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夏油杰有一点哭笑不得,“你就别添乱了,让小孩们去聊吧。”
“刚刚你手机打不通,校长那边和我交代了一些事。”
五条悟撅嘴。
他看看夏油杰,又看看那边她家扒在手表上好奇说话的小复读机,叹了口气,还是站起身。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新奇事物对于孩子的吸引力是巨大的,猫猫很快就连他家爹什么时候消失了也没发觉,只是好奇地用贴住的小耳朵听着手表那边持续传来的声音。
“好啦,上边大概差不多就是我们平日里玩的游戏啦。”
“啊,对了,还有有一件事,猫猫是第一次过来所以不知道——在保育所的时候,千万不能一个人偷跑到隔壁教职工的旧宿舍那边玩,更不能进到404!”
“为什么不能进到404?说来听听?”
“嗯?”
电话那边对于突如其来的声线显现出困惑,继国岩胜只顿了几秒,便反应过来。
“哦,你是猫猫的宠物小精灵吧?你好呀?”
dk悟没有空和小鬼头寒暄,就在刚刚,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立马跳到猫猫手臂上对手表追问:
“所以说那个宿舍是怎么回事,闹鬼吗?”
岩胜没大在意,全盘托出:“是哦,据说那间空房子阴天的时候总能看见在窗口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
之前有本校的高中生去试胆,好像遇到了很诡异的事,有被吓哭出来的几个口口声声说看见了身上开了个窟窿的绿眼睛幽灵。”
“总之,应该是真的存在不干净的东西,猫猫绝对不要过去哦!”
所谓“绝对不能去”当然是“必须得去一探究竟”了。
dk悟总觉得会寻觅到碎片相关的线索。
这是一种直觉。
第二天一早,狮子猫形态的dk悟准时准点就爬到猫猫的枕头边,拍拍踩踩催促她赶紧起床出门去保育所找404。
“醒醒!快醒醒!”
“……”
小家伙确实是被她闹醒了,揉了揉眼,给旁边一米九的硕大猫条掖了被子就爬下床跑去洗漱了。
这边是醒了,送小朋友去上学的大人却是脱了后腿。
“呼呼,人是铁,床是磁铁,被子就是我的裹尸布!
夜蛾老师你再想想办法,任务什么的随便找个理由推给学生们去做啦……Zzz”
说着这样大言不惭梦话的家伙,睡梦里一巴掌地呼过来,将才刨拉着爪子爬上床的狮子猫倒立着掀飞了出去。
“给我醒醒,今天夏油老师去出外勤了,猫猫得由你开车送。”
——最终,还是系着围裙满脸黑线的海胆头一个平底锅将这只沉睡的灵魂唤醒了。
十数分钟后,顶着一个包的五条悟无精打采地歪在餐桌上,困恹恹地伸手去够猫猫盘子里的牛奶棒。
于是脑袋另一边也多了一个对称的包。
毕竟对方抢的是伏黑惠见小家伙不爱喝牛奶所以特意做成的平替牛奶棒。
猫猫好不容易才因为改变了形状没认出是牛奶所以乖乖吃掉了,他自然见不得这个已经不用长个子的屑大人去和小孩抢牛奶棒吃。
“…呜。”
“无情!真是太无情了!我以前白疼你了!”
一路上,车开了多久五条悟就抱怨了多久。
要不是各地给宿傩手指加固封印的人手不够,伏黑惠这次才不想为了熟悉流程和五条悟一起出行!
“哥哥,爸爸,白白。”
一被抱下车,脑袋里只记着要去找404的猫猫只草草和二人作了别,便呱嗒呱嗒向着保育所的小教室跑去了。
满心以为自家女儿会黏他一阵的五条悟:“……”
风刮落叶,萧萧索索。
被孤苦伶仃丢在原地的白发咒术师眼角兀自流下晶莹的泪滴。
五条悟:可恶!!
女儿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不再需要爸爸的叛逆期!
这一切归根结底绝对是昨天晚上小天才儿童手表里那臭小鬼的锅!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猫猫是已经厌恶我了吗?是已经嫌弃我了吗?
果然是因为觉得爸爸已经成为一种负担了吗??”
校门口,一副山崩地裂的白发咒术师,捧着心口声泪俱下。
此刻的他,脑内已经快进到长大版的猫猫顶着美黑皮、涂着白唇彩,一身辣妹打扮胳膊挽黄毛、满脸不屑地说着“臭老头,少来管我”时的悲哀场景了。
伏黑惠:“…………”
伏黑惠并不想看着这个二货在这里夸张地飙戏,也不想围观他头顶冒出来的诡异画面。
他捂住快要被连带目光给过路人洞穿的帅脸,指指身后交替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跑回来的小家伙。
“嗯?……呀,猫猫!”
一回头,见到扑向自己的依旧是那只玉雪可爱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不点女儿,没有美黑没有黄毛更没有伤人的言语与嫌弃眼神,五条悟的荷包蛋眼没忍住又扩大了一圈。
“爸爸?”
不明白自家笨蛋父亲为什么落泪的猫猫歪了歪小脑袋。
她伸手在对方的白毛脑袋拍了拍,之后悄悄挪得离海胆头哥哥的方向偏一些,找了个dk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摸摸从袖口里扒拉出了藏住的一只牛奶棒。
“嗳?”
“给爸爸!”
“呜呜!猫猫~~”
五条悟的荷包蛋眼立刻涌出了洪流。
他果然没有白疼她!!
猫猫:“?”
看看爸爸那副恨不得连同棒子一起吃下去的大感动架势,猫猫挠挠小脑壳,若有所思地左右看了看。
为了害怕自己走掉爸爸再次哭、没有人给他弄来好吃的哭得更大声,猫猫打算模仿一下身边一个小朋友对着家长分别时脸颊的一个大声的“啵唧”。
小家伙先是猛然跳起来,在不慎撞了一下自家老父亲的下巴让他当场戴上痛苦面具后,揉揉额头站稳了,这也才笨拙地对着对方的脸颊来了一个很响亮的“吧唧”。
“爸爸,白白,要听话。”
——乖乖的,等她回来。
扔下叮嘱,不放心自家不省心老爹的猫猫,这也才挥挥小手,一步三回头地走掉了。
“……!”
“!!!!!?”
这一回,被留下的白发咒术师彻底定住了。
直到瘫着一张脸的伏黑惠过来提醒他“时间不够了”,五条悟这也才解除定格,握拳挥臂,打了鸡血般嗓音振奋道:
“阿惠,老师我啊——感觉一下子年轻了30岁!!”
“总觉得现在就算是魔王也能轻易干掉!!!”
伏黑惠:“……”
伏黑惠:“…………”
你开心就好。
脱离佐佐木老师的掌控、偷跑去往闹鬼宿舍的计划实施起来非常顺利。
其原因之一便是:原先借口“肚子疼要去医务室”的木之本樱和陪同她一起的知世不见了踪影, 两位老师忙着去找二人,自然也就疏于了对其他小朋友的监管。
猫猫也便是趁这时偷偷跑出的。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
十数分钟后,被传出存在幽灵的404门口, 被喊来充当战力的猫咪老师(jk版)推开了面前虚掩的房门。
“开吧!”
dk悟十分熟练地坐在猫猫头顶, 两只手抓好她头顶的小呆毛,作出了一旦遇上突发变故随时拎着毫无战斗力的小朋友瞬移的准备。
——没错,或许是因为在这边世界与羽毛球总会有意无意接触的缘故, dk悟发现他比起曾经, 目前非但能够更加持久地开启无下限, 就连小范围距离的传送也能顺利做到。
本来出于安全考虑他并没有打算让小呆瓜一同前来,不过这只胖猫说:这孩子是必须的。
至于为什么, 很快他便知晓原因了:
“嗖——”
门被打开的一瞬, 迎面而来带着灰尘气息的风吹拂过三人,抵挡住双眼不自觉紧闭的下意识反应。
等再度睁眼,dk悟已然发现原本还陪同在旁的猫咪老师失去了踪影。
“唉,果然是这样。”
猫猫一直接通的儿童手表中传来jk无奈的叹息声, 这是猫咪老师偷拿了夏目贵志的儿童手表在与这边通话。
“实际上在你们找我过来之前我就已经尝试到这里打探了,这间宿舍似乎能够随心所欲决定来访者是否进入。
我昨天开了一晚上的门, 每次都会被像这样传送到宿舍楼外, 至于那些试胆的学生,少部分也是如此情况, 另一部分就算坚持几次进入房内也会被吓到再也不敢进来。”
猫咪老师的声音最终总结:
“换句话说,这里存在的某个家伙根本没啥见人的诚意, 只不过是固执地想守住这间屋子罢了。”
——听起来很像由于执念被困在此处的地缚灵。
“那现在要怎么办?”
dk悟顺着猫猫的马尾辫坐索道一样滑下来, 手里还抱着从对方那摘下的手表。
他无奈地看了眼开始在空房子里好奇地走来走去的猫猫。
“是我们出去还是你试试再进来?”
他环视过一圈, 除了家具旧了点和无人打理遍布灰尘的状况,在此之上似乎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废弃寝室。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在意, 更别说出现传闻里的那只身上有个窟窿的绿眼睛幽灵。
“嘶,反正你们注意安全吧。”
“我尝试再走几次正门,实在不行恢复原型将强行破入,只不过动静会弄得稍微大一点。”
dk悟回想了一下胖猫变成“斑”时那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的庞大形象……心说这家伙还是悠着点吧。
到那时哪会是“稍微大一点”的动静,这间小破宿舍楼估计都能被这巨无霸二哈给直接夷为平地。
猫咪老师:“阿嚏!——”
“你是不是在背后蛐蛐我?”
dk悟:目移。
不再去理会手表里的骂骂咧咧,dk悟刚想唤回还在满屋子乱跑的猫猫,只是这么抬头一看,两只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
“小呆瓜?小呆瓜你人呢?”
怎么又不见了!?
意识到把小孩给弄丢了,鼻嘎悟“咻”地一下紧张地蹦起来。
看了眼背后紧锁的房门,连忙冲过去探到床底下,打开衣柜子,甚至连被废弃的垃圾桶都打开检查了一遍,哪都没找到,这也才意识到猫猫刚刚在他眼皮子底下诡异消失的事实。
同一时刻,转头发现那么大一只鼻嘎悟不见了的猫猫同样作出了翻箱倒柜的举动。
当她用着小短手慢悠悠掀开门口一块地毯寻找有没有被压成博饼的dk时,一道覆盖过来的影子悄无声息来到了她身后。
猫猫后知后觉扭过头,仰起脸。
黑发绿眼的高大男人逆着光,整张面孔埋没在阴影里,正居高临下地表情阴冷地朝她望下来。
人死后应该会去天堂或者地府吧。
拥有自知之明的伏黑甚尔觉得他应该会去后者,可不知为何,在被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鬼杀死后,自己会困阻在一间狭小的宿舍里。
他刚开始对此状况还相当不满,每次企图出去,却又会被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拉扯回原地。
几次尝试发现皆为徒劳后,慢慢地也逐渐接受了现实,并在之后很长一段无奈地在窗边驻足,通过这方唯一与外界相连的洞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象。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通过这所狭小宿舍熟悉摆设对于记忆的唤醒,和几乎快要消散干净的怀念气息,男人逐渐分辨出,这好像是他曾经住过的“家”。
记起来了,这是他刚从禅院家脱离身无分文,被好心的、当时还是女友的前妻接济所居住的那间宿舍。
前妻只是一个吃着死工资的高中讲师,没什么钱,住的甚至也只是教职员宿舍。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方空间如此狭小的原因。
记忆里体型高大的他时而会觉得伸展不开,他却从无怨言,因为足够温馨。
后来,他们自然而然有了一个孩子。
平日里,妻子就去工作教习,而他则呆在这间并不宽敞、但是可以等待着妻子回来的小空间里照顾着他们年幼的小孩。
但,那终究不过是一段相当短暂的时光而已。
后来的前妻因病过世,他也为了逃避汹涌而来的记忆选择了离开了那间宿舍……
却没曾想能够在死后重新被扯回这里。
像地缚灵一样莫名其妙被困的时间里——伏黑甚尔也曾盯着和妻子一起教蹒跚学步的儿子学习走路的地板,墙壁刻下身高的横线,以及小孩能够到的桌子腿上模糊的涂鸦。
不知道要被像这样禁锢上多久,但,借由每天一睁眼便能见到目之所及的旧景,咀嚼脑内触景生情由斑驳再度转为清晰的回忆,似乎也并不算太过无趣。
只是,渐渐的,伏黑甚尔发现自己的出现似乎被他人有所察觉。
不知怎地,他这里逐渐被传成了鬼屋。
很麻烦的,也有许多无聊作死的家伙打着探险的名号企图打扰他的清闲。
为了省事,甚尔一般情况都是将那些不请自来的闯入者直接弹出,遇到敬酒不吃三番两次想要进来的,就会现出身形吓唬他们。
毕竟他现在的样子是真的非常吓人。
身体被洞穿,一只手臂也缺失,脸上、横截面上挂着淅淅沥沥流淌的血液——他维持着死前的那副被六眼小鬼一招轰死的形象,就…真的很像一个男鬼。
被他吓走的高中生与探灵主播不计其数。
所以,这次——本来当伏黑甚尔看到那名白发小女孩时,也本打算是用将人弹出去的方法作为首要选择的。
毕竟孩子还太小,那么小一点,鬼知道被他一吓会吓出什么毛病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以他的力量根本没法将那矮冬瓜小鬼弹出,对方甚至趁他不备相当顺利地就自己找了过来。
真麻烦啊。
他是和全世界的白头发家伙都有仇吗?
没法,只能用吓的了。
再不阻止可能这整个家都要被这只精神头十足的小老鼠翻个底朝天。
悄然无声地——伏黑甚尔出现在了她身后。
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存在的小女孩扭过头,果不其然眼瞳里流露出巨大的惊恐。
然而渐渐的,她似乎冷静了下来,眸底的恐惧情绪也逐渐转换为疑惑。
似乎在分辨着什么,女孩子歪了歪那颗白绒绒的小脑袋,盯了一会儿,伸手戳戳他,最终不确定地、迟疑地对着他喊了一声:
“哥哥?”
伏黑甚尔:“?”
被这么小年龄的小鬼喊哥哥是不是差辈份了?
伏黑甚尔弯下腰,细细看了这个非但不怕还在摸摸索索似乎想要够到他身体上那只滴血硕大窟窿的小孩,问出他疑惑:“小鬼,你都不怕吗?”
谁知那小孩非但真的没有半分胆怯,反而站起,用着小短腿围绕着转了一两圈,又呆呆地念了一句:“cosplay。”
伏黑甚尔:“?”
这是什么新鲜的词汇吗?
不太懂。
反正肯定是认错了吧……等等。
男人倏然想到什么,蹲下来、薅住小朋友还在左转右瞅似在研究“妆效”的小脑袋:“难不成你见过跟我长得差不多的人?”
小家伙好像没听懂,只不动了,仰着被摁住的小脑袋,呆呆地宕着机。
伏黑甚尔有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他不顾女孩卡壳的反应,追加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像是接收到了关键词,这一次,口齿很清晰地念出一个词:“惠!”
挺耳熟。
应该是他那便宜儿子没错。
他奖励似的揉揉还在“咩咩”、“咩咕咩”第二次就怎么也读不准小家伙的小脑袋。
“姓氏呢?那个叫惠的。”
女孩停止了发挥失常的咩咩叫,反应很慢地挠挠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看起来又像是要卡了。
“全名,全名。”
伏黑甚尔难得耐心地提醒。
“长一点的那种。”
他换了个舒服一点的蹲姿,手闲地给对方头顶的两根呆毛打了一个死结。
觉得太丑了,又给拆掉打了一个蝴蝶结。
猫猫头痒痒的,感觉要长脑子了,鬼使神差地这回好像听懂了:“长……”
她使劲想了想。
海胆头哥哥,长一点的名字。