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肤浅的人!”
“你现在知道了。”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楼迦拿着手机起身走到窗边。
是蒋斯惟在外边。
他领着十几个小孩站在水池边,叽叽喳喳的,动静不小。
简绒绒也听见了,“怎么了?”
“没事,老师带学生上课呢。”楼迦和简绒绒也没多聊,刚挂掉电话,下课铃声便响了起来。
她往外看,水池边围了更多的人了,都是低年级的小朋友。
楼迦有些好奇,合上电脑走出去,学生们看到她,喊着楼老师好,但始终围在蒋斯惟身边。
她走近了问:“做什么呢?”
蒋斯惟手上还拿了截旧软胶水管,神神秘秘的样子:“给他们变个魔术。”
说罢,他拖着水管走到一旁的花坛边,侧过头说:“楼老师,麻烦开下水呗。”
楼迦应声拧开水龙头。
水流顺着管道快速流动,待到出水口,蒋斯惟却捏紧了,他扬起手,水管在半空中喷洒出大片水雾。
光影与水雾之间,竟隐隐出现一道彩虹。
“哇!”
彩虹在山区这边并不常见,小朋友大多是第一次见到书本里的彩虹,都很给面子地惊呼起来。
“真的是彩虹啊!”
“彩虹真的有好多颜色!蒋老师好厉害!!!”
蒋斯惟作为老师对这些吹捧相当受用,等到学生散开,他收好水管,很臭屁地走到楼迦面前,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楼迦哪能让他这么得意,故意道:“你这么浪费水,小心罗校长找你麻烦。”
“才没有浪费。”蒋斯惟指着花坛,辩解道,“水都浇在这里面了。”
学校面积有限,花坛里没种花草,种的全是瓜果蔬菜,开花也好看,结果还能食。
楼迦被他较真的样子逗笑,模仿小朋友的样子鼓掌夸道:“哇,蒋老师真厉害啊!”
蒋斯惟这才意识到楼迦在开玩笑,眼一眨,耳朵跟着就红了,默不作声拎起水管:“你……”
“嗯?”楼迦扬眉看着他。
“彩虹好看吗?”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好看。”楼迦说,“蒋老师真棒。”
蒋斯惟耳朵更红了,眼神飘忽,拎着水管想跑又不舍得跑。
好在上课铃声及时响了,楼迦等下有两节课,也不忍心再“欺负”他,笑着说:“我先去上课了,你有空给你姐回个电话。”
“她怎么了?”蒋斯惟问。
“你那条朋友圈……”楼迦说,“她挺好奇的。”
“哦。”蒋斯惟说,“让她继续好奇吧。”
“……”楼迦笑了,也懒得管他们姐弟的恩恩怨怨,摆摆手上课去了。
也不知道蒋斯惟怎么跟简绒绒沟通的,楼迦一下课就看到手机上多了几条她的微信。
她也不好奇不八卦了,转而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解楼迦不要想不开跟蒋斯惟谈恋爱。
这下轮到楼迦好奇了。
她拿着手机找到蒋斯惟,旁敲侧击问他跟简绒绒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蒋斯惟说,“关心了一下她的感情状况。”
“然后?”
“顺便让她不要太关心我的感情状况。”
楼迦顿悟,她甚至怀疑蒋斯惟这么多年不跟她们联系的主要原因还是在简绒绒身上。
毕竟这么针尖对麦芒的姐弟俩,她还是头一回见。
蒋斯惟也一样地了解简绒绒:“她跟你说什么了?”
楼迦自然不会火上浇油:“也没说什么,只是吐槽了你几句而已。”
“没说让你不要考虑我的话吗?”蒋斯惟觉得这不太像简绒绒的风格。
“没有,你希望她说?”
蒋斯惟摇头,忽然看向楼迦:“她说不说,对你的决定有影响吗?”
“你觉得呢?”楼迦毫不退却地看着他,目光里甚至多带了几分笑意。
蒋斯惟到底不是她的对手,耳朵又有点红,视线一会看她一会不看她,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我觉得没有。”
“那就没有。”楼迦说。
“那你——”蒋斯惟试探道,“还要考虑多久?”
楼迦笑着看他:“你不是还没走吗?”
“……”
天杀的。
蒋斯惟突然后悔之前说什么考虑到他走的时候,他就应该一步到位,一天也不要等。
可话是自己说的,后悔也来不及,他也只能咬咬牙让楼迦慢慢考虑。
好在时间总是往前走的,支教生活渐入正轨,蒋斯惟眼一睁一闭,进入八月时还觉得恍惚。
好像才刚来这里,却不想已经进入离开倒计时。
在这里的一个多月,蒋斯惟已经完美融入当地生活,不仅会说当地方言,还偷摸着跟学了些本地的民歌民舞。
当然,这些也不是白学的。
农历七月七是梧桐村的传统节日,村里在这一天是从早到晚的热闹,白日烧香祈福,载歌载舞,吃流水席。
楼迦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集会,被村民的热情簇拥着,从早吃到晚,到最后已经想去旁边催吐了。
“我真吃不动了。”何淼摆摆手,“我歇会。”
楼迦跟着放下筷子,“我也歇会。”
他们这桌都是来支教的老师,本来人就不多,村里人还生怕他们吃不饱,总是不停投喂。
应熹过来看他们的时候,桌上还有几盘菜是没动过的。
她见了很习以为常,笑说:“没事,流水席是不收桌的,你们玩饿了再过来吃,跟他们说热一下就行。”
“那就成。”方晋说,“我们是真吃不动了。”
“喝点这个茶,解腻的。”应熹把手上提的茶壶放到桌上,看了一圈问,“你们怎么少个人?”
“斯惟去小东哥家换衣服了。”方晋接道。
“怎么了?”应熹看向楼迦。
“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他肩上了。”楼迦说。
应熹惊道:“没烫到吧?”
“没事,是道凉菜。”楼迦笑笑。
正说笑间,刘小东急匆匆跑了过来:“小熹姐,小蒋老师出事了!”
他这话太吓人,楼迦脑袋一嗡,立马站了起来:“他怎么了?”
桌上其他人也跟着都站了起来,应熹也抓着刘小东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小东忙说:“他救人,胳膊受了点伤。”
事情倒也不复杂,村里有个小孩上树掏鸟窝,爬高了脚又没踩稳,蒋斯惟和刘小东刚好从树下经过。
“也是寸,那树底下有个土坑,他接人没站稳,小孩又不轻,胳膊估计是被压到了。”刘小东叹了声气,“罗叔已经带人去村卫生所了,叫我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几人也没吃喝的心思了,都急匆匆往卫生所跑,到的时候蒋斯惟刚吊着胳膊从里出来。
楼迦看着他脸上的几处小擦伤,皱着眉问:“怎么样?”
“脱臼,不是什么大问题,医生已经给我接回去了。”蒋斯惟笑说,“就是最近不能乱动了。”
“万幸是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楼老师交代。”罗校长叹了声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岗位有什么风水问题,郑老师伤了腿,你来顶岗又伤了胳膊。”
说罢,他决定再去庙里烧烧香。
应熹也跟着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篝火晚会要开始了。”
这是七月七的最后一项活动。
傍晚五点,村中心的广场上会燃起一堆篝火,男女老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也会有热情澎湃的少年围唱山歌,邀请心爱的姑娘跳上一支舞,成就一段新的佳话。
“是啊是啊。”何淼看出此刻氛围不佳,也跟着来打圆场,“快走吧,晚了就赶不上好位置了。”
走出卫生所大门,已经可以远远望见篝火燃起的烟雾,欢快的歌声回荡在山野间。
蒋斯惟和楼迦并肩走在最后,他时不时看向楼迦,见她始终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低声说:“我真没事,不信我跳个舞给你看看。”
他说着就要扭起来了。
“好了好了,你别折腾了。”楼迦拦住他的动作,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我没说不信你,我只是……”
她抿了下唇,一时有些难言,气他不懂得保护自己,也心疼他让自己受伤:“你真是——”
“什么?”
“笨啊。”楼迦说。
蒋斯惟轻笑:“我确实挺笨的,这几天跟小东哥学跳舞也总学不好。”
“你跟他学跳舞?”楼迦有些惊讶,难怪最近总看到他和刘小东在一块,“你不是一向都对歌舞不感兴趣的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
“是小熹姐跟我说,在他们这里,如果男生在七月七这天邀请自己喜欢的姑娘跳这支舞,他们就会得到七星娘娘的祝福。”
楼迦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他,男生站在暮色里,漆黑的眸子始终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心跳都跟着漏了两拍,似期待似紧张。
“楼迦。”蒋斯惟始终看着她,“你愿意和我跳这支舞吗?”

心跳在作乱,楼迦无意识攥了下手,手心有一层湿意,却和夏日沉闷的温度无关。
她在蒋斯惟眼里看到同样的紧张和期待,指尖微动:“我……”
“蒋老师……”
一道低低的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和这山林间倏而刮起的风,瞬间将一切暧昧氛围冲散。
楼迦和蒋斯惟几乎同时抿了下唇,默契地笑和叹息,一样的欲言又止。
最后是蒋斯惟先挪开了视线,转头看向站在几步外的小男孩:“小井?你怎么还没回去?”
小男孩穿着一身松垮的夏装,袖口和衣摆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脚上踩着一双旧凉鞋,可能是因为不合脚,半个脚掌都挤在外边,沾了不少土灰。
“蒋老师……”小井站在原地,局促地揪着衣摆,连脚趾头都在用力抠地,他看一眼蒋斯惟,又低下头,说着并不熟练的普通话,“害你受伤,对不起……”
蒋斯惟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没事的,老师的手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小井看向他吊挂在胸前的胳膊,还是很沮丧。
楼迦见状也走过来,“小井,你蒋老师的胳膊真的没什么事,不信的话,你可以让他给你跳——打一套拳给你看看。”
蒋斯惟无奈,配合地霍霍哈哈对着空气打了几掌。
小井咬着唇,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你看,老师真的没事。”蒋斯惟摸摸他脑袋:“但你以后不能再爬树掏鸟窝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没有掏鸟窝……”小井小声说,“我看到地上有鸟蛋,怕鸟妈妈着急,想送它回去,我没有掏鸟窝的。”
蒋斯惟一顿,又说:“对不起啊小井,是老师误会你了,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记得去找大人来帮忙,不要一个人爬那么高,知道吗?”
小井点点头,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他立马伸手捂住肚子,脸也跟着红了。
“是不是饿了?”楼迦看着小井,见他点点头,笑说,“走吧,老师带你去吃饭。”
小井转忧为喜,蹦蹦跳跳走在前头。
蒋斯惟和楼迦并肩随后,谁也没提那支未完的舞,只是走动间,身体不自觉朝对方靠近,触碰到又很快远离。
反反复复。
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到人多处时,小井看向不远处牵着手的一家四口,忽然跑回头,挤到楼迦和蒋斯惟中间,左右手各牵住一个人。
他牵住了还欲盖弥彰地解释:“人太多了,我怕你们跟不上我。”
楼迦和蒋斯惟对视一眼,知道小井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也没拒绝,反而还握紧了他的手。
小井是他爷爷早年间在镇上卖菜时在路边一口井旁捡到的弃婴,不知父母,也不知来处。
小井爷爷也是个可怜人,早年丧妻,中年丧子,一生孤苦,捡了小井后一直把他当亲孙子养。
“爷孙俩感情好着呢,就是可怜啊。”做饭的孙大婶把热好的饭菜递给楼迦,“他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好了,可能也……哎。”
提到生老病死,难免多了几分忧愁。
楼迦把饭菜放到桌上,和蒋斯惟坐在一旁看着小井往嘴里扒饭,心情很是复杂。
蒋斯惟看出她的忧虑,也沉默起来。
等小井吃完饭,三人一道去广场参加篝火晚会,小井爷爷是村里的长辈,早早地被请坐在高台上。
小井看见爷爷,高兴地挥手,又熟练地融入进歌舞里,欢快地扭动着身体,蹦跳着,欢呼着。
楼迦始终心事重重,看着小井脸上的快乐,她却有种难言的哀愁,怔愣间,手突然被人握住。
干燥的暖意将她包裹。
楼迦抬眼看向蒋斯惟,他牵着她的手,火光映在他的眼底:“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
“我知道。”道理楼迦都懂。
“或许小井比我们都更清楚这个道理。”蒋斯惟说,“但他仍然在努力记住更多快乐的瞬间。”
“同情他的苦难,不如和他共同快乐。”蒋斯惟说着接住冲过来的小井,“好厉害啊小井。”
楼迦看他满头大汗,看他目光灼灼,牵住他滚烫的手:“小井你怎么这么会跳舞呀?”
“都是我爷爷教的!”小井指向高台,“看,那就是我爷爷,他以前可会跳舞啦。”
楼迦远远地望了一眼,笑说:“你什么舞都会跳吗?”
“当然啦!我还会唱呢!”小井说着便吆喝了一嗓子,年纪虽小,但听得出来是有些功底的。
楼迦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小井甩动手脚,“那你有机会教教蒋老师,他唱歌可难听了。”
蒋斯惟:“……”
小井很惊讶:“真的吗?”
楼迦:“当然。”
蒋斯惟反击:“那顺便也请小井老师教教你们楼老师跳舞。”
他看向楼迦:“有人好像还欠我一支舞。”
楼迦跟着扬唇:“我还没答应要跟你跳呢。”
蒋斯惟故作惋惜:“那我再努努力,小井老师也帮帮我好不好?”
小井很激动:“好呀好呀!”
楼迦看向蒋斯惟,火光在彼此眼中跃动,他们的脸都很红,目光不清不白地交缠着,让人心跳加速。
她先扭开视线,手脚随着心跳一同变得不那么协调。
只是此刻,舞跳得好坏不重要,快乐最重要。
歌声伴随着鼓声,越来越欢快。
篝火燃烧,大家手挽手,将一切烦恼痛苦悲伤统统抛之脑后,尽情歌唱,尽情舞动。
月色高升,篝火更旺。
一/夜欢呼过去,太阳照常升起,鸡鸣狗吠,生活一往无前,意外和惊喜,平淡和热烈。
再见和再见。
八月的一天,罗校长办公室接到一通电话,原先回家养伤的郑通恢复良好,预计月底可以重新到岗。
应熹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跟一众人提了一嘴,大家高兴了几秒,目光落到蒋斯惟那儿,又高兴不起来了。
“怎么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蒋斯惟笑道,“有空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离别在所难免,一顿饭几个人都吃得不是滋味,吃完还少有地多坐了会,聊天聊地,一直到午休都快结束了才散桌。
蒋斯惟和楼迦下午没课,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小井家帮他修屋顶。
“你回去的票买了吗?”走在路上,楼迦先开了口。
“还没。”蒋斯惟说,“我等郑老师到了再买也行。”
“嗯。”接着是少有的沉默,楼迦重新开口:“你之前说你在本校直博了?”
“对。”
“那读完博呢,你有什么计划吗?”楼迦问。
“可能会继续做科研吧。”蒋斯惟笑着说,“其实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以前甚至想过一辈子住在实验室好了。”
“这么夸张。”楼迦想到那个画面,有些想笑。
“是事实。”蒋斯惟说,“但现在不想了。”
楼迦看向他,他继续说:“偶尔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
蒋斯惟也侧头,对上楼迦的视线,“你呢,一年后准备做什么?”
楼迦这次没有再给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蒋斯惟神态没有太多变化,很平静,像早就猜到她的回答,“那小井应该会没有那么难过了。”
“也许吧。”楼迦有些吃味地说,“他更喜欢你。”
“是吗,我也觉得。”
“……”楼迦觑了他一眼。
蒋斯惟笑了笑,远远看见小井在朝他们招手,他抬手挥了挥,说:“楼迦,不要想那么多。”
“什么?”楼迦一时没反应过来。
“考虑我,不要想那么多。”蒋斯惟说,“距离远近,未来不确定的一切,都不要附加在给我的答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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