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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相见(北倾)


这句话,了了压根接不来。她求助般,看向裴河宴。
后者不慌不忙,带着她在伞下往客院走去:“你既然跟我撇不清,那就受着吧。”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了无、了拙和了尽的法号全是觉悟按着她的名字取的, 她现在就是有十张嘴,也撇不清自己的干系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对她而言,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关系户嘛, 到哪都有人礼让三分,她又有什么好撇清的?不就是被人叫小师兄么, 她大大方方的答应了就好。
了无追上来时,已和落汤鸡没什么两样。
雨水顺着他光溜溜的脑袋滴落在僧袍上,灰色的素衣东一片西一块的,全是洇湿的水渍。
他敢怒不敢言,气鼓鼓地把行李往回廊下一放:“我回去换身衣服。”
裴河宴正收了伞,看也没看地上的行李一眼,对了了说:“我要先去趟方丈院,了拙会带你去客房安顿。下午就先休息一会吧,壁画等我明早再带你过去看。”
“好。”了了点点头,拎起自己的行李箱。
舟车劳顿了一天,她确实有些累, 今日不宜勉强,还是好好休息为上。
裴河宴目送着了拙领她离开, 这才转身, 向角门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裴河宴居住的院落距离客院有些距离, 了了跟着了拙走过了两个回廊,又登了两趟山阶,眼看着离寺庙越来越远时, 穿过一道爬满了蔷薇花藤的木门, 终于看到了隔着一座石桥的院落。
院子错落在山间, 被树林掩映, 长长的白玉台阶像道登天梯一样,一路延伸至山顶。
了了看着林间那隐隐绰绰不知尽头的阶梯,眼都黑了:“这么远的吗?”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宁愿住的不方便一些,总比这两天要来来回回的这么辛苦自己强啊。
她今天一天爬得楼梯已经比得上她一个月的运动量了。
“难怪你们梵音寺的和尚看着都身量轻轻的,敢情是每天的运动量都大得离谱啊。”
了拙见了了满脸崩溃,轻声安慰道:“也不远,咬咬牙就上去了。”
他给了了指了指台阶上的那道山门:“我们只需要走一半,从山门进去就是小师叔的院子了。”
为了给她指路,了拙停了下来。
了了趁机休息了一会,她眯着眼张望远处的山顶:“那上面是什么地方?”
“山顶是一浮阁的旧址,是昭和公主在寺中清修时留居的寝殿。”
了了小时,将拂宴法师和昭和公主的故事当作闲谈来听,并未入心。如今站在这里,仰望着深入云端的宫殿,却莫名有些愁惘。
铺在山阶上的白玉台阶,几经修缮仍是能看出破损残缺的痕迹。
岁月过去了这么久,曾经在这发生的故事也早已泛黄,沉入长河。
她仿佛能感知到一股极具拉扯的宿命感,正回荡在这山间。
了拙见她休息得差不多了,出声提醒道:“小师兄要不把行李箱给我,这样能轻松一些。”
了了回过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了拙这身板,瞧着还没她健壮。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看着还没我大,你几岁了?”
“刚过二十。”
了了倒吸了一口气:“毕业了吗?”
了拙提袍,放慢了脚步陪了了一同爬台阶:“去年就毕业了。”
“去年?”了了更意外了:“十九岁,毕业?”
了拙见她一副想问又怕刺伤他的纠结表情,笑了笑:“小师兄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不了解也很正常。我们师兄弟读的都是佛学院,不同的佛学院学制不同,不好统一而论。我不太聪明,所以读完两年就毕业了。”
“也有师兄弟还在读的,了尽师弟就是二十三岁时重新入学,到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刚好读了三年。他比较聪慧,打算读完本科再继续考研,可能还得念上个四五年吧。”
了了之前就听说过现在想当和尚还得本科毕业,佛学院更是年年爆满,在招生上抢手的完全不用愁。
“梵音寺的僧人是必须得去佛学院上学吗?有没有读到一半,发现自己不适合当和尚,半路还俗的?”
了拙认真地想了想:“倒不是必须去上学,像了无师兄,他明显不是个念书的料子。师父便经常让小师叔教导他,也没强求他一定要去佛学院。至于半路还俗的……”
他摇了摇头:“有是有的,但不是因为读到一半发现自己不合适。一般都是家中牵绊较深,不得不还。”
他甚至还用裴河宴举了个例子:“院里的方丈收弟子都很慎重,想留下来,甚至要几经考验,就连小师叔也不例外。小师叔的佛缘很深,过云方丈曾说像小师叔这样相貌庄严的,不止修了一世,而是修了多世。
根骨俱佳,才能法相庄严。但不知为什么,过云方丈始终没允许小师叔出家,只让他在寺内修行,当一个外门弟子。所以也不是人人都能当佛门弟子的,也得看合不合适,有没有缘分。”
这件事,了了倒是比了拙多知道那么一星半点。
裴河宴的师父说他业力未清,即便与佛门有缘,也不能坠入空门。她翻译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你还有债没还完,得先还债。
说得这么玄虚,不还是一句话的事吗?
两人说着话,注意力一分散,原本高不可攀的山门一下便爬到了。
了了放下行李箱,就开始大喘气。
了拙实在看不过眼,帮她拎起行李放到了房门外:“小师兄其实不必跟我客气的,师父为了磨练我的体格,经常让我去后山挑水。拎个行李对小僧来说,轻轻松松。”
他说完,用方才了了打量他时的眼神,也将了了打量了一遍:“小师兄平日里应该挺缺乏锻炼的,身体素质着实欠佳。”
了了忙着喘气,全身上下也就眼珠子还有余力翻个白眼。
不早说!亏她还想着体恤小孩呢,合着是自己把自己当猴耍了。
裴河宴刚从方丈院离开不久,就碰到了前来守株待兔的觉悟。
他背着手,站在石桥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回来了?”
打那晚裴河宴说要带了了回一趟梵音寺看看壁画真迹起,觉悟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颇让人无所适从。
“我听了无说,你们先去了一趟京栖啊?”觉悟笑眯眯的:“又去送奠仪啊?”
裴河宴懒得搭理他,越过他,上了石阶。
觉悟话还没说完,自然不会放他离开,转身跟了上去:“了无最近满院的打听是谁经手了先生的往生牌,这事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估计在机场,了无和了了嘀咕的就是这件事。
裴河宴皱了皱眉,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觉悟:“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事?”
“那倒不是。”觉悟理了理袖袍:“我是来提醒你,低调一些。了了是女弟子,虽然寺里接待女客,但你辈分在这,寺里的小和尚都以你马首是瞻,你可别带坏了我的徒子徒孙。”
这大义凛然的话从觉悟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违和:“是哪个方丈让你转达我的吧?”
觉悟笑了笑,没否认:“也怪了无,办事总是顾头不顾尾的,平白多事。”
裴河宴没往心里去:“跟了无没关系,应该是因为壁画。”
并不是所有的佛僧都无欲无求,看淡世事。人只要还在呼吸,便有自己的思考和立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觉悟也是想提醒他这点,才抽空来见他一面。
“也不是什么大事。”觉悟放慢了脚步,“这两日事多,我没空招待了了,你帮我给她带声好,下次重回岛再见。”
裴河宴答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叫住觉悟:“见面礼可以准备了,别想赖。”
觉悟:“……”
早知道就不走这一趟了。
雨天的天色暗得很早,山林啸啸有声,不过片刻,就沉入了黑夜。
了了跟了拙、了无在大斋堂吃过晚饭回来,经过裴河宴的廊下时,见他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
她出门前,还去敲过房门,那会他还没有回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小师父吃饭了没有……下一秒,虚掩着的房门打开,裴河宴站在门口,猝不及防地和她打了个照面。
他换了身素色的裟衣,宽大的袖子被风一吹,露出了垂在手腕上凌乱堆叠的念珠。
看着,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突然的四目相对,令了了愣了一瞬,才找回声音:“你要出去吗?”
“现在不用了。”裴河宴松开门把,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自己回来的?”
了了回头看了眼山门,过去了这么一会,已经看不见了拙和了无的身影了:“他们把我送回来的。”
裴河宴微微颔首,低声道:“他们还算懂事。”
临崖处无遮无挡,山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贴着了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吹的她浑身寂冷。
她哆嗦了一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勾回耳后,刚准备回屋,用手机链挂在腕上的手机,屏幕骤亮,紧接着,铃声响起,一声催促着一声。
裴河宴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关门。可目光却在掠过她的手机屏幕时,忽然停住了。
了了一时不明所以……他刚才不是都要关门了吗,她还想回房间接电话。
难不成是还有事要交代?
她抬起眼,看着他,无声的询问。
手机已经被她从手腕上取了下来,握在掌心里。铃声响过一轮,十分顽固地开始循坏第二次。
裴河宴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接电话。
见状,了了默认他是还有事要说,只能先接起电话,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她松了口气,下意识转过身,背对着裴河宴:“楼峋?”
作者有话说:
楼峋: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呗。

墓园的山道上, 已没几辆车了。
除楼峋以外,便只停了一辆售卖仿真花的面包车。热闹散尽,老板也收起摊子, 打开后备厢清算盘点。
纸箱拆折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 尤为刺耳。
楼峋降下车窗,将指尖焚了半截的烟灰点落在窗外。
响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了了的声音透过车载音响,在车厢内响起:“楼峋?”
他侧目,瞥了眼显示屏:“是我。”
“怎么了?”她问。
楼峋前不久刚给她打过电话,按理说,短期内他们不会再联系。
楼峋问:“你回京栖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询问,可那语气却莫名有种质问的味道。
了了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在南烟江。”
以前她从一座城市换到另一座城市,会主动汇报位置是出于自己孤身一人确实需要有人知晓行踪的考虑。
否则,她就是失踪个十天半个月也无人知晓。
若是情况再糟糕一些,她遇险了没人报案,被抛尸荒野无人殓尸,不出一周她就面目全非了。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 她就浑身不自在。
她可以接受死亡,但万万接受不了自己死得这么难看。
这趟回京栖, 本就是路过, 行程都没超过半天。况且, 来梵音寺是公事,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汇报的。
但在这种小事上, 她不想表现的那么强势或计较。
她猜想, 楼峋应该是去了墓园帮她看望了致生。
前不久他就问起过她清明是否回来, 虽然没有约定好, 不过依他面面俱到的性格,肯定是抽空替她走了一趟。
结果,到了墓园却发现了致生的墓碑前摆着她送来的奠仪,而他却一无所知。
想想好像……确实会有点脾气。
了了越想越心软,也不好意思倔着声了,言简意骇的把事简单的交代了一遍。
这一幕落在裴河宴眼里,便是楼峋说了些什么,她立刻软着声在哄,一字不漏,毫无隐瞒。
楼峋对了了而言是特殊的,这毋庸置疑。
几年前,他就看出来了。
他抱臂倚着门,像是丝毫不知什么叫避嫌,就这么敞亮地听她打电话。
了了余光瞥见,越发觉得尴尬。现在就特别像,单独会议时家属查岗,不依不饶,她又必须尽快安抚,平息对方的火气……于是只能在领导的死亡凝视下,低声下气。
被看穿家庭地位低这都不算事,主要是这种沟通姿态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进而产生误解,上升到人品问题。
除此之外,她莫名的还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明明是正经朋友,她虚什么虚啊!
好不容易说明白了,了了撂下一句「我这还有事,晚点再联系」后,这才顺利挂断了电话。
她长长吐了口气,刚才还觉得被风吹着冷,现在燥火烧得她耳根通红,只叹山风还不够凉爽,无法解热。
了了收起手机,转身看向裴河宴,尴尬地笑了笑:“朋友的电话。”
裴河宴却看着她,问:“什么朋友还要报备行程?”
他似乎没有玩笑的意思,那双眼笼在沉沉的夜色中,像是有光华流转,眼眸中的明亮如同锁住她咽喉的锁镣,逼得她不得不正视。
“我……我爸的学生。”了了磕绊了一声,抬眼看着他,轻声说:“老了弥留之际,他帮了我许多,包括后来筹备丧仪。我妈在国外待了很久,刚回来很多事情都不如他上手。可能是可怜我一个人吧,在这之后他也对我时常关照。”
裴河宴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听着确实很善良。”
他难得失了平和,不想再问。
正欲结束这个话题时,了了又回了一句:“他问我行程,和我隔三岔五的联络,是为了确认我还活着。”
了了很难和他解释,了致生去世后她是怎么在黑暗中走过一程又一程的。
她没了致生这么执着,有热爱的,有想追求的,还有要守护的。
生活对她而言,就是睁眼又闭眼后重复的一天。
她每年的锚点,是把自己的亲眼所见也带给了致生看看。
这个过程中,她也许会有满足,会有感悟,可内心无边无际的寂寥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大雨,被淋湿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还在笑,似乎对生命早没了敬畏。她不在乎是不是还活着,也不在乎什么时候死去。既没有很热爱这个世界,但也没有随意浪费生命。
只是就这么活着而已。
裴河宴久违的,再一次感到了心疼。
他知道,这不是她内心的选择,只是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空旷了,而她太孤单。
壁画支撑着她往前走,可她早已千疮百孔,只等着力竭的那一天停下来,找一个对她而言相对安全的角落,蜗居残生。
难怪她那么想找到他……可他却一直都选错了。
“会好起来的。”裴河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会一直这样辛苦。
她的发丝仍旧和记忆中的一样柔软,他揉了揉,低眸看她:“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延生牌位。”
他垂眸时,目光柔软又慈悲,像极了了了临摹了千遍万遍的佛的凝视。
怎么办,她忽然心生妄念,想打碎他的宁和,将他从神坛拉下。
他不该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她渴望,把他留在身边。
哪怕什么都不会发生,她也想将他留在身边,就这么陪着她就好。
梵音寺下午五点闭寺,闭寺后,就没有香客再留在寺中。
尤其天黑后,僧人们都回了禅室做晚课,寺庙里除了巡逻打板的巡值僧人,便再也没有人员走动。
往生牌和延生牌都供在地藏殿,殿中又分出往生堂和延生堂,将二者做了区别。
夜深人静,地藏殿内燃了香烛,烛光将屋内照得一明二净。
裴河宴领着了了先进了往生堂,堂内密密麻麻供着的全是明黄色的往生莲位。
他给了了指了了致生的莲位位置后,又从一旁的箱柜中取出三支清香,借了烛火点燃,递给她。
了了供过香后,在莲位前站了片刻。
与面对着墓碑不同,往生莲位并不会让她觉得她面对的是了致生。
也许是殿内的烛光太过晃曳,她像是透过这个牌位看到了一张张往生的入场券。
老了这辈子兢兢业业,教书育人,没做过恶事,也不曾亏心。该弥补的,该轮偿的,他也都做得很好。
除了爱情没有圆满,他这一生已经比很多人都过得好了。但有了这尊往生莲位,佛事的功德场场回向,积少成多,待往世他应该能比这一生要更少些遗憾吧。
起码,别再生病了。健健康康的,活到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裴河宴像是猜到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低念了一句佛号,说:“往生一定无病无灾,寿福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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