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薄莉小声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也知道你愿意帮我主持演出,已经是帮我很大很大的忙了……但还是希望,明天演出时不要把人吓得太严重。”
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我希望,他们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的颜面尽失。像亨利那样至今昏迷不醒,有点太便宜他们了。”
“可以吗?”
说完,她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白色面具。
这不是她第一次亲吻他的面具。
但就像之前每次一样,他感到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耳根充血发烫,胸腔被什么涨满似的剧痛不已。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口。
薄莉一脸不解,但是非常配合,任由他掐住她自己的脸颊。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越顺从,他越愤怒——最近他总是在愤怒,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激烈情绪,跟平时冷静克制的他判若两人。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唇,心想,如果按照那种冲动,把手指伸进去——是否能平息内心的愤怒呢?
但显然,他想要探进她口中的,并不是手指。
而是舌。
她的唇真软——
他比那些女人更加可耻。
因为这一刻,他的头脑里想的居然是,她的唇真软——
能否含住他的舌?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侧头亲了一下他的手指——隔着一层黑手套。
有那么一刻,他居然对一副手套生出了嫉妒心。
薄莉对他的异样毫无察觉,还在问:“那我们说好了?”
他的听力是如此敏锐,可以听见她说话时呼吸、吞咽,甚至是唾液在舌根蓄积的声响。
那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有着可怕的热度,令他的耳膜一阵刺痛,半晌才低声说道:“……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 酒馆前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前来看热闹的市民。
薄莉把报社的记者,安排在一个隐秘的位置——既可以观看演出, 又不会影响那三位绅士沉浸式体验鬼屋。
警员们得知消息后,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提醒一下那三位绅士。
薄莉现在风头太盛,如果三位绅士都被吓到的话,她可能会一跃成为全城最有名的女性。
这很可能会带坏城里的太太小姐,让她们跟她一样抛头露面。
这样的话,警察的工作量会剧增——太太小姐是那么娇弱, 必须由男士们陪同才能外出,否则会引来不三不四的人调笑或觊觎。
警员们可不想因为薄莉,每天在街上忙前忙后地照看一堆柔弱的妇女。
于是,警员们找到那三位绅士, 告诉他们,薄莉的演出非常新奇, 跟他们看过的任何一种演出都不一样。
他们进去后,会扮演不同的角色,找到线索, 破解谜题, 才能离开酒馆。
只有离开酒馆,才能算“看完整场演出”。
警员们还说,亨利之所以会被吓晕, 是因为抽到了“玛尔贝”的身份牌。
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抽到“玛尔贝”的身份牌, 要么让薄莉换牌, 要么着重保护,不要分散开来。
否则, 亨利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绅士们——米特、莱特和戴维斯,听完警员们的劝告,陷入了沉思。
米特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也是三位绅士里家世最好、最意气风发的一个。
莱特和戴维斯都不太想出风头,看到薄莉在报纸上说他们不像南方绅士,就有点打退堂鼓了,是米特强行把他们留了下来,声称一定要给薄莉一个教训。
在报纸上争论不休时,莱特和戴维斯都被薄莉的厚脸皮震惊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
如果薄莉要点儿脸的话,早在他们指责她抛头露面时,就已经羞愤自尽了。
不要小看这句指责的力量。
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名声。
在上流社会,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将自己的名声看得极重。
没了名声,周围人就不会再跟你打招呼,也不会再邀请你上门做客,更不会邀请你参加各种社团与俱乐部。
这个世界的运作规则就是如此,人人都怕落个坏名声,被街坊邻居拒之门外。
薄莉却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乎。
在米特的授意下,莱特和戴维斯对她用上了这辈子对女性说过的最恶毒的词汇——不守妇道。
任何一位正派女人听到这一评价,都会大受打击,闭门不出。
薄莉却像没听到似的,每天照常穿着男装外出。
莱特和戴维斯都想放弃了,他们平时在女士面前不小心说了句脏话,都会连连道歉,跟薄莉争执成这样,真的太难看了。
米特却平淡地说:“这只说明她不是一个正派女人罢了。你说一个卖笑女不守妇道,她也很难有什么反应。”
莱特和戴维斯面面相觑,觉得薄莉虽然算不上什么正派女人,但也不至于到卖笑女郎的地步。
不过,他们并没有辩驳,没必要为了薄莉跟米特起争执。
“那我们该怎么办?”戴维斯问道,“我去医院探望过亨利·詹森,医生们都说,他确实是因为惊吓过度才被送进医院。”
“先生们,”米特漫不经心地说,“这种演出方式确实闻所未闻,但我们已经知道,演出过程中会有人过来吓我们。除非是胆小到极点的怂货,否则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因为这种方式而惊吓过度,甚至晕过去。”
“可是,警员们的劝告不像是假的。”莱特说。
“那些警察尸位素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米特淡淡地说,“他们大概是收了克莱蒙的钱,想过来恐吓我们。”
莱特和戴维斯被米特说服了。
谁知,就在他们穿戴整齐,准备去酒馆观看演出时,却被妻子们忧心忡忡地拦住了。
“……那天,克莱蒙来找我们后,”戴维斯太太有些难以启齿,“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怪事。”
“让我来说吧,”莱特太太走上前,“那天,我们正在举行读书会,克莱蒙不知怎么找到了我们,请我们去旁观你们的胆量测试……她的举止非常正常,但她离开后……”
她深吸一口气,与另外两位太太对视一眼,脸色仍有些发白:“在场所有女士,都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幻觉,简直像中邪了一样——”
“好了,女士们,”米特打断她们,看也没看一眼自己欲言又止的妻子,“多谢你们的劝告,我们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三人登上马车,莱特回想起自己妻子的表情,犹豫地说:“凯瑟琳从不撒谎,克莱蒙那女人说不定真的有点邪性……”
戴维斯刚要说话,米特却轻蔑地说:“行了,女流之辈的话,你们也信?”
于是,两人只能闭上嘴巴。
马车驶到薄莉租下的酒馆前,车夫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街道人满为患,不说全城的人,至少一半的市民都跑来看热闹了。
米特看到以后,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觉得薄莉未免太过可笑。
他承认,她设计的演出形式非常新颖,但也仅此而已了。
作为女流之辈,她根本不知道男人的眼界有多么宽广,她在家里学习刺绣时,他早已去欧洲旅行,见过的风景比她见过的人还要多。
她拿什么吓倒他?
米特面沉如水地走下马车,随即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薄莉。
为了让这三位绅士没有挑刺的余地,薄莉特地换上了裙子——茶绿色的裙子,裙摆笼罩着一层烟雾似的轻纱。
她斜戴着一顶宽檐帽,帽檐如荷叶起伏,露出小半张清丽姣美的脸庞,一双褐色眼睛灵动无比,像是会伸爪子挠人。
米特立即怔住了。
他见过薄莉——当时,她身穿男装,从他的家门口路过,莱特叫他去看,他收起牌,随意瞥了一眼,感觉不过如此。
谁能想到,她穿上裙子以后,竟是如此——
动人。
莱特和戴维斯也看得一愣。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米特原本一脸不耐烦,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走上前,彬彬有礼地对薄莉点了点头:“克莱蒙小姐,久闻不如一见。”
莱特和戴维斯都见过他私底下咒骂薄莉的样子,看到他这副模样,整个人都惊呆了。
薄莉“唔”了一声:“你是戴维斯先生?”
“我是米特,”米特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沃尔特·米特。”
薄莉微笑点头:“好的,米特先生,这边请。”
她转过身,带他们进入酒馆,请他们签署免责协议,告诉他们观看演出时的注意事项。
整个过程,米特一直紧盯着薄莉的眼睛。
他对自己的外形极为自信,只要是见过他的女人,无一不折服于他俊美的外表。
只要薄莉仔细看看他的长相,他就把握把她攥在手里。
谁知,她就像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始终没有正眼看向他们:
“先生们,请抽牌——这是演出的身份牌。”
米特随手抽了一张,翻开一看,是“玛尔贝”的身份牌。
莱特小声问道:“那些警察说,这张牌有问题……要换一张吗?”
薄莉眨了眨眼睫毛:“我们一般是不提供换牌服务的,抽到什么牌,就是什么牌,但若是米特先生比较胆小,容易受到惊吓,也不是不可以给他换牌……”
米特眉头微皱,瞥了一眼莱特,寒声说:
“你想换牌,可以去换,别扯上我。”
戴维斯扯了一下莱特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说:“别去找不痛快了,他看上克莱蒙了。”
莱特震惊,压低声音:“他不是说克莱蒙还不如……卖笑女郎吗?”最后几个字压得极低。
戴维斯也有点嫌弃莱特的迟钝,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发现克莱蒙长成这样,后悔了呗。等下你不要再说话了,惹恼了米特,小心他给你好看。”
米特没有注意到戴维斯和莱特的动静,他有些烦躁,不知道怎么吸引薄莉的注意。
更让他烦躁的是,周围人也太多了。
不然他就直接捏住薄莉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了。
演出开始前,要经过一条秘密通道。
米特终于抓住时机,走到薄莉旁边,低声问道:
“克莱蒙小姐,如果我有幸通过测试,能否请你共进晚餐?”
薄莉这才注意到米特的异样——原来他一直紧盯着她,不时摸两下鼻子,是想跟她搭讪。
她还以为,这人想动手打她。
毕竟,报纸上那些言辞激烈的批判,多数都出自他之手。
“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薄莉故作天真地望着他,“你都没有开始测试。”
米特离她更近了一些,呼出的气息几乎扑到她的脸上:“我只是想要一个保证。”
他应该是用科隆香水漱过口,呼吸有一股雅致的香味。
薄莉却由衷感到厌恶。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突兀的念头——如果是埃里克这样逼近她,她会感到厌恶吗?
完全不会。
她甚至会觉得刺激。
希望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呼吸与肌肉彻底压迫上来。
薄莉一直弄不清楚,面对埃里克时的那种悸动,到底是恐惧还是心动。
抑或是……两者皆有。
毕竟,谁能说清心动的界限呢?
薄莉并不抗拒恋爱,对恋爱的态度是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散。
要是埃里克也喜欢她,她不介意跟他谈一场恋爱。
问题是,埃里克会喜欢她吗?
这是《歌剧魅影》的世界,埃里克是这里的男主角,不管是原作还是恐怖片,他都会爱上女主角,为她大开杀戒。
薄莉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她知道自己有点儿艺术上的天赋,但跟埃里克比起来,这点儿天赋太不值一提了。
——他是虚构故事里的人物,没人能超越虚构人物的聪明才智。
她的唱功也平平无奇,还不如他那天讥嘲的女高音一半厉害。
这种情况下,他真的会喜欢上她吗?
他看向她的眼神,时而阴冷得吓人,时而压抑着一股躁动的情绪。
既像随时会爆发的怒火,又像晦暗难辨的渴欲。
薄莉没有读心术,完全分不清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抱住她,还是想掐死她。
她走神的时间太长,米特盯着她的表情,以为自己的攻势终于引起了她情绪上的起伏,便又问了一遍:“克莱蒙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薄莉抬眼看向米特。
她不喜欢这个男人,虚伪且自命不凡,明明有妻子,还对她大献殷勤。
而且,她也没有忘记,他在报纸上是如何侮蔑她的品格。
但如果她对他露出微笑,答应他的邀约——埃里克会有反应吗?
薄莉歪头,斜望向米特。
灯光昏暗,她浅褐色的眼睛几乎变成黑色,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像伸爪子的野猫:
“当然可以,只要你能通过测试。”
话音落下,一道冰冷的视线立刻直直朝她投来。
那视线是如此直白,如此强烈,几乎将她钉在原地。
就像第一次见面,被他用刀子敲牙齿一样。
薄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头到脚都被针刺般的寒意笼罩。
但很快,她就感到了熟悉的心悸感,脸颊发热,呼吸也急促起来。
直到现在,薄莉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埃里克,也不知道埃里克是否喜欢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她喜欢这种逼近危险的感觉。
米特看着薄莉的眼睛, 对她的感觉完全变了。
在此之前,他觉得女人要是失去了女人味,那就失去了被绅士欣赏的资格。
他对女性有一套严格的评判标准——必须美丽、亲切、温柔, 以男人马首是瞻。
既要博览群书,又不能反驳男人的见解;既要主持家庭, 又不能违抗男人的命令。
他的妻子完全符合这一连串要求,是一位再标准不过的上等女人。
然而看到薄莉以后,米特忽然觉得,像薄莉这样不守礼教的女人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愿意向她低头认错。
——前提是,她同意成为他的情妇。
米特完全不担心自己无法通过胆量测试。
他简单扫了一眼酒馆的布置, 感觉警员们太言过其实了。
还不如在沼泽地里过夜吓人。
他之前在沼泽地里打猎,就地露宿过一晚,正好撞见林子里火并。
同行的绅士都不敢过去查看,米特嗤笑一声, 提着灯走过去一看。
只见鲜血横流,残肢内脏涂地, 沼泽都被染成褐红色,林子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十多个枪手居然都不是死于枪战, 而是被人切下了头颅。
米特当时看得面色惨白, 冷汗直流,竭尽全力才忍住强烈的呕吐欲。
令他稍感安慰的是,同行的绅士看到那一幕后, 都吐得昏天黑地, 有两个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米特因为表现得最为镇定, 一度成为上流社会里最胆大的男人。
薄莉的演出再可怕,能有那天他在林子里看到的血腥场面可怕?
演出即将开始前, 米特最后看了一眼薄莉。
他对她势在必得。
莱特和戴维斯没有米特的自信,刚踏入演出场景,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猎奇展品。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光滑黏稠的胎儿标本,不到手掌大小,已经可以看到具体的五官,仿佛被谁用刀子割出来似的。
除此之外,还有灵异照片、驱魔道具、人鱼骨架……莱特和戴维斯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都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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